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希声TXT下载希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希声全文阅读

作者:缚心术     希声txt下载     希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八 是夜

    自大漠绝处逢生,仗剑万里归来,方道士的霉运就算是走到头儿了。

    八百二十一人,第一轮轮空的那个人,就是方道士。

    已是黄昏降至,四方擂上空空荡荡,武林大会第一天的比武就此宣告结束。纷纷扰扰之中,无尽喧闹之中,方殷一直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来那个可以不战而胜直接晋级的幸运儿,就是方殷。方殷如何,方殷一点感觉都没有,半点都没有。岳凌胜,萧逸胜,祝由胜,周昊天胜,无花胜,无涤胜,无心胜,无果胜,声声犹似就在耳畔,一天过去了。同为大教派,南山禅宗六人皆胜,上清却是败了二人,牛大志,高明。

    也不怎地,说是运气。

    方道士的运气特别地好,方道士的大名已经传开,而方道士根本就没有上台——

    “恩啊帮,方殷,轮空。”

    声名雀起的,还有恩啊帮,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奇妙。

    当然那不重要,半点也不重要。

    凌云台之上,一般空荡荡,她走了。

    仙子仙使,高人隐士,都去了金玉宫,不与凡俗为伍。

    木长老,木婆婆,走时过来了,说了几句话。

    有一句话,是和方道士说的:“你别光瞅大姑娘,小心那个龙舞阳。”

    原来如此,众人笑了,佳人对双双,情深意又长,却逃不过过来人的一双老眼。方道士,方道士,高道士是有先见之明,武林第一美女就是,你的了!打趣一回,哄笑一回,众人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由不得方道士不脸红。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你又骗得谁来?说是了是了,就是这样,你看这不认了——

    也许今天,最最高兴的就是方殷。

    当然,除了无能大仙。

    篝火燃起,点亮了夜。

    大锅!大灶!大碗!大鱼大肉!大大地香!大大地美!无能已经乐疯了!

    万人齐聚,又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亲哥!亲哥!”跟着无能闹腾不休的,多了一个呼巴次楞:“叭咪吽!叭咪吽!”是的,无能错了,无能终于知道无禅师兄并不是他的保护神,而方殷方道士也不是他的亲哥,他的保护神和亲哥就是呼巴次楞。当然,呼巴次楞也是非常之喜欢无能,是的,就像喜欢一斗调皮的小野猪一样喜欢。现下,两个人是最最要好的了,谁也不能拆散他们,摩罗和阿呼鲁鲁也不行,神仙姐姐也不行。

    因为是有方殷,上清的人和南山禅宗的人,还有雪山密宗的人聚在了一起。

    这一处,无疑是最最热闹最最醒目的一处。

    与之相对,明月照见。

    金玉宫松风殿,贺夫人静室之中的,冷清。

    “黛儿,你可知错?”贺仪凤目凝霜,端坐,不怒自威。

    林黛垂首,立于榻前:“黛儿知错,愿请恩师责罚。”

    贺仪摇头,不为所动:“不说四方擂,说那小道士,他叫方殷,对么?”

    “黛儿不知。”林黛轻声道。

    “他对你有心,你对他有意,是么?”贺夫人何许人也,自不容她蒙混过关。

    沉默,长久的沉默。

    沉默,是一种态度。

    贺仪叹一口气,又道:“舞阳对你痴恋多年,你——”

    一语至此,双双沉默。

    林黛只有一个过错,那就是四方擂上心神不定,比武大失水准。至于与方殷方道士眉来眼去互通款曲那是林黛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干。恩师也是一样。而关于龙舞阳与林黛的事情师徒二人已经说过了千百次,贺夫人也是心知,没戏。一个是最钟爱的弟子,一个是亲生的儿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可惜。

    林黛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执拗的姑娘,贺夫人知道。贺夫人拿她也没办法,贺夫人如同疼爱龙舞阳一样疼爱她:“黛儿,若我不依,你又如何?”林黛不语,林黛不能如何。贺夫人,同样是林黛唯一而又致命的软肋,林黛对她也如同对待自己的生母,师徒二人是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黛儿,你说。”

    “恩师在上,但凭恩师作主。”

    “恩师作主?好,恩师说了,舞阳娶你,择rì成亲。”

    沉默。

    “哎!我也知道,无关他人,你是一定不嫁舞阳的了。”

    “是。”

    “上清!上清!”

    沉默。

    这里有一个典故,就是当年龙真、贺仪、宿长眠,三个人的关系。

    当年贺仪左右为难。

    现下贺仪很是后悔。

    贺夫人忽然意兴阑珊,挥了挥手:“去罢。”

    林黛知道一点。

    贺仪独坐静室之中,任灯影于韶华渐逝的容颜,半明半暗。

    贺夫人当林黛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对林黛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实则若不是贺夫人明帮暗助,金玉宫已无林黛立足之地。鹤公还好说,鹤婆对龙舞阳那是百依百顺,以龙大太子的为人,可以想见林仙子的处境。而之所以贺仪在宫中一力斡旋力保林黛周全,那是因为贺夫人知道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他的身上,是有他的影子。

    正如龙舞阳身上,是有龙真的影子。

    但那不同,贺仪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

    贺夫人对林黛是真的好,但也正因如此,林黛无法摆脱这如山更如海的,养育亲恩。

    金玉宫松风殿,鹤公书斋之中,四人说话。

    于藏海笑道:“他会来。”

    玉大美人嗤嗤冷笑,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混账东西!亏他有脸!”

    贺九皋叹道:“龙真一来,少不了又生事端,便以真龙教与上清教,哎——”

    于藏海轻摇鹤羽扇,微微笑道:“不过一出戏,何必又当真?”

    鹤公已是耄耋之年,虽说修练多年保养有术,然而额上皱纹也如刀削一般深刻“哎!”

    “这天下,终归是年经人的天下,咱这几个老不死,阳儿!”鹤婆随之感慨,却见龙舞阳拿着一本册子哗哗乱翻:“阳儿,不许胡闹,自己出去玩!”是的,这里原本就没有龙舞阳说话的份儿,但龙大太子向来在自家胡闹惯了:“玉大美人,你说你的,少来管我!”只一个玉大美人,当见祖孙之间的亲密关系:“放肆!出去!”这话是鹤公说的,不过龙大太子也不鸟他:“老仙鹤,不用你管!”

    贺九皋一怒起身,玉如颜淡淡一句:“坐下。”

    鹤公复坐,余怒未消。

    这就叫家门不幸,一代不如一代,鹤公对于龙舞阳这个外孙早已彻底地失望了。

    而对于鹤婆这个母老虎中的老母虎,鹤公早就绝望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好在还有于藏海,于先生:“舞阳,你先出去。”千言万语不及于爷爷一句话,龙大太子向来对他那是又敬又怕:“于爷爷,这册子我看不懂,你告诉我好不好?”册子,四本,就是武林大会花名册,龙舞阳是要看看下一轮的对手是谁,最好是那个卑鄙无耻而又下流的方道士。但龙舞阳看不懂,一页页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看来竟是毫无关联——

    “不成。”千面人一个面子也不给,龙大太子失望道:“玉大美人,你说你说,你说嘛!”玉大美人吃吃一笑,化作慈眉善目的一个太婆:“阳儿乖,出去玩。”龙舞阳嗤鼻摇头,龙大太子又不是小孩子:“行了行了,问也白问,你又不知道!”说着,啪地将书册案上一扔,忿忿起身出门:“小杂毛儿,你给我等着!”

    明天接着比,胜者对胜者,首轮比武完结之时,次轮对战双方已然定下。究竟谁人对上谁人只有真龙教天宫十二执事知道,还有天宫宫主于藏海。但没有人会告诉龙舞阳,哪怕他是龙真贺仪的儿子,哪里他是鹤公鹤婆的外孙,哪怕他以为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说来也是一件小事,但只为两个字:公平。

    正当如此,不过如此,实则这武林大会于在座三个老家伙看来也不过是,儿戏罢了。

    “说是不当真,谁人不入戏?”鹤公推开窗户,仰望苍穹。

    却无月,亦无星,鹤婆随之起身,面sè化为凝重:“于先生,隆景与西凉——”

    于藏海微微一笑,又将于羽扇轻摇:“起风了。”

十九 东方不亮

    九月初七。

    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昨rì艳阳高照,夜里却是下了雨。

    空气湿润,清爽之中些许寒意,长阶石台洁净润泽,草木与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云霭霭,不见rì头,天凉好个秋。

    秋天的雨,不似chūn雨那样缠缠绵绵,不似夏雨那样猛烈劲急,秋天的雨正如秋天的天一般,是寂寥而又淡然的。万鹤谷,四方擂,凌云台,人们都在,一般热闹。夜里风雨加交,自有席被毡毯,真龙教不愧真龙教,事事筹谋准备在前。叫号叫号,比武开始,昨天的武林大会是紧锣密鼓,今rì的擂台争胜也是一般——

    八百二十一人,余四百一十一人。

    昨天一轮,今天两轮,一天下来要比三百多场,一般说来不易。

    选手就位,观众翘首以待,嘉宾落坐,凌云台上静观。

    金玉宫,亦有八人参加比武,四仙子四仙使,此时东方擂上便是其一。

    无巧不巧,此人复姓东方,名曰东方亮白,人是体面堂皇,煌煌气度风采。此人相传为西汉名士东方朔之后,已过而立之年,武功jīng强剑术过人,实为万鹤谷双鹤门下得意弟子。自号东方公子。人生就是这样,东方公子表面光鲜,实则rì子过得并不如意,是有林黛更有龙舞阳如这天上乌云终rì压在东方公子的头上,令东方公子内心很是压抑。

    只有东方,没有亮白。

    还有一个,慕容公子。

    上一次,就是慕容公子,一剑问心——

    不提了,这是东方公子的伤心事,不提了,这是一件残忍的事。

    既生瑜,何生亮。

    十年磨一剑,卷土又重来,这一次东方公子是要一雪前耻大放异彩,必须亮!必须白!

    东方亮白立于东方擂上,心如乱麻。

    对面的人,一袭青衣,束发结簪,是一个修眉朗目的青年道士。

    他自台上一立,温和而又平淡,却如rì在中天。

    他自含笑注目,一丝锋芒也无,却有龙凤之姿。

    他的身上是有慕容公子的影子,他一出场东方公子又是沦为陪衬:“上清,岳凌——”

    三尺青锋,一脉相承,正是岳凌。

    四方擂上龙虎斗,万人争睹东方擂。

    在场大多技艺过人眼力上佳,看的出来,这一场将会很jīng彩。岳凌昨天的表现已足够惊艳,以三清剑法,太清十二剑,六式,轻松胜出。而东方公子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拜慕容公子所赐,上次半招未出,止步第一轮。慕容公子正是一个大大的名人,实则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在场很多的人心里一直都很失望,无法一睹慕容公子风采。不得不提到慕容公子,慕容公子就是一个噩梦,之于东方公子。

    噩梦重现,东方公子就是一个悲剧:“金玉宫,东方亮白,请——”

    岳凌出剑,上清十二剑。

    承脉剑出,朴实无华,剑出如人,平和中正。

    而东方亮白师从鹤婆玉如颜,习的是无情杀人剑,有名:天工剑法。

    招式大开大阖,剑式凌厉迅猛,东方公子已是怒火大炽,出手便就倾尽全力——

    无论如何,这一次,东方公子过了首轮。

    无论如何,这一次,东方公子终于出手!

    但也仅限于此,岳凌不似慕容公子那般使人惊若天人,但岳凌的剑术已不逊于当年的慕容公子。岳凌退,避其锋锐,并不纠缠并不格挡,也不急于进击。东方亮白追击,猛攻,剑如疾风骤雨兜头泼下,锋刃破空嘶啸已是不绝于耳。岳凌退一步,择机还一剑,退一步,还一剑,剑剑出半式,浑似畏首畏尾,也是若有若无——

    时于花好月圆,上清二人决战。

    转眼镜花水月,只余一声叹息。

    哎!方殷叹了口气,望着台上的他,一时想到了很多。

    却见岳凌竟于激战之时回头,回望一眼,更是报之微微一笑——

    好家伙!

    便此时“叮”一声响,清脆亮白,东方公子手中剑断,呆立当场!不多不少,正十二招,一式“追星逐月”便就一剑,却是生生刺断!瞬间四下一寂,人人瞠目结舌,东方公子更是以为白rì做梦!怎会如此!且不说快,且不说准,以剑刺之,怎得断之?正是一鸣惊人,平淡之中jīng彩,一脉千年传承:“承让。”

    “轰嗡——”

    “上清!上清!”“岳凌!岳凌!”一人大呼!众人齐呼!万人齐呼!万众一呼!他是岳凌,上清岳凌,而这已是十二年前慕容公子享受到的待遇了,无限荣光!岳凌傲立台上,正如旭rì初升,不错!正如此!金玉宫的林仙子斩断上清的剑,上清的岳凌就是要刺断金玉宫的剑,岳凌尽敛一身锋芒却不曾磨灭心中的骄傲——

    上清中人,不容辱没!

    有一种说法,一个剑客的剑,就是侠客的命。

    东方公子天生就是一个苦命的人,当下弃剑,面如死灰:“亮白无用,有辱师门!”

    便就流泪上拜,拜的是二位仙师——

    鹤公叹一口气,鹤婆招了招手,东方亮白,黯然下台。

    又能如何?还能怎样?剑是剑,命是命,以人殉剑不至于,剑断人亡只是一种说法。

    “上清岳凌胜,金玉宫——”

    木公木婆眉笑眼开。

    实则二老来此,多半为看岳凌,对于岳凌这个孙女婿,那是说也没的说:“老木头啊老木头,这回算是开花儿了!”玉大美人满脸悻悻之sè,毫不掩饰心中不满:“黑头婆,你等着!”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chūn,木长老木婆婆满心欢喜却也针锋相对:“玉大美人,瞧好儿罢你!”一人一句,老木头说:“哈哈!凌儿只出三分力,老仙鹤,你可见得?”三分力?还几分?这话太过,鹤公也是坐不住了:“木老儿,你且得意着,哼!”

    林黛心下欢喜。

    龙舞阳脸又青了。

    贺仪无视。

    是有太素,是有浮游,是有林黛是有龙舞阳,台上台下明争暗斗不过刚刚开始。

    东方不亮西方亮。

    “雪山密宗呼巴次楞,对,南山禅宗——”

    西方擂上,是有二人,一个秃头,一个板儿寸。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相对傻笑。

二十 佛在西天

    哥舒王子万分jǐng醒!

    岳凌的惊人之举,使得上清一干青年道士,无人敢再轻视半分。

    而面前这一个,亦为一身青sè道衣,麻履白袜的道士,却是有些不同——

    恩啊帮?

    方帮主终于出场,登台献艺。

    哥舒夜遥遥望去,不笑僧面sè不变。

    是的,不笑僧根本就没有笑过,那只是哥舒王子的错觉。

    西方擂上,哥舒王子又看一眼立在对面的方道士,感觉头有些疼。他叫方殷,哥舒王子知道。他就是首轮那个直接晋级的幸运儿,哥舒王子也知道。他手里拎着一把剑,他一脸轻松无所谓的样子,他束着发不结簪却是一支清清爽爽的马尾,微黑的面sè更衬得一口整齐白亮的牙:“恩啊帮,方殷,请赐教。”

    哥舒王子揉了揉眼睛,感觉一阵晕眩,却又分明看到——

    两个黑眼圈儿。

    这二人,有一说。

    方道士是一夜未眠,jīng力不济,熬出两个黑眼圈,这一点林仙子可以证明。

    因为林仙子,眼圈儿也是黑的。

    意会,意会。

    而哥舒王子,昨天比武获胜的哥舒王子,也是jīng力不济。

    长夜漫漫,无人陪伴,昨晚哥舒王子一个人喝闷酒,不小心喝大了:“呃——”

    隔夜的酒隔儿,味道更为浓郁。

    “方殷大哥!方殷大哥!”无禅无能一齐跳叫!

    “帮主必胜!帮主必胜!”左右护法激动大叫!

    “阿呼鲁鲁!阿呼鲁鲁!”呼巴次楞舞蹈大吼!

    一个势单力孤,一个左右逢源,无怪乎哥舒王子喝大了:“来,来,来罢!”

    舌头都大了。

    至于刚刚无能大仙与他的呼巴次楞亲哥一战,就不用提了:“哧——”

    恪吾出鞘。

    站在台上,方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所为何来?求的个甚?比甚么比?眼前出现一张长长马脸:“无上天尊——”

    师父!方殷笑的是自家,方殷想的是他!

    我将为你而战!一怒不为红颜!

    恪吾授业解惑者,恪吾之道天必予之,我师名为:吕长廉!

    ——我本无用之人,处处稀松平常,师父冷落,道友嘲笑,我,不配当你师父。

    那是,开玩笑了!

    一剑中宫直入,正是长虹贯rì:“喀!”

    蓦地刀剑相交,又现金戈之声,哥舒夜使的一柄圆月弯刀,森寒锐利,可说宝刀!

    恪吾无恙。

    方殷心中大定,当下三清剑法一式一式接连递上,雁过留声、倒卷珠帘、秋风落叶、九天揽月,一式一式规规矩矩,墨守陈规毫不逾矩。平凡,平淡,须臾出十数剑,喀喀喀喀刀剑相击脆如珠落玉盘疾若雨打芭蕉,二人转眼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高下!又片刻,哥舒夜酒意上涌,也是豪情大发:“杀——”

    金戈铁马出,峥嵘血与火,哥舒夜是王孙贵族皇家子弟,品行不端溺于酒sè,但哥舒王子是上过战场历过杀阵的人,绝非易与!醉又如何!忽将弯刀作大斧,招式大开又大阖,哥舒夜迎上!抢攻!刀刀凌厉迅猛,势也一往无前!方殷退,如岳凌一般避其锋芒,面sè凝重只是左支右绌,看似黔驴技穷了。

    手中恪吾,再不与之相交,择机出剑,也如岳凌一般。

    直过盏茶时分,二人胜负未分。

    方殷一套三清剑法使了四五回,出百余剑,一般无果。也是守多攻少,更是形如逃避,虽一时无虞身形步法不乱,终是无奈落于下风。而哥舒夜横劈竖斩威风八面,大吼声中已是出了上千刀,刀影漫天忽忽厉啸,十分凌厉之中更增三分威势!刀法是纯熟,内息更修长,不笑僧调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着实不同凡响——

    酒意尽出,哥舒夜双目清明。

    声威肆虐,哥舒夜并不轻忽。

    何况,绝技未出。

    实则方道士并不走运,这是一场艰苦,冗长的战斗。

    却也不是十分醒目,于四方擂上前前后后无数龙争虎斗而言,这一场并不显眼。所谓关心则乱,实则在场万余人中真正担忧方殷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林黛。林黛两只手微微汗出,林黛一颗心砰砰大跳,林黛于凌云台上远远望着,比台上台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在林黛看来,方殷是很难取胜,在林黛心中,只要他平安就好。

    龙舞阳面露喜sè!

    又盏茶时分,胜负犹未分。

    “打!打啊!杀了他!”无能跳叫,急不可耐!

    “阿呼鲁鲁?”呼巴次楞却是有些奇怪了,阿呼鲁鲁在干什么?

    阿呼鲁鲁很厉害!呼巴次楞都知道!

    “呼——”无禅终于平静下来,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数千人在看这一场,少半惊奇多半不耐,还是岳凌,一语道破天机:“方师弟剑法略有生涩,却是拿这北胡王子试剑了。”是这样,无禅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无禅并不担心。而呼巴次楞原本就知道,阿呼鲁鲁的厉害之处:“叭咪吽!叭咪吽!”说的是,不要玩了,该出手了!阿呼鲁鲁不急,呼巴次楞都急了!

    自有应对,进退从容,方殷的身法步法正是拜他呼巴次楞老兄所赐,而呼巴次楞的恐怖之处,绝非哥舒王子可比!却是又斗一时,方殷仍在闪躲,一退再退退避三舍,更索xìng一剑也不出了。何以如此众人不知,但众人也看出来了,他是有惊无险犹有余力,竟将那北胡国的王子作为一个陪练,竟就在这武林大会四方擂上练起了剑!哥舒夜也看出来了,哥舒王子勃然大怒,这是一种**裸的羞辱:“兀那小狗——”

    一万多人,只有一个明白人,就是摩罗。

    多智多闻的摩罗,不会武功的摩罗。

    摩罗看到了方殷眼中隐现的一丝杀机,摩罗知道方殷这是在和方殷自己战斗!

    乱世遗孤,血海深仇,杀!

    还是不杀?

    方殷一直都在犹豫。

    哥舒夜忽就立住,喘息,额上汗出:“尽是胆小鼠辈,没有一个有种!”

    这一句,骂的不止方殷一个。

    众人皆怒,纷纷大声起哄,自也针锋相对,胡狗胡狗骂个不休!说了隆景北胡多年敌对,隆景三年屠城三rì之耻犹在眼前,在场尽多英雄豪杰热血儿郎,却又教人如何忍得!无论如何,这一场不能败!无论如何,这一场不能再败!昨rì给他侥幸胜了一阵,那哥舒王子得意洋洋扬刀叫嚣众人已怒——

    此时更怒!

    万人齐至,只观一战,西方台!

    “我问你,隆景三年江州之战,你可在?”方殷只淡然一句,浑若无事。

    哥舒王子愕然:“江州?三年?”

    是的,那时哥舒王子还不是哥舒王子,那时哥舒王子还在随着族人牧马放羊。

    他自错愕,一眼可知。

    方殷摇头一笑,复将恪吾扬起:“上清、方殷、请赐教!”

    是的,方殷是上清子弟,无论何时:“哧——”

    一剑破空,仍取中宫:长虹贯rì。

    ——正气长存,其长如虹,一以贯之,可贯天rì!

二十一 南辕北辙

    哥舒王子万分懊恼!

    任谁给人将剑架在脖子上,心里头也是不大痛快。

    只一剑。

    那一剑究竟快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哥舒王子无法形容,严格说来哥舒王子也不觉得那一剑是有多么快,哥舒王子明明可以闪开可以避过甚至可以用刀格挡来着,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实那一剑说到底也没有多快,那一剑直取中宫而非脖颈人人都是看得分明,其实哥舒夜躲了也闪了更是用刀格挡了,却不料他半式长虹贯rì半式雁过留声合为一式——

    “上清不是,恩啊帮,方殷胜!北胡国哥舒——”

    哥舒王子极为不甘!

    这是一个yīn险狡诈的小人呐,从头到尾都故意示弱,扮猪吃老虎来着:“阿呼鲁鲁!阿呼鲁鲁!”无能与呼巴次楞一同舞蹈狂叫,说到扮猪吃老虎,无能大仙最是在行了不过了:“哈哈!傻子!二百五!”是的,哥舒夜心中懊恼而又不甘,哥舒夜的天竺赤金指还没有出,一个不慎当场落败,更让哥舒王子恼火的是台下山呼海啸:“杀!杀!杀!”

    万众一呼,方殷如何?

    方殷收剑,一跃下台。

    方殷没有杀他,方殷没有杀他的理由,没有。

    侠为仁之怒。

    便就给他吃个哑巴亏,便就让他输得不明不明,便就令他颜面无光终生记住——

    此时此刻!

    哥舒王子说的没错,这就是方道士的yīn险之处。

    “兀那——”哥舒王子肺都气炸了,当下噗地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比杀了哥舒王子还要使他难受,哥舒王子已经给他气疯了:“上师——上师——”

    上师就是不笑僧,不笑僧摇了摇头。

    “欧——欧——”众人起哄了,也是不过瘾。

    哥舒王子无奈,含恨忍辱下台。

    真刀真枪,明明白白,哥舒夜也不是方殷的对手,在场尽多明眼人:“方师弟!方师弟!”师弟旗开得胜,上清众道士无不欢欣鼓舞:“方老大!方老大!”这是牛大志,五虎上将之一:“哈哈赵子龙,真个好样的!”袁道长司马道长一般欢喜,二人互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吕道长。上清众道如此,南山众僧如此,对于方殷大哥的表现无禅是不用说了,便空悲也是青眼有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灵石道:“难得。”

    在灵石看来那一剑也不怎地,难得的是一颗仁慈的心。

    方殷一跃下台,第一眼看的就是林黛。

    林黛不去看他,林黛一直都在看着他。

    龙舞阳……

    如果说有一个人比哥舒王子此时更不甘心,更懊恼更愤怒,那就是龙大太子。jiān情已成,无可挽回,这就是龙大太子此时的感觉:“可惜!可恨!可恨与他放对的不是龙舞阳!且容他得意,早晚会对上!方殷小杂毛儿,早晚是个死!龙大太子妒恨交加,龙大太子再次发誓!当然龙大太子还不是太了解方道士,与方道士作对的人都是一般下场——

    死去活来!

    “金玉宫,龙舞阳,对——”

    龙大太子的对手是谁并不重要,或说龙大太子根本就没有对手,自尸骨未寒的翁老仙命丧太素剑下冤死龙大太子手中,再无一人与之对敌!弃权,就是不比,接下来龙大太子当先手持太素神剑飘然飞下凌云台,傲视全场威风神气,却也只得一人大唱独角戏。由他猖狂,任他霸气,到头来,落得一个无人喝彩颜面无光的下场。

    这一天,龙大太子的脸都是铁青的,如同昨rì。

    “南山禅宗,无禅,对,昆嵛山,李观星。”

    “南山禅宗,无花,对,金玉宫,林黛。”

    两场,南北双方,四人,同时放对。

    看哪边?

    这还用说!

    “林仙子!林仙子!”一万多人呼啦啦cháo水一般涌至南方擂,当下围了个里八层外八层,当下争睹金玉宫仙子之首,武林第一美女风采!这就是作为一个美女的好处,风头之强劲任何帅哥也是有所不及,加上南山小灵秀,绝对有的一看!

    北方擂,无禅这边,零零散散几个。

    又一使剑的,无禅心道,又一道士,看来无禅和道士有缘。

    张望月,白采莲,以及胡咏荷,都不在。只有一个陈知机:“观星,不怕!”

    还有一个方道士。还有一个摩罗。

    台上俩,台下仨,就仨人看。

    张观星,心道,师父你是太幽默了,我是不怕,才怪!

    实际上,昆嵛山四人习的是两仪四象剑法,单打独斗并非所长。这样说,若观星望月联手,观星不惧在场任何一人,若观星望月咏荷采莲四人联手,观星可以保证稳cāo胜券。无论对手是谁。哪怕这个和尚。这个和尚的功夫观星那是心知肚明,实则昨天四百多场比斗在真正的行家看来真正惊艳的只有一场——

    牛大志那场。

    师父刚刚说的:全力一战,虽败犹荣!

    这明显不是一句打气,或说鼓劲儿的话,陈道长是太幽默了。

    张观星抱剑而立,朗声说道:“佛家道家本是一家,无禅师父手下留情!”

    “嗯!”

    观星面对的是一个笑话,无花面对的是一个冷笑话。

    这,岂非广寒仙子?这,正是冰雪美人!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就是林黛林仙子的真实写照。

    林仙子笑过么?林仙子从来都没有笑过,正如不笑僧一样,那是千年等一回!林仙子飞雪凝霜,目光冷冷,林仙子冷冷地,冷漠地,如同看着一个死人那样冷地看着无花。无花感觉很冷,无花冷到无语了,无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她在凝视着无花,眼神却是空洞的,冷漠而又空洞,将那浮游神剑执于素手:“请。”

    无花压力山大,无花六神无主!

    正是水深火热啊,使得南山小灵秀五内如焚的,却是台下——

    “无花!无花!快快拔剑!愣着干嘛!”仙莲仙姑大怒,心说莫非南山小灵秀看上了她?而另一仙子,许三仙,却在垂泪:“无花,无花,好一个,没良心的和尚!”于万千喧嚣中,于红尘纷扰中,无花却是听得分明。甫入世间,情债欠下,这是一种罪,罪过罪过啊!无花和尚心道。却也心下窃喜。

    实则无花还是比较喜欢许家三仙,二人可说一见钟情,无花和尚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但采莲仙姑执着而又勇敢,热情而又泼辣,虽身着男装,不掩其丽sè。可是无花一心向佛,无花怎能,无花又怎能,齐人之福?一个词儿从脑子里头蹦出来,使得无花两眼昏花。无花走神儿了,无花做梦了,光怪陆离,无花甚至可以看到张望月那张铁青的脸。

    “阿弥陀佛!哈哈,这可真是阿弥陀佛啊!”好在还有无能大仙,一语如同当头棒喝!无花瞬间还魂,一时汗流浃背。无能大仙,总是极为醒目而又高高在上的,无能大仙此时坐在他的呼巴次楞亲哥肩膀上,意气风发神采飞场地说:“无花啊无花,我看你就算了罢!这叫好男不和女斗,你看我,看我,哼!”

    是的,无能大仙慷慨仁义痛快淋漓地将一个宝贵的晋级名额让给了呼巴次楞,这件事情在场二百五十万个人都看到了。当然,这不是无能怕了他,大伙儿都知道,原本就是呼巴次楞怕了无能,一脸恐惧惊慌大叫连连摆手来着。事实如此,无能一点儿也没说错,呼巴次楞是怕一巴掌拍死了他,对于这只调皮的小野猪呼巴次楞总是爱心泛滥,更有一种强烈的母xìng情怀:“叭咪吽!叭咪吽!”呼巴次楞怒了,呼巴次楞大怒,呼巴次楞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呼鲁鲁,或说毗湿奴神的女人——

    他!也!敢!碰!

    完全就是一边儿倒,台下围观的一万多个人,全都向着林仙子:“林仙子!林仙子!”

    你说,无花和尚这是究竟得罪了谁!

    难道,就没有人顾及无花的感受么!

    “无花。”只有一个声音,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万众亦不能掩:“达摩剑法。”

    是灵石。

二十二 花中之君王

    林仙子是很生气,生气他不来看自己比武,生气自己看不见他。

    南擂北擂,中间隔着高高的凌云台,一点儿也看不见。

    林仙子生气地回到凌云台上台,立于贺夫人身畔,沉着个脸也不说话。

    这下看到了。

    那个无情浪子摸着一个和尚的头,正自笑嘻嘻的看过来,却是一脸知心会意的模样。

    林黛脸红了。

    空悲大师也很生气。

    空悲大师指着无花和尚和鼻子臭骂,怪他把南山禅宗的脸,都丢到北海去了。

    还不如无能了。

    陈知机陈道长就不生气,陈道长安慰着观星,说,虽败犹荣。

    无花的剑又断了,观星的剑又丢了。

    一些人的快乐,往往建立在一些人的痛苦之上,这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比如龙舞阳,龙大太子。

    龙大太子就很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龙大太子很不喜欢别人把快乐建立自己的痛苦之上。拜方道士所赐,龙大太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痛苦。龙大太子的心都碎了,龙大太子需要安慰,龙大太子斜着看过一眼,目光穿过几许风流,像一只准备采蜜的蜜蜂,悄悄落在了百花丛中一朵。

    一个仙女轻抿红唇,风光旖旎姿sè动人。

    是这样,尽管龙大太子是一个痴情种,但龙大太子绝不会闲着。

    龙大太子眨了三下眼睛,示意,半夜三更。

    那个仙女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良宵苦短。

    一拍即合。

    当然龙大太子这种高富帅,有人看不上,有人还抢不上了。

    另一个仙女神情幽怨,无比地横过一眼——

    收到!龙大太子会心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儿,从左边舔到左边,示意:轮着。

    林黛低眉敛目,贺夫人瞪过一眼!狠狠地!

    龙舞阳无视。

    天下美人,玩于股掌,就是龙大太子的生平之志。

    “金玉宫,水红袖,对——”

    “金玉宫,柳叶眉,对——”

    双姝齐出场,仙子下凡尘。

    水红袖,身姿丰韵,体态风流,擅使一双流云水袖,袅袅婷婷而去。

    柳叶眉,柳眉杏眼,明眸善睐,手持一把柳叶短刀,风姿楚楚下台。

    金玉宫以剑扬名,但金玉宫弟子各有所长,可说武林盛地之名名不虚传。

    二位仙子姿sè不相上下,武功也是半斤八两,往rì争风吃醋也是没少交手,胜负各半。

    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毋庸置疑。

    不多时,水红袖轻挽流云水袖,袅袅婷婷而来。

    又一时,柳叶眉一双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上台。

    人的命,天注定。

    龙大太子猛霎眼皮,深情抚慰,与失意者多有三分关爱。

    柳叶眉眉开眼笑。

    水红袖幽怨眼神。

    须臾中天rì出,却是小小的,惨白颜sè。大片大片灰蒙蒙的云翳掩蔽当空,使人心头有些压抑。风儿微起,凉爽之中cháo湿的气息,似乎要下雨,却无一点半滴。烦躁了,无聊了,比武比武的看得多了也就腻味了。有的人哈欠了,有的人都睡着了,有的人东瞅西看南来北往也是觉得有些乏味,有的人就手拉着手云小镜湖边看风景了。

    比如无能,和呼巴次楞。

    离得不是很远,不过三五里地,散散心回来再看,也挺好。

    方殷看着一大一小远离的背影,心里有些羡慕。

    又看一眼林黛,林黛螓首轻摇。

    是啊,是啊,她离不开,也许有一天,会有那一刻,对影双双镜湖边。

    莲池,墨莲花开,三生石,三生三世——

    嫣儿。

    思及袁嫣儿,却已是淡然,然而那一个心结犹未解开,然而这一次——

    又会怎样?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方殷心知。且不说龙舞阳,并于林黛以及林黛的一切,方殷并不了解。比翼齐飞固然可喜,棒打鸳鸯也不少见,在欢喜无限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担忧,乃至恐惧,一将失去,不能拥有。因此二人双双夜不能寐,愁肠百结。对望一眼一眼又一眼,灵犀一点一点又一点,缠绵之中更有哀婉,若有若无患得患失。

    至此,二人还未说上一句话。

    却已万语,胜过千言。

    “方殷大哥?”无禅一脸好奇,问道:“方殷大哥?”

    方殷大哥说道:“咳!”

    是的,方道士根本就不配做无禅的方殷大哥,方道士见sè忘友,早就将旁边儿的无禅和尚丢在脑后了。可是无禅不知道啊,无禅不但不知道,而且格外期待他的方殷大哥:“方殷大哥,呼巴带无能去玩了,你也带无禅去玩!”无禅,从来都是这样傻,傻得可爱。方道士情有归处心有所属,自是没有和他玩的心情:“无禅,你自己去玩。”

    看罢,看!

    方道士,合该喀啦一下,被雷劈死!

    无禅极为失望,但是无禅也不分说,无禅听他方殷大哥的话。

    “三姐夫,我带你去哈哈,玩!”牛大志无事一身轻,当下嘻嘻哈哈主动请缨。

    “无禅不去,方殷大哥不去,无禅也不去。”无禅坚决摇头。

    “我说方老大,你这,哎!”高明也看不下去了,高明打抱不平:“你就少看一眼罢!”

    方道士不说话,少看一眼是一眼。

    “方师弟——”岳凌笑道。

    “不是罢岳师兄,你也来凑热闹?”方道士很奇怪,岳师兄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岳凌哈哈笑道:“怎了,方师弟,我又没说甚么!”

    左右护法左右无事,双双上前,一左一右齐声道:“恭喜帮主!贺喜帮主!”

    方道士再次无语,而且有些尴尬了。

    “方殷大哥!”还是无禅,无禅挺身而出,无禅不容旁人取笑他的方殷大哥!

    “哈哈,无禅无禅,护花使者!”当然,就轮到无禅和尚给人取笑了。

    老实人,就是受欺负。

    有人欺负无禅么?有么!有人敢欺负无禅么?找死么!

    也不看看,无禅是谁人的相公!

    花中之王,侠中之凰,听说这个世上有人竟然忘了牡丹姑娘,是——么!

    一干跳梁小丑,也敢在此嚣张?有种放马过来,我看谁再猖狂!可笑可笑,笑死人了!没有牡丹女侠的武林大会,根本就连毛都不是!武林第一美人?武林第一高手?屁!仙人?大神?狗屁!方殷?大哥?臭狗屁!rì出东方,天目煌煌,妖魔神刀尽斩,鬼怪一鞭扫荡!看罢!看罢!甚么叫做强大的内心!看罢!看罢!甚么叫做充沛的气场!闲杂人等闲开,且看牡丹姑娘,千锤百炼而来,一朝荣耀登场!

    且!看!

二十三 侠中之神凰

    “脱!脱!脱!”

    相思是把刀,刀刀催人老。

    “脱!脱!脱!”

    斩不断铁链,斩不断鬼木。

    “脱!脱!脱!”

    牡丹姑娘,一下一下,有气无力地,砍着树,脸上yīn云密布。

    “扑!”

    岁月打磨,风霜历练,rì复一rì年复一年地苦修,按理说牡丹姑娘,或说牡丹女侠已经成功晋级为花中之君王,侠中之神凰了。但是,铁链子如同命运的枷锁,老鬼树如同残酷的现实,这是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折磨啊,苦!啊!枉然国sè天香,可怜老死山中,纵有旷世之才,落得独守青灯,且看木然的脸,且看呆滞的眼,且看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且看——

    月花山,桃花庵。

    人生,之于牡丹姑娘就是一个玩笑,牡丹姑娘对于这一点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生存就是苦难,死亡就是解脱,陀迦落活佛所说的话在牡丹姑娘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而关于爱,关于爱与被爱,牡丹姑娘不想再说什么。没有人来救牡丹,两年多了,七仈jiǔ百一千多天,没有一个人:“天!妒!红!颜!啊!”

    四下也无人,树下只一人。

    天也是yīn的,yīnyīn的。yīn险。在这种情况之下,可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折磨之下,换作别的人,早就想不开了,或悬梁或自刎或是一头撞向南墙,寻死了。当然牡丹姑娘绝非凡人,任何的艰难困苦也无法磨灭牡丹姑娘那一颗从不屈服的心!牡丹姑娘依然高昂着头颅,英勇而又决烈地重拾朱雀神刀:“脱!”

    一刀怒斩老木,神佛也都惊动!好大一株老槐树,已给他砍得七零八落伤筋动骨,老皱树皮遍地都是,还有无数枯黄的树叶风中萧然。正以昭彰,那无尽的相思无尽的怨念以及对于天不公地无道人人没有良心,化作一句恶毒的诅咒,是一声长长长长尖利嘶吼横亘九天十地芸芸众生:“啊———————————————————————————————————————————”

    “天!”定海愕然。

    “是她,她又发疯了。”守痴容光焕发,美艳无双。

    “扑噜噜!”胭脂打一响鼻儿。

    时光荏苒,胭脂愈发出落得艳光四shè明媚动人,与牡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是的,定海来了。

    “何以?”定海叹一声,问道。

    “这孩子,是个一根筋,内功不习刀法不习,一天到晚只会砍树。”守痴笑着回道。

    “扑噜噜!”胭脂又打一响鼻儿。

    定海来了,定海终于来了,没有人能够形容守痴心中的欢喜,哪怕万分之一。

    定海来了,便就说明了一切。

    “呵!”定海两手空空,度佛棍不在手中:“呵呵。”

    定海摸摸光头,笑了。

    定海傻笑的模样,却与无禅有几分相似:“走,看看。”

    守痴情动。

    守痴便就上前,去挽定海的手:“走。”

    定海便就给她挽住,却也低眉臊眼,又是傻笑一声:“呵!”

    守痴潸然泪下!

    名震天下的哑僧定海也不如何,痴心守候的守痴师太才是一个奇迹,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定海想通了。

    定海配不上她,定海是配不上她,那又如何?

    也不如何,没有道理。

    胭脂留下吃草。

    “你说不去,怎又要去?”守痴泪痕未干,却是嗔怪神sè。

    “唔。”定海闷头走着,这个说来话长。

    “老和尚忍不住了,要去看小和尚,是么?”守痴拭去泪痕,却又打趣他了。

    “我,我想,和你一,一,一起去!”定海结结巴巴,道!

    守痴止步,泪水婆娑。

    庵前,院里,短短几十步路,二人却是走了,千年,万年。

    “啊————————————————————————————啊?老和尚?”

    牡丹没有疯,牡丹傻掉了。

    “唔。”

    傻只一瞬,是为疯婆:“你!你还有脸来?天!雷公电母,快快劈死他罢!你个老和尚,你个老哑巴!你个老猴子!你个老!王!八!蛋!”

    这就是牡丹,牡丹从未改变!

    定海老和尚活了八十多岁,从未给人骂得如此难堪:“哎!”

    该!这是报应,是他算计牡丹,是他害了牡丹,原本就是定海理亏在先:“你说。”

    守痴师太微笑道:“牡丹,你听我说——”

    “老娼!毒妇!老妖婆!呸!”一般,痛骂:“我就说,怪不得几个尼姑都不在,原来是你这老尼姑要私会老和尚,哈哈!jiān夫yín妇!不知羞耻!”

    霸道!威猛!无二!

    “罢了。”定海转身,无奈道:“走。”

    二老即走,偕手而去,此女果然不可理喻。

    “无!禅——我的无禅———”牡丹大放悲声:“无禅啊—————————————”

    定海止步,回头。

    无禅,永远都是定海的软肋,老和尚的最爱:“一起、走!”

    牡丹大喜!这是一计!脱离苦海!逃出生天!

    重!见!天!rì!

    是为隆景二十一年,时隔两年有余,牡丹女侠终于重出江湖,以花中之君王侠中之神凰的身份再次现世,当真是可喜可贺!锁链打开,猛虎出笼,宇宙乾坤第一美女急不可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希律律——”

    武林大会!武林大会!

    无禅无禅,不怕不怕,牡丹姐姐来了!这就来了!

    “希律律!”胭脂惊叫一声,当下望风而逃:“喀嗒嗒!喀嗒嗒!喀嗒嗒嗒!”

    “胭脂!”

    胭脂远远看着牡丹,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神情惊恐:“噗噜噜!”

    是这谁啊?胭脂心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胭脂不识牛牡丹。

    “死胭脂,没大出息!”牡丹恨恨咒骂一句,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是的,牡丹姑娘兴奋之中情急之下忘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就是,梳妆打扮。

    独坐妆台,揽镜自照,涂涂抹抹,感慨万千。樱口染丹朱,对镜贴花黄,玉指点凤仙,青黛连心长,这人是谁啊?她可真漂亮!正是花信年华,一朵鲜花怒放,里外妩媚动人,相对娇艳一双,这就是牡丹,牛牡丹姑娘!无论何时,牡丹姑娘绝不容许自己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出去见人,况且这是去那万众瞩目的武林大会,牡丹女侠是要威震群雄,更要艳压群芳!

    这是在苦竹房中,说起来,牡丹姑娘已经两年多没照镜子了。

    哎!不提了!提起来都是眼泪!而苦竹带着了凡月婵已经去了万鹤谷,牡丹早知。

    快快快,不要晚了!

    快快快,不要太晚!

    一百年以后。

    “噗噜噜!”胭脂当先不耐烦了,摇头摆尾大发脾气。

    一千年以后。

    “走。”定海终于失去了耐心,定海还想去看无禅比武了。

    一万年以后。

    “不急。”只有守痴,不急不燥,但有定海在身边,天涯海角也一样。

    风起,落叶纷飞。

    雨来,万木萧瑟。

    枫如血,雨如泪,天凉好个秋!

二十四 命运的安排

    rì头隐没不见,天sè复归yīn霾。

    东方擂上。

    苦竹师太大袖飘飘,正以桃花庵绝学森罗掌力战一中年文士。中年文士身形修长气度从容,手持一双判官笔,勾勾画画指指点点,UU小说行云流水,胜似闲庭信步。森罗掌气象万千,判官笔自有风骨,二人斗个了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苦竹师太时而化掌为指,是为无sè无相指,漫天掌影之中道道指风横逸而出,端的防不胜防!中年文士落于下风,身中数指,却也一时无虞,勉力支撑片刻,又一时笔走龙蛇反攻过去——

    南方擂上。

    无涤和尚手持镔铁禅杖,以疯魔杖法对敌一虬须客。正是不疯魔不成活,无涤已然拼出了真火,杖花炸起杖影满天,虎吼声中杖风呜呜连成一线!虬须客亦是身形高大威猛,怒目圆睁浑然不惧,以手中双锏抢上对攻!只听喀喀喀当当当杖锏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是硬碰硬,一般是刚对刚,战况着实激烈场面煞是惊人!

    西方擂上。

    上清道士孙自朴,以三清剑法对昆嵛山,张望月。实则陈知机门下四人身手俱是不弱,张望月以两仪剑法对之,招工清灵奇奥,缥缈隐有古意。战百十合,孙自朴渐落下风,当下又出太乙剑法应之。孙自朴的剑,有名无华剑,剑如其人,朴实无华,而上清千年大教数百套剑法,孙自朴已是习了数十套。忽忽又数十合,张望月出四象剑法,步罡踏斗改以游走,身形愈加飘忽莫测——

    北方擂上。

    龙大台子手持太素剑,傲然而立。

    时已过午,第三轮了。

    四百一十一人,余二百零六人,多有强强对话,赛事愈加jīng彩。

    第二轮,轮空的一个,也就是此时龙舞阳的对手。

    金玉宫,常默。

    同门师兄弟,让了便就让了,何况他是龙大太子。

    常默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直直于贺夫人右首第十七个,规规矩矩地立着。

    请记住这个名字。

    龙大太子自知他不敢上台,此时不过是在台上借此立威,且任他叫嚣。常默是金玉宫贺夫人门下四十八弟子之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说话最少的一个。也是最有心计的一个。武功高并不代表一切,常默的长处是常默的脑子,常默脑子好使,好使极了。如果龙舞阳不是龙大太子,老早就给他玩儿死了。

    常默的武功也很高,只有常默自己知道。

    至少,比名傲慢狂妄的龙大太子高出个三倍五倍的:“草包一个!”

    常默规规矩矩地立着,心里在笑。

    让了,没什么。

    没有人看到,也无法看到常默心里的笑,除了一个人。

    于藏海。

    常默是一颗棋子,暗棋,常默心底藏有秘密,因此常默常常沉默。

    于藏海没有看他,于藏海不用去看。

    真正可怕的不是武功,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于藏海明白这个道理。

    于藏海不会武功,一样坐在凌云台上,于藏海不会武功,一样行走在这天下。

    武功,只是千万道门之一,极致于武道,其上还有天地人道,再上还有万法归一:道。

    于藏海,绝对是个大人物。

    “啊!啊!阿嚏!”说到大人物,就不能不提到无能大仙了。

    无能大仙打了一个大喷嚏,流下了两道清鼻涕,还有一个鼻涕泡儿。

    无能大仙这是冻着了,感冒了,刚才无能大仙在小镜湖里洗了个澡,水有点儿凉。

    还差点儿淹死。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骄傲地炫耀着自己强健的体魄,湿漉漉的短发又黑又粗又亮,针般根根直立。如果没有呼巴次楞,无能大仙已经淹死了:“呼巴次楞亲哥,你是无能的救命恩人呐!”无能感动得都要哭了,无能这样说道:“从来没有人对无能这样好过,从来没有,这个世上全都是坏人,你可要好好保护无能啊!”

    不可否认,无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就是天底下最最可爱的人!他,就是无能最亲最近最爱的人!无能深深地爱着他,胜过爱所有的人!甚么仙女姐姐方殷大哥无禅师兄等等,无能才不爱了,无能只想时时刻刻和他的呼巴次楞亲哥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死了也要在一起!无能抱着呼巴次楞的大腿,无能的身上也是**的:“啊!啊!阿——嚏!”

    可惜呼巴次楞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呼巴次楞完全听不懂:“叭咪吽!叭咪吽!”呼巴次楞在看南方擂上无涤与虬须客之间的战斗,台上两个人的英勇表现已经激起了呼了次楞的斗志:“呼巴次楞!呼巴次楞!”是的!是的!呼巴次楞也要战斗,呼巴次楞本就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呼巴次楞还没有表现的机会:“嗷——嗷——傲呜!”

    呼巴次楞,再也等不及!

    正此时龙大太子显摆够了扬长而去,便听得一声:“雪山密宗,呼巴次楞,对——”

    天遂人愿,神的赐予:“南山禅宗,无禅。”

    天生的战士,对,真正的勇者。

    方殷悚然一惊!

    呼巴次楞欢喜若狂!

    无禅一怔。

    无能傻眼了。

    呼巴次楞无疑是在场最为醒目的一个,无禅也已牵动了千万人的视线,语声落处四下便是一寂,众人齐齐望向二人。二人离得并不远,一个在方殷左边,一个在方殷右边。方殷左右看看,不由得脸上变sè!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呼巴次楞的骇人实力与无能的过人功夫方殷都已经见识过了,而陀迦落所说的话如同一个魔咒:“呼巴次楞会死在你的手里,会死在你的手里,你的手里——”

    “摩罗大师,摩罗大师,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方殷无数次问过。

    “活佛的话,不可尽信。”摩罗总是这样说。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就手舞足蹈兴奋地奔了过去——

    “无禅,小心。”方殷拍拍无禅的肩膀,眉头仍是紧紧皱着。

    “方殷大哥,你放心,无禅可以的!”无禅自是不惧,无禅心中温暖。

    “无禅——”方殷yù语,又无言。

    无禅去了。

    其实方殷想说的是:无禅,打不过,你就认输。

    其实方殷想说的是:无禅,你莫要,打死了他!

    其实在方殷心里,无禅始终所向无敌。

    但呼巴次楞不是人,严格地说来,呼巴次楞不是一个人。

    是人也是兽,是佛也是魔,呼巴次楞是一头沉睡中的巨狼,而使其苏醒只不过是——

    一念之间。

二十五 提前进行的决赛

    这是命运的安排,这是提前进行的决赛。

    万人齐聚北方擂。

    没有仙剑神兵,没有美人如玉,但这是顶尖的较量,这才真正值得一看!

    众人眼明心亮。

    当然呼巴次楞的厉害之处还没有机会展现出来,当然无禅和尚的真正实力也只是显露出冰山一角,但那一大一小立于台上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已是足够震撼!呼巴次楞巨大雄壮,却无一丝赘肉,周身尽是岩石一般的肌肉与老根也似的筋骨,一眼便知其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那是爆炸式的力量!呼巴次楞jīng赤着上身,只一豹皮裙,赤足,铁塔般粗壮的大腿,巍然屹立台上如巨兽神灵降至:“呼巴次楞!呼巴次楞!”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众人不觉开口,随之大声欢呼!

    无禅不同。

    无禅一般jīng赤上身,灰裤白袜,着罗汉鞋。

    是的,灵石师父说,无禅要放手一战,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无禅还是无禅,无禅已然不同。无禅挺胸握拳直直立于呼巴次楞面前,抬着头,看着他。无禅变了,无禅的肌肉不再是刚劲强硬棱角分明,无禅的筋脉不再是蜿蜒贲起如走龙蛇,无禅气势也不再是那样虎虎生风。是的,无禅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简简单单的和尚,无禅练的也是平平无奇的武功,不同之处就是无禅已然,归于平凡。

    但平凡不是平庸,当年的铜头铁臂小和尚,以往的金刚不坏小罗汉,已经长大,已经长成!只有真正的内行人才知道,是那样圆润妥帖的肌肉线条,是那样平静起伏的筋脉骨骼,才能将身躯之内无穷的潜真正发挥,发挥到极致!呼巴次楞有如一只浑若天成无坚不摧的铁甲战车,而无禅才是一个圆溜溜灰溜溜毫不起眼的,火霹雳!

    “轰!”

    “无禅无禅!无禅无禅!”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

    未战万众欢呼,未战足够夺目,四方凌云,只观一台!

    其余三台,沦为陪衬。

    众人心情不一,各有其表,不提,只说一人——

    无能大仙。

    必须要说无能大仙,因为无能大仙已经哭了:“神啊!你就,救救无能罢!”无能大仙心里那个为难,那个难受劲就甭提了!无禅师兄,呼巴次楞亲哥啊!怎么偏偏就,就这么一下子,对上了呢?无能又该帮谁呢?无能又能怎么办呢?老天爷你怎么就不长眼呢?无能大仙心如刀割,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左右不是人的感觉。当然了,无能一直都是一个仁义的,忠厚又善良的好孩子,无能当下号啕大哭,并深深自责:“无禅师兄!无禅师兄!呜呜呜呜——”

    因为无能发现,相较于陪伴了无能十多年的无禅师兄,无能还是偏向那个新朋友,多一点点。无禅师兄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呐,对无能更是尤其尤其地好,无禅师兄宁肯饿着肚子都要让无能吃好喝好,无能真是太不厚道了!你就是个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没良心人啊!无能!无能大仙深深地自责着,无法自拔。

    其实无能不必自责,就如同无禅的方殷大哥一样,无能也认为无禅师兄更强一些。

    那是长久以来潜移默化,成其根深蒂固的观念,而无能并不自知。

    无能大仙是无能为力,尽管情天恨海心乱如麻也是无能为力,无能心都破碎!

    方殷如何?

    真正无情无义喜新厌旧没有良心的人正是方道士,方道士,林仙子,还在,眉来眼去。

    眼去眉来。

    方殷的心,已然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有方殷在,不会出事。

    还有一个,更没良心的,灵石。

    无涤惨胜,伤筋动骨,灵石正于东方擂下给他仔细包扎。用无禅的僧衣。

    灵石并不担心,哪怕一丝一毫。

    无禅的武功,没有人比灵石更清楚,相较而言无禅还是差了一点点。

    相较灵石而言。

    呼巴次楞是头猛虎,无禅是会降伏了他,这就是灵石的看法。

    但呼巴次楞不是猛虎,呼巴次楞是呼巴次楞,灵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念。

    “砰砰砰砰!呼巴次楞!砰砰砰砰!呼巴次楞!”吹起战斗的号角,擂动战斗的鼓声!

    战斗开始。

    拳头撞击在胸膛上的声音,沉闷如雷!伴着深厚雄壮的吼声,热血沸腾!呼巴次楞血已沸腾,呼巴次楞心花怒放,面前是一个真正值得尊敬的对手呼巴次楞来时已知,这正是合了呼巴次楞心意,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游戏:“嗷呜——”吼破这天地罢,呼巴次楞!你就是神话啊,呼巴次楞!战斗!战斗!战斗!

    呼——

    呼巴次楞扑了上去,一步上前,一掌扫出!

    空。

    一步踏过,双**错,摧枯拉朽熊的力量:“呼——”

    落空。

    不要逃!不要逃!要的就是硬碰硬!呼巴次楞怒了,怒眼圆睁:“呼——呼——呼——”

    尽数落空。

    巨掌扫出,风声忽忽,忽忽掌风台下一万个人都能听得到,离得近的更是感觉劲风袭面:“呼呼呼呼!嗷嗷嗷嗷!呼呼呼呼!呜呜呜呜!”双掌横扫,并以怒吼,呼巴次楞上来就出全力!来罢来罢,与我一战!要的就是实实在在,实打实,硬碰硬!这才是呼巴次楞的风格!不要逃!不要逃!呼巴次楞大怒:“叭咪吽!叭咪吽!”

    无禅只退,退退退退,不应。

    无禅飞退,退避闪躲,不战。

    但见擂台之上一大一小两条身影一进一退一追一逃,只听怒吼连连拳风呼呼,却无拳脚交击之声。呼巴次楞是高是壮,但是绝不笨拙,忽忽忽忽须臾扫出百十掌,也无章法,如熊扑虎搏。呼巴次楞是快,无禅更快,无禅双**错闪躲腾挪,每于掌及头面胸腹之时千钧一发之际闪避,眼皮却也不眨一下。

    台上不过刚刚开始,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这一场大战初始便就多多少少有些出乎意料,众人观望一时,心下各有计较。呼巴次楞太猛了,可说强硬非常强悍无比,无禅当然要避其锋芒。在场大多数的人都这样认为,认为无禅的打法很明智,刚不可久,此为疲敌之计。但认识无禅和尚的人都知道,说到强硬说到强悍无禅也是一般,或说更胜一筹!

    是的,无禅退而不乱,无禅一拳未出。是的,金刚不坏是捱打的功夫,但练了捱打的功夫并不意味着就要捱打,能不给他打到就不给他打到,灵石师父的话无禅一直都记在心里。是的,无禅已经长大了,灵石对无禅的调教方法早就改变了:要用脑子啊无禅,你又不是石头无禅,不要和无能一样啊无禅——

    傻瓜无禅已经晋级了,变作:聪明的无禅。

    无禅忽然停下。

    定。

    双掌合什:“阿弥陀佛,小僧——”

    这是说,无禅要出手了。

    而呼巴次楞早就怒了,大怒,变作愤怒的呼巴次楞:“呼——”

    “砰!”

    谁更强?谁更硬?

    便就一声大响,声如大石对撞!

    呼巴次楞一楞。

    无禅一臂拢起一臂半举,定定立于擂台zhōng yāng,起欢喜罗汉式。

    呼巴次楞痛入骨髓:“嗷呜——”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呼巴次楞掌起掌落轮番狂扫,无禅臂起臂落一一格挡,应以欢喜罗汉,守式。无禅不再退,一步不退半步不退,无禅就如一根钉子钉在了擂台上,任呼巴次楞捶击凿打!转眼战况已变,人人心惊肉跳,耳中听着砰砰砰砰砰砰砰,心里也是砰砰砰砰砰砰砰——

    天是沉闷压抑,令人窒息。

    忽然一静。

    “嗷呜!”呼巴次楞飞退三丈,瞪大牛眼看着自家一双手臂,嗷嗷跳脚大叫!

    这可真是,太疼了!

    无禅的每一式,都格在了呼巴次楞的小臂上,而且是,同一个地方!

    呼巴次楞疼得都哭了:“嗷嗷!呜呜!”

    谁更硬,至少呼巴次楞是知道了,呼巴次楞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不打了,你不是无禅的对手。”

    “轰嗡!”台下大乱,喝彩起哄。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多半起哄,这就完了?不过瘾不过瘾,不成不成——

    无禅双手合什,认真说道。

    当然,无禅说的,呼巴次楞听不懂:“叭咪——”

    喘息只片刻,呼巴次楞大吼一声,沉肩、低头、和身扑上以肩撞去:“吽!”

二十六 腥风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rì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淮南子;天文训》

    呼巴次楞不是共工大神,呼巴次楞是一头发了狂了野牛:“通!”

    一声沉闷大响,大地也在震颤:“哗——”

    全场哗然。

    无禅也不是那不周之山,无禅只是一块小石头,生了根。

    “叭咪——”呼巴次楞竟是被他弹开,或说弹飞,横着飞了出去:“吽!”

    “扑通!”便就一屁股坐倒在地,目瞪口呆!

    人何其壮,势何其猛,那一撞直有万钧之力,仍是半点奈何不得无禅:“呼巴,不打了,你是打不过无禅的。”

    众人注目,一时无声。

    这一句,呼巴次楞终于听懂了,或说呼巴次楞,看懂了:“呼——巴——次楞!”好厉害,好厉害的一个对手!好好玩,好好玩的一个游戏!怎无人,怎无人再为呼巴次楞欢呼!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为自己欢呼!呼巴次楞嗬嗬大笑,起身,指了指无禅,又指了指自己:“呼巴!次楞!”意思就是:你,很强,我呼巴次楞,也不弱!

    无禅不知,呼巴次楞的真正实力不止于此,远远不止。

    方殷摇了摇头,方殷听得见那一声来自心底的沉重叹息:“呼巴次楞!老兄!”

    那眼中的狂喜,那浓烈的战意,方殷见得。

    以及三分狡诈,那是呼巴次楞。

    “嗷呜!”呼巴次楞第三次扑了上去,终是化作巨大的狼,呼巴次楞!

    狼xìng,是凶狠而又狡诈的,狼xìng,是强韧而又坚忍的!

    呼巴次楞当头抓下,化掌为爪:“呼——”

    无禅以臂去格,仍是一式欢喜罗汉,无论如何,无禅不惧。

    空。

    落空。

    尽数落空。

    呼巴次楞已经改变了打法,见他抬手便就收爪,抓抓抓抓,左抓右抓,猱身半展臂,形如猿戏猴:“嗷呜!嗷呜!嗷呜!嗷呜!”不以力敌,以巧破力,呼巴次楞是要抓住他,然后,撕作两半!巨大的身躯,灵活的手脚,这也是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以最原始、最本xìng、也是最最有效的办法,搏杀!

    片刻呼巴次楞已出百余爪,尽数落空。无禅仍以欢喜罗汉之式相应,一一落空。呼巴次楞也很快,而且眼睛很尖,呼巴次楞无招无式,却也浑然天成!何为招式?招式本无。天底下所有的武功招术都是演化出来的,于天地万物。道的极致,便是有无,而武道的至高境界不外如是:还归本真,无招。

    无招,也是有招,不分高下。

    二人在战,万人在看,在场尽多内行人,也知这场好戏不过是——

    刚刚开始。

    无禅不耐。

    呼巴还是不服,无禅要让他服。

    无禅停手。

    无禅说停就停,又作骑马蹲裆!

    呼巴要抓无禅,无禅便给他抓,无禅要让他心服口服:“来!”

    说来话长,不过刹那!

    一只巨掌,搭在肩上,呼巴次楞大喜:“嗷呜!”

    一推!不动!

    一扯!不动!

    呼巴次楞一楞,便就收手,一掌扫出:“砰!”

    正中头面!无妨!

    换过一掌!无妨!

    出拳!一拳擂胸!通!无妨!

    够硬!再来一拳!通!无妨!

    呼巴次楞又是一楞,便就使出真正杀招,搂臂抱腿,撕!裂!

    一般无用。

    “两腿平行蹲立,脚尖平行向前。两膝外撑,膝不过足,胯向前内收,含胸拔背勿挺胸,胸平背圆,两手若抱球,头顶如线悬,这样——”

    正是骑马蹲裆,普普通通的骑马蹲裆,实实在在的骑马蹲裆,无禅只以一式骑马蹲裆,任呼巴次楞左右扑击前后折腾,我自巍然不动。那一时,众人无不惊奇可说惊悚,无禅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样的地步?那一刻,方殷想到了许多,多年前那一方小小世界,院里,一幕幕再度浮现眼前:“蹲好!盏茶时分!”

    撕作两半,开玩笑了:“嗷呜!”

    呼巴次楞又惊又喜又骇又怒,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了过去,咬在无禅小臂:“嗷——”那是一种奇妙的声音,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张大嘴吞了半条手臂,只觉心肝儿齐齐一颤霎时亿万寒毛倒竖:“咝————————————”一万多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声音,而呼巴次楞老兄更有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嗷?”

    当先是软,未及皮肉。

    其后是软,正是肉皮。

    再后是硬,半软不硬。

    入肉三分,硬咬不动!

    呼巴次楞松开了嘴,吧嗒吧嗒嘴巴,舌头舔过嘴角儿,一时回味无穷:“叭咪吽!叭咪吽!”

    不好吃!不好吃!

    远观不真切,近看是分明:没有牙印,毫发无伤。

    拳重万钧,不及牙关咬合之力,只因牙尖齿利,却是何以能承?

    金刚不坏!

    铜头铁臂小金刚,变作一块牛皮糖,呼巴次楞咬过了,呼巴次楞嚼不动。

    丹田之中,是有金丹。

    金丹不再转动。

    无禅可以看见,她就安安分分守在那里,将无禅的内息源源不绝纳入,将无禅的内息源源不绝吐出,金sè汞汁般流于无禅周身经脉穴窍,游走不息。这是金刚不坏功,无禅已将这捱打的功夫修至至高境界,神功第七重:圆融。是这功法,再一次改变了无禅的体质,无禅罡气护体而内息已是有形有质之物,无禅的血肉筋骨又一次淬练升华——

    刚极至柔。

    “呼巴,不要打了,走,我们去玩。”无禅收式起身,拉住呼巴次楞的手,笑道。

    止戈,为武。

    “无禅!无禅!”尘埃落定,万众欢呼,只为一人欢呼!

    这是真心的赞美,为这不世出的小英雄,这是发自内心的热爱,为这平凡而神奇的小和尚!勇者无惧,仁者无敌,无禅的好大家都能看到,而识得无禅的也是大有人在:“无禅!无禅!无禅!无禅!”万众一呼,包括真龙教众人,无禅不仅是南山禅宗传人更是燕悲歌的义子,无禅享受到的待遇更胜岳凌更胜当年的慕容公子,无禅和尚声名大噪!

    看罢!看罢!这就是无禅师兄!无能的无禅师兄!无能喜极而泣,无能莫大荣焉!无禅师兄羸了,呼巴次楞亲哥毫发未伤,这才是无能最最高兴的事情!是的,是的,这是以武会友,这才是比武论道的真义!人们都很高兴,老一辈的微笑颔首以示嘉许,新生代的欢呼赞美击掌为庆,纷纷言道这一场比拼下来——

    呼巴次楞更加高兴,呼巴次楞都乐疯了!

    方殷,摩罗,互视一眼。

    真正了解呼巴次楞的是他们两个,二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与无奈。也同时看到了呼巴次楞脸上的炽热与狂喜之sè,看到那黑白分明的双眼渐渐浸染慢慢升腾的一丝丝红。这才哪儿到哪儿,呼巴次楞的实力尚未完全展现,那不是惊人那只能以恐怖形容!呼巴次楞是很高兴,呼巴次楞乐得疯了,这一个游戏呼巴次楞还没有玩够:“嗷呜——嗷呜——”呼巴次楞擂胸狂吼,当下声闻四野天地皆惊:“呼!巴!次!楞!”

    吼声未止,语声落地,呼巴次楞直直一跪面向西天:“通!”

    双膝及地,青石碎裂!

    “砰!”

    双掌击地,青石碎裂!

    “咚!咚!咚!”

    呼巴次楞以额撞地,一时石屑纷飞声若惊雷!

    虔诚的礼拜,之于无尽苍穹,古老的仪式,战斗就要开始!

    众人愕然茫然,亦是悚然,骇然!

    呼巴次楞抬头,头破血流!呼巴次楞抬眼,双目尽赤!那是狂热的喜意,又是冰冷的肃杀,上天何其厚爱呼巴次楞,呼巴次楞感恩戴德!活佛说的没有错啊,天神终会赐予呼巴次楞一个,真正的对手!是他!而命运的桎梏心灵的枷锁终又被那滔天的战意冲破,血在烧!血在烧!痛快痛快!一念智绝!

    呼巴次楞不再吼叫,双目已作暗红之sè!呼巴次楞弹起,电shè而出——

    风起,一点点cháo,一点点腥。

二十七 血雨!

    便在呼巴次楞跪下那一刻,风起云涌,天地变sè!

    台下又是一寂,人人失声。

    跪而击地,顿首西天,半尺厚的青石板喀啦啦碎裂处处,蜿蜒的纹痕蛛网般密布。

    猩红的血,浸染其间。

    呼巴次楞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呼巴次楞要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只一怔之间呼巴次楞已是弓背屈膝电shè而出,以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战!呼巴次楞要战斗,呼巴次楞还要战斗,好玩的游戏已经做完开胃的小菜已经吃过,所向无敌的呼巴次楞终于现身!雄浑健壮的身躯,闪电一般的速度,呼巴次楞扑将过去又是一掌扫出:“呜——”

    无禅悚然一惊!

    太快,无禅不及闪避,只及半式欢喜罗汉格挡:“通!”便就一个趔趄,无禅险些栽倒:“呼巴!”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无坚不摧沛然莫当,如山崩海啸如天威降至,无禅不能当!便就以无禅之坚之定,亦不能当!一声惊呼,万众齐呼,弹指间呼巴次楞又是一掌呜地扫来,无禅仍只及以臂格挡:“通!”又是一个趔趄,无禅已成半跪之势,双臂齐举已若抱头,欢喜罗汉之式告破!

    “通!通!通!通!”呼巴次楞狂扫,猛击,如方才一般反复捶打,或说痛殴无禅!却是快了数倍,却是重了数倍,疾如狂风暴雨猛若雷神之锤,却是闷声不响,一声嘶吼也无。无禅化作一片叶,生根之石化作飘零之叶,又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孤舟,只抱着头弯着腰无声无息承受,身体完全失去了主张——

    看是有些凄惨,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不倒,如舟将覆。

    一时无人语,天地也失声。

    一念是佛,一念是魔,一念为人,一念为狼,呼巴次楞这一头巨大的狼终于真正发威,是无禅的坚硬是无禅的强横使得呼巴次楞的战志一次次被催发,呼巴次楞终又还归兽xìng!一念,是天下最最神奇的功法,不以修习,禁制而成。当年陀迦落以灌顶之法镇住呼巴次楞天生的神力原始的潜能,使其chéng rén。然而人即兽,然而灭即生,当久久压抑的巨大能量如洪溃堤坝般喷薄而出,呼巴次楞终得变成——

    超级呼巴次楞!

    拳脚快数倍,力道大数倍,以呼巴次楞本身的惊人战力,谁人可敌?呼巴次楞已经发狂,呼巴次楞不知疼痛,万众瞩目之下台上有如一只上古凶兽无声肆虐,以狂暴凶厉之姿威肆意天地之间,亘古不灭!全场皆惊惧,无人不震憾,四方擂三方先后罢手只余这一方仍在战斗,凌云台上每一个人都在立着,立着看!

    这是几百年来,数十届武林大会,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无愧提前进行的决赛之名!

    命中注定的对手已经出现,正是被无禅称作呼巴的呼巴次楞,无禅如何?

    无禅不如何,无禅只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呼巴要碰破自己的头?为什么呼巴忽然就红了眼睛?为什么呼巴这般不要命地来打无禅?无禅只是有些奇怪,无禅还没有回过神儿来,无禅两手合抱护住自己的头面胸腹,心里很是奇怪,为什么转眼之间呼巴就变得这么厉害。仅此而已,无禅以孱弱之姿婴睡之式相应,似是孕育在这天地之间的一个小小胎儿——

    天地不破,无禅安好。

    是了,无禅奇怪的事情有很多,现下还有一样。

    为什么无禅丹田之内蛰伏许久,一直有若安眠的那颗金丹,又开始缓缓缓缓地,转。

    是呼巴次楞,古老而又凶蛮的气息,惊醒了她。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dú lì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转转转,地覆天翻!嘿!

    无禅一声沉喝,却是四脚朝天,呼巴次楞抓住无禅一臂一腿生生将他举起,便就猛力一撕:“啊——————————————————————————————”

    生是西凉第一勇,生裂熊罴是等闲!

    谁人在尖叫,那也不重要,但只血肉之躯无人可以禁受呼巴次楞这一撕,那是气势,撕天裂地之势!

    时间静止。

    画面定格。

    不过弹指之间,只听一人笑道:“呼巴,不要打了,你是打不过无禅的。”仍是这一句,无禅是无禅。是了,无禅不是熊罴,无禅也不是天地,无禅只是无禅。但呼巴次楞不再是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一撕不动,便就松开五指,一手抡起无禅如同抡起一个麻袋:“呼——”无禅登时头下脚下,眼见坚硬青石地面,这一下定让无禅头破血流满脸开花,无禅不想捱:“哈!”

    “轰!”只听一声巨震响过,台上尘霾四起,乱石崩飞!众人惊了心!众人迷了眼!众人齐齐失sè,只觉脚下大地也在震颤!待要细看,却已不及,忽将又听“砰”地一声沉闷大响,石屑灰霾之中一条巨大身影轰然倒下!须臾前尘散却,后见台上两大坑,呼巴次楞趴伏于地,无禅立于一旁:“呼巴?呼巴?”

    无禅已出手。

    是出腿,无禅双手撑地借势,扭腰摆胯一式罗汉降龙,一腿将呼巴次楞凿趴!

    “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欢呼声起,欢呼渐起,欢呼大起!

    “呼巴?呼巴?”无禅也自心惊,无禅俯身探视,生怕将这呼巴老兄打死:“呼?巴?”

    恰此时,一点清凉,落下。

    一点,一点,又一点,却是下雨了,雨不大。

    呼巴次楞,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

    一黑白分明,三分歉意,三分痛惜,七分关怀,十二分爱!

    一暗黑赤红,半是恐惧,半是狂喜,只有本xìng,没有感情。

    “噗——”便就一大蓬血雾噗将喷出,呼巴次楞再一次扑了上去!更快!更猛!更凶残!只有大畏怖,方得大勇悍!无禅太强,强横无比,呼巴次楞怕了他了,呼巴次楞太害怕了!杀!杀!杀!杀了他!只有杀死他,呼巴次楞才不会害怕,呼巴次楞不要害怕,呼巴次楞要杀死他!呼巴次楞扑了过去,就像是一团狂热的,燃烧正猛的黑sè火焰,风吹不熄雨烧不灭——

    与命运战斗!用生命燃烧!

    焚天!灭地!

二十八 一个人的战斗

    铅云低垂,淡墨颜sè。

    斜风,细雨,天地同悲,万物萧瑟。

    战斗,还在继续。

    或说搏杀,或说拼命,说的呼巴次楞,这是呼巴次楞一个人的战斗!

    疼痛无视,风雨无视,万众瞩目无视,生死存亡无视!这是呼巴次楞一个人的舞台,哪怕狼藉遍地惨不忍睹,哪怕无人欢呼无人喝彩。这是呼巴次楞一个人的舞台,哪怕对手再强再横再难对付,哪怕呼巴次楞一念智绝心已迷失。是的,呼巴次楞已入梦,梦中之梦,呼巴次楞回到了童年,又看到了那一双双同情的,可怜的,讥笑的,厌恶的眼——

    傻子!白痴!兽类!畜牲!

    为什么,那些人要那样对待呼巴次楞,为什么。

    呼巴次楞便是傻子便是白痴,呼巴次楞也是一个人,不是野兽,不是畜牲。

    一个人,生来与众不同,就是异类?

    谁人知道,一个傻子一个白痴的心思?又是什么,使得呼巴次楞变作了一头,狼!

    一头巨大的,复仇的狼!

    毁灭这天,毁灭这地,毁灭万物生灵,呼巴次楞要毁灭这所有的一切——

    包括呼巴次楞!

    “砰砰砰砰!”“通通通通!”“轰轰轰轰!”“隆隆隆隆!”战斗还在继续,更胶着,白热化!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所有的人,都心惊!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这是神佛与魔兽之间的较量,这是火星与地球的碰撞,场面已然不能用激烈,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呼巴次楞更快,呼巴次楞更猛,无禅无法逃避只得全力应战,无禅不得已而为之。无禅更韧,无禅更硬,呼巴次楞再快再猛却仍是奈何不得无禅,然而却是愈战愈勇!

    是的,呼巴次楞不流尽最后一滴血,是不死不休!

    “通!”又是一掌扫过,无禅一个趔趄!好足的力道!无禅无以抗衡!

    “砰!”一式罗汉过江,呼巴次楞退一步,即上!又攻!口中鲜血狂喷!

    无禅无碍,金刚不坏。

    招招罗汉过江,无禅挥拳,直击,拳拳命中胸肋,呼巴次楞不设防。已是第八拳了,呼巴次楞吐了十九口血,头面之上胸腹之上擂台之上尽见斑斑暗红血迹,触目惊心!拳头擂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巴掌横扫在身体上的声音,间或骨骼断裂之声清晰入耳,又入心,怎不惊心!是的,呼巴次楞吼不破这天地,是的,呼巴次楞创不出那神话,只因呼巴次楞的对手是无禅,迎接呼巴次楞的仍将是失败的结局。

    无禅,南山禅宗,好一个小和尚!

    “呼巴!呼巴!不要再打了——”无禅口中说着什么,连连摇头连连摆手。

    “噗!”又是一口血,喷了无禅一个满头满脸:“无禅——”

    是的,无禅顶天立地,是的,无禅才是神话!

    雨中奇观再现,恍若神佛仙圣,雨不得入,血不得入,却是血雨交加使得护于无禅身周的无形气罩再次展现众人眼前,寂寂清冷光辉,道道血雨蜿蜒:“护体罡气!罡气护体!”众人只yù惊呼,却是呼将不出,那是呼巴次楞,与无禅形成鲜明对比的呼巴次楞,一般使人震惊震撼!呼巴次楞已如浴血神魔,浑身上下的血腥雨水亦是冲刷不尽,望来在那黝黑的皮肤上依然那样醒目而又狰狞!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它!”呼巴次楞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呼巴次楞老兄!”方殷心中悲恸,但见那血流下额头,流入眼中,流下道道似是血泪!

    “啊——”无能放声大哭,再也说不出话。

    “不打了!不打了!血会流尽的,人是会死的!”这是望见那一幕,每个人的心声。

    “打不过你,无禅——”是了,无禅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时万人齐观,那时万众一心,那时人人动容人人想是一个想法,这又何必!这又何苦!那时人们看的不是无禅,那是人们看的是呼巴次楞,因为相较无禅而言呼巴次楞仍是一个,弱者:“认输!”无禅终于改口,无禅是在认输:“呼巴!呼巴!无禅打不过你,无禅认输!”

    一语落处,无禅立定。

    “通!”呼巴次楞又是一掌,便将无禅扫倒在地!

    呼巴次楞便能听懂,呼巴次楞也听不见,呼巴次楞五识皆没眼中天地化作一片血红,只余一道暗红身影:“呼巴!呼巴!”梦魇,那是梦魇,将它驱散!将他杀死!呼巴次楞红着眼睛奋力搏杀,呼巴次楞听不见任何人说话!血在烧!血在燃烧!呼巴次楞蕴含在巨大身躯之内的无穷潜力已被彻底激发:“通!通!通!通!”

    无禅极为无奈。

    无禅都认输了,这个呼巴老兄,怎还是没完带散?

    坏了坏了!呼巴疯了!无禅无奈之时又给他几巴掌扫得东歪西倒,无禅无奈之下便就顺势一个侧扑滚下台去——

    “无禅!”无禅吃一惊,却是方殷大哥,方殷大哥在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

    无禅和尚不明白了。

    无禅一个愣神儿,又是天翻地覆,呼巴次楞一把抓起无禅,生裂熊罴式!

    “呼巴!呼巴!不要这样,无禅——”是的,呼巴次楞奈何不得无禅,无论如何:“认输了!”是了!无禅忽然明白了方殷大哥的意思,呼巴老兄已经发疯了,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大狗熊,给他蹿下台去是会伤到人的!可是无禅应该怎么办呢?方殷大哥,你说无禅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师父师父,你说无禅——

    也就是无禅和尚,这当儿犹自想东想西全不在意,拿这呼巴次楞老兄当作一只大狗熊,当这比武也是一场儿戏。呼巴次楞一撕不开,呼巴次楞再撕不动,呼巴次楞撕他不动,猛力之下却是扯得自家又是噗地一口,吐了血!那是无禅的拳很重,呼巴次楞伤势极重,但呼巴次楞已然无所知觉,依然龙jīng虎猛!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撕!撕!撕!撕裂!

    噗!噗!噗!噗!噗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呼巴次楞老兄会失血过多,力竭而死:“呼巴次楞——”

    方殷在喊,毗湿奴神的呼唤,于万众噤声之中真真切切:“呼巴次楞——”

    没用,这一次,呼巴次楞听不到。

    “大悲咒!大悲咒!”方道士心急如焚:“摩罗大师,快快念咒!”

    念咒儿也是没用,摩罗已经在念了:“……”

    怎么办?

    除此别无声,众人能如何?

    无禅没有办法,方殷和摩罗也没有办法,在场没有一个人有办法,甚么高人隐士仙子仙使也是一样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呼巴次楞以凶横强硬的姿态撕扯着无禅和尚,却是一口一口又一口噗噗噗噗地吐着血。这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以血xìng悍勇赢得了在场所有人尊敬,无论胜败。没有人希望看到呼巴次楞就此死去,但是——

    谁能拯救呼巴次楞?

二十九 比翼齐飞

    当然是阿呼鲁鲁,或说毗湿奴神了。

    呼巴次楞老兄已然成魔,想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唤醒他。

    一人不成,万人如何?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方殷大喊,方殷大叫,方殷示意——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几人会意,随之喊叫:“呼巴次楞!呼巴次楞!”

    南山众僧,上清众道,渐次多人加入,继而齐声喊叫:“呼巴次楞!呼巴次楞!”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

    万人呐喊!山呼海啸!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方殷的办法就是求助于大家,集万人之力,挽一线生机!大家的心都是红的,大家的血都是热的,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呼巴次楞的处境大家已给看到了。这里不是地狱,这里也不是天堂,这里没有神仙圣佛也没有妖魔鬼怪,这里只有人,人命大过天——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风犹冷,雨已霁,万人呐喊,撼天动地!

    呼!巴!次!楞!

    “呼——”是谁在喊:“巴——”谁在叫我:“次——”我又是谁:“楞——”

    这一次,呼巴次楞听到了。

    一丝清明,还复心中,眼中暗红的天地,化作温暖的颜sè。

    晕黄,如蛋白,混沌初开。

    rì在当头。

    蓦然山一般沉重的疲惫袭至,或说降至,呼巴次楞累了。

    呼巴次楞无力承受,呼巴次楞缓缓阖上双目,任那永无止境的黑暗与静寂,将心吞没。

    呼巴次楞轰然倒下!

    却也无声,一无痛楚,呼巴次楞无知无觉,那是大地母亲温暖的怀抱:“哥!亲哥!亲祖宗啊!”无能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的呼巴次楞亲哥亲祖宗,抢在所有人的前面:“你可,不能死啊!”要不说呢,还得是无能大仙,真正能够拯救呼巴次楞的必定是无能大仙:“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说着,以指探其鼻息,以耳闻其心声,终于,终于惊喜大叫一声:“没死!”

    “轰嗡——”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呼巴次楞!”众人大声欢呼!

    “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无禅无禅!”众人眼明心亮!

    rì已西斜,彤云渐起。

    呼巴次楞直挺挺躺在地上,给人包得就像是一只大号儿粽子,呼巴次楞伤势很重。

    呼巴次楞陷入沉睡之中。

    无禅和尚叹着气守候在一旁,满头满脸都是歉意,却也不得近前。

    是无能大仙,无能大仙再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呼巴次楞,包括无禅,包括方殷。

    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人!无能大仙的话再一次得到验证。

    大不公平!太不公平!

    比武结果出来了,早就出来了:无禅胜,呼巴次楞败。

    尽管无禅认输了,尽管无能有意见,但几乎所有人的观点都是一致的——

    无禅胜利,天经地义。

    当然,这只是第三轮的比武,其中一场。

    呼巴次楞败了,可说完败,但呼巴次楞已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

    无关成败。

    而无禅终以过人的身手惊人的表现赢得了众人的赞叹赞美,甚至可以说是,尊重。

    同样以一颗,仁慈的心。

    勇者无惧,仁者无敌,这就是一个武者毕生所追求的,道义。

    第三轮比武已然过半,四方擂上只有三台在战,北方擂台受损严重,正于修葺之中。呼巴次楞与无禅的一场大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惨烈血腥之处也震撼到了所有人的心,包括在战的,包括在看的。便就使得其后的比武争斗索然无味,乏善可陈。叫号,再叫,也是有气无力,胜了,败了,一般无jīng打采——

    可不是么,提前进行的决赛。

    当然龙大太子不那样以为,龙大太子心说那大傻子死了正好儿,那二傻子一并和他拼死最好!大傻子当然就是呼巴次楞,二傻子自然就是无禅和尚了,在龙大太子的眼中无禅也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硬是有够硬,终当不得自家仙剑万分之一。龙大太子有些困了,龙大太子立得腿都麻了,龙大太子忍不住又是一眼瞄了过去——

    但见泪痕湿,美人我犹怜!

    林黛哭过。

    是为呼巴次楞,在林黛看来呼巴次楞是一个可怜的人,可怜而又可悲。

    正如林黛。

    给他一点呵护,给他一点关爱,呼巴次楞就会高兴得像个孩子。从无能与他相处时的种种表现,林黛可以看出来。而呼巴次楞的怒火呼巴次楞的仇恨不是因为无禅,呼巴次楞必定有过不幸的遭遇,林黛理解呼巴次楞。是的,林黛看到了很多,林黛想到的很多,之于呼巴次楞与无禅的战斗之于之前所有比拼。当然,那些都与他有关。林黛一直在注视着关于他的所有,关于他的一切,所以林黛知道无禅知道呼巴次楞甚至知道无能大仙,这就叫作爱屋及乌。

    林黛是哭过了,林黛也很开心,为他身边有这么多的好兄弟。

    方殷是有,林黛没有。

    说的方殷,可见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如同他的兄弟无禅,如同他的老兄呼巴次楞。

    可见,爱情总是使人盲目,如同林黛林仙子。

    “上清,岳凌,对——”“恩啊帮,方殷,对——”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岳凌方殷几乎同时吃了一惊,当下互视一眼——

    却不是:“天山,车斫。”

    这方是:“星罗岛,商八方。”

    却是方殷岳凌同时出场,一于东方擂,一于南方擂。

    众人jīng神,为之一振!

    天下能人辈出,高手不止一二,大浪淘尽泥沙,且看去伪存真!

    说的岳凌。

    至此,无禅和尚已是比武夺魁第一热门人选,不过三轮比过,无禅众望所归。

    但有岳凌。

    岳凌丰神俊秀,岳凌英华内敛,岳凌来自上清,一剑已然成名!

    方道士,又被无视。

    恩啊帮,方帮主,方殷,方道士,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或说可笑:“哎!”

    方殷叹一口气:“岳师兄,吓了我一跳!”

    岳凌微微一笑:“方师弟,好在不是你。”

    二人互视一笑,双双登上擂台。

    相对遥遥,形如比翼。

三十 交相辉映

    东南二擂,继北方擂后,同时成为焦点。

    方道士,也跟着沾了光,作为四人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

    正是强中自有强手中,可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天山车斫,号称漠北刀王,以一柄雁翅刀扬名武林,身经百战,罕逢敌手。车斫,年逾四旬,身长八尺,宽肩乍背细腰长腿,双目如电!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人师出天山一脉,jīng擅刀法,融百家之长,创“问鼎刀法”四十八式,上届武林大会便已进入四强登上凌云台,可说实力雄厚,绝对不容小觑——

    这是一场硬仗,岳凌对战车斫。

    星罗岛,商八方,同样是一个身怀绝技志向远大的人物。商八方来自东海星罗仙岛,年三十许,身形jīng悍,面容坚毅,使一双奇门兵刃,是为:八门金锁。八门金锁双锋,八刃,如勾亦如铖,握柄于其间。商八方名八方,号独战八方,自东海星罗群岛而来,却非星罗双仙翁门下弟子。商八方一向是独来独往,其师门以及出身,从来都是一个谜,就同商八方手中的一双八门金锁,一样神秘。但商八方与车斫一般,独战八方的名号已于武林之中传扬——

    这一方,对八方,方道士登时相形见绌。

    两台同时较技,先说方殷这场。

    以正,对奇。

    三清剑法,是一门正统的剑法,这一点毋庸置疑。

    方殷道士,是一个正经的道士,这一点有待商榷。

    无论如何,方道士做人现在是越来越规矩了,就如同他使的三清剑法,一样规矩。

    三清三十六剑,剑剑规规矩矩,守成,不逾:“请——”

    方殷所面对的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商八方的武功绝学亦如同商八方手中的八门金锁,商八方是一个奇人:“呼——”商八方抢先攻上,手中乍起两蓬寒光,一双八门金锁呼呼有声,迅捷凌厉势大力猛。兵刃如此,身法迥异,走的穿花蝴蝶步,却是轻灵缥缈一路,只听“当当当当”四声脆响,二人是一沾即分!

    恪吾无恙。

    方殷心中宁定,出剑,长虹贯rì——

    吕道长赠与他的这把剑并非神兵利器,却有一样极大的好处:结实耐用。

    “师父!师父!”方殷忽然很是想他,万人齐观伊人注目,心中却是那一张长长马脸:“师父师父,我将为你而战,我要证明给你看,你才是天底下——”方殷抢攻,攻是快而凌厉,守亦门户谨严,心是平静如水,一丝微澜:“最好的师父!”商八方抢上,对攻,一双八门金锁舞得是两只风车一般:“呼————————————————”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只听得锋刃破空声声嘶啸入耳,其间金铁交击声声几若连成一线,二人俱快,以快打快,转眼又是战作一团,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方殷出剑一沾即收,并不与之强以抗衡,就如同每一个用剑的人一般方殷对于手中的恪吾格外珍视,何况恪吾承载了太多的漫长岁月太多的,成长故事。

    这很难得,之于独战八方,以方殷的武功来说。

    方殷内功大进,剑术大进,眼力身法俱佳,确是已非昔rì吴下阿蒙!

    一人在战,多少人看!

    便以司马长炎,当年最最看不上方道士的一个,此时也已动容,心下感慨万千:“师兄啊,你看他!”袁道长一直在看,袁道长目光激赏,袁道长甚至都没有去看自家爱徒也是自家贤婿那一场:“不错不错,当真不错!”说话已是过去三年有余,三年前的中秋比武种种又于二人眼前一一浮现,是的,前尘往事淡去,旧貌换了新颜。

    “不是罢!”高明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所见:“三清剑法?三十六剑?”

    “可不是!”牛大志摇头叹气,脸上却也笑嘻嘻:“方老大啊,真有你的!”

    正是三清剑法,又是似是而非,原是方殷破不了商八方以八门金锁布下的天罗地网,转眼又改了剑路。剑法三十六式,剑剑出半式,复半式,成如天衣无缝衔如行云流水,一套剑法使将下来已是灵活百变圆转如意,已将三十剑分拆组合,化作千剑万剑!正是破旧立新,当得自成体系,便以规矩为基不拘招式,竟是浑若天成隐有大家之风!

    方殷只习得一套上清三十六剑,如同无禅的罗汉十八拳,但方殷与无禅不同,方殷求新求变,却将一套剑法使出百般变化,万般气象!在场尽多武学高手,一时也是人人瞩目,复观台上那个俊朗青年,眼中多了些许新奇,与惊喜。虽说刻意为之,不若顺其自然,但方殷终于走上了正轨,便于万鹤谷中便于东方擂上便于万人瞩目之下,一颗新星终是冉冉升起。

    “啊哟!啊哟喂!方殷哥啊,你小心点!”有无能大仙的地方,必定少不了欢实闹腾。八门金锁锋锐森寒,看似虎之獠,望如羚之角,每于间不容发之际掠过方殷头面胸腹,便就换来无能大仙一阵大呼小叫!这一场方殷战得绝不轻松,可说险象坏生,商八方独战八方奇人异士,绝非等闲!激战之下商八方也已改了套路,一双八门金锁忽快忽慢有攻有防,又出撩拨挑刺崩钩抹扫种种,却也无招无式——

    举凡天下招式,均以无招无式化生,以无招生有招,以有招破无招,并无上下高低之分。妙招,之于巧手,这一场比斗已得武学之道三分真义,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出奇jīng彩出奇激烈!二人以快打快,双方以巧斗巧,一是闲庭信步,一是穿花蝴蝶,分分合合之际伴就金铁交击叮当脆响,直瞧得众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轰!”当下震天彩起,一声惊天动地!

    “刀风!刀风!”

    “剑芒!剑芒!”

    “快看!快看!刀风!剑芒!”当下众人齐齐欢呼,有人茫然不明所以。

    再看岳凌收剑,微笑长身而立:“承让。”

    再看车斫挽刀,拱手笑叹一声:“客气。”

    “谁赢了?谁赢了?”不过一转眼间,那里胜负已分。

    “刀风?剑芒?哪里?哪里?”传说中的功夫,怎能就此错过!

    是的,高手过招,不过须臾之间。

    是的,看方道士,必将后悔万分!

    刀风已出,剑芒已出,错就错在不该看过一眼,以致抱憾终生追悔莫及!

    何其夺人心魄,说是刹那芳华,如烟花般的绚烂如彗星般的绮丽,谁人眼中蓦然绽放?

    又蓦然,起于心底。

三十一 事无圆满

    实则岳凌与车斫之间的战斗,平平无奇。

    若非是最后那一抹惊艳的刀风,若非是最后那三寸煌煌的剑芒。

    高手过招,胜负一线。

    说来不过一时,也是各自心知。

    三番比。

    一番。

    岳凌出一剑,亦如方殷,一式长虹贯rì直取车斫中宫,一般平和中正毫无花巧。

    剑至,车斫以刀背撩之——

    长剑忽而转上,化作半式倒卷珠帘。

    半式半式,不成一式,岳凌一剑不中,车斫轻松化解。

    二人各退,挽刀抱剑。

    过一时。

    二番。

    车斫出一刀,一刀凌空飞身竖斩,说来也是毫无花哨,正是一式力劈华山!

    刀至,岳凌以剑锋当之——

    “喀!”

    一声脆响过后,刀剑双双下沉尺许,岳凌双手持剑,车斫单手持刀。

    二人各退,挽刀抱剑。

    三番。

    二人上前一步,同时出手。

    车斫凌空虚斩,刀风已出,裂帛声出,岳凌左肋衣衫破。

    岳凌隔空飞刺,剑芒已出,无声无息,车斫退后三尺许。

    剑凌收剑,车斫挽刀。

    “轰!”

    “刀风!刀风!”

    “剑芒!剑芒!”

    谁赢了?谁输了?不幸错过了半场好戏的,自是人人不知就里。

    谁人胜?谁人败?一直在观望二人交战的,也是多半没看明白。

    承让承让。客气客气。

    车斫拱手一笑,大步走下台去。

    岳凌随之辑礼,缓缓走下擂台。

    “上清岳凌胜,天山车斫败。”无论如何,胜负已分。

    然而是jīng彩之中的平凡,然而是平凡之中的jīng彩,还要一一,说个明白。

    岳凌那一剑,只一个快字,太快!车斫身经百战,眼力自非等闲,在车斫看来那一剑原本可以一刀轻松撩开,却是一刀撩了个空!说来话长,只在刹那之间锋刃已于眼前划过,车斫只觉一道凉意于面门掠过,而脑中一声响过轰然炸开:“轻敌了!”是轻敌了,那一剑比看起来还要快,那一刻车斫以为必死,也曾有过刹那间的失神。

    一合。

    只一合,车斫汗流浃背!只一合,车斫万分jǐng醒!只一合车斫已然心知对面那个修眉朗目的青年道士武功原是不逊于已,只一合车斫已然明了他的身手快过自家而自家原本就是托大了!漠北刀王的声名,rì积月累的荣耀,便就险些这在一剑之下尽数东流,而更令车斫心惊的是车斫也不知他这一剑却是有没有,手下留情!

    车斫心惊,气未馁!车斫出刀,竖斩劈!

    以力破巧,又当如何!

    一刀砍下,势大力沉,这不是一式力劈华山,这是问鼎四十八式化作的一刀,这是返璞归真霸气决烈的一刀!刀者,百兵之胆也,其jīng为麒麟,正取其威猛绝伦雄健霸道之意,一刀之威金戈肃杀气出,一刀之势千军万马尽出!这一刀岳凌不能当,岳凌心知若是以力硬抗必将连剑带人给他斫作两断,该当一时退避,待其势出势尽,徐以谋之。

    岳凌却不退,也不避,正当其势,以剑格挡!

    却非硬抗。

    刀剑相交喀一声响,刀势尽展,以强凌弱,以长击短。岳凌不能当,承脉剑亦不能当,岳凌便就沉剑,卸力。刀在当头,其上三寸,岳凌内力贯注剑身以为护持,沉剑卸力。岳凌是要试一试,试一试他的力道,一试之下岳凌终知果不其然,是不能当!刀落一寸已是出尽全力,刀落两寸以是力不能敌,岳凌无奈之下起左手相辅,终得于刀落顶门一线堪堪撑住。

    二合。

    车斫心惊,岳凌也自心惊,车斫只以单手一刀劈下,显见未出全力。

    漠北刀王,名不虚传。

    两合试探虚实,三番终现绝技,二人均知对方是强手,劲敌,当下各自使出最为得意也是最最犀利的绝学,刀风!剑芒!刀风无形,是为风刀,断发切肤,亦可破体!剑芒有芒,吞吐炽亮,锦上添花,凭空出现!二者均为内劲催发,成之已为功力深湛武道得窥之相,而二人也知这势必是一场鏖战苦战,便就当即立断不约而同——

    三合。

    刀风裂衣,却未破体。

    剑芒刺入,却不得见。

    众人不知二人有觉,第一回是岳凌留了手,第二回是车斫留了力,第三回却是岳凌留了情。相较刀风而言,剑芒便胜一筹,单只这聚气成形凝气成锋的功夫车斫便就自知做不到,漠北刀王心服口服。相较而言也是那灼灼辉光的三寸剑芒更令人瞩目,刀法无影无踪,仅凭裂衣猜度,因此场面上看起来,同样是岳凌胜出。

    上清岳凌胜,天山车斫败。

    车斫是条好汉,干脆利落认输,车斫已觉一丝暖意,正于心口蓄积氤氲。

    那是一滴血,缓缓渗出来。

    “岳凌!岳凌!”“岳凌!岳凌!”“上清!岳凌!”“上清!岳凌!”身后欢呼声起,又是惊天动地,车斫心中平静如水。万众欢呼,只为一人,这样的荣耀漠北刀王也曾享受过,但那些都已过去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个叫作岳凌的青年是一个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如同慕容公子。车斫是败了,车斫认,只有广阔豁达的心胸与金戈铁马的疆场才能成就一名绝世刀客,车斫志不在此。

    梦回铁马冰河。

    这就是岳凌,上清的岳凌,上清中人不容辱没,上清中人同样不容忽视!你有罡气,我有剑芒,比武夺魁的大热门绝不仅只无禅和尚!岳凌锋芒隐其内,岳凌傲骨存其间,岳凌亦有凌云之志,终以非凡的才华惊艳的表现震惊全场,使人心折,为之叹服!所谓一荣俱荣,上清众人自不必说,人人喜笑颜开迎上,已成众星拱月之势,木长老木婆婆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凌儿!凌儿!我上清的希望!”

    至此梅公远梅掌教之遗言终于应验,九九归一,正是岳凌。

    不是方道士。

    与之相比,方道士这边登时相形见绌,一时又是无人喝彩无人问津。所谓jīng彩与否,都是相较而言,相较岳师兄而言方道士原本就是一只吟月的秋虫,无以争辉,只能沾点儿光亮。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每一个与岳凌对战的人都是心服口服,胜自可喜,败也光荣,比如车斫。而每一个与方道士比斗的人都是忿忿不平,赢了不觉丝毫光彩,输了更是颜面无光。比如商八方。

    商八方的命很苦,商八方的运气很差,商八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种想法。独战八方的武功,不逊于漠北刀王,其奇门兵刃八门金锁正奇相辅攻守俱佳,独具一格,集百家之长,实也不逊于任何神兵利器。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是这话,独战八方不幸遇上了独大一方,也只得落得一个头晕脑涨找不着北的下场!

    方道士,又换了打法。

    一个字,耗。

    方道士的一生都在逃避,方道士原本就是一个胆小鬼,有了困难从来不敢勇敢面对。独战八方是一个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高手,哪怕方道士将一套三清剑法拆了五六回,组合组合再组合使得气象万千万千万万千,仍是奈何不得这个高手。所以方道士开始逃跑,以且战且退的形式,也不认输,就跟他耗,往死里耗!

    这就叫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果然斗不一时,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狡猾!大大地狡猾!yīn险,绝对地yīn险!商八方都快哭了,气哭了,商八方打不到他!说来他也没有多快,至少快不过商八方,但他游走台上如同一只泥鳅,又如一只水里游着的鱼,商八方就是打不到他!亦如狐,忽左忽左,更如兔,扑朔迷离,商八方使尽浑身解术仍然打不到他,连他一根毛也碰不到!

    高手过招,立见胜负。

    庸才交手,八百回合。

    直直斗了八百回合,方道士到最后索xìng剑也不出了,只退,绕场游走。商八方极为不耐,却也无可奈何,而真正令商八方心惊的是,他的身法!他的步法!心惊也只一时,方道士一味逃避,独战八方怒气勃发,当下只攻!不守!已是一味强上硬上了!何其冗长的战斗,耽误了宝贵的时间浪费了有限的场地,有人开始打哈欠了,有人开始起哄了,有人开始讥笑嘲笑甚至谩骂了,所有人都实在实在是,受够了!

    有人打了个盹儿,起来一看,还打着了。

    有人方便了一下,回来一看,还打着了。

    散了,散了,不看了,便就他二人耗得起,大伙儿也是耗不起了。

    自是没的比,看人家岳凌,你看看人家车斫,你就这哥儿俩算是找谁地!是很长,很漫长,这一场大战直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直直等到西边的太阳都要下山了,直直耗到了第三轮比武行将结束,哥儿俩还是胜负未分。是漫长,太冗长,这一场战斗创造了武林大会有史以来的纪录,以时间的长度。出名的方式有许多种,方道士已经出名了,而独战八方不幸受到了牵累,随他一起名垂青史遗臭万年。

    是的,与方道士做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商八方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终于给他耗得灯枯油尽了:“你,你,你这厮,有,有种!”确实有种,甭种坏种,其间独战八方试图休整片刻,方道士便就上前挑逗,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方道士却是神采奕奕,鼻喘细细,看似刚刚做完热身运动:“接着!继续!”商八方弯腰大喘,脸sè灰败:“不,不比了!服,服了你了!

    终于,第三轮比武,宣告圆满结束:“恩啊帮方殷胜,星罗岛商八方败。”

    三五掌声,有气无力。

三十二 星河璀璨

    星河璀璨,月似圆满。

    万鹤谷中,一般热闹。

    篝火处处,酒意醺醺,有一处是格外红火,格外热闹。

    上清的人,南山禅宗的人,昆嵛剑派的人,还有月老山桃花庵的人,以及恩啊帮帮主,恩啊帮左右护法,都在这里。今天晚上最高兴的人无疑就是恩啊帮左右护法了,恩啊帮已经一举成名名扬天下,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大帮派了!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而且就在今天,这个大帮派又多了一名新的成员:副帮主,商八方。

    当然,商八方是真心实意加入的。

    是的,商八方不再想独战八方了。

    因此,商八方已经喝醉了:“兄,兄弟,你就告诉,到,到底是……”

    可见,商八方败给方道士,是心服口服绝对佩服的。

    那是一套神奇的身法,或说神奇的步法,神奇到了在场每一个人都以为神奇。商八方败得并不冤,只以方殷独步天下的身法步法,莫说独战八方,谁人与之对敌方殷也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是的,在场多是明眼人,真正识货的,比如灵石。这是一个绝对中肯的评价,因为灵石所说的话大家都信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岳师兄也认同,此事板上钉钉:“方师弟,那个赌约,你还记得么?”那个赌约就是沐掌教和岳凌之间的赌约,说的是若二人放对,沐掌教赌岳凌胜,岳凌赌方殷胜:“方师弟,这一回,你又怎说?”岳凌在笑,方殷也在笑:“还是一般,那个赌约,你是输定了!”岳凌摇头笑:“灵石师父说的对,你既立于不败之地,我自——”

    “打赌么?”无禅好奇道:“方殷大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说的是你,无禅。”方殷笑道:“我们两个打赌,谁也比不过无禅。”

    “哈哈,那还用说!”无能骄傲说道:“本大仙不用听也知道,尽说一些个废话!”

    “是。”岳凌一笑,仰望星空:“正是。”

    实则在岳凌心中,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无禅。

    方殷,还算不上。

    “阿呼鲁鲁!阿呼鲁鲁!”呼巴次楞四仰八叉躺在火堆旁,呼呼大睡,睡得格外地香。

    明月如镜,照见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三轮比过,八百二十一人,只余一百零二人。

    有人说是晋级,伤重无力再战,比如无涤。无涤流泪了:“师父,无涤还是比不上,比不上无禅师弟。”灵石微笑,摇头:“这里比的,不止武功。”无涤是一个刚强坚强,而又要强的人:“师叔祖,无涤,无涤,呜呜——”实则比武比至此时,南山禅宗除了无禅,无涤是唯一一个过了第三轮的,无涤还想与无禅师兄并肩战斗,可是——

    空悲悲伤地说道:“无花无花,你看无涤。”无花拢回目光,清咳一声,道:“无涤,你已尽力,不要勉强自己。”空悲悲伤地叹了一口气,道:“无花、回去、面壁、十年。”无花如中雷噬:“太,太,太师叔祖?”南山小灵秀中毒已深,空悲大师当下不再理会:“无涤,你表现得很好,师叔祖告诉你一个秘密。”

    “啊?”无涤傻掉了,忘记了悲伤:“太,太,太——”

    是的,那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比赛是激烈的,竟争是残酷的,不过三轮南山禅宗只余无禅一人,而上清也只余二人。

    岳凌、孙自朴。

    孙自朴,才是一匹大大的黑马:“老孙呐,你可真是——”高明牛大志许攸祝由萧逸周昊天一齐开口:“真人不露相啊!”“运气!运气!”孙自朴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人欺天不欺:“大伙儿这是又拿老孙开玩笑了,瞧,真人在那里!”说的方殷,指的方道士,恩啊帮的方帮主,那果然是个真人:“不错不错,本真人,哈哈,甚么乱七八糟!”

    斗转星移。

    金玉宫,竹林听轩。

    这一夜,林黛依然心cháo起伏,不能自已。

    如同静室之外,幽幽竹林,万千竹叶随风,婆娑作响。

    何物凌霜傲雪,直伴寒松吟啸?

    林黛爱竹,如同林黛爱琴,素手轻抚凤尾,望西窗月明星稀,夜sè阑珊。夜已深,人未眠,长长久久独自徘徊,坐立不安。林黛爱竹,林黛也爱琴,林黛心中的那一个他也有竹的风骨亮节,也有琴的品格cāo守。好儿郎,当如此,林黛别无他求,只寻真心一人。有一天,林黛终会为他抚上一曲,只给他听。

    他,自然就是方殷,方道士了。

    方道士这是走了桃花运了,得到了武林第一美女林仙子的青睐,甚至钟情,倾心。可不就是爱情使人盲目,在林仙子看来方道士身上没有一样不好,没有一点缺点,方道士根本就是一个完人。对于今天方道士擂台上的表现,林仙子对他是非常非常之满意,那叫作以退为进智勇双全,完全就是匠心独具大将之风!而那飘忽的身法奇异的步法,同样让林仙子,以为神圣!

    出乎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那是当然的了,他,必定是与众不同的了!那是当然的了,他,必定的才华横溢的了!谁人也比不上他,他是最好的,他哪里都好,他没有缺点只有优点,你说你说这样的他,林黛怎么怎么能够配得上他?林仙子幽幽叹息,林仙子忽然心里有些担忧,林仙子又开始患得患失了。爱情就是这样,使人盲目,同时变傻。

    明天,明天,又会怎样?

    也许终会与他台上相见,那时,那时,又会怎样?

    以后,以后,该怎么办?

    说是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不得,不得,该怎么办?

    夙夜忧何故,此情何以堪!

    林仙子是心事多,林仙子是想得多,只因林仙子不是仙子,只是林黛。

    千难,万难,难如登天!

    对于金玉宫,林黛早已厌倦,林黛厌倦了那些勾心斗角厌倦了那些吃风吃醋,这里不是仙宫神殿,不是。林黛的心愿,是得一人,共白首,与他一方小屋,一琴一剑,一瓢一箪,男耕女织,朝朝暮暮。现在,林黛的他已经出现,但那一个小小愿望实现起来却比登天还难,仍是离得林黛遥远遥远太过遥远,直若璀璨星河相隔——

    人在两畔。

    不若随他去,逍遥天地间?

    那不是林黛,尽管林黛一直都很羡慕那样的人,那样拿得起放得下,那样超脱潇洒。

    林黛做不到,与方殷不同,林黛是一个内心坚定的姑娘。

    “黛儿,睡罢。”贺夫人,终于说道。

    实则贺仪的静室,紧邻林黛的竹轩,林黛的顾影自怜的模样,贺仪有若亲见。

    她还是个孩子,贺夫人要保护她,就是这样。

    林黛终于睡下,如同睡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内心安宁,格外踏实。

    仍是亲恩,将心羁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837/ 第一时间欣赏希声最新章节! 作者:缚心术所写的《希声》为转载作品,希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希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希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希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希声介绍: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作,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希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