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希声TXT下载希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希声全文阅读

作者:缚心术     希声txt下载     希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三 命运之手

    踩着巨人的肩膀,踏在山巅之上,剑指东南西北,便就见到了他:“我是龙真。”

    龙真话不多,龙真没有废话。

    他是飞着来的,凌空虚渡,乘风而来,有一种人是会飞的,没有翅膀也会。

    忽就静了,无人开口。

    “他是龙真,是我大哥,打了小弟,大哥出手,你要小心了。”有一种人话就特多,专门爱说废话的:“草鸡是能变作凤凰,凤凰落毛又不如鸡,方大侠,方大剑客,您老保重身体。”燕大侠,说罢挥泪而去,黯然坐于阶上,似是不忍目睹,方道士生来命苦将会悲惨无比。方道士,愕然看去,又看到了那一张真正孤高傲绝的脸,两道威势棱棱君临天下的目光却是落在自家身上——

    锁!定!

    这是倒了大霉,又是得罪了谁?方道士心中郁闷无比众人却是兴奋异常,龙真!要出手了!是的,在场没有多少人见过龙真出手,龙教主数十年来坐定天下第一之名之实,却是极少出手,极为罕见!通天彻地盖世之人,世上仅有一个龙真!便在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上,众人终将大开眼界,正是不虚此行!拜方道士所赐!方道士神气!方道士威风!方道士三生有幸能与龙大教主交手,必将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永垂不朽,死而无憾!

    当真倒了血霉,究竟得罪了谁!

    方道士想不明白,方道士是想威风神气,可是方道士不想死:“咳!”

    便就干咳一声,缩着脖子,低头走开。

    晚了。

    这是命。

    燕悲歌是一座高山,可以容他鼻子上脸爬上去显摆一下,可是龙真不同。

    命运有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有如龙真的威能一般强大到了无以复加,让人无法逃避。

    哭笑不得,只能承受。

    走不脱,走出几步,眼前一闪,他在。

    那就跑,跑出几步,眼前一闪,他在。

    还是逃,逃出几步,眼前一闪,他在。

    风逝啊,风逝,风中一叶,飘然逝去,逝也不得,眼前一闪,他在。

    正在眼前!

    什么是快?什么是巧?什么是神奇?什么是道理?

    道理是就到了龙真这里,老蚊子,大笨象,逆了天的方道士,完完全全行不通。

    无路可走。

    以慢对快?以快破巧?他只以一个快字,快到极处,无不可破。

    这一战不可避免,龙真不但要打败他,而且要全方面地,将他彻头彻尾地打回原形!

    “宿长眠,认识么?”金口又开,野道现形。

    “不认识。”方道士何等jīng明人物,野道二代开始装傻。

    可是晚了,只有一个原因使得龙真出手,宿长眠。方殷赢了无所谓,方殷便就赢了天下也无所谓,便就燕大侠当真给他磕上十八个响头再叫他一声十八代祖宗也无所谓,就算是恩啊帮力压真龙教,真龙教所有人的脸今天全部丢在这也无所谓。傲如龙真,目空一切,但是龙真从他真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或说一丝熟悉三分神韵。

    有点儿意思。

    龙大教主这是好奇了,想要看看能言会变的方道士,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东东:“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想必您老人家是认错人了。”方道士以认真的态度,困惑的语气说道:“这位大叔面生得很,你认识我么?你为什么拦住了我不让我走,莫非你不知道,好狗不挡道么?”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煮烂了鸭子煮不烂个嘴!方道士,这是想死了,方道士今rì是必死无疑,但他拼命沾便宜宁死不吃亏的jīng神值得在场所有人敬佩——

    至此众人心悦诚服,人人五体投地死心塌地,佩服。

    “方殷大哥!方殷大哥!”无禅和尚这时再叫,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打打打!杀杀杀!”只有一个牡丹,与方道士一样不知死活:“不怕他!干掉他!教他狂!我呸!”

    “要得要得!硬是要得!”燕大侠兴高采烈,嘎嘎笑道:“方大侠,有话趁早说,您老人家还有甚么遗言?”

    “借过。”方道士无可奈何,只得又说:“借过。”

    龙真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

    是的,在龙真面前,无论方道士怎样上蹿下跳花样百出,也不过跳梁小丑一个。

    上的来,下不去,方殷无法,皱眉咂舌:“话也不说,你待怎地?”

    龙真忽出一指,食指,指天。

    “我大哥说了,一招打败你,不用第二招。”这时候就显出燕大侠的好处来了,龙大教主太傲,傲到话也不想说,因此通常知根知底知情知趣的燕堂主充当着翻译官的角sè:“小子,机会难得,可以一试!”语落台下大乱,可说大快人心:“方大侠!方大侠!出手罢!出手罢!”世道艰辛,人心叵测,赶着鸭子硬上架,高低模竖看笑话:“方帮主!方帮主!不怕他!不怕他!”

    “NO!”

    方道士再次语出惊人,昏天胡地唬不死个人!

    “他说甚?他说甚?”一万多人互相询问,又纷纷拿眼去看龙真。

    龙真视若无物,这个龙真懂,此人就是野道二代,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NO,就是不。”好在还有一个摩罗,在洋文还属于稀罕物种的年代,摩罗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特殊人才:“这是海的那一边,西方rì耳曼人语言。”众人明白了,原来方道士是喝过洋墨水儿的人,中西合璧,怪不得如此莫测高深。当然这没有甚么了不起,方道士不仅会说NO,还会说YES了,ILOVEYOU都会说,话说当年宿野道远渡大洋环游地球,直直离家出走十万八千里开外,真正留过洋镀过金的,那可比方道士这个土鳖强太多了。

    不扯,事关宿道长,一点不奇怪。

    比如贺仪,贺夫人,当年就曾经听他亲口对自己说过ILOVEYOU这样的疯话胡话,至今想起来还是脸红心跳,爱恨交加。不仅如此,后头好像还有一个疯爱玩儿什么的,贺夫人已经记不清了,往事如烟,没法儿倒着抽。永远有多远,永远没有多远,永远就是一脚踹开一个完全不着调的永远紧紧抱住了另一个真正靠得住的永远,才发现,是个永远都不着调。

    悲剧!

    不要笑,关乎生死,真正考验方道士的时刻已经来到。

    一招也好,两招也好,千八百招也好,同样没有意义。方道士是不会和他比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方道士从来不干,脱身不得,就地而坐,打个哈欠,快睡着了:“哈——”方道士其人惫懒,之难缠,绝对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龙真。龙真也不如何,便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狂我更狂,你傲我更傲,你不说话我也不说,你那儿站着我这儿坐着,反正就是不和你打,打死了我我也认了,偏就不如你意,你又能奈我何?

    众人哗然。

    这一招儿是直指本心,龙真也是无可奈何。这般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龙真主动挑战方道士,方道士不屑与之一战,传将出去,方道士天下扬名。若龙大教主一掌拍死了他,结果也只有一个,天下第一胡乱杀人,方道士含冤而死,传将出去,方道士天上有号。生死暂且放一旁,就不给你看笑话,这就是方道士,灵活百变无人能制,就连燕大侠心下也是极为称道的。

    乐子是有,谁看谁个?

    下不了台的不止方道士一个,至少现在大家都在看着龙大教主,看他又能怎么办。

    龙真无视,负手,傲立。

    无为,而为,龙真的办法就是等,此时,等就是最好的办法。龙真天命之年,此生已无所求,龙真有的是时间,龙真不但是天下第一大高手,而且是天下第一大闲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龙大教主也是一个聪明人,同样一招制敌,反制,稳稳拿捏住了方道士的要害。轩辕剑说得对,七天七夜不喝水不吃饭不拉屎不撒尿不睡觉犹自jīng神百倍龙jīng虎猛的奇人是有,比如龙真。

    这是命,逃不过的,方道士耗也耗不过他。

    真正耗下去方道士只有一个结果,不是渴死,不是饿死,是在凌云台上万众瞩目之下活活儿地让尿憋死,沦为天下笑柄。不成,还是不成,地上很凉,方道士的心更凉。念头转过方殷已然心知,今rì这一战竟是,终是难免。自是故作轻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方殷心里紧张得要死:“一招,一招,说了便就一招,自己撑得过去么?”

    此念一生,战意已起。

    他终归是个人,他不是一个神,不若,试试?

    试试试!必须试!真金不怕火炼,脱得如来掌,再入老君炉!

    “呜呜呜呜——”当其时无能大哭而来,正是一语燎起心火,轰轰然怒浪滔天:“死了!死了!呼巴次楞!呼巴次楞!死了!”

六十四 封神之战!

    rì于西天,光耀大地。

    秋风起,丝丝凉意,万物萧然。

    “呜呜!呜呜!天啊,地啊,没良心的人!我的呼巴次楞亲哥,亲亲祖宗啊!”无能痛哭流涕,伤悲不能自已:“他死了!他死了!活活就给妖怪,是妖人!打死了啊!”无能大仙也是个异物,开口就是惊心动魄寒人胆的,当下众人纷纷侧目,几人脸上已是变了颜sè:“无能师弟——”无禅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无能:“无能不哭,不哭!你说呼巴——”

    当然呼巴次楞没有死,无能这是回来搬救兵了:“死了!他死了!有个妖人暗算了他,他就那么噗地一下吐血——”无能大仙连说带比划,说着说着就那么“噗”地一下作仰天吐血状,又冤屈万分悲愤莫名道:“轰隆一下,就死了!”当然适度的夸张的是有必要的,事关重大,十万火急,无能大仙这也是好心好意:“你们快去救他!快去,救救他啊!”

    既然死了,又何以救?这分明就是一个误会,但方殷不知。方殷骤闻噩耗,登时五雷轰顶,猛然起身脚下竟是一个踉跄,喀啷一声恪吾剑已落在地上:“呼巴次楞!”眼前一片空白,脑中一阵眩晕,更是牵肠挂肚揪心地疼痛:“老兄!”谁又不知方殷与呼巴次楞的感情,那一刻方殷早已忘了一切,方殷忽就红了眼睛:“闪开!闪开!滚!滚开!”

    他在。

    “是他!是他!就是他!妖人!”无能大仙一眼看过,惊见妖魔鬼怪现身:“是他!是他干的!他使妖法,暗算!就那么轰!地一下子,杀了呼巴次楞!”方殷一怔:“你?”所有人怔住:“哗!”至此真相大白于天下,因为龙真不会解释,和任何人,无能大仙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妖人!坏人!干掉他!杀了他呜呜——杀!”无能大仙就是无能大仙,一开口,终将方道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是你,做的?”

    只能是龙真做的,一个回合,或说一下子就能将呼巴次楞干掉,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龙真不作理会,龙真无需解释,其实龙真只是看了呼巴次楞一眼,眼睛是看不死人的。小镜湖边发生的一切,方殷又怎会知道,方殷只以为他的呼巴次楞老兄已然身赴黄泉,命丧龙真之手。冲动是魔鬼,方殷缓缓走开,捡起了剑:“好,很好。”还是昏了头,方殷已然失去理智,挺身持剑怒视:“龙真,你以为你是谁,来来来,今rì你我不死不休!”

    一代,一代,又一代。

    龙真笑了。

    一个道士,又一个道士,果然有点意思。

    拇指中指轻环,无名小指微拢,只出一指,仍是食指——

    说了一招就是一招,话已掷地,直指青天。

    龙真,对,方殷。

    这将是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战斗,足够惊人,足够骇人,足够威风足够神气,真正重头戏,压轴大戏!生杀棒下度量过,难逃命运无形手,这一场本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方殷,包话龙真。命运无所在,却又无所不在,方殷是逃不得,龙真也脱不开。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方殷的命运是掌握在龙真手中,说的是实力太过悬殊,龙真可以随时赐他一死——

    但方殷不会死,因为那个约定。

    龙真是傲,目空一切,但龙真更有一样好,信守诺言。

    所以方道士不会死,所以方道士自武林大会一举成名之后还会一步登天,无论成败。

    天大运气来了,梦想就要实现。

    是为:封神之战。

    呼巴次楞在沉睡,毗湿奴神要觉醒,宿命交集,天地鉴证。仍是隆景二十一年秋,九月初九,何其漫长的一天,这一天值得方殷终生铭记。当此一战,以命相搏,纷杂念头数不胜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杀了他,为呼巴次楞老兄报仇!杀了他,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怒气充塞了胸襟,仇恨蒙昧了心灵,更有山一般沉重的威压早已激发了那本就隐藏在方殷骨骼血肉之中的凶戾桀骜:“大不了就是一死,不怕!拼了!杀!”

    只有一个想法,还是一个念头,说到头来终归还是一个字,怕。

    就像呼巴次楞一样。

    弱小,之于强大,强悍如呼巴次楞见到龙真也是一样心里害怕。因之畏怖,所以要杀,呼巴次楞有着比常人更为敏锐的感觉,呼巴次楞见到龙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怕,怕到只想杀了他。是的,面对着于己身从未有过的强大威胁,呼巴次楞当时是热血沸腾战意滔天,恐惧之下的呼巴次楞如同此时的方殷感觉一样,杀!杀了他,呼巴次楞才能安心!杀了他,呼巴次楞才能不怕!然而又与方殷不同,那时呼巴次楞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脚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呼巴次楞变成了一根大木头,为什么?是本能,身体的本能,自我保护的意识,平生第一次违抗了呼巴次楞的意志,在极大的危机之下拯救了呼巴次楞,无视呼巴次楞的意愿硬生生将呼巴次楞置于沉睡之中——

    无关那一眼,那一眼风轻云淡,带有一点点的欣赏。

    正如看着此时的他。

    龙真爱才,更惜才,龙真此时看着方殷,也有一点点的欣赏。

    就如同看着当年的燕悲歌,还有阿乌,一样。

    当然这在方殷看来就是一种蔑视,一种惺惺作态的悲天悯人,猫看老鼠的眼神:“嗤——”

    剑已出,风已起。

    快乎?

    龙真骈四指,拢一指,于其起势动身之时,只一掌,右掌,缓缓,平平,推出。

    慢乎?

    彼时二人台上相对,只隔七尺。

    电光火石之间,但见方殷进身展臂出剑,肩肘腕剑一线——

    于龙真掌心,寸处,止。

    不得寸进。

    可以,见证奇迹了。

    风无,衣猎猎,无风,发激扬,方殷轰将似是无声炸开,衣如惊涛骇浪长发肆意飘舞,已然身化一面风中凌乱的旗,众人却是一无所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龙真还是那个龙真,微风一般掠过他的衣角,一般拂过他披散的发梢,别无二致。忽又静了,天地倾听,众人屏息凝神,一般心惊。方殷离他最近,方殷自有所觉,方殷可以看到那手掌上的宽厚深刻的纹路,其sè玉白而淡红——

    只不得进,不得寸进,如逆时光之旅,丝毫不得。

    就像是,五子峰?这让方殷的头脑开始清醒。方殷惊觉,非但不得近他身,而自身所有的气力都在与之全力抗衡!掌就立于身前,人在海角天边,何其平淡的一掌,却是包罗万象,于无声处起惊雷,方能更得震耳发聩。最最jīng彩之处,每每隐于最最平凡之中,却又不甘平凡,如同龙真的掌,包容兼济,掌控天地。

    天地为我师,我为天地师,这就是方殷的得道之道。

    我身为天地,天地为我用,这就是龙真的道之极道。

    以武而论,高下立判。

    “啊————————————————————————————————”

六十五 玩偶与绳

    谁人愿意屈身于yín威之下,谁又甘屈从于命运之手,那不是方殷,那不是!贫贱,冷眼,可以使人自卑自怜,恨天怨地哭命苦,也可以使人自强不息,努力向上去攀登!孤苦,无依,可以使人自暴自弃,意志消沉叹颓靡,也可以使人常以自励,胸怀天下志凌云!谁人见得万丈峭壁之上,一只苍鹰推下了自己羽翼未丰的孩子,为什么?飞,靠的不仅仅是翅膀,万事俱备,给你胆量!大畏惧,大无畏,要么支离破碎,就此认命服输,要不一飞冲天,杀出一条血路!

    方殷狂吼!只差一线!

    被人随意摆弄的滋味并不好受,没有人知道方殷此时的感受,甚么风逝,甚么风起青萍,方殷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完全没有主张完全由他cāo纵,动是不能动,泪也不能流!不是可怕,是,太可怕了!方殷已然醒觉,此时方殷的头脑格外清醒,那是风,吹得方殷面皮生疼五官扭曲,那又不是风,竟是有形有质,如同泥淖如同梦魇如同一滴松油于千万年前滴落,将方殷变作方殷来时捡到的一块琥珀,里面的小虫。

    好歹比那小虫强上一些,方殷还没死,方殷还能叫唤出声儿。

    狂吼也没有用,一线已是天堑,事实上龙真只以一掌便即封死了所有角度,纯以内息生生将方殷禁锢当场!人不能动,剑不能动,渐趋,衣不能动,发不能动,终至,一丝一毫,也不能动。是的,那是风,又不是风,那是经过提炼的天地之气,自龙真体入,自龙真掌出,化作有形有质jīng纯无比的内息,更是给他掌控得出神入化——

    凝、定、静、止。

    吼过一声便罢,活人终于石化。

    奇迹已经发生了,就在众人惊奇异常惊悚莫名的围观之下,方道士,变成了活化石。一飞冲天?你往哪儿飞?一条血路?你往哪儿杀?他自一掌立在当前,方道士说是不能说,就连眼也不能眨,张开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显得有些个傻。却也怪不得方道士,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是什么功夫?这不是功夫,这是灵猫戏鼠,好戏刚刚开始,众人知也不知——

    方道士,已经失去了听觉。

    静寂,死寂,这是一个方殷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无声的世界。静到极致,寂到极点,瞬间使人产生一种错觉。空。身体不存在,只有思维在,却听得砰砰砰砰砰那是心脏的跳动声格外强劲格外有力,更听得汩汩汩汩汩那是血液在血管之中流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格外欢悦。而眼前的天地光怪陆离扭曲变形,如同梦境,如同立在眼前那一只似是亘古不变的手掌,正自波动变异幻化无穷,忽而变作一山,忽而化作一瀑,忽而一滩烂泥,忽而一张怪脸——

    简单地说,就是方道士大脑短路了。

    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sè之章为昧,龙大教主一掌击得方道士天残地缺云山雾罩,完全迷门了。当然。这也就是方道士,号称踩不烂的铜扁豆打不死的真小强,坚强不屈坚忍不拔的方道士,要是换作旁人早就jīng神错乱了。我们都知道一个人的感官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或是脑子接受了无法接受的信息,就会导致jīng神错乱。从医学角度看来,方道士得这个病和他的呼巴次楞老兄一样,都是在身体失去掌控的情况下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了怀疑,从而出现了生理或是心理方面的障碍。

    正是难兄难弟,全拜龙真所赐。

    这,就是差距,实力的差距,二人相差太过悬殊,说来根本就没的比。无外克制之道,龙真一眼看破,方道士,底子不行,内力太差,即便能够使些小小花招儿投机取巧哗众取宠,但于光明正大雄浑霸道的强横实力面前必将无所遁形,一举给他打回原形!只一招,足够了,这是一招又是千招万招,御气为使,变幻无穷永无尽时。这就是要害,致命的所在,方殷无法脱身更是挣扎不得,若是无禅早就一拳打破壁障,一头给他顶过去了!

    可是无禅不在,在无能大仙的带领之下,无禅和尚牡丹神侠摩罗大师几个人都去抢救呼巴次楞了。呼巴次楞还没有死,无能已经交待清楚了,可是方殷还不知道,方道士,真正与世隔绝了:“怎么了?怎么了?”那一刻是有多长方殷不知道,似乎很长,又似很短:“是什么?是什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方殷也无法形容,感觉竟是,很是舒服。

    经脉穴窍之中,有物蠢蠢yù动,似是萌芽yù将破土,似是鸡雏穿凿壳中。不是一处,是无数处,细而微,酥而麻,一味懵懵懂懂,却也心痒难搔。五光十sè皆不见,一心空明复内观,说是师徒三人行,但恐破壁飞空冥。一气中正平和淡泊清寂,是为引领;一气温厚不失刚强之意,是为护持;还有一气,服服帖帖却是霸道的骨,规规矩矩却是桀骜的xìng!是它!空冥之气!弱而承之,强而迎之,奔突激涌!勃勃yù出!

    何以如此?它要作甚?

    必当如此!万法归宗!

    空冥者,天也,有而无之,渺渺亦是无穷。

    一个“破”字,得窥此功玄机!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知道,方道士是一个三法同修的奇人,这得益于隐儒孔老夫子,亦为上清吕道长所授宿道长指引,说到底却是老薛,薛万里缘故。没有薛万里,就没有这一切,空冥神功残卷,上清一个小道,青萍剑诀之悟,老仙人,祖师骨骸,江畔老夫子,雪山有活佛,上古神殿一个字,种种种种奇遇。便就方殷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事情就是这般巧妙,命运就是这般奇妙,妙妙妙,缘来是你,妙不可言——

    三人习的,一套内功!

    空冥神功是与青萍剑诀不同,因其奇特有悖常理,世人视为魔道邪术,不以习之。确也如此,千百年来抵挡不住极致武道的诱或的人也不在少数,然修习者非死即残,轻则经脉寸断丹田尽毁武功全失,重者累及筋骨耗及气血呕血而死。这样的害人邪书原本不该存在于世间,流传至今早已给人毁了个一干二净,当然说是流传至今,却是还有一本——

    老夫子说得对,功法本无正邪之分,稀世神功天不绝之,二十八年前世上唯一的一本空冥神功就在上清道人,宿道长的师父,薛大侠所说的狱中高人疯老头儿,长孙公胜手中。长孙公胜,是为当年上清之耻,文不成武不就,专好邪门歪道,比当年的宿道长和当年的方道士更甚。名为长孙公胜,生平无一胜绩,因此长孙道长当年另有一个名堂:长孙求胜。

    且不细说,单说这本空冥神功当年也是一分为二,前四页入门功法长孙公胜狱中传于薛万里,此时正置于方殷行囊之中,其后修习功法是为龙真之父龙苍莽所夺,此时却在龙真手中。有一种人,能人所不能,空冥功法旁人修不成,龙真可以,空冥之气旁人无法驾驭,龙真可以。龙真修的正是空冥神功,援引天地之气,将身化一丹田,天地之气不绝,内力生生不息,吐故纳新,天人合一。

    修此神功之时,龙真年不及而立,已是成名已久,修为傲绝当世。功至绝项之境,龙真自然要尝试一下突破,因此龙真选择了更为奇绝怪异的空冥神功。不用入门,当年的龙真只略读功法,便已知其通篇意境。再修神功,龙真亦以自身神功护持,由内而外,稳丹田,固经脉气穴。成其神功,龙真破旧立新,以大气魄大毅力,毁丹田,废经脉气穴。立而后破,破而后立,平地不生,绝顶之顶,这就是千年之前幽冥老人的立书真义,常人知其法也不得其成,这是一种直贯天地之道的人间绝学——

    莫大威能,正如此时。

    天大造化,不试怎成!

    方殷自是不知就里,龙真却也不得分明。

    灵猫戏鼠的游戏还没有做完,方道士在被玩弄,龙教主还没有玩够。便于方殷给他整得云里雾里里外开花不知就里之时,一股大力涌至,沛然莫可当之,浩瀚掌力如cháo涌挟裹着一个方道士踉踉跄跄狼狈退后,却是,又是直奔凌云台东南角而去!一掌打落台下,让他屁股开花,龙真说到做到,便就只用一招,极尽羞辱之能。说是时也命也,说是命理运程,谁又主得命运之手,之后,那一条牵引命运的绳。

六十六 谁主沉浮

    轰然一声响,喧嚣入耳有若雷鸣,方殷瞬间惊醒却仍是身不由己,真正化为了一片风中无依无靠的落叶,一叶海中无帆无桨的孤舟。风浪无可逆,威势不能当,手足无措失了主张,浑然不知身在何方。忽又从梦里回到现实,身体本能地与之相抗,不知脚下的凌乱与仓惶,只觉手中一物湿而冰凉,恪吾!恪吾剑在!方殷还没有败!龙真!龙真也在!方殷还没有败!压力骤减,还归zì yóu,方殷在退,方殷出剑!

    哧!哧!哧!斩破恼人的桎梏!斩断命运的枷锁!

    弹指之间方殷对策已有,掌风无形有质,剑风有质无形,斩断它!斩破它!斩他个支离破碎!哧哧哧哧哧哧哧!仍是沉重的压力,压得方殷透不过气,然而越斩越轻松,然而越斩越痛快,须臾竟已稳住身形止住退势,然而心生一丝淡淡失落,似乎是失去了什么:“哗——”擂台东南角,方殷停下来,众人不知就里,以为绝处逢生:“方殷!方殷!方殷!方殷!”这是笑话看够了么?这是对于弱者的怜悯么?方殷究竟是在做什么,这一切,当真值得么?方殷听到了,方殷也在想,但冥冥之中似有甚么在召唤着方殷:“值得!值得!来罢!来罢!”那是命运之手的牵引,使得方殷再一交顶风逆流而上,挥剑如同劈波斩浪,却也来不及再去细想——

    一切都在转眼之间,方道士头脑灵活应变及时,这让龙大教主又有一些欣赏。当然还是玩的游戏,一切尽在龙真掌控之中,龙真便由他一步,一步,一步,挥剑逆势缓缓近前,所应对的还是那千变万化的,一掌。前行一步,压力大一分,前行一步,压力大一分,衣犹太猎猎长发飘飞。及至方殷近身,看是人在眼前掌于人前,便就奋力一剑斩过——

    剑不及掌,只隔寸许!

    不得寸进!

    怎地!不及转念又是一股大力涌至,雄浑霸道沛然莫可当之,但这一次方殷却是清醒的,方殷便就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自己无可阻挡地后退后退再后退,一般脚下踉踉跄跄狼狈不堪,顺着原路直奔那东南一角!哈!方殷明白了,方殷忽然就明白了,他这是在玩弄方殷,他这是要玩儿死方殷!事实如此,少顷止住脚步定下身来,不多不少,刚好恰好——

    还是台角。

    是的,方殷明白了,大伙儿也都明白了,之所以方殷能够绝地反击逆势上前,那是龙真容他绝地反击逆势上前,所有的一切都在龙真的掌控之中,方殷根本就在是在徒劳往返作无用功。左右风如障壁,方殷破不开,人于天地之间,方殷逃不得,退路是有就在身后,方殷不若早早跳下台去认输服输,也省得丢人省得难堪省得这般给人看笑话,省得教他羞辱。

    败了。

    没有风逝,没有风起青萍,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红着眼哪怕去拼命。

    一败涂地!

    没有人再说话,没有话可以说。

    那只手掌,还在那里,凝定恒定,似乎是在宣告着什么。

    “方殷大哥!方殷大哥!”无禅回来了,无禅怀抱呼巴次楞自远方大喊大叫飞奔而来,嗬嗬笑着嗬嗬嗬嗬:“呼巴没有死!呼巴没有死!他在睡觉,哈哈!他是睡着了!”呼巴次楞是有多大的个头儿,也只有无禅能够抱得动他了,这有一些讽刺意味,呼巴次楞老兄半死不活,无禅却不知他的方殷大哥已是不知死活了。方殷没有看到,方殷没有听到,方殷再一次挥舞着手中的剑冲了过去——

    命运之手cāo控之下,飞蛾终于扑向烈火!

    只有一个原因,那是一种玄而又玄,冥冥之中使人无法抗拒的无声召唤,方殷别无选择。是这样,若以方殷的脾xìng,早就台下一跳或是就地一坐,输了便就输了,丢人便就丢人,不会死人,没有甚么了不起。但那里是有什么在等待着方殷,或说一点灵光,萦绕在脑海之中,欢快舞动左冲右突,yù将突破却也不破——

    一丝熟悉的感觉,如同风逝,如同风起青萍。

    一念起,是选择,前进!前进!向前进!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背靠东南,挺进西北,这是一场战斗,更是一场战争!真气游走于经脉穴窍的欢快美妙,肌肉筋骨伸展颤动的奇异感觉,在沉重如山狂放如cháo的压力之下方殷第三次挥剑逆流而上,劈波斩浪,更是开山裂石!只隔十丈,他就在那里,一人,一掌!九丈!八丈!七丈!他就在那里,头顶烈rì,掌负天光!

    仍是一条路,此番大不同,善恶无从辨,慈悲定yīn阳!

    这一次,及至五丈开外,方殷已是不得寸进!人还在苦苦支撑着,剑也几将挥不动了,身体发肤共了衣衫凌于威肆之下颤抖狂乱扭曲挣扎,而内息奔突气血如沸又如万只虫蚁共噬,一时竟是内外交攻,酸麻痛痒难当!何以至此,方殷来不及想,龙真的一掌之威远远不止于此,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忽而道道风刀风剑凝气化形裹杂于浩瀚无边的掌力之下电shè而出:“啊————————————————————”

    这一声,不是方殷叫的,方殷想叫叫不出口。

    恩啊!恩啊!没有恩啊,只有破碎!生来自劳其身,死时人啖其肉,辛辛苦苦走一遭,你说这是为哪般!衣衫破!毛发破!肉皮破!血脉破!一掌就是千刀共斩万矛同刺,却教方殷如何当得!瞬间身中无数,乱发碎衣当空共舞,瞬间上身jīng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谁在惊叫?惊了谁的心?谁在流血?红了谁的眼?不!那是一声长长的怒吼:“方殷大哥!”是!无禅疯了也似冲了上去,浑不知还自抱着呼巴次楞——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定!

    龙真一指点出,左手食指遥遥一点,将无禅与呼巴次楞齐齐定于阶石之上。

    是有玩偶,也有木偶,就算无禅也是一般,不堪一击!

    这是龙真!

    台下万人瞠目,台上人人起立,不及开口不及上前,便就看到了更为奇异更为惊悚的一幕——

    方殷变成了一条鱼。

    似是一条钩上的鱼,活蹦乱跳,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无不弹动颤动剧烈地动,可以想见十分苦楚。是万分苦楚,奇异的是方殷双足离了台面三尺,生生给他拘于当空,但见七窍出血其间两道血泪刺目猩红,滴滴嗒嗒落下,却不得落!但见周身热血“蓬”地化作万道血线激shè而出,点点盈于壁障,却不得出!生生一个血人,禁于天地之间,鲜红的血使得浩瀚掌风下的无形空间终于现身,那是一个sè白间杂淡红的硕大圆球,而其间幻化迷离已不见人——

    云雾缭绕,气象万千,时而龙翔,时而凤舞,时而猛虎咆哮,时而万马奔腾,有天有地有草木,有山有水有风景。止无人,无一人,使得苍天愈显孤高空寂,使得大地愈加辽阔幽远,使得那时时变化的云雾有如一场虚幻的梦,默默地看着那天那地那山那水,狠狠地羞辱着那个荒诞的人,冷冷地嘲讽着现实嘲讽着这个世间!

    这是,在做什么?

    龙真,要做什么?

    生死不过龙真一念,龙真只为一个诺言。

    破!

    一切弹指之间,破碎梦幻影:“啊——————————————————————————“

    点石成金!化方为圆!

    一吼天地动,血染凌云台!轰将一声血sè巨球“嘭!”地当空炸裂,美而凄艳无与伦比的辉煌一瞬化作一道决烈凄厉分明鲜红的影——

    足踏虚空,剑在手中,人如浴血神魔般当头一剑,斩下!

    “咄!”

六十七 涅磐

    龙真没有杀他,龙真成全了他。

    一个人的成功不仅要有天赋要去努力,机遇同样不可或缺。

    那一刻,很漫长。

    活着就是苦难,死亡才是解脱。其实每一个人能够活着本身就是奇迹中的奇迹,每时每刻。方殷曾经逃脱过战争的屠戮之手,死亡yīn影犹在。方殷曾经于万丈悬崖上坠落,以为再不能活。方殷曾经在大漠绝境死而复生,那也没有甚么。至少,不很痛苦。是啊,维护之神,毗湿奴神,真正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还没有尝过。

    那一刻,很短暂。

    龙真可以要方殷死,龙真不需要动手杀他,龙真只要收手就可以了。风剑斩断的只是方殷的长发,风刀划破的只是方殷的肉皮,这只是一个游戏,龙真没有杀他的理由。玩弄一番,打下台去,找个乐子,如此而已。但龙真也不知道,如同方殷一样,真正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突如其来,当方殷的血化作了泪蜿蜒流下的时候,龙真才是所有人之中最为震惊的一个——

    散功之兆!空冥之气!

    那一刻龙真有一万个收手的理由,对面那个陌生的青年,那个混帐无赖的小子是死是活是与龙真无干,龙真可以收手,任他内息破体经脉寸断血管爆裂而死,血肉化作一滩烂泥。但这一幕龙真太过熟悉,只因这一切龙真也曾亲身经历,那一刻龙真心知一旦收手,他是必死无疑!是感同身受,是一念慈悲,是一句承诺是一种情怀——

    龙真没有收手,龙真成全了他。

    那一刻。

    万箭穿心什么滋味?不及。万蚁共噬什么滋味?不及。痛不yù生死去活来什么滋味?仍是不及!痛至极处,就是麻木,然而痒啊涨啊酸啊麻啊憋闷更难当啊,不是想哭,却是想笑!只想狂舞,大吼大叫!却是吼不出叫不出哭笑不得只能憋着闷着痛苦着煎熬着,就是方殷那时的感觉。如一顽铁,置于熔炉之中,焚皮焚骨焚红了身心,忽就浸入极寒之间:“嗤——”

    方道士,冒烟儿了。

    袅袅轻烟,化成了云雾,身又拘束,心是在凝固。

    却是一种感觉,爽!舒服!那叫一个,美啊!物极必反,极致痛苦产生愉悦,正如乐极生悲!轰!一点心火发作,身赴天地熔炉,严酷的淬炼远远没有结束,不过刚刚开始!温!暖!灼!热!皮焦肉烂!无以当之!嗤——痛!快!淋!漓!又冒烟儿了,美得冒儿!轰!长此往复,水火交加,顽铁若何?酷暑严寒,痛并快乐,血肉如何?痛苦地颤抖着快乐地吟唱着,是谁如此无穷无尽地打造着可怜可悲又可笑的我,他又为何,他又想要打造出来一个甚么!

    那一刻方殷不知,不知其因不知其果,那一刻龙真已知,是知其因不知其果。天地本一气,一气化天地,方殷体内的空冥之气极度重压之下已是悍然发作,在更加雄浑更加霸道也是更加jīng纯凝练的空冥之气的引诱之下,在本源之力无可抗拒的引导之下,纷纷不甘蛰伏于方殷四肢百骸气穴经脉破体而出,瞬间丹田炸毁!瞬间经脉寸断!甚么三清之气无名之气无名之气一冲即溃乱作一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并破之,与我同出!

    却不得破!却不得出!化人身为丹田,直贯天地之气,说得轻松,谈何容易!这情形与无禅金丹成时是有一些类似,但无禅不守为守守的那是一处虚无而有的丹田方寸地,以无禅和尚之坚之定之千锤百炼犹自惊险万分侥幸成之,这要换作了根基浅薄修为平平的方道士,又要他守护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处,可以想见的是——

    但有龙真。

    无禅可说福大命大,方殷却是神佛护持,这是方殷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龙真却可以帮他,天底下也只有龙真可以帮他做到。两道血泪流下之时,龙真将他变成了一条鱼。将他拘于当空,四面八方压迫,他是由内发作,无所不及,龙真在外护持,无微不至。无禅是以真我本我在丹田孕育出了一颗金丹,龙真是以空冥之气将一方天地化作丹田,再造出了一个方殷。

    万道血线破体之时,方殷已然再世为人。点点盈于壁障之时,方殷已是脱胎换骨。无异伐毛洗髓,正是破而后立,千万道热血奔突激shè之时正是亿万个毛孔齐齐洞开之时,jīng纯凝练的空冥之气一举涌入,将方殷体内三股混杂气息一举涤荡化无,如烈rì一朝融化冰雪,方殷保住了命。自是知微境界,天工巧手修补,经脉断了再续,气穴没了重塑。一切重头再来,一步又是一步,这样的事情龙真二十年前已然为自己做过一次,二十年后的今天又为这陌生的青年男子——

    天地有情!再造之恩!

    当然这也是一种挑战,相较于上一次更难,龙真别无所求,龙真乐在其中。

    定!

    无禅自是不能近前,那是害了方殷大哥!

    看!

    这才是真正的奇迹,就发生在人们眼前!

    “嘭!”

    又是一个气球炸破,嘶吼是在破碎之后!

    “啊——————————————————————————————”

    风起云涌,天地变sè!浴血魔神,一剑斩落!

    “咄!”

    说来话长,不过转眼,方殷人在半空红着眼睛血海深仇般一剑重重斩下,以为清醒还魂惊梦,却是浑然不知刚刚究竟是发生过了甚么!但龙真之大威能岂是他一介凡夫所能揣夺,破茧而出神威凛凛的方殷就是惊爆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在龙真看来也不过是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孱弱鸡子。剑已当头,龙真开口,凤目棱棱龙威大现,成败得失一举定夺:“咄!”

    瞬间真气尽数外放,转瞬还归空冥之身!片尘不得染,恪吾临于其顶,忽就凭空居中而折,jīng钢长剑不堪稻草一根!血雨不得侵,通!方殷只觉胸口如中一记重锤,蓦地口中鲜血狂喷人是纸鸢一般冲天而起倒飞十丈,轻飘飘落于凌于台下一处,正正东南方向!血化云雾犹在,青石台面浸染,滴滴惨烈丝丝凄艳,天地之间只见一人负手立于台上,云淡风轻。

    寂,死寂,又死寂。

    人人胆寒心惊悸,鼻端缭绕血腥气。

    他不是人。

    他已是神。

    无禅还自直楞楞将身定在长阶之上,一足将起一足将落,保持着奋勇向上的姿式。

    呼巴次楞还在沉睡,在他怀里。

    方殷眼前是血红sè的世界,静寂,迷离,影影绰绰,半截断剑还在手中紧紧握着。

    却是将身落在,谁的怀里:“阿弥陀佛——”

    陀迦落?

六十八 谁最神气?谁最威风?

    “假骆驼?还活佛?”无能大仙摸着下巴,沉吟道:“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尽一些个怪人怪物,怪鸟怪兽的,呃,很多。”无能大仙又想不通了,就连一向头脑聪明极有见地的无能大仙也想不通的事情,可见,情况那是相当地严重,相当的复杂。牡丹神侠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恶声恶气道:“奇怪个屁!白痴一个!”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无能大仙也懒得理她,暗骂一句疯婆子,又虚心请教道:“那个,我说摩罗大师啊,你可不能胡说八道,无论骆驼还是虎狼狗熊,都是不会,是不可能会说人话的!”摩罗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着,认真说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是这样的,那人和那鸟说话,你也看到了。”

    “哎!”无能大仙摇头叹一口气,却是不敢苟同:“那是鸟人,不一样的。”

    鸟人就是阿乌,尤其奇怪,且不长眼,视无能大仙若无物,这让无能心里很是生气。也由不得无能大仙不生气,世风rì下,道德败坏,那鸟人光天化rì之下公然和无禅师兄的老婆也就是无能的亲嫂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还搂抱一处,这,哎!明显就是有一腿,无禅师兄危险了!反正无能是看不下去了,当时无能就义愤填膺厉声指责——

    若非怪鸟出口伤人,无能大仙早就大义灭亲,当场就杀了那对jiān夫yín妇狗男女,替天行道了。怪鸟是很厉害,出嘴快如闪电,个头儿又大,而且对无能大仙的仙臀情有独钟,令无能至今疼痛不已心有余悸。当然无能也是有仇必服,奋力还击与之拼死相搏,但是,那鸟人忽就骑着怪鸟飞走了,无可奈何,无能大仙也只能君子报仇一百年不晚了。

    “哎!”无能大仙摇了摇头,又叹一口气,一时无话可说。

    却也有一些羡慕,来自心底最深处。话说无能大仙本来也是会飞的,可是仙人一朝打落凡尘,成为一个**凡胎,然后,就,飞不起来了。他是驾鹤乘风而去,留给无能一丝失落,可恨疯婆又来调戏,问及摩罗来一骆驼。真骆驼也好,假骆驼也罢,今天的怪事就是特别的多,就在无能大仙一行三人回到众中又见人cháo人海一万多个的时候,又一神人蓦然冲天而起凌于万众之上,伴以一声长啸足踏虚空而去,瞬间消失天边无影无踪。

    无法形容。

    牡丹惊了,飞奔过去!

    无能大惊,狂奔过去!

    摩罗不惊,摩罗牵着同样处变不惊的胭脂,不紧不慢地走着。

    却也有些好奇,毗湿奴神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前一时。

    是空悲老和尚接住了方道士,是方道士两眼昏花意识混乱,产生了错觉,以为他是陀迦落。化身千千万万,尽极世间苦难,陀迦落说的话没有错,在那一刻方殷已然化身千千万万,苦难却只是刚刚开始。迟来的疼痛直至此时才真正悍然发作,肆意地折磨着方殷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血人还是那个血人,猩红刺目的上身,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真正体无完肤!真正惨不忍睹!

    血漫眼眶,红天黑rì,天与地已然翻覆。

    喧嚣入耳,纷杂凌乱,人与人并无不同。

    奇怪的感觉。

    只觉**辣地痛,风如刀割!微凉,却有一比惬意。

    只觉酥麻麻的痒,虫子在爬,直于皮毛痒到了心里。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胸中丘壑又成,千山万水纳于其间,山凝重,水奔流,自有一方新世界。

    只觉处处jīng力弥漫,直有移山填海之能,却是身若一羽浑无处着,竟是不能动得分毫!

    熟悉的疼痛,陌生的满足,只有一个解释,这又是梦。

    却是梦里?还是醒时?

    清醒也好,糊涂也好,每每失去,每每得到。眼前仍是影影绰绰,高低长短错落,一般说着,动着,那是许许多多的人。说了什么并不重要,方殷听到也是听不到,谁人来了也不重要,方殷知道也是不知道。只有一个结果,方殷败了,龙真胜了,胜了败了也不重要,疲倦终是山呼海啸而来淹没了吞没了身心,暗红sè的世界逐渐淡了,淡了,淡了,化为无尽的灰,是浑沌颜sè——

    在失去意识之前,方殷心里想着的是她,那一张欺霜赛雪白生生的俏脸。

    她又看过来,一眼千万年。

    在失去意识之前,方殷听到了那一声啸,直如金石,直裂长空,却是无法形容。

    怎样的傲绝!何等的孤高!

    前一时。

    “二!”定海终于出手,一指加上一指:“两招!”

    是的,龙大教主这是手下留情了,龙大教主没有杀他的心,在场许许多多的人都看的出来。是的,如果龙真要杀他,也不必这般拐弯抹角,更整出这许多花样,搞得这般腥风血雨遍地狼藉。是的,是这样的,但龙真究竟对方殷做了什么在场没有几个人看得出来,当然不包括此时伸出两根手指头主持公道的哑僧定海:“你、输了!”

    众人愕然!众人恍然!

    是的!一掌加上一喝,不是一招,而是两招!

    “就是!”燕老二生有反骨,当下反戈一击:“龙头老大,是你输了!”

    众人哗然。

    方道士威伍!方道士无敌!武林大会结束,最后的结果就是方殷方道士惨胜,长江后浪推前浪,英勇顽强地打败了天下第一的龙真龙教主!一鸣惊人!威风神气!浴血奋战!死活第一!无论如何方道士已经出名了,而且是出了大名,红透半边天,由一个狗屁不是的无名小卒一举成为了一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这一点不容置疑!

    “来!”

    当然龙真不作辩解,一招也好,两招也好,天下第一也好天下第屁也好,都与龙真无干。是有人来挑战,正是哑僧定海,眼见这个后辈小子果然名不虚传能耐挺大,定海老和尚却也早就有心和他较量一下:“我来!”绝对又是一场大大好戏,龙大教主对定海神僧,众人一般惊喜连连同样热血沸腾,浑然又将台下半死不活的胜利者方道士遗忘一旁:“轰嗡——”

    可惜好戏已落幕,想看也是没的看。

    龙真不应战,龙真理都不理,无论定海如何,龙真根本就不屑与之作比。

    只看向一人,贺仪,那一眼含义万千。

    贺夫人低眉敛目,却也心知。

    定海大怒,长身而起,却被守痴拉住了手:“要打可以,你的棍呢?”是的,定海的度佛棍没有带在身上,只因定海不以为此来,不说,没有度佛棍,定海也自不惧:“放开!”光棍老僧终于翻脸,痴情师太泫然yù滴:“你——”这一声凄绝哀婉,数十chūn秋无数思念爱恨情仇化作相思一刀,斩!定海老和尚登时禁受不住,正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心里软了,嘴还硬着:“我打!”

    当然打不得,无论哪一个,当下鹤公鹤婆木公木婆星罗双仙翁两个老不死连同千面人于藏海齐齐上前劝解,语多定海人老心不老,武功高强不用说,还是坐下消消气,就别和那狂妄小辈一般见识了。还有老夫老妻好不容易,到老终于走到一块儿了,就说要闹也得分个场合,要打架不如回家打,床头打架床尾和,种种。

    台上乱了,台下又乱,看着看着台上一干仙子仙使立得笔直形如木偶,听着听着男英雄女豪杰们扫兴之余又开始议论纷纷了:“燕大侠,燕大侠,你的龙头大哥怎不应战?莫非不敢?莫非怕了?莫非欺软怕硬只会欺负小的?”燕大侠叹一口气,没jīng打采走了过去,却是去看方道士了:“完了完了,走了走了,好了好了,散了散了。”

    一眼看过,又是一眼,龙真最后一眼看向天边。

    远外,龙舞阳,就在那里。

    是的,他是龙真的儿子,无论如何。

    啸声起,啸声又起,一啸平仙山,再啸度神佛!

    这个世间,龙真来过!

    声是穿云裂石,孤高,清傲,落落寡欢,高处不胜寒!然一丝狂放欢悦之意,微渺于其间起,不甘于寂,不从清浊,渐起,渐高,愈起,愈高,节节拔高凌云而上,直将苍穹刺破!那一刻没有人能发出声音,所有目光所有神魂已为一人所夺,便就看他腾空而起,紫衣玉带乌黑长发飘扬,长啸声中天神也似足踏虚空而去——

    留下两指。

    一指气势雄浑,观之波动有形气刃,却也无声无息,直奔定海而去——

    一指凌厉霸道,望之却是浑圆如珠,破空声出,取的却是僧一竺:“呜——”

    还有的玩,高下立判!

    定海未动,未动分毫,指风于其顶掠过,定海一无所觉。

    却是清风过耳,撩起一缕情丝。

    浪子!

    定海不能动,定海一动就是落了下乘,那一指原本找的就是人家贺仪。

    贺仪是在定海身后:“哎!”

    贺夫人幽幽一叹,或说龙夫人流泪了,在心里。

    可是不笑僧就不一样了,不笑僧又怎知他旧情难忘,这一回可说的不打自招:“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前车之鉴,惊弓之鸟,大惊之下不笑僧根本就忘了可以躲避,当下十指连点天竺五行指齐出,金术水火土十道指风,白青玄赤黄辉煌灿烂!却是迎之若迎烈rì,一般冰消雪融,终是笑腰一动,昔rì噩梦重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笑僧就是一个悲剧,上一次不笑僧就足足笑够了两个时辰,险些给他笑死:“哈!”

    有人哭,有人笑,一般哭笑不得。

    武林大会,到此结束。

    实则龙大教主临走时忽就童心未泯像个孩子一样,恶作剧般留下两指,是因为龙大教主想到了一件事。那是一件好事,好玩好玩好有趣,使得龙真很是开心,像个孩子一般。事关上清宿长眠,龙真最强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这原本就是一个恶作剧:“宿野道,宿野道,哈哈哈哈!好玩好玩!二十四年后,天敌对死仇,却是一不留神给了那小野道一个天大的好处,你又怎还?”

    依旧青天白rì乾坤朗朗,太阳高高挂在西边的天上。

    武林大会结束了,武林大会终于结束了,平淡也好jīng彩也好,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有人得到了什么,有人失去了什么,有人留下了什么,有人带走了什么。rì月轮转,往复不休,这只是浩瀚历史长河之中的一朵小小浪花,无论如何,许多年后终将被人遗忘,化为乌有。但不能湮灭的是情怀,但无法忘记的是爱:“方殷大哥!方殷大哥!呜呜呜呜!”

    无禅不要哭,你看牡丹来了:“哎呀呀!死人了!我刚一走,又出事儿了!”

    “叭咪吽!”呼巴次楞已经觉醒,毗湿奴神又长眠了:“嗷?阿呼——鲁鲁!”

    “闪开!闪开!”无能大仙是很忙的,救完这个又救那个:“咦?我的亲哥!亲祖宗啊!”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故事:“神鹤!神鹤!有人!有人!哇——”

    有人,有鸟,就有鸟人。

    一鹤舞当空,双翅蔽天rì,一啸犹在耳,听我清唳声。

    一声柔和清亮,直引江山如画!

    一声寂寥孤远,诗意碧宵晴空!

    多么奇异的声音,可不就是无法形容!可是它与心弦共鸣,奏响无法言喻的感动!

    你可听到,那一声。

    叫的天高地阔苍凉世间,叫得余音袅袅万物聆听——

    大音希声。

六十九 句号儿

    谁最神气?神最威风?那还用说,当然是我!

    阿乌了。

    莫看龙老大,他也不成,他又不会飞,再说他老了。

    虽然他指点过我功夫,说的是轻功,但我的飞镖不是跟他学的。

    莫看燕老二,拎着个棍子在那儿比划,看似人五人六的,其实毛也不懂。

    我阿乌是天下第一,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

    武林大会不让使飞镖,这不公平,所以我拒绝参加。

    这是原则。

    说到威风神气,当然是指阿乌,总不会是那个血肉模糊死去活来的蠢货,可怜啊!

    可怜的人!可悲!更可耻!

    凌云万众之上,享受无限风光,俯瞰人如蝼蚁,多么威风神气!

    阿乌,阿乌,不要太得意!

    鹤兄,鹤兄,还得谢谢你!

    当然这样的辉煌时刻要有鹤兄的一半,若非鹤兄鼎力相助,纵使阿乌能飞,也是飞不了这么高的。借我一双翅膀,伴你一起翱翔,我与鹤兄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古往今来,无以媲美!载人神鹤一号,飞天第一鸟人,请记住这一辉煌无比的历史时刻,是多么地使人激动使人振奋!当然这不是骑乘,鹤兄又不是一匹马,没有人能够骑在鹤兄身上,没有人。这就叫作依附,我就是长在鹤兄背上的一根羽毛,起又落,落又起,飘飘然,轻飘飘,使得鹤兄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存在,飞起来轻松无比毫不费力:“鹤兄,鹤兄,你说你说,是这样么?”

    “是很轻松,就像背着一头死猪,一样轻松。”

    “鹤兄,你又开玩笑了,我阿乌明明是一只飞鸟,怎么能与死猪相比?”

    “你是一只小乌鸦,一只呱噪又讨厌的小乌鸦。”

    “鹤兄,你又来了,要比年纪大的话,阿乌又怎比得过你,阿乌才三十岁——”

    “三年前,你就说你三十岁,三年后——”

    “鹤兄,你说什么?什么?神——马?风太大了!我听不到。”

    “阿乌,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要知道,老来无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鹤兄,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你自己么?哎!我知道,你又想起了鹤嫂,正是天南地北双飞客,一朝伶仃鹤孤老啊————————————————————”

    当然鹤兄不会真个让我摔死,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舍不得。鹤兄老了,他说得对,老来无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会经常过来陪他说说话,不管有多忙。阿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就是这样。无关人言鸟语,这是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我们两个是忘年之交,知心朋友。是的,鹤兄不喜欢和我说话我也知道,待我坐稳,再与你说。

    说到牡丹。

    呜呜呜呜,我不想说的!呜呜呜呜,我不想说了!

    好罢,我承认,我不能忘情。

    好罢,我承认,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痴情种,那就是我。

    有一首万古名诗写得好。

    万花丛中不沾片叶,三千弱水不取半瓢,飞鸟,飞鸟,为谁在等候?

    阖目不使顾影自怜,一心守候rì月可昭,阿乌,阿乌,不将泪空流!

    请相信,我发誓,天地可鉴,我们会在一起,必须!一定!必定!阿乌我绝不食言!

    如果有来生。

    看!下面的湖,可以证明,小镜湖,就是我思念的泪水所化,但我不再流泪。

    我将流泪的冲动,化为一首诗。

    阿乌出品,必属神作!

    小镜,小镜,从近处看,不是小镜。

    小镜,小镜,从远处看,才是小镜。

    小镜,小镜,从低处看,不小不镜。

    小镜,小镜,从高处看,真真小镜!

    小镜湖,大境界,无限风光一水间,天地万物映分明!

    水连天,地赋形,湖作杯酒镜入心,世人皆醉我独醒!

    甜蜜的醉意,有如情丝纠缠,却是乱了谁人的发?

    痛苦的回忆,直若结痂的疤,生生撕下鲜血淋漓!

    一朝随风去,淡忘是永远。

    一朝化尘泥,湮灭是永恒。

    但这是爱!是爱!是爱!有爱我存在!

    这是大爱!大爱!大爱!至高的情怀!

    牡丹——妹妹!阿乌,阿乌,呜呜呜呜!呜——————————————

    佛曰,不可以。

    这是一种罪,忏悔罢!阿乌!面对着神鹤:“鹤兄,如何?”

    “不如何。”

    “哎!鹤兄,你不要这样,好歹给阿乌一个面子。”

    “还可以。”

    “你看,人们都在看着我,他们,她们,想必都被我的诗歌感动了!”

    “这里太高,他们,她们,都是听不到的。”

    “那你来,鹤兄鹤兄,说来你也很久没有唱过歌了,既然来了,好歹亮上一嗓子!”

    “曲高和寡,又是何必。”

    “龙吟不孤,凤鸣和舞,说的是风云际会,龙凤呈祥么!”

    一唳惊天地,四方凌云台,说是无圆满,首尾又相环。

    九月九,秋阳西斜。

    便就阿乌,乘着神鹤,双双翩然飞舞,终给这武林大会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圆满的。

怪力乱神

    恭喜恭喜,又完一章!

    同喜同喜,好事成双!

    没有人恭喜缚心术,缚心术只好自己恭喜自己,顺便发发牢sāo,吹一吹牛皮。

    这个武林大会,可以说,相当之不好写,非常之有难度,极度之不容易。无外打打杀杀,来回比划比划,英雄豪杰动手,谈情说爱间杂。老套路,容易,出新意,难,无论老套路还是新花样,来来回回看多了也是一个腻。当然缚心术作为一个大名鼎鼎德才兼备敢于吹牛的文人,在后续剧情的需要以及神圣使命感的召唤之下,勇敢而无畏地承担起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并且圆满更是超额完成,实在是可喜可贺,美不胜收!

    事实如此,不光吹牛。

    武侠么,必须有武,传承武道,弘扬侠义,武林大会必不可少。

    话说古往今来武侠巨著恁多武林大会场面写了无数,又有几家给人记住?

    细想。

    一个没有。

    胜负之间,得失之际,斗智斗力yīn谋阳谋爱恨情仇种种种种,大体如此。正是费力不讨好,任何事物看得多了都会厌倦都会疲劳,任何事情说过做过回头一看也是不过如此,趣味寥寥。没有人愿意在武林大会上浪费笔墨,那是因为武林大会原本就不好写,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余地,至多不过胜利了惊人了,报仇了雪恨了,威风了神气了,名利双收抱得美人种种种种,不过如此。所以说,还是大才子大文豪,笔力惊天地泣鬼神的缚心术两手都要硬,重任一肩挑,妙笔生花处,经典再创造!

    好了好了,不吹牛皮了,以免牛皮吹破了天,崩到了嘴。

    当然说到武林大会,对我来说是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因为这种场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能一笔带过,又不能写得太过,过犹不及。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高氵朝,我心中的大场面那必须也一定得是战争场面,因此本书即将迎来一个大大的高氵朝,因此缚心术面对的是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任重道远啊缚心术,我时常这样告诫自己,加油更努力,不要太得意!

    我将方老将军定义为古往今来第一良将,当先吹下了一个大大的牛皮,在方老将军还没有出场的情况下。那也没有办法,谁教小方道士太过不争气,时常恨天怨地哀叹命苦,风头无论如何也抢不过别人,真正要威风神气起来也只能指望他老爹了。这一个牛皮,必须不能吹破,还得吹大吹圆吹好,战争的宏大场面就要来到,哈!

    左右试一下,应当差不了。

    说是发发牢sāo,却也没有多少,你看推荐很给力,大伙儿也是很仗义,虽说成绩不咋地,自己还是很满意。写书的人,写出书来,有人看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了,何况缚心术同学还时常得到别人的表扬,那心里说出来就是一个字,美啊!就不一一表示感谢了,最好的感谢就是认真努力好好写,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一步一个脚印——

    忽然我发现,我就走在成神的路上。

    我并不孤独。

    但我心中没有神,所以我只能做一个俗人,就如同方殷方道士,永远也成为不了第二个龙真。只有一条路,就是向前走,硬着头皮,咬紧了牙根,去寻找那一个最最虚假荒唐又是最最真切实际的梦想。是有彷徨,是有迷茫,然而路在前方我在路上,不计成败不计得失勇敢大步走下去,关乎梦想,无从分辩。

    黔之驴,无可用,放之山下。

    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

    驴是一鸣惊虎,虎畏怖,竟不敢与之搏。

    终是黔驴计穷,怒而蹄之无用,喉断肉尽葬身虎腹,若是焉,悲夫!

    无悲,有喜,然若不鸣,何以?

    这是一个故事,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老虎见了驴子没有不扑上去的理由,无论前之驴后之驴。这是一个寓言,具有讽刺意义,骂的是驴更是老虎,骂到天下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人逃脱!最后,自然,骂了自己。这就是一个文人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柳宗元柳大文人一生之苦难直与另一千古悲剧人物屈原老夫子可比,所以驴子会叫,所以驴子会死,所以柳大文人革新失败以后还是以另外一种最最虚假荒唐的方式,完成了自己最最真切实际的毕生夙愿。

    今若是焉,悲夫!

    不说了,又郁闷了,有头无尾,虎头蛇尾,驴尾之尾——

    不吐不快,吐不出来。

    哇!哈哈哈哈!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无能大仙了,方道士和无禅和尚都已经长大了,就像一百零八一样,不好玩了。无能大仙勇敢而无知地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从天上不幸给人打落凡间的神仙,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当然时代在进步,无能大仙也有了自己的,全新的理想,不是回家种红薯,而是开一间大大的,比天还大比海还大的,饭馆!

    开饭馆,当掌柜,又能吃,又能赚,无能大仙曾经主管过天上的吃喝,这天下的吃喝也该好好给他管上一管!干良心活,吃良心饭,无能大仙准备将自家的饭馆命名为良心饭馆,就开在南山脚下,靠北yīn凉地儿。由无能大仙当老板,管吃喝,月婵当老板娘,管收钱,聘请他的方殷大哥当大厨,让无禅师兄免费帮工,山珍野味招牌菜,绿sè健康纯天然,再种上那漫山遍野大大的一片红薯——

    必须有红薯,这是一种情结。

    可是红薯,谁来种呢?

    当然是一百零八,无能大仙无所不能,早已有闻一百零八的鼎鼎大名了。一百零八种红薯,小一百零八当伙计,当然无能大仙还不知道有个小一百零八,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一百零八只会二变,一变神棍,二变文人,小一百零八却会七十二变,变变变,变变变,直接变成孙悟空,母鸡变鸭猴儿飞天,神仙妖怪一棍打扫,如来佛祖捏死掌间!

    又扯远了。

    天下文章一大扯,东西扯来,南北扯去,不过文字组合。

    有数文字,无数文字,一种组合,无数可能,这就是文字的无穷魅力。

    文以载道,在我看来,文字的真正jīng彩动人之处,还要从文字本身的独特优势之中寻找。

    人,是有灵魂的。

    一本书,都可以有灵魂,何况一个人。

    这是道。

    不是道理,是道。

    看不见,摸不着,实实在在就是道。

    就好像我都不知道此时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却可以知道。

    可是?

一 钓因缘

    小镜湖。

    湖畔一隅,三五矮树,一枝半叶垂垂老矣,无助颤抖风中。

    秋风萧瑟,碧水连天。

    白云静卧水间,心儿起了涟漪,才子佳人对望,一眼风情万种。

    总之,很有诗意。

    水如镜,照分明,映出的是一个红火火的大姑娘,顾影自怜,绝美的容颜。

    是绝美,形容牡丹姑娘,必须用绝美来形容,绝世的绝,绝代的绝,绝了的绝,绝户的绝。非但绝美,而且绝艳,花中之君王者,那可不是一般地艳!艳丽的艳!娇艳的艳!香艳的艳!艳而不俗的艳!艳光四shè的艳!这就是牡丹姑娘,作为花中之君王侠中之神凰,既美艳无比,又高贵大方,简直就是容貌气质身材无一不美,无可挑剔,表里如一。

    “丑八怪!你滚远一点儿,瞅着就让人生气!呸!一脸窝囊倒霉样儿,甚么东西!”当然一个如此美女,美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有一点小小的脾气也是在所难免的:“去死!滚蛋!”方道士就去死了,方道士就滚蛋了,这天下第一母老虎方道士根本就惹她不起,当下屁也不敢放一个,一脸窝囊倒霉样子乖乖走开,一手拍拍屁股上的土,一手拎着一支鱼竿:“哎!”

    方道士,在钓鱼。

    这个人和人就是不能比,一个绝美,一个奇丑,完全就是大煞风景,让人恶心,影响心情。说方道士丑八怪那是牡丹神侠嘴上留德,和他客气了,方道士已经毁容了,脸上一道道尽是红肿伤疤黑sè的痂,还涂着花花绿绿的药膏,配上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头发,正是丑陋而又滑稽,可怜可笑,可悲可恼!事实如此,方道士已经没脸见人了,也只能给他钓钓鱼,权当废物利用。

    一道长长的,淡淡的墨线垂入水中,动了一丝涟漪。

    今天九月十二,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三天了,说来不过皮肉之伤,将养一下就好,无碍。但方殷心知,真正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然发生,在身体内外每一处,无处不在。崭新的世界,奇妙的感觉,方殷可以听到鱼儿在水里游动的声音,钩上无饵。方殷阖目,静坐,放开心灵去感知水下世界的一切,线上无漂。细微的差别,大大的不同,直将身心化归天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新鲜生动,快美难言。

    只有小鱼,没有大鱼。

    大鱼都在深水里,不敢出头的,这里的万鹤谷,鹤的天地。

    每每得到,伴着失去,是的,龙真成全了方殷。事情的来龙去脉方殷已是心下了然,定海老和尚说,是的。上清的道友,师长们,就连灵石师父也是这样说,你是一个,有福之人。龙真为什么要那样做方殷不知道,方殷还没有从自己另外一个身体的变化当中适应过来,就像一个叫花子忽然得到了一笔天大的财富,不能够相信,也不敢花费,只能傻呆呆地守着看着,一点点,一点点,摸索。

    三清无名化无,只余空冥之气。

    身是丹田,天地之气由表及里,又自内而外,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却也一般,无法形容。

    也许此时方殷的武功已经高过了无禅,可以真正与灵石或是燕悲歌比肩,这就叫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无论是好是坏。恪吾剑断,给无禅拿去了砍木头劈竹子,无禅还在盖房子,盖了一间又一间。一间邻水而起,茅草木竹风格,简约而不简单,大方而又美观,温馨而又浪漫,无禅牡丹两口子,还有方道士一个孤家寡人,三个人就在小镜湖畔居住下来——

    这是一个奖励,牡丹神侠作为无禅和尚的代言人,替方道士争取来的。

    奖励就是,谷中游玩,住上几天。

    当然万鹤谷里面住的都是仙公仙婆,仙子仙使们,凡人是不容许在这里居住的。武林大会结束了,鹤公也是做完寿了,所有人都走了,上清的人,南山禅宗的人,恩啊帮的人,英雄美女前辈高人,五湖四海的人,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三个人。包括无能大仙,千求万肯哭着打滚儿的无能大仙,包括呼巴次楞,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呼巴次楞,都走了。聚散两依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外如是。

    当然方殷留下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林黛。

    方殷只想再见她一面,方殷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她,再也没有来。

    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她,给人关了起来。

    这是三个人认真研究细致分析得出的结论,不会错的。

    所以方殷要去见她。

    可是方殷没脸见人,尤其没脸见她。

    只好将养一下,待得略有了几分人模样,再去和她说那,心里的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牡丹大姐终于忍无可忍,愤然作起,怒而训教:“丑八怪!窝囊废!你去找她!现在就去!”

    方道士不动不语,方道士意志消沉。

    “废物!烂泥扶不上墙!你比无能还要无能,不管你了!”

    牡丹决然而去,留下一个废物。

    牡丹是去找无禅了,无禅是一个能工巧匠,卖力工作认真干活,一直都是任劳任怨不计报酬不提条件。

    一间旁边,是有半间。

    这一间房子,无禅是给他的方殷大哥盖的。

    “无禅——无禅——”

    无禅失踪了,无禅去砍竹子,怕是给熊猫吃掉了,这让人有些担心。

    “相公——相公——”

    广阔的天地,坚贞的爱情,方道士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多余的人,可怜更可恨,可耻!

    “这死和尚!”

    牡丹大姐走了,方道士独自钓鱼,黯然**。

    可是天地万物有情,道是孤独寂寞,自有乐趣在其间。

    忽将一尾小鱼,拦腰钩了上来,竟是片鳞不伤,正是新鲜活泼!

    鱼在半空zì yóu,翻滚似是飞着,忽又飞来一只小鹤,雪羽墨嘴,丹顶鲜红。

    一口噙住,吞了下去!

    小鹤欢声飞走,似是得意,又似感激。

    风动云当空,翅翼自比邻,却是来了百十大鹤,灰鹤白鹤青鹤苍鹤,鹤鹤口中衔一果。

    山梨子,野橘子,猕猴桃,火龙果,大大小小,五颜六sè。

    衔而奉之,有若神明。

    方道士,又笑了。

    一只巨鹤划过长空,黑翅白羽根根若铁。

    鸟人还在。

    当然这又是阿乌的杰作,方殷没有这样的大手笔,这就是爱屋及乌。

    有牡丹在,不会饿着。

    是了,无禅要盖三间房子,对于盖房子,无禅已经颇有心得。

    “这不是马,这是鹿,无禅见过的!”无禅一边砍着竹子,一边认真地说:“是鹿!就是!”

    “错!”牡丹摇头,指点道:“这不是马,也不是鹿,这是一头驴!灰驴!”

    阿乌冷笑一声,道:“这是骆驼,长角骆驼,哈哈!”

    三间房,四不像,不急着走,还有一说。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m.qidian.阅读。</a>

二 舞竹龙

    “好大一根竹啊!”无禅欢喜道:“方殷大哥,你看!”

    正是好大一根竹,又长又直,又粗又硬,牡丹姑娘唧唧啃着一只黄皮梨子,嗔道:“无禅,不要理他!哼,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由他自生自灭罢!”无禅划拉着脑袋嘿嘿地乐,又黑又密的发茬儿又长出来了:“牡丹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方殷大哥,方殷大哥不是那样的,嗯!方殷大哥,无禅去盖房子了!”

    无禅去盖房子了,抱着一大捆竹子,兴高采烈地走开了。是的,无禅深爱他的方殷大哥,无禅知道方殷大哥很苦,风餐露宿,体无完肤,若非牡丹姐姐不干,无禅早就将自家的鸳鸯小屋给了他住了。鸳鸯小屋,又称龙凤之巢,是由牡丹设计无禅打造,自是牡丹和无禅小两口的一个爱巢。无禅蹲在地上,拿着断剑咔咔咔地劈着竹子,又拿眼频频瞄向他的方殷大哥,心里却也着实有些担忧。

    无能师弟说得对,他这是为情所困了,是这样的。

    为情所困,消得人憔悴,相思如刀,刀刀催人老,这种感觉无禅也曾有过,无禅感同身受。是的,方殷大哥需要无禅的帮助,无禅责无旁贷,尽管无禅不知怎样和他去说,但是无禅心里明白。林黛,林妹妹,她,就是方殷大哥的所爱,无禅一定要帮助方殷大哥,尽管无禅也不知怎样去帮他,但是无禅心里明白。

    好大一根竹,长直逾十丈,海碗口般粗,竹身黄褐片片覆壳直若龙鳞,竹尾硕大碧绿的竹叶簇簇又若龙尾。这样的竹子方殷见过,这就是天下最大的竹子巨龙竹,这样大的竹子方殷没有见过,这是一株老竹,这样的竹,是可以作房屋栋梁的。方殷只是看过一眼,还是那样郁郁寡欢,抱膝独坐水畔,望远方——

    远方烟波浩渺,秋水接连天边,时见群鹤舞起,时闻声声清唳。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却不入眼,亦不入心。怎不见得凌波仙子翩然其间,如梦似幻的一方天地又化作海市蜃楼。时见麋鹿猿猴,山羊野牛湖边取水,大大小小成群成队,却不见虎豹豺狼,熊罴猛兽。也不入眼,也不入心,这是多和宁静美丽的人间仙境啊,只少了一个她——

    “呆子!傻呆!又发呆!”母老虎咆哮如雷,牡丹神侠最最见不得有人装腔作势自命风流:“废物!饭桶!白吃白喝,去!去干活儿!”是了,无禅和尚是个老实人,这方坏水儿却是又jiān又滑的,是又丑又坏又jiān又滑:“我说弟妹,不是我不想干,借刀你又不给,你看这老竹子比无禅的那里还硬——”

    “我呸!不要脸!好你个方坏水儿,你敢再说!”牡丹怒目凶睛暴跳如雷,无奈方坏水儿已经变作方下流了:“天sè不早,时辰刚好,快快叫上你家无禅,进屋生小孩儿去罢。”大胆!放肆!牡丹当下飞起一脚,将方下流踹翻在地:“用你多嘴,关你屁事!哼!还用你说!”说罢大摇大摆得意走开,竟就真的叫了她的无禅相公,进屋生小孩儿去了。

    这是一件好事,无禅也没意见,转眼二人拉拉扯扯进了鸳鸯小屋,关上了门。旋即嬉笑声起,腻声回肠荡气,并以啊啊大叫呼呼大喘,听着就是风光旖旎香艳无比。方道士,叹一口气,取下缠在腰间的墨练,开始削竹子。事实如此,小两口的亲热那是每一天的必备功课,牡丹娘子每每兴之所至便即如此,无禅相公招之即来自也乐意奉陪。

    这就是阿乌不在的理由。

    有好戏,且不急。

    墨练锋锐无比,切竹如断腐木,斩龙尾,褪龙皮,剖其木身取其肌理,方殷要做一把竹剑。恪吾,恪吾,还是没有保住,方殷一下一下削着竹片,又想起了上清,又想起了师父。竹剑深黄,有锋无刃,有柄无锷,这一支竹剑,方殷是为她而削。竹身作一竹棒,长足五丈,通体圆直,这一支竹棒是要送给无禅,这样巨大的竹棒也只有无禅能使。

    是的,这一根大大的老竹是方殷要无禅砍来的,金玉宫是在山上,不容人入,方殷是要闯入金玉宫!林黛,林黛,你可还好?你在做什么?可曾想起我?黛儿,黛儿,你怎样了?你在想什么?想的可是我?转眼繁华落幕,说是情有归处,然而天各一方,哪怕近在咫尺。佳人不得至,何必起竹屋,当然方殷留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是的,方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老夫子是在上清,方殷要去见他。武功如何,并不重要,龙真如何,也不重要,何以方殷机缘巧合之下修成了空冥神功,何以武林大会威风神气又狼狈不堪那些那些都不重要。只是想留下,想再看到她,说上几句话,送她一件礼物,许有一个约定,就是三世三生,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只是痴心妄想又梦一场!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有可能,勇敢去闯,不试怎成!

    “嘭!”竹门洞开,无禅和尚哇哇大叫闯将出来:“着火了着火了!烧起来了烧起来了!”正是满脸通红火烧屁股也似,胯下又生生,高高支起了一顶帐篷:“啊——”噗通!稀里哗啦!一个蛤蟆跳下水,两只眼睛四条腿,当下就是一激灵,又手忙脚乱地向深水处蹿去!哗啦哗啦!稀里哗啦!无禅消失了。不一时,水面上露出一个青皮小西瓜,呼呼大喘两口,吡牙一乐:“凉快凉快,这下好了!”

    牡丹倚门,搔首弄姿,嫣然一笑,****无边。

    方道士又叹一口气,心说果不其然!这二人,有一说,一个血气正方刚,一个鲜花怒放着!正是牛嚼牡丹,可不大煞风景,明明干柴逢烈火,已经噼啪烧着了,可惜水到渠不成,空自花开不落果。无禅纵有不倒金枪,却是不知何以为用,牡丹总是百般挑逗,关键时刻又不干了。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牡丹的心,牡丹神侠心系天下志在八方,玩儿是没有玩儿够疯也没有疯够,生小孩儿,还早着了!

    事实就是,无禅仍是水深火热。

    事实就是,牡丹每每以此为乐。

    “我说弟妹,你就不要再逗弄无禅了。”方道士无奈道:“水很凉,无禅会冻病的。”

    “啊!啊!阿嚏!”无禅适时地打了一个大喷嚏,表示同意。

    “哼哼,有人可是眼红了!”牡丹嗤之以鼻,忽又挽鬓一笑:“死和尚不中用,丑八怪,要不你来?”

    “疯婆!”方道士暗骂一句,却也笑了:“无禅,来!试试这支打狗棒!”

    好大一支棒,天狗也打得:“呼——”

三 小试牛刀

    又过三天。

    竹屋还是两间。

    一间其乐融融chūn意无边,一间秋风萧瑟孤枕难眠。

    三天又三天,一共是六天,这六天牡丹无禅小两口儿过得是有滋有味快活似神仙,对于方道士却是一种煎熬,苦涩难言。方道士已经后悔了,当一个灯儿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无论明照暗映,一般费力伤神,这使得方道士愈加思念林仙子,整rì里无jīng打采茶饭不思饱受相思折磨,身上脸上伤疤渐淡又给牡丹挖苦得心烦意乱——

    不等了!方道士终于做出决定!明天,就明天!

    是在午后,秋雨漫天。

    方道士枯坐屋中,养jīng蓄锐,闭目修练。

    隔壁牡丹姑娘大跳大闹,加上无禅和尚大喊大叫,两个人终于开始生孩子了。

    是一枚蛋,可以孵的。

    就在这个时候,贵客终于来了。

    是神鹤。

    神鹤自行推开竹门,踱步进来,居高临下,态度傲慢。

    方殷不动,恍若未觉。

    神鹤四下看看,点了点头,又看向方道士,摇了摇头。

    方道士不动,只在睡梦中。

    了不得了不得,正是高手过招啊,比的就是定力、气势、以及心眼。

    “夺!”神鹤出嘴,直如钢锥,电般刺向方殷左目!

    方殷忽动,头偏三寸,恰恰避开一啄。

    “夺!”一击不中,取右眼珠!

    又不中,方道士听风辨位,如有神助。

    “夺!”这一下取的额头,当然神鹤只是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本就有所保留。

    中了。

    中了一野橘子,长喙直直穿过,生生套在正中,转眼叫也不得!

    神鹤大怒,当下飞扑而上,一支仙鹤神针改作两只灵鹤神爪,以生裂虎狼之势——

    岂不知方道士早有算计,抢先一个鹞子大翻身,一屁股坐在神鹤背上!

    原来阿乌真的很轻,就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神鹤一直错误地估计了死猪的重量。

    小辈无礼!不知死活!神鹤怒不可遏,当下颈如灵蛇,转头便啄!

    一只野梨?

    一个苹果!

    桃子一个?

    这是甚么!

    转眼硕果累累,大大小小五颜六sè挂满枝头,形状各异。

    神鹤完败。

    这就是神鹤和方道士的第一次较量,神鹤错误地估计了方道士的实力,因此自取其辱。一时彷徨无策,却又脱身不得,正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yīn沟里头翻船了!这是神鹤生平众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一时自是惊怒交集,yù将展翅斗室之中难以施展,却也拿他无可奈何。明明洪荒异种仙身宝体,偏偏送上门来给人当马骑着,说来都怪那个鸟人——

    “夺!”

    一镖突如其来,正中方殷左肩,却是叭嗒一下掉在地上。

    阿乌出手,一击而中。

    方殷一回头,门口是阿乌:“如何?”

    方殷低头看看那镖,跃下鹤背,叹道:“果然好镖,倒着飞的!”

    “哼!”阿乌冷哼一声,翩然进屋,端然就座:“少废话,快快认输啊呀!”

    说话电般弹起,无奈钩已入肉,鸟人屁股中招儿,一时也是怒了:“卑鄙!无耻!你个小人!”

    至此赌约完成,阿乌已经输了。

    赌约就是,方道士,能不能够伤到阿乌大人一根毛。

    方道士,太yīn险了:“你不要拔,有倒刺的。”

    阿乌已经拔了。

    不是一般地疼!

    阿乌忽然想哭。

    阿乌yīn险笑道:“阿乌没有输,阿乌不会输给一个死人的!”

    便此时神鹤已于门外奋力扯下嘴上拘束,一飞冲天起,长喙怒翕张——

    一声长唳破空,君临天下之威!

    “姓方的,等死罢你!”阿乌恶狠狠丢下一句,忿忿然捂着屁股走了。

    方道士,拿出一只锅。

    鱼钩钓鸟人,铁锅退群鹤,方道士算无遗策。

    天地苍灰颜sè,斜风细雨之中,忽将云起,势若遮天,成千上万只大鹤直似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盘旋当空,声声怒唳!扑楞楞!扑楞楞!万翅云集,直起惊涛拍岸声!轰隆隆!轰隆隆!生生乌云蔽当空,擎天巨伞撑开了!大场面!大阵势!方道士胆大包天,竟敢得罪万鹤之王,这下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忽又一声惊叫,窗外露出一个脑袋:“哇!好多大鸟!牡丹姐姐快看!好多!”

    集结完毕!发动攻击!

    “呼——呼——呼啦啦——”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飞行部队,无所不及,无往不利,这也是万鹤谷不见鹰鹫猛禽,虎狼远走蛇鼠隐匿的原因。惹不起,实在惹不起,转眼万鹤齐攻利爪如钩,扑击扑击又扑击,一批一批又一批,拆得七零又八落,犹自前扑后又继。光棍惹了大祸,鸳鸯惨遭波及,只在转眼之间无禅费心劳力搭建起来的两个小小竹屋便就毁于一旦,竹木茅草纷各处,棉絮羽毛遍地狼藉。

    是有锅碗瓢盆,还有毛毡被褥,这些家伙物什都是武林大会留下来的,说来三个人也是为了在此居住做足了准备。这时候,就显出锅的好处来了,但见惨烈战场之上弥漫硝烟之中生生出现了两口铁锅,巍然不动。两个大龟壳,严丝缝又合,方殷一个,牡丹一个,瞧它钢嘴利爪千千万万又如何!还有一个无禅,手里拿着一蛋,瞪着两只牛眼,自是又懵圈了:“啊?”

    啊什么啊?竟敢偷蛋?群鹤一见之下愈加愤怒,当下弃了那两个缩头乌龟,将所有矛头指向无禅和尚:“啊!啊!哈哈!哈哈哈哈!”怒则怒矣,连抓带捉,奈何这个和尚不用锅,本就是个金刚不坏的!万爪万喙加身,不过皮肉之痒,无禅便就闭了两眼盘膝一坐,任它如何。原是三人早有准备,无禅膀子还光着了,就是裤子破破烂烂,还有一套后备着了——

    果然有一套!

    阿乌眼见,心知,这回确是输了。

    阿乌揉着屁股,叹道:“鹤兄你看,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更难缠。”

    神鹤怒意未消,铁青着脸,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鹤兄,大人不计小人过,说来啊呀!”阿乌惊叫一声,屁股再次开花,自是神鹤心下不豫迁怒于他,赏过一记仙鹤神针。说来都是阿乌的错,阿乌自也无话可说,阿乌捂着屁股哭丧着脸,只道:“天!”天有不测风云,雨未霁,战犹酣,群鹤久战不下终于悍然发作,齐齐祭出致命武器杀手锏,生化炸弹!

    当下屎雨齐降,犹如暴雨兜头,无禅和尚当先倒了大霉,登时鸟屎浇了一个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其臭无比!中人yù呕!无禅再不能当,哇哇大叫着蹿将起来飞奔出去,扑通一下跳进湖里!一个蛤蟆跳下水,两只眼睛四条腿,带走一个大鸟蛋,留下两个大乌龟。毒气无孔不入,完全臭不可闻,只听得牡丹惊声尖叫在锅里也是声音沉闷,方道士却是一味闷声不响,似乎是给熏死了。

    群鹤心满意足,纷纷展翅高飞,此处不宜久留,又乱又脏又臭。

    战事稍霁,改窝里斗。

    又一时,乱草粪木之中两口倒扣大铁锅各开一缝——

    旋即,挪移,靠近:“我说,走了没?”

    “呕——臭死了臭死了!都是你个方咳咳,害的!去死罢你!”

    乒!乓!两锅对撞,战火重燃:“缩头乌龟牛牡丹!”

    “我呸!缩头乌龟丑八怪!”转眼二锅乒乒乓乓叮叮咣咣干将起来:“去死罢!”

    “你去死!”

    “小人!无耻!忘恩负义!”

    “你个泼妇!疯婆娘!”

    “啊呀呀,反了你了!你等着,看老娘不——”

    “咣当!”

    但见一锅腾身而起,其间红光一闪,一锅却是腾空而起,忽将翻转过来,生生覆于其上:“哈哈哈哈——”乾坤大逆转,王八叠罗汉,方道士独坐锅中得意狂笑,一时东歪西倒左摇右晃,却是稳稳镇压住了牡丹姑娘:“啊——方!坏!水儿——天!无禅!无禅!救命啊——”无禅拍马杀到,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玩好玩,这个好玩!”

    风起,云移,淡墨染就的景致,秋雨浸润了天地。

    神鹤飞在天上,神情愉悦安适。

    阿乌身附其上,一般默默无语,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青chūn渐逝。

    赌注就是:阿乌哥,你也来帮我。

四 为你

    天气睛好,阳光普照,吉rì已至良辰到,正是一个大清早!

    进军!金玉宫!

    三人为众,牡丹、方殷、无禅,这三个人,一向都是团结友好,战斗力惊人!

    无禅为先锋,走在最前面,扛着一支打狗棒,特大号儿的打狗棒!

    甚么狗屁仙人,一棒打落凡尘!

    方殷为中军,中坚力量兼狗头军师,拎一竹剑,号称神疯道人!

    不过见个人,谁说不让进,我呸!

    大将压后阵,其后自然是牡丹大将军了,朱雀神刀威震霄小,整个儿一个英气逼人!

    如此看来,这万鹤谷,今rì不闹它一个天翻地覆,那怎成!

    必胜!必胜!神气威风!

    自是一谷,群山环绕,金玉宫是在小镜湖西北边的山上,山路有人守卫。

    直取山路,正门杀入!

    开战!

    “三位,留步。”一人迎了上来,眼见面上堆笑:“小人常默,有失远迎。”

    今rì是有两名守卫,一名常默,一名东方亮白。

    东方亮白今rì当值,常默却是rìrì当值,只因常默心深如海,其意自知:“东方师兄!”东方亮白脸sè发白,却也心领神会:“三位稍候,东方亮白去去就来。”东方亮白走,便就常默留,这就是常默主动要求值守的理由:“知你会来,她在等你。”这句话,自是对方殷说的,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常兄有心,多谢多谢。”

    “少啰嗦!闪开了!”牡丹大将军横眉立目,威风凛凛:“速速退下!饶你一命!”

    这是一个草包,常默自不理会,常默只看方殷:“方兄,本宫二位仙长有令,这万鹤谷尽你三人游玩,但这金玉宫——”方殷点了点头,却也仍是一句:“常兄有心,多谢多谢。”常默点点头,又道:“话不多说,方兄,随我来。”他自有心相助,方殷不知就里,却也,仍是点头一笑:“常兄,多谢!”常默哈哈大笑,拔出佩剑当先循径上山,却是脚下踉踉跄跄口里大喊大叫:“好厉害!好厉害!啊——哎哟!不好不好!给他杀进来了——仙师!仙长——”

    “有病!疯了!”牡丹大为惊奇,美眸连霎:“这人,莫名其妙!”

    “方殷大哥,这——”无禅一般惊奇,转眼却见方殷大哥再无一丝笑意:“跟上!”

    金玉宫。

    说它是仙宫,瞧来是不同,朱墙黛瓦时隐现,青松修竹云霭中。

    说它是仙宫,金玉在其中,富丽堂皇又气派,斗拱如凤柱如龙。

    且不细说,故人来了,说是金玉其间,自有败絮其外了:“小野道!方小狗!”

    径上,山顶,一人傲然持剑而立,正是龙舞阳。

    一个趁心,一个合意,看来龙大太子也是心知有这一出,在此恭候多时了:“哈哈!知你要来,今rì你自寻死路,当啊!小秃驴!”如此宵小,不必大将出手,无禅和尚奋起打狗巨棒,势如猛虎上山,当先冲了过去:“又是你!恶人!该打!”是了,无禅生气了,此人无端辱骂方殷大哥,无禅不能忍!原本手下败将,龙舞阳不能敌,这又给他拿了一个海碗粗五丈长的大号儿竹棒冲将上来,龙舞阳登时不敌!却是望风而逃,未战胆气先丧:“结阵!结阵!”

    大敌来犯,仙阵早结,是为:大须弥九宫仙阵!

    九宫天格,井字为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众仙子仙使各就其位严阵以待。多持仙剑,间有仙索,宫门之前开阔地上青白金紫共计四十五人结为仙阵,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zhōng yāng,金玉宫一出就是大手笔,那是绝对给足了三个散兵游勇二虎将的面子:“啊——”

    游勇就是无禅和尚了,无禅又管他摆的甚么仙阵屁阵,当下一声虎吼抡起大竹棒就冲上去了!呼呼风声起,势大力又沉,金玉宫众人见状也自心惊:“且住。”却是散兵方道士喝住无禅,此番师出有名,自当先礼后兵:“小子方殷,见过二位仙长。”鹤公鹤婆俱在,宫门之前乌压压直有二百多人,今rì可说是jīng锐尽出高手齐至,却无贺仪,自无林黛:“小道士,莫要胡闹,这里不好玩。”

    说话的是玉大美人,玉大美人此时笑得是慈眉善目,不似母老虎,倒像一个狼外婆了:“还有你,小和尚,这好生生的,怎又拿着大棒子胡乱打人?”无禅挺胸抬头,大声说道:“无禅要帮方殷大哥!”此人有勇无谋,不堪大用,关键时刻当然要看牡丹大将军的了:“老太婆,你少废话!快快交人,不然,哼哼!”玉大美人拍拍胸口,似是给她吓得不轻:“道士和尚作怪,泼妇闹上了门,老头子,这可怎生是好?”

    “你是何人?”鹤公望定方殷,并无一丝笑意。

    说来平淡,但这一句,方殷想了许久:“上清,方殷。”

    “这是何处?”并非明知故问,鹤公语藏机锋。

    与明白人,必须说明白话,方殷低下了头,却是坦然说道:“我想见她。”

    “不可以。”只这一句,鹤公心如明镜。

    方殷沉默。

    还是理亏在先,枉自大天说破,方殷心知这一关,绝不好过。

    “窝囊废,闪开了!”当然还有牡丹,牡丹才是今rì王牌,杀手锏:“是你二人亲口许了我,这万鹤谷中任我三人游玩,可是?”鹤公不语,鹤婆冷笑,是这样的。牡丹得意指点道:“这金玉宫也在你万鹤谷中,有话在先,我三人尽可进得!”鹤公叹一口气,鹤婆冷笑说道:“好个小野道,鬼心眼恁多!”是的,方殷早已料定了这一切,为见林黛,现下已然师出有名了:“二位仙长,借过。”

    不成!自是不成!金玉在其中,佳人怎可夺!

    龙大太子极为不耐,挥剑怒喝道:“何必与他啰嗦!来来来,打过再说!”

    玉大美人眯了眼睛,转眼又笑得像个胖狐狸了:“左右是玩,话有两说,小滑头,你可要想好——”

    鹤公摇了摇头,叹道:“也罢!”

    话有两说,情关难过,当破须弥九宫阵,金玉宫中会佳人!

五 九宫须弥

    此阵,非彼阵也。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当年宿长眠于上清山门外以群兽石像摆下九宫八卦阵,困龙真七rì七夜,始有上清教真龙教二十四年互不相犯之约。此事旁人不知,鹤公鹤婆却是一清二楚,那时的宿道长就如同此时的方道士,也曾为了心上的人儿不顾一切,勇闯金玉宫。往事犹在眼前,二十四年之后金玉宫又来了一个小野道,方道士,卷土重来勇闯情关。不同的是,方道士有帮手,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回可是大不一样:“我来!”

    无禅和尚自告奋勇,拎着大号儿打狗棒就上去了。也无二话,当然,也必然是无禅,无禅之勇猛那是大家伙儿有目共睹的,说到打架无论单挑还是群殴,无禅都很擅长。九宫仙阵摆下,猛虎长了翅膀,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其间五人持剑围了无禅,却见好不生猛一个和尚,却是好长好粗好大一支棍棒!

    这一场是由大须弥九宫仙阵,对,无禅方殷牡丹三人。这很公平,其实不用方殷大哥和牡丹姐姐,无禅一个人就够了,无禅心说。他却不知这一套阵法乃是金玉宫镇门绝技,合击围斗之技,自是演练jīng熟,可说变化莫测,是有降龙伏虎之能!也未必,看着罢!无禅如虎,若舞竹龙,jīng巧绵密的阵法当以蛮力破之,不要忘了无禅也曾练过疯魔棍法:“呼——”

    开抡!

    南山禅宗镇寺之宝是为度佛棍,取自千年铁木之心,与哑僧定海及其疯魔棍法一并名震天下。然而就其长大雄壮而言,却不及无禅手中的巨龙大竹棒!海碗粗,五丈长,如此巨大棍棒也只无禅使得,无禅只以单手呼呼抡将起来,正是雄浑霸道势不可当!当下中宫皆退,一时风头无两,无禅这是兴正义之师做好人好事:“呜————”

    中宫黄土,廉贞之位,无禅一棍扫出五人皆退,外围四十人齐齐同退,有张有弛,松而不散。一击不中,疯魔势出,没有技巧没有招术,无禅也不管他甚么阵法,只将身化作生根老树,一臂连同一棍环于其首,瞬间呜呜沉重破空声起,狂风呼啸尘土飞扬,棍影漫天成一大圆,直似半空撑开一把无朋巨伞!冲!冲!冲!疯魔棍法无禅习之不成,但无禅疯魔之意已成,横扫八方!千军辟易!

    仙宫起于半山腰,宫门之前偌大一方平整空地,却也不够无禅折腾。无禅用的是最简单的办法,直冲!破阵!取的正北白水,贪狼方位,金玉宫一众仙子仙使忌他猛恶又要保持阵形,一上来就退避三舍辛苦万分!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先者避之不及,其后又取之不下,须臾之间无禅抡着大棒冲至山腰岩壁危垒处,一人已是退无可退——

    东方亮白。

    东方亮白一人镇守北方坎位,本就力不从心,往常这位置正是常默来守的。可是常默受伤了,已经吐血了,东方亮白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是有多重,但东方亮白已经有些醒过味儿来了:“卑鄙!小人!”正自肚里暗骂,眼前横生一棍,却是中宫五人缩身抢进齐攻无禅下盘,生生将东方亮白平白亮于大棒之下:“喀!”

    间不容发,东方亮白只得招架,无奈剑交于棒不得斩断便就一下,沛然大力之下脱手而飞!好硬的老竹!好大的棍棒!自是大惊闪躲,刚自险险避开一棒,又是一棒拦腰扫来,东方亮白怒喝一声冲天而起:“啊——”来不及了,一棍扫下半山腰,东方亮白不见了:“啊——————————————————————————”

    势无可当,九宫阵破。

    中宫五人各出一剑,无禅毫发无伤,衣服也没划破一点。

    一点悬念也没有。

    当然,不过刚刚开始,金玉宫大须弥九宫仙阵的威力,绝非浪得虚名。

    人如虎,棒如龙,风声未止,转眼无禅改弦易辙,回身杀向正南,紫火离位。阵法为何无禅不知,方位为何无禅不知,但无禅要将这九宫阵一举冲溃,让方殷大哥去见他的林妹妹!阵形又作反复,转眼势成合围,无禅在冲无禅猛冲无禅抡着棍棒冲冲冲,阵形阵脚随之进进进进退退退退退,北方坎位已由一中年剑士补上,衣作深紫——

    缺一人,补一人,金玉宫的仙子仙使也是代代传承,芥子纳入须弥,往复生生不息,是为须弥九宫。阵可破,自可成,成阵只须四十五人,宫前却有二百余人,金玉宫上代上上代的高手还自备战待援,少了一个东方亮白也没甚么。以众击寡,合围之术,这就是金玉宫久负盛名的大须弥九宫阵,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因之为大。

    也不如何,无禅战志无穷,无禅潜力无限,不管他百人千人还是万人万万人无禅一样,照样抡!呼呼呼!呼呼呼!无禅已然打得xìng起!呼呼呼!呼呼呼!无禅只觉酣畅淋漓!无禅热血沸腾无禅心花怒放,以雄浑的内力强健的臂膀舞动着大大的竹棒,战意大盛之下丹田之内的金丹又自缓缓转动起来,双目炯炯黑白分明却见十sè五光——

    仙绫出,蔽慧目,姹紫嫣红青黄白,眼光燎乱不见物。仙剑主攻,仙绫主防,以柔克刚,不二妙方。仍是五人居中合围,四面八方十九道长绫齐出,只掩其目,不当其势,只乱心神,不取手足。战局俄顷翻覆,无禅失了主张,一棒扫出花开万朵,一棒扫出落英缤纷,大棒再猛浑不着力,长棒是长长绫更长。当下乱花迷了和尚眼,瞧来甚是美观恁漂亮,早说兵刃并非无禅所长,无禅和尚已经找不着北了:“方殷大哥!方殷大哥!”

    是了,方殷大哥,该出手了!

    方殷已经出手。

    以竹剑。

    这是刚柔并济的阵,这是yīn阳相辅的阵,无禅一人破不得。

    已是繁华似锦,场面灿烂辉煌,游龙般的剑隐于眼花燎乱的绫,如娇艳的花丛间条条毒蛇潜行:“啊呀!”

    无禅已挂彩。

    嗤嗤嗤!嗤嗤嗤!方殷挥剑入阵,来个里外开花!

    鹤婆神情笃定。

    鹤公八风不动。

    龙大太子眉飞sè舞,看的却是牡丹姑娘:“美人儿——”

    牡丹羞答答,作百媚千娇状,横生生抛一媚眼:“唤我作甚么,你这大sè狼!”

    明争、暗斗、奇计、智勇。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这是方殷无禅兄弟二人第一次联手对敌,当以铭记。

    无论成败。

六 三人成虎

    出也无形,渺于天地,是为空冥剑气。

    方殷蓄势已久,自是一击奏功!嗤嗤破空声中三条长绫居中而断,是以剑气当空生生斩断!取的东南绿木,文曲方位,舍一剑断三绫,又取正南九人,紫火离位。九人,五绫四剑,方殷入其间,舍四剑断五绫,嗤嗤嗤嗤嗤!风逝又出,片叶不沾身,方殷入九宫穿花绕柳般以剑气连断八条长绫,须臾无禅压力骤减:“呼——”

    中宫不可入,入之反生制肘,方殷观战之时已经察明窍要,便于其外拨开云雾,以为无禅助力。转眼云开雾散,还复无禅清明,无禅只觉神清气爽又自呼呼舞起大竹棒,浑不顾身上多了几道剑伤!是的,无禅在与方殷大哥并肩战斗,无禅jīng神振奋,只觉开心已极!是的!方殷大哥就是比无禅强,无禅一直这样认为:“看罢!看罢!这就是无禅的方殷大哥,方殷大哥脑子好使能耐又大,无禅当然听他的话——”

    无禅心说,可以了罢!

    实则无禅只出了七分力,无禅作为破阵局中的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完全在依照他方殷大哥制订的计划认真执行。留三分力,也好说话,这又不是仇敌厮杀,出七分力可以了罢!不可以,无禅受伤了,这并不在方殷的计划之中。你是留了余地,人家不留情面,衣衫划破肉皮划破,道道血痕刺痛了方殷的眼:“无禅!打!出全力!往死里打!”

    “是!”

    方殷不是君子,无禅也不是,没有君子之交,有的只是兄弟!方殷可以伤,无禅不可以,方殷宁可死,无禅不能伤!金玉宫如何九宫阵如何,前辈高人如何绝代佳人如何,当下一举抛开!滚蛋!全部靠边儿站!瞬间所有伪装剥去,方老大的本xìng就是一个市井小人亡命之徒,早已输红了眼,输到无可再输!戾气悍然发作,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嗤嗤嗤嗤嗤嗤嗤!啊啊啊啊啊啊啊!

    竹剑再展神威,弹指间七人手腕太渊穴各中一剑,失声惊呼长剑落地几是同一时间!外围阵形已乱,方殷游斗其间形如鬼魅,每每竹剑刺出一沾即走,刺刺刺刺刺刺刺,破破破破破破破,腕破剑落脉损绫落,一时竟是无往不利,无人可以当其一合!百练jīng钢绕指柔索,无奈一柄小小竹剑,却是谁人给了方殷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着实是让人心惊肉跳使人瞠目结舌!

    里应,外合,就在方道士剑挑八方威肆无当之时,无禅和尚也自十足卖力百倍jīng神,于中宫左冲右突,以一己之力牵得九宫飘摇不定:“呼——”大竹棒舞得愈疾愈猛,雄浑破空之声呜呜大作,再也不容一人近身,再不容人棒下脱身!一棍前扫,当下落空,一棍前扫,又是落空,忽将一棍后扫正迎合围之势,三人退之不及只得格挡:“夺!”也是一声,三人滚倒灰头土脸,三柄长剑齐飞上天!

    剑可断竹,不堪力猛,无禅真正勇不可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破阵只在转眼之间,九宫皆乱败势已成!

    然而九宫破得亦可再成,早在方殷剑断长绫之时金玉宫上代高手已出,衣作青白朱紫共四十四人分布九宫阵外,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拢而围之,遥相呼应。剑没退一人,持剑进一人,绫断退一人,持绫进一人,三五息间前前后后九宫一阵四十五人已是换了个遍,二人枉自冲将一回却也徒劳往返,无禅仍在中宫,方殷游离其外。

    须弥复九宫,此番大不同!

    这一套阵法,这四十五人,已经演练了二十余年。

    万鹤谷金玉宫是为武林圣地,人人景仰久负盛名,自有其过人之能。

    代代相传,高手辈出,不止南山禅宗,也不止上清。

    这是大场面,于方殷而言,方殷没有见识过,无禅却是见识过的。便以无禅而言,当年无禅于翼州牛家曾大破真龙教四十八使布下的金丝铁蒺阵,但于今rì,此时,金玉宫布下的大须弥九宫仙阵而言,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当然是有大竹棒,当然无禅也更强,但这四十五人人人武功jīng强不逊指掌电剑司徒野,更是配合娴熟可说熟极而流——

    若是易与,轻易破阵,这便不是金玉宫。

    仍是长剑,百练jīng钢,无禅仍是一棒扫出,却是空!空!空!竹棒已断,连下三节,转眼五丈棒化作四丈棒,给当中宫当先三人一举斩断几若无声!仍是长绫,可刚可柔,方殷试以剑风破之,已是不得,转瞬困于正南紫火离位,于五绫四剑之下断绫不得夺剑不得,脱身也是不得!小和尚硬是要得,小道士足够惊人,金玉宫便就拿出了真正的实力,这才是大九宫须弥仙阵!

    繁花又开,无禅障目,左冲右突取之不下,棍棒扫出空自呜呜。

    五绫四剑,这已是抬举了方殷,单就离火九人便就困得方殷无可奈何,何谈破阵。

    自此方殷与无禅一般,兄弟二人各自陷入苦战。

    个中滋味,不必细说,金玉宫正是一株参天巨木,实非两个小小蚍蜉可以撼得。便就小虫变作大虫,便就草鸡成了凤凰,挠破一点树皮,啄落几片树叶,却也动不得其雄厚根基之万一!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大九宫须弥仙阵已经许多年没有动用过了,鹤公鹤婆无非想要借这一对儿难兄难弟cāo练一下阵法,顺便瞧个乐呵——

    “难得,难得。”鹤公摇头,叹道:“好了好了,可以了。”

    “不成!”玉大美人自不乐意,正自瞧得高兴了:“不给两个小鬼吃足苦头,怎能了得!”

    了得,了得,是不得了!是了不得!

    不要忘了牡丹,花中之君王!侠中之神凰!

    说不得,也要说,必须说,说说说!所谓三人成虎,散兵游勇不能成事,还有一个二虎将了:“一干废物!两个饭桶!”人比人,气死人,大将自当压后阵,这都是牡丹大姐的小弟,这个不能忍!不能忍!祭朱雀神刀,运覆水神功出相思刀法:“杀!”一吼惊天地,多年尘封的绝世刀法,退隐江湖隐忍多时的牡丹大师姐,行侠仗义打击坏蛋不可一世威风不二团团长,天下第一母老虎,终于出手了:“啊——————————————————”

七 可以道理计

    龙舞阳脸sè铁青。

    玉大美人脸sè铁青。

    鹤公脸sè铁青。

    金玉宫众人垂头丧气,脸sè一般不大好看。

    出手便将胜负逆转,大须弥九宫阵终是告破,这就叫大将出马,一个顶仨。

    牡丹神侠的能力,自是凡人难以企及。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其间过程不用多说,这是使的美人计。方道士用龙大太子自己的剑,架在了龙大太子自己的脖子上面,这样的滋味龙大太子感觉并不美妙。将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面,是一种非常之不好的习惯,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要是龙大太子出手的话早就将那可恶至极,更是yīn险卑鄙的小子一剑断头!

    这不是牡丹的错,多情是一种罪过,龙大太子拼死护卫着绝世美人使其于刀光剑影之中大摇大摆地逛了一圈儿,然后活sè生香风情万种毫发无伤全须合尾地回去观战。自家却给方道士毫不客气地留下了。活活儿一个肉盾,身子骨儿金贵着了,那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方道士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一合拿下,干脆利落。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sè字头上一把刀,当然这是美人计。当然这都是牡丹神侠的功劳,若非牡丹这种宇宙乾坤第一美女,龙大太子也是绝对不会上钩儿的。sè令智昏,惜玉怜香,尽管如此龙大太子也不怪她,一点不怪,半点儿也不怪。要怪只怪方道士,一定是他出的馊主意,龙大太子给人将剑架在脖子上犹自两眼深情款款,示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龙大太子,就是一个情圣。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尿照照自家!”当然牡丹不再客气,而且是郁闷之余大为解气:“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呸!狗都不如!”太过!太过!得了便宜又卖乖,骂了小的,老的自是不干了:“不成器的东西,丢了丢到家了!”玉大美人拼指怒喝,脸上横肉气得直抖:“你!放开他!你们你们,都给我退下!”

    金玉宫众人退下,各觉不耻不忿,颜面无光。

    龙大太子一将脱身,便即扬长而去,索xìng剑也不要了:“方殷!你给我等着,早晚——”

    无禅又添十几道剑伤,四丈的竹棒变作三丈:“方殷大哥?方殷大哥?”

    方殷木然不动。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罢了。”鹤公叹一口气,缓缓踱入宫门,就此走了。

    情长路漫漫,一关又一关:“剑来。”

    持于鹤婆手中的太素剑,才是真正强横霸道威猛绝伦的太素剑。乌黑长大的剑身,厚实沉重不失锋锐,正与鹤婆白胖高壮的身形相得益彰。神剑在手,威势赫赫:“rǔ臭未干,黄口小儿,来来来,莫说婆婆欺负了你等,你三个一起来!”龙飞凤舞,哑僧隐儒,鹤公鹤婆是为凤舞,偌大声名岂是平白得来!正是世外高人,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回说的是龙大太子败坏大须弥九宫阵,玉大美人单挑散兵游勇二虎将:“来!”

    正如同须弥九宫阵,玉大美人也是很多年没有出手了,这一回是给足了方道士面子。说的正是方殷,无禅不会出手,牡丹也不会出手,太素神剑之威本就不是己方三人能够当得,方殷心里有数:“无禅,这一场,我自己来。”无禅没有说话,无禅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无禅自是想和方殷大哥一起并肩战斗。不过皮外伤,无禅不在乎,就是打不过那个胖婆婆无禅也不怕,却是心疼了牡丹姑娘:“方坏水儿,算你小子有良心,我家无禅可是,哎!无禅,过来!”

    柔情蜜意,细细包扎,无禅仍自不甘,却也只得听话。

    方殷独自上前。

    这一次,方殷要独自面对,这原本就是方殷自己一个人的事。传说中的高人,不世出的神剑,依然阻隔在方殷与她相见的路上。方殷是要见她,纵使千山万水,方殷面对的是坎坷波折更是晦暗未明的前路,总是这般。方殷是有很多心事,奇特的际遇如同老树上横生的枝节不期而至,总是这般。一关又比一关难,一山更比一山高,方殷拎着一支竹剑走向鹤婆婆,心里忽然有些想笑:“鹤婆婆,得罪了。”

    小道士的嘴巴很甜,小道士的模样也不赖,若非是有身上三分野气脸上七分狼藉,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清俊少年。当然于鹤婆而言,方道士还是一个小孩子,他是所为何来鹤婆自然心知:“小道士,打赢了婆婆,你就可以去见她。”方道士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说道:“小子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万万不是婆婆对手,自是不敢——”

    无论如何,方道士还有一点勇气,从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是不敢,竹剑已出,一剑快似闪电翩若惊鸿直取面门,却是想要挑花了玉大美人的脸:“哈哈!小鬼头!”鹤婆一笑出剑,太素斜里劈下:“嗡!”自也早有准备,出手毫不客气,不等那竹剑挑花老美人的脸便就以神剑砍下小道士的头,这笔买卖当然划算得很:“跑不了你!”

    方殷飞退,实不能当。

    一寸长,一寸强,方殷当先出手那是礼数,一记虚招而已。退后三尺便即抢上,方殷以风逝身法与之游斗,心念电般闪过,仍是毫无胜算。太素七尺,五尺之锋,鹤婆已将太素剑法施展开来,招式大开大阖快而凌厉,只攻不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鹤婆用的是最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最有效的办法,全然不顾忌,无处不克制,方殷一筹莫展。

    破绽无数,无一取得,不得近身,剑法何用?就是依仗势大剑利,玉大美人一出手就稳稳吃定了方道士,竹剑不过摆设,腐朽不再神奇。忽忽斗了数十合,方殷已将竹剑倒挽,自知实不能敌。不能敌,只有耗,最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最最行之有效,当然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对于方殷而言。大象跳舞,蚊子脚步,风逝的神妙之处便就鹤婆也是难以破解,方殷就如同一片狂风中的落叶,柔弱无依沉浮不定,却不可摧。

    只有一个办法,还是一个耗字,风起青萍无用空冥之气一般无用,与鹤婆这样的绝顶高手对敌,这当真是难为了方道士。空守宝山,不得其用,龙教主是成就了方道士一般强横霸道威力绝伦的空冥神功,但有一样,方殷不得运用之法。天书,残卷,湖边独自摸索几rì,方殷略略悟得几分剑气指风御使法门,却也徒有其势空有其表,仍是不得真意。

    是没用,试过了,剑气指风入其间,浑若乌有。

    不想逃避,又能如何?

    无可奈何,别无选择,方殷也想将剑架在她白胖的脖子上,可她不是龙舞阳。可惜逃也逃不掉,也惜避也避不得,此时方殷的武功仍比鹤婆差了十万八千里,跑不了你!不要忘了鹤婆说过。太素余威犹在,浮游剑法又出,忽而长大沉重的太素剑变作了一根小小锈花针,轻巧巧挥舞于玉大美人手中,转瞬道道乌光化作灵蛇千条遮天蔽rì其形难辨,却已无声。

    这样的剑,是可以凭空将一只蚊子分尸的,分出六足四翅双须一根嘴,明明白白。方殷终是避不开了,只能退。无奈jīng妙过后便是奇快,方殷只觉眼前猛地一暗香气轰将扑面而来,便就全力飞身退后也是一般,给她一剑,生生架在了脖子上面。脖子有点冷,心里有点凉,将剑架在别人脖子上面从来就不是一种好习惯,报应来了,说来就来不要太快:“哎!”

    大败亏输,心服口服,这就是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837/ 第一时间欣赏希声最新章节! 作者:缚心术所写的《希声》为转载作品,希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希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希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希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希声介绍: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作,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希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