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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缚心术     希声txt下载     希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 点点星

    “元宝,你怎么看?”元礼问道。

    这句话本该二姐来问元宝,可是二姐脑子已经坏掉,因此元宝叹道:“打是亲,骂是爱,这叫,呃,反正就是挺好!”

    这叫情调。

    元芳痴痴望着空落落的长巷,面泛桃花,爱恨交加。

    众人脑子发懵,如同做梦。

    就在刚才,混乱之中,元芳姐忽然翻脸一抬手“啪”地抽了方小侯爷一记耳光,格外脆亮!

    然后小方侯爷就哭着跑掉了,跑回家里去了。

    多半人都看到了那一幕,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许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需要理由。

    这是报应。

    至少元芳知道,元芳的屁股给他摸了一把,趁乱,暗中摸了一把。

    当时人多,鱼龙混杂,元芳事后才发现那也许不是方兄干的,当时方兄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正在比划。

    究竟是谁干的?还是方兄有第三只手?

    这是一个谜。

    打在你脸,痛在我心!元芳神游物外,元芳心想原来这就是,爱!啊!

    这就是爱,但方小侯爷已经来不及回味了,这便就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家门口儿,探头探脑做贼一般摸了进去。

    门是开着的。

    事情当然没完,原来之前种种,不过铺垫。

    院中幽暗空寂,柔和月光及地,一切也无异常,与昨晚前晚没有两样。

    但见厅中一人,背身坐着。正是方老将军!

    冷冷清清。平平常常。这,与那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爹爹。”

    也无灯,朦胧中,方殷只能见到一个轮廓,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唔,唔,嗯。”这就算应声了,方殷松一口气:“爹爹。方儿回来,那个晚点儿,呃,不早了,爹爹睡下……”这并不奇怪,为什么三更半夜自家老爹会一个人坐在这里,方殷比谁都明白:“爹爹?”这叫抓个现形,自也无话可说,奇怪的是:“唔,唔。呃!”

    凑上前,看到了。桌上一只碗,碗中半碗水:“这……”

    方老将军正自捏着多半个干馍,一口一口啃着,缓慢地咀嚼,费力地吞咽:“唔,唔,呼……”

    分明看不分明,分明说的是情:“爹爹!”

    为什么!

    一切都是明明白白,如同白水如同干馍。你自胡吃海喝,这里白水干馍,你自花天酒地,这里白水干馍,你自金山银海,这里白水干馍,你自壮志凌云,这里白水干馍。甚么才是固守?甚么才是风骨?一旁看着就好,何必与你多说?你自龙凤呈祥花团锦簇,我是啃着干馍喝着白水,你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也喝着白水啃着干馍,总之有人必须好好反省一下,忘乎所以的时候就想想这白水干馍:“咕嘟!”

    方老将军喝下一口水,长出一口气,道:“坐。”

    “扑通!”一下,方殷跪倒在地:“爹爹,方儿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这又哭了,这回真的,后悔地,也是心疼的。

    不敢出声,无声泪流,方老将军皱着眉头看着,方殷跪在一旁低着个头。

    半晌。

    方殷不敢抬头,方老将军又吃上了:“唔,唔,呃……”

    这就叫身体力行,示范教育,这是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不端之举不可行,不义之财不可得,方儿,你起来,爹爹与你说——”

    原来如此!

    “是!是!”原来方小侯爷私下收礼,辱没门风之事已然败露了,正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方道士这下终于是恍然大悟了,这时候方道士才知道慕容公子究竟是有多么明智,自无二话,忙不迭一把将那叠儿金票儿从怀里掏出来,恭敬递上献宝一般:“爹爹你看,你看你看!一百多万两金子,都在这里!爹爹你拿去军营,方儿知道……”

    方老将军吃了一惊,一百多万两黄金,委实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是的,自始至终,方殷都是这样想的。

    不义之财,取之不义,但钱财本身并无不义之说,济世为民若何?凉州之役,甘州之役,隆景将士阵亡三万有余,伤者残者不计其数,而隆景朝下发的抚恤金不过百万两银,原本就是杯水车薪。当兵为甚?打仗为甚?舍生忘死又为甚?保家卫国是的,多半兵士也是生计所迫,谋个出路谋个前程。桌上这一叠儿票子,是有天大用处,方老将军比谁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是一个惊喜,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咳!咳!咳咳咳咳!”

    方老将军呛着了,好多,好多的钱啊!方老将军从来都没有见过。

    好孩子,方老将军说,起来罢。

    方殷这个孩子,既仁义,又孝顺,不愧是方家的人,还有什么可以说?

    钱能通神,果有此说。

    但方道士跪地不起,一味忸怩,只觉羞惭:“呃,我,那个,爹爹我……”

    吭哧憋肚一时,又自探手入怀:“这里,好像是还有一张,也不多,一千两,刚刚……”

    刚刚好像是,昧下了。

    一千两,是所有金票之中面额最小的一张,原来是,方小侯爷眼见自家实在太穷,因此私自截留了一张打算给罗伯补贴家用。可怜的孩子,这是穷怕了,念在他是初犯又有自首情节,方老将军也就原谅了他。方老将军大咳,眼中有泪,咳出来的,咳出了血。当然也是老毛病了,咳完就着干馍,和水咽回肚里,老人家就此起身,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钱,临走时还是又夸奖了小方殷一句,好孩子。

    物尽其用,也无二话,不义之财,仗义疏之也罢。

    这就没了。

    一夜暴富,瞬间赤贫,方老大人生之中的第一桶金就这样,被白水干馍糊弄走了。

    好歹小命保住了,正是福祸相依啊!

    又一时。

    当繁星满天,天清地朗的时候,方道士怀着轻松过后的失落心情回到屋里,才懂得了甚么叫作硬道理!

    屋里,桌上,一碗粥,两只馍,还有半碟腌萝卜。

    竟然,还是热的!

    月光如水,滴滴是泪,真情才是金不换,亲恩就是硬道理!

    这就是方殷的家。(未完待续。。)

八 公子生财之道

    正是疑心生暗鬼,方道士本就心里有鬼,空自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就是外头太吵,吵得方老将军睡不着觉,然后起来给自家的宝贝儿子把夜宵热下,顺便吃点儿零食。

    不过如此。

    让他按点儿回家那是必须的,不过晚了一点,也就晚了一点,方老将军并不打算责怪他。年轻人嘛,都是这样,谁个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当然方老将军可以理解。老将军虽然固执,但绝不是个死板的人,这些年下来几千几万几十万个孩子都带过了,自不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眼里。话说军营里,比小方殷调皮捣蛋的多得是,别说猴儿了,猴儿精都有,一手调教出来哪个不是铁血儿郎真正汉子!实际上方老将军管教孩子比带兵打仗还有经验,父子兵,子弟兵,方老将军就是军中之魂。大父不是三无将军,实际上也从来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敢于公然叫嚣辱骂,叫板方家就是挑战隆景全军——

    小方还不知道老方究竟是有多么牛逼,所谓朝云暮雨一切种种不过浮云,只要方老将军一声令下,弹指间就可以给它灰飞烟灭。这就是孔老夫子所说的天下第一大英雄,国之基石,一柱擎天,所以将军、侯爷、大父种种称呼都无所谓,隆景朝的军人们向来是只听一个人的话,对他比自家亲爹还要亲,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这人就是小方他爹老方,一个大半夜独自啃着干馍喝着白水的人。

    所以。方小侯爷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牛逼。甚么王孙贵族。甚么天之骄子,通通不在话下!

    即使是,慕容公子。

    一夜无话。

    且不说方道士如何思前想后心猿意马,忽悲忽喜百味陈杂,慕容公子就要来了。

    慕容公子来之前,先说下公子的钱。

    说的是,生财有道。

    慕容公子是当朝第一权臣,左相于深的儿子。独子,此为其一。慕容公子是有钱,钱多得数都数不清,公认的天下第一有钱人,此为其二。毫无疑问的是,权钱交易自古有之,之所以慕容公子能够迅速聚敛数以亿计的金钱,自与其权臣之子的身份有着莫大干系。当然隆景朝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止一个,不说老皇上,仅以八王而言。无论谁个都比慕容公子身份尊贵地位尊崇——

    所以说,生财有道。道是门路,赚钱法门。

    这里就必须提到于藏海于老先生了,如果没有于老先生,即便慕容公子能够赚到这多钱,只怕早就累到吐血而亡了。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向来都是一拍即合,慕容公子和于老先生就是一对儿合作紧密配合默契的赚钱搭档,也可以说是生意伙伴,合伙人。于老先生有一个身份是真龙教天宫宫主,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也是无关紧要,于藏海已经够多了,也不差朝云暮雨楼的二老板一个——

    有些事情,于老先生是不好出面的,所以慕容公子在台前。

    事情太多,慕容公子是不好处理的,所以于老先生在幕后。

    两个人,在生意上,自合作伊始,对于每件事情的观点都完全一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只有真正的明白人之间,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个世上真正的明白人不多,就像那句话,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且不说明白人,老皇上就是个明白人,老皇上什么都明白,也明白为什么慕容公子富可敌国自个儿反而穷得像个叫花子。因为要是反过来,老皇上必定声名狼藉遗臭万年死无葬身之地,而慕容公子一般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先不说老皇上,老皇上的故事有很多,老元吉这个人那简直比方老大都要有趣,留待下回分解。

    还说财路,简单地说,天下财路千千万,慕容公子身处最最核心的,可以四通八达的那一个点。往深处说,生财之道也是万千法门之中的一种,如同武功,如同学术,要发财就必须先明白,明白赚钱的道理之前,先明白做人的道理。大体来说,天底下每一个人都活在一个圈子里面,几十人的,几百人的,或说几千人的,大圈子中圈子小圈子,金圈子银圈子铁圈子,分隔又有交汇处,四下一环套一环——

    无疑慕容公子身处的圈子是一个最顶级的圈子,以钱财而论,如同地心。

    慕容公子就在地心的中心,慕容公子就是核心的核心。

    慕容公子生财之道有三。

    一,掮客。

    公子是为天下第一大掮客,公子赚钱赚的就是关系钱,圈里的人都知道,但是谁也学不来。举个例子,商人甲听说贩盐赚钱,就想贩盐,贩到京城赚大钱。做生意是好事情,但有风险,生意越大风险就越大,当然这个道理商人甲也明白。商人甲经商多年,自也是个精明人,但商人甲还是疏忽了一件事情,想要做大生意,就一定要找到慕容公子。很不幸,商人甲没有找到慕容公子,于是这个盐就贩出了两种结果,无数个悲剧。

    第一种,商人甲自产自销。

    自产可以,自销就不好说了。在商人甲带着运盐车队,路上没有被强盗打劫,劫财劫命甚至劫色的情况之下千辛万苦地来到了京城,眼看就要进城门了。这时候需要一个证,贩盐证,这件事情商人甲没打听清楚,于是盐被没收了,人抓起来了,判了三年。这是好的,如果商人甲有证的话,顺顺当当地进了城,面临的将会是一个更大的悲剧。

    你去哪里卖?

    街边摆摊是不行的,摆了三天,罚了三千。盐是一包也没卖出去。商人甲只好去租店铺了。花大价钱。租了个临街、宽敞、上档次、有停车位的店铺,敲锣打鼓放了鞭炮开张。开张半月,门可罗雀,盐是一包也没卖出去。于是降价,薄利多销,同时促销,买一包送一包。卖了一个半月,商人甲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盐还是一包也没卖出去。

    这就奇怪了,莫非京城百姓不吃盐的?

    商人甲,也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一怒之下使出了杀手锏,白送!

    三个月以后。

    当商人甲终于发现哪怕就是一包盐就算是白送也送不出去的时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商人甲不深浅盲目卖盐,一定是触怒了某些地方势力,行业寡头!没办法,有钱大家赚。商人甲的盐自家卖不出去,只好低价转让给别家卖了。岂不知。不管价位多低,哪怕免费铺货,当地所有盐商都拒绝合作,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句话: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水很深呐,而且很浑,过了半年商人甲赔得只剩盐的时候,才知道了商人乙。

    曾经是有无数个商人甲栽在了商人乙的手里,因此京城盐业圈没有商人甲,只有商人乙。曾经有一个人领取了曾经商人甲的一包免费盐,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命令将一整包免费盐免费吃了下去,那个人后来免费戒盐了。京城所有的盐都是从商人乙的手里流出的,因为商人乙的爸爸是朝庭盐业司的司长,这件事情是这一个商人甲卖了半年盐,赔得只剩盐的时候才知道的。

    盐巴不能当饭吃,卖不出去还不如屎,这一笔生意做得,铁定是赔掉腚了。后来商人甲百般打呼千辛万苦地终于找到了商人乙,认怂,服软,三孙子一样哀求商人乙低价收了自己的盐,一千万两银子的货只要一百万两银子。最后商人乙拿着二两银子的货款走人了,那是回家的路费。商人乙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算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第二种情况,倒买倒卖。

    实际上第一种情况和第二种情况是一样的,一种结果是破财免灾,一种结果是人财两失,所以说商人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

    第三种情况,就是慕容公子了。

    这个商人甲,是一个坚忍不拔,从不向命运屈服的人,信奉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从哪里赔了钱就要从哪里赚回来的道理,因此回去以后励精图治,变卖家产,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就成仁。钱是赔掉了,但更加宝贵的财富,就是经验教训赚到了,经此一役商人甲终于晋升为一个真正的商人,这一次是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其实所有的经验教训,各种门道以及行业信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商人甲知道了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叫作慕容公子。

    这一次,商人甲没有带盐,带的是钱。

    全是金子,金条,一千万两,整整十六辆马车的黄金。

    慕容公子很好找,就如同朝云暮雨楼一样好找,商人甲在朝云楼花了一百万两金子又在暮雨楼花掉了二百万两金子以后,终于得到了一次与慕容公子面对面谈话的机会。原来慕容公子这个人很简单,那次谈话也很简短,只有一句话,你去找于老。找于老的结果就是,一千万两,十六辆马车的黄金,全部变成了朝云楼的建筑材料。

    现下京城中只有商人乙,没有商人甲,商人甲终于变成了商人乙。原来商人乙的爸爸退休了,原来的商人乙现在是盐业司的司长,和现在的商人乙好得穿一条裤子。现在的商人乙,身家是两千万两金子,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发多么大的财。因为贩盐的钱,每年净利润的百分之八十都要送礼,堆在暮雨楼里,同样变作了建筑材料。

    以上都是废话,都不是重点,关键问题是:圈里人了。

    还有下文。(未完待续。。)

九 公子生财有道

    原来的商人甲,现在的商人乙,身份是天下第一大盐商。

    商人乙喜欢坐在靠近城门的茶楼喝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某些外地的菜鸟盐商拉着一车车的盐,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地进城卖盐。京城里的盐价高谁都知道,利润丰厚,让人眼红,一个商人甲倒下去,还会有无数商人甲冲进来。这是一种享受,商人乙享受着高高在上,神明一般的感觉,使得商人乙明白了一个道理:圈外人就是局外人,个中趣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终有一人,会取代现在的商人乙,那人会是此时的无数商人甲其中之一。但商人乙知道,即使此时的商人乙将来不再是商人乙,在慕容公子这个圈子里,不会吃亏只会沾便宜。在慕容公子这个圈子里,任何人都会发财,发大财发小财,大家都在做着只赚不赔的生意。商人乙也知道,自己只是这个圈子之中的边缘人物,而自己的成功故事再也寻常不过,根本就不值一提。

    商人乙有个朋友,叫作商人丙。

    商人丙做家俱生意,来料加工,批发零售,商人丁是他的原料供应商。两个人也是合作很多年了,从来没有红过脸,好得也是穿一条裤子。早先不是这样的,早先,商人丙和商人丁还没有真正开始合作之前,各自上当受骗,各种被坑,几乎都要破产了。商人丙和商人丁二人之间第一次合作,那绝对是一段不大愉快的回忆,几乎导致了两个人同时破产。

    当时商人丙和商人丁订了一批木料。海南黄花梨。价值黄金百万。双方签好合同,摁了手印儿的。说的是挺好,订金也给了,结果发过来一看,非洲白酸枝。这商人丙当然就不干了,当时订红木家俱的人是很挑剔的,别说白酸枝了,你黑酸枝也没人买。人家商人丙要的是木材,商人丁等同于发过来一堆木柴。而那一笔订金,百分之三十的订金,就是商人丙手中仅存的流动资金,这等于是要了商人丙的命。

    其实商人丁原本也是个实诚人,因为经常发出去了货收不到回款,而且实在没有现货才做出此种无奈之举,商人丁也不是有意的。商人丙拿着合同找到了商人丁,准备讨个说法,不行就拼命。跟他同归于尽。但商人丁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你付订金。我给保物,给足我一百万我保证给你一百万的海南黄花梨,非洲白酸枝额外赠送。

    后来这个事儿就闹大了,打了官司,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两个人因为同时不服判决结果,大闹公堂,一起蹲了监狱。

    等到出来了,世界大不同!

    二人联手合作,重整山河,变卖家产,又共同为朝云暮雨楼的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之后,终于一起得到了拜见慕容公子的机会。天字第一号,那一次商人乙也在场,中间商人乙也给出了不少力。就在那一次,商人丙和商人丁也终于见识到了慕容公子的行事风格,那一次慕容公子一个字也没有说。就那么微笑着,倾听,似乎是在听着一个有趣的故事,任二人哭诉、恳求、阿谀奉承、信誓旦旦保证。

    当商人丙和商人丁发现一桌子人都像看傻子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俩的时候,还是商人丙的朋友商人乙为二人指点了迷津:去找于老。

    道理很简单,既然要你来了,这事儿就是成了。

    公子从来不谈事情,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都不谈,因为没有必要。

    有事就找于老。

    现在的商人丙,是全国最大的家俱供应商,连锁无数。

    现在的商人丁,是全国最大的木材加工商,搞深加工。

    两个人现在也都是上千万的身家了,也是朝云暮雨楼的经济来源之一,每年各自上交百分之八十的净利润。

    不用保金,不用保物,没有甚么能够可靠过慕容公子这个名字,作为一个买家由慕容公子作保拿到的货永远都是货真价实,而且质优价廉,作为一个卖家永远不用担心你的货款会少一毛钱,哪怕一分钱。以慕容公子为核心,慕容公子身边的人形成了慕容公子的圈子,只要进了慕容公子的圈子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做任何生意,包括处理任何事宜都会事半功倍一马平川,这本就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圈子不大,只几百人,说过非富即贵,圈里的人并不是互相都认识。共识就是,只有和慕容公子坐在一起,至少喝过一次酒的人才算是圈里的人,否则就是圈外的人。通常圈内人因为某件事情见面,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都会微笑、含蓄、略带羞涩地说上一句:我是公子的人。一句就是涵义万千,同样也是意义重大,而且在圈内圈外同样适用,所有难题迎刃而解,胜过任何金口玉言。

    没有人敢冒充,没有一个人,活着的。

    这是财路之一,占公子年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最大的一条。

    其二,地皮。

    做人当须高瞻远瞩,尤其是做生意,以于老先生和慕容公子的无上眼光,如何发现不了地产行业的商机!大后宫占地巨广,又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放在京城以外不亚于一座城池的面积,慕容公子已经得到了这一片地的永久使用权。南面沿街,也就是朝云暮雨楼的这一面,左右二百丈许全部商铺,共计六十七家,包括酒楼粮行、钱庄当铺、赌场夜店、盐业总部家俱中心等等。

    没有一家是慕容公子开的,公子只收租金,其中店面最小的一家,一年的租金是十万两金。最大的一家是开赌场的,千万两金。六十七家,不包括朝云暮雨楼,基本上每一家都是同行业里面规模最大的,效益最好的,没有一家赔钱的,从始至终所有的铺面没有一家转租的。其余三面全是墙,一直到头两面光,这是一种资源上的极大浪费,原因是嫌吵。实际上慕容公子并没有真正去做地产生意,因为嫌累,本儿大利儿小。

    租金收入,占公子年收入百分之二十左右。

    其三,教育。

    金鳞书院和池鱼书院同在京城正东南,背倚金陵河,人堂正对面,与朝云暮雨楼相隔不是很远。金鳞书院是朝廷办的,池鱼书院是商贾办的,七年前慕容公子将两座书院同时收购,现在公子还有一个身份是校长。不是校长,有校长,应该说是院长,或是校董。七年下来慕容公子只将两座书院视察过三次,由副校董之一于老先生和副校董之二三花公公陪同。知识就是力量,可以改变人生,而掌握了未来才是真正掌控了世界,两座书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未来。

    学费收入,占公子年收入的百分之十。

    一般孩子,是进不了金鳞书院的,金鳞书院的八十多个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姓元。下一任皇帝,也许就出在金鳞书院的八十多个在读生当中,或者之前毕业的。这是一种情节,不得不说的是,慕容公子年少的时候也上过学,进的是池鱼书院。无论以前,还是现在,穷人家的孩子都是上不起学的,池鱼书院的学费也很贵,虽说不像金鳞书院贵得那么离谱儿,但一年学费下来也要黄金百两。

    就说当时,趁上二百两金子的,绝对算是中产阶级以上了。

    池鱼书院和金陵书院一般大小,但在读学生始终保持在五千人以上,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此时是有八千余人。两座书院都很大,很有名,在全国范围之内从任何方面来讲,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两座学院同样都是祖国的未来与希望,一股天下无出其右的庞大力量,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是你们的归根结底还是孩子们的,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忘了老师可以忘了同学也不可能忘了慕容校长。

    事实如此,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其四,就是朝云暮雨楼、金陵河画舫、以及种种闲杂收入,其实占得并不多。

    其实朝云暮雨楼只是一个标志,就如同慕容公子之名只是一个招牌,基本上每一天,公子都无所事事。

    公子的钱,似乎得来很容易。(未完待续。。)

十 窝头江山

    小方是一宿没睡,兴奋得,各种兴奋。

    老方也是一宿没睡,也是兴奋得,只有一个原因。

    只有罗伯睡得很好,不过罗伯从睡醒了也开始兴奋了,比老方小方都要兴奋。罗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家老爷那么开心了,老方守着桌上那叠儿票子的模样就像一个守财奴,两眼一直在放光。那么多的钱,罗伯也没有见过,就算不是自己的,瞅着也高兴。因为开心,所以高兴,兴奋就是难免的了,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钱。

    公子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厅里围着一张桌子,吃早饭。

    慕容公子也是几乎一宿没睡,这个人的精力也是充沛得很,通常一晚上就会制造出许多人的各种兴奋,而且不知疲倦,像是一个永动机。这个永动机爬墙头进来,熟门熟路地微笑着,和三个人风度翩翩地打一声儿招呼:“鼓捣猫捏?鼓捣鹰捏?”

    这很无聊,罗伯没有理他。

    方老将军报之一笑。

    只有方小侯爷深知礼仪,也是不敢怠慢,双手抱拳道:“鼓捣猫鹰兔!”

    齐活。

    公子点了点头,翩然入座,静观三人痛啖窝头稀粥咸菜条儿,眼角眉梢都是笑。

    半晌,罗伯终于坚持不住了,无奈笑道:“见笑了啊公子爷,俺家这向来粗茶淡饭,不比……”

    方老将军收起金票。

    只有方小侯爷懂得待客之道,掰了半个窝头儿给他,客气道:“不用客气,想要说话,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公子大口地吃着窝头,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在方家讨到半个窝头,比跟老元吉讨到半壁江山都难。这还亏得方小侯爷,这几天吃他的喝他的拿他的玩儿他的,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亏欠了他的,才出手如此之大方的。当然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方小侯爷这是打算用窝头儿堵住他的嘴,以免祸从口出。岂不知怕什么来什么,没吃几口。果然慕容公子问道:“纪之,左右今日无事,不如去我那里……”

    “不去!”不待他说完,纪之一口就断然回绝,用一丝一毫也没有商量的语气说道:“见识过了。也就罢了,我说过只去三天。多半天我也不去!而且。你听好——”说着,义正词严,信誓旦旦道:“从今以后,朝云暮雨楼,我方殷再也不会去了!”说完,见无人搭理。又长出一口气,叹道:“不端之举不可行,不义之财不可得,还是爹爹教诲得好啊!所谓‘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我方家世代清廉忠义,安贫乐道……”

    其后滔滔不绝说了好大一段儿,一气呵成,熟极而流,似乎昨天晚上做足了功课。

    “啪啪啪啪!”终于,可算是,罗伯开始鼓掌,并且用衣袖擦着眼角儿说道:“好啊,好!真好!”

    同时,方老将军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开了金口:“小慕容,我说过,你莫教坏了他。”

    公了大口地吃着窝头,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道:“你是怕了,阿怜姑娘。”

    反击开始了。

    这话一出,方道士立时心里一突,情知不妙:“阿怜姑娘?”

    果然,罗伯当时就来了兴趣:“阿怜,阿怜,嗯,没听说过,哪家的姑娘啊?公子爷,公子爷,快给小老儿说说……”

    罗伯,对这个,最上心了。

    “阿怜,是个好姑娘。”慕容公子吃着窝头,讲道:“阿怜过年整十八,生得就像一朵花,品貌俱佳人人夸,心灵手巧会持家——”我日!方道士心说一句,自知情势已然急转直下:“人是千般万般好,更是多才又多艺,只有一样,这孩子身世孤苦,双亲全无,不得已屈身于朝云暮雨楼里,做了清倌人——”这个清倌人,罗伯也知道,因此罗伯听到这里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卖唱的么,和俺家少爷似乎,似乎不大……”

    方小侯爷偷瞄一眼,发现方老侯爷的耳朵竖了来:“咳咳!”

    “正如此!”慕容公子点了点头,叹道:“阿怜是好,但出身贫寒,身份卑贱,又如何配得上纪之?只可惜,只可惜一片痴心,终付流水,终付流水。”一声叹,声声叹,方道士就是知道这事儿没完:“出身贫寒如何?如何说得卑贱!”

    方老将军,怒了!

    这看的,瞪的是方殷,方殷汗流满面:“不是,我又没说,我……”

    “濯于污浊,清亦如莲,多少富家子弟财帛诱之,多少王孙公子门楣许之,但阿怜不从,宁死不从。”公子徐徐道来,话说真的也似:“不以贫苦而轻贱,自尊者人恒尊之,阿怜是个好姑娘,纪之,对么?”这话问得,方道士别无选择,只好无奈答道:“对。”并用两眼斜瞪过去,以示严重警告:“对极了!”

    “但有一人,英风侠骨,重情重义,视钱财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慕容公子无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此人身处奢靡浮华之地,酒色财气弗能动其分毫,即令王侯之家,蓬门寒士自居,正是忠孝两全,同样品貌俱佳——”罗伯连连点头,插嘴道:“岁数儿也是正好儿!”同时,方老将军的眉头舒展开来,但有一人频频以眼作刀,严厉警告胡说的不要再八道,以免惹来杀身之祸:“如此英才俊彦,自得佳人青眯,阿怜对其一见倾心,愿效红拂,誓死追随……”公子接着说,并横过一眼,示意其乖乖听讲,再不老实将你那点儿糗事儿全部抖落出来:“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纵使阿怜一心相许,那人……”

    “我吃饱了。”那人立起身来,摸着肚子:“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

    “……阿怜日夜哀哭,泣血断肠,奈何,奈何,奈何情深缘浅,纵有肌肤之亲……”

    “啪!”方老将军拍案而起,虎目圆睁:“方殷!”

    “扑通!”方道士跪倒在地,哭道:“我没有,我没有啊爹……”

    “没有?”罗伯情知不妙,赶忙起身,果然就是一声断喝:“罗伯,取我剑来!”

    “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这事儿,闹大了,慕容公子摸着肚子,飘然而去:“方郎,方郎,缘愁似个长?”(未完待续。。)

十一 通天筷子

    慕容公子回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厅里哭,一个立着,两个跪着。

    方老将军虎目含泪,骈指喝骂:“岂不糊涂,岂有此理!你莫再说,此事休要再提!”

    这教训的是罗伯,罗伯老泪纵横,居然还在顶嘴:“左右也不是人,老奴死也要说!老天爷,老天爷啊,我方家……”

    而方道士,直挺挺跪着,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竟然,唱上了。

    这仨人,也是一台戏,慕容公子翩然入座,静观其变。

    “方殷,你听好——”眼见他一味装疯卖傻,老方愈怒,指着小方的鼻子,一字一字道:“话就放在这里,你若负了人家一分一毫,项上人头,自行割下!”

    说罢,出门,拂袖而去!

    看样子,方道士该招的已经都招了,慕容公子叹一口气,接着唱道:“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哼!”罗伯爬将起来,冷哼道:“这老古板,死脑筋,吓唬谁了,咱不怕他!”说着,啪啪拍着胸脯,大声叫道:“你放心,万事有罗伯,罗伯给你做主!”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方道士缓缓起身,口中兀自轻吟慢唱,含情脉脉地看着慕容公子:“林妹妹,该你了。”慕容公子当仁不让,以女声和道:“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也就露齿一笑。那么低垂了头:“做大呢?做小呢?”罗伯哈哈大笑。眉飞色舞:“那还用说。好事儿趁早,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眼前分明外来客,心里却似旧时友。

    弦外有音,自当知心,方殷忽觉意味索然:“慕容兄,你又来做甚?”

    “做媒。”慕容公子笑道,也是玩兴正高:“是罢,罗伯。”

    “是是是。这好事儿,大好事儿!”罗伯老眼昏花,没有嗅出客厅里的危险味道:“俺就说,公子爷是个大贵人,怪不得这一大早上喜鹊登枝儿,叫得那叫一个响亮!”

    后院,有一株银杏,粗大苍老,枝叶萧条。

    上头没有一只鸟儿。

    方家太穷,鸟儿都不来。难得一大早上来了这只贵人鸟:“叽叽啾啾——唿啾唿啾——”

    “是这!是这!”罗伯眉花眼笑,听得明明白白:“公子爷学啥像啥。有才!有大才!”

    “哦,做媒。”很明显,罗伯是一个挡箭牌,应该拿开: “既是媒妁之言,当有生辰八字,慕容兄,想必——”

    “可不,可不是!”罗伯信这个,罗伯一拍脑门儿:“要得,要得!公子爷,你瞧我这老糊涂,这不说还忘了问……”

    “庚申年,乙卯月,丙午日,壬寅时。”公子张口就来,正是学啥像啥。

    罗伯念叨一时,记下,客套两句,兴冲冲跑出门去。

    也是急不可耐了,京城柳树巷有个王瞎子,算命很准,很有名的。

    好了。

    很好。

    方殷微微一笑,客客气气说道:“公子爷,您老坐好,稍等片刻。”

    慕容公子叹口气:“你放心,我不跑。”

    正是稍等哪有片刻,弹指之间剑已取到,自当手刃奸人,报仇雪恨:“久闻公子剑法通神,当世不作第二人想,方殷斗胆,敢请公子指教一二。”

    钧天在手,天下我有,方大剑客虎躯一震,霸气侧漏:“请——”

    这就对了,作为一名剑客,总不能一天到晚风花雪月,是时候以武证道了:“请——”

    何况方大剑客学了绝世武功,又服了半生仙露,正是心高气傲自信爆表的时候:“请赐教!”

    公子两手一摊,也是有些无奈:“我即剑法通神,此时手中无剑,如何与你比斗?”

    这是借口,明显怂了,方大剑客不屑笑笑,抽出腰间墨练甩将过去:“用这!”

    “这个太轻,我使不来。”这话说过,不是借口。

    “用这!”方大剑客怒了,大步上前,啪地将钧天剑拍在桌上:“你莫再说……”

    “这个太重,我使不动。”果不其然,也是借口。

    怂人呐!孬种!方大剑客肚里暗骂,自也一颗红心三手准备:“你等着!等着!”

    又跑了。

    “给!”又一把剑,普普通通,方老将军的佩剑。

    “这个,不好罢?”慕容公子皱着眉头,一脸都是忧心忡忡:“少时动起手来,难免磕碰损坏,世伯怪罪下来,我又怎好交待?”

    方大剑客无语。

    半晌,道:“去取你的问心剑,你去,我等。”

    “问心之剑,歌舞亦可,赏玩亦可,最妙滋养冰髓,不宜刀兵血光。”

    反正有话说,左右也不成,方大剑客木立半晌,又道:“我知道,你是怕了。”

    “非也,非也。”慕容公子拈起一根筷子,置于指间把玩:“纪之,你火候不到,又心浮气躁,此时与我来比,那是必败无疑。”

    原来如此,慕容公子认为,以方大剑客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向他挑战的资格。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大剑客,当然不服!

    实话总是太伤人,无奈现实很残酷,慕容公子这话说得算是很客气了,实际上是,必死无疑!

    事实就是,天差地别,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你看。”慕容公子拈起那根筷子,轻轻放在桌面上,只一下:“看。”

    筷子竖着,一柱擎天,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了桌子上面,立得比某位剑客还直:“这——”

    方大剑客,凑将过去,错目细观:“看,看甚?这有何难?”

    筷子尾端较粗,截面方正而平,放桌上就算三岁小孩子也能一下立好:“再看。”

    慕容公子拈起另外一根筷子,一般竖着,这一回是大头儿朝下:“看。”

    一下,就那么一下,一下就是,一上一下笔直一线,两根筷子一柱擎天:“啊?”

    方大剑客,呆若木鸡。

    这不可能,筷子头儿那是圆的,这头儿圆的,那头也圆的,方大剑客摒住了气,不敢呼吸……

    时间停止了,一般。

    没有机关。

    没有破绽。

    许久。

    “纪之?试试?”慕容公子笑道:“一般立好,和你比剑。”

    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万万种可能其中的一种,如何才能找到那一点,悬而又悬的微妙平衡。

    也好让他,静下心来。

    罗伯回来的时候,发现厅里一人,守着两根筷子,潜心研究。

    简直就是,愁白了头!(未完待续。。)

十二 一二三四

    其实罗伯回来的时候也是心情大不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脸晦气的样子。

    算了,不合。

    非但不合,而且大凶,没有一样不冲的,甚么五绝七煞了,妨上克下了,说得那叫一个难听,而且是没法化解,当真是岂有此理!这也罢了,关键是一张口就二两银子,而且不让还价,说甚算这一回比算旁人二十回都要费力等同泄露天机必定减寿三年,所以即使是四十年的老交情少给半分钱也得当场翻脸并且拼了老命。这王瞎子,见钱眼开,非但欺生更是杀熟,罗伯回来时候追悔莫及也是心疼了一路,正是花冤枉钱找不自在——

    正因如此,罗伯信了。

    阿怜是个好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命不好。

    人的命,天注定,罗伯信这个。

    所以此时的罗伯就是天了,代表着天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因为心情不好,罗伯谁也不理,小祖宗不理,大贵人不理,径自回屋躺床上生闷气去了。

    饭也不做了。

    三个人,中午都没吃饭,慕容公子就在书房里看书,方大剑客一直在摆弄两根筷子。

    及至黄昏,霞光万道,方大剑客终于大彻大悟!

    “看!”这就摆好了,一下子,成了!

    笔直一线,一柱擎天!

    中间多了一只手,坚如磐石,承上启下,起到了固定、平衡、以及对接的作用。

    慕容公子看过一眼。点点头。表示已经看了。

    一时无语。

    “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没有可能:“你在这双筷子上面,究竟动了甚么手脚!”

    公子微笑,轻声叹道:“这一手儿功夫,我练了十年,你知道么?”

    原来如此。

    正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方道士若有所思,这并不只是说的立筷子。

    “势单力孤,难以立足。十年立得一双筷子,未必立得一个人。”慕容公子徐徐道来,隐有深意:“譬如立得此筷,须得人正,心正,行得正立得直方可,纪之,你明白么?”

    经典啊,有深意,这分明说的是做人的道理!

    譬如孔老夫子所言。但得做人做得好,武功哪有练不好的道理?

    “明白。”方道士茅塞顿开。并且深有感触:“你练十年,我练半天,这筷子要是能立得住么,那才真个叫作——”主要是,作为知己,必须知根知底,说话慢慢将手松开,拿开,放下来:“没有道理。”不要听他说得好,实际上,慕容公子这个人,吹牛皮向来不打草稿,骗死人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这,又作何解释?”

    仍是一线,直指苍天,两根筷子一上一下凝固住了一般——

    立在那里,未动分毫。

    “一个十年,一个半天。”慕容公子肃然起敬,当下赞不绝口:“只有一种解释,你是一个天才。”

    “一个半天,一个十年。”天才就是非常人等,等于就是非正常人:“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动了手脚。”

    一根筷子拿起来,一根筷子竟还在:“或者说是,旁门左道。”

    慕容公子,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那一根筷子,很是欣慰地笑道:“知变通,不盲从,纪之,你立住了。”

    二人相视一笑,此事揭过不提。

    公子所习内功,功名《万象》,是为龙真所传,与方殷所修空冥神功颇多类似之处。观天地万物,得万象神功,此功为龙真三十年前所创,只传给了两个人。一个人是慕容公子,另一个就是燕悲歌,龙大教主正式的徒弟只有两个,同样是,一人教了三天。如同问心剑法,如同生杀棒法,真正说到武功,武学之道,天下第一不作第二人想,必定龙真。

    万象功法,问心剑法,一般神奇。

    神奇的是,万象功,见识愈广博,功力愈深厚。

    而问心七式,对于人生感悟愈深,剑法愈精湛。

    两样都是修练不来的,多半靠悟,悟性。

    事实上,近年来慕容公子功力衰退不复当年,而剑法日日精进可说青出于蓝,七式问心已然得了六式。

    何以如此公子不知,反正公子也不在乎。

    习文何用?习武何用?辛苦算计拼死拼活又何用?莫得太累,往开了想,赚点钱花花就是了,人活一世吃喝玩乐才是王道。所以说但凡天底下还有一个人,比方老大还没有理想没有抱负,那人必定就是慕容公子。所以说这个剑是没得比,立个筷子不过也是小把戏,事实就是这几天方老大经历的事情太多,积在肚里,一时消化不了憋得难受,所以慕容公子帮助他静下心来。

    不说多,先吃饭。

    晚饭是方殷做的,方老将军没有回来,也就方殷和慕容公子,还有罗伯三个人吃。

    做的是四菜一汤,变着花样儿,当然变来变去还是那个样,说过材料有限。

    方小侯爷让慕容公子请了三天,这是要回请三天,还他个人情了。

    粗茶淡饭,也没有酒,当然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感觉。

    当晚慕容公子住下,一连住了三天,一直住到大年三十。

    一连三天,平淡如水,两个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不是睡觉就是聊天。

    就是闲聊,互相打趣,斗嘴皮子瞎扯蛋。

    其间方老将军回来过两次,住下过一晚,总共说过三句话。

    嗯。嗯。你莫教坏了他。

    说也奇怪,进了方家,就像是与世隔绝了,没有人来找方殷也没有人来找慕容公子,一个客人也没有。

    难得清静,难得清闲,方殷以为,因为是有慕容公子。

    罗伯并不奇怪,近些年来方家都是这样的,对于罗伯来说,这几天热闹得就像过年。

    应该说是比过年了还要热闹,罗伯守在家里,经常是一个人过年。

    今年不同。

    今年有三个,不,是四个人,没有人比罗伯更高兴。

    只有一点遗憾,老少都是男丁,清一色的光棍儿,这又不过光棍儿节。

    莫非光棍儿也扎堆儿?

    许多事情罗伯都不能理解,譬如慕容公子,那小公子爷哪里都好只有一样不好,三十好几了,还在打光棍儿。

    这一点,小少爷可不能学他。

    不能!

    大年三十。(未完待续。。)

十三 五个光棍

    这一年好长。

    过年,对于方老大来说是一种很遥远的印象,似乎从未有过,那些奇思妙想。

    终是今日不同,家人团聚,过个大年!

    红日高悬,天气晴好。

    厅里,桌上,八碟八碗,四荤四素,土豆丝儿花生仁儿,白菜心儿萝卜条儿,烧鸡整整一只,蹄花满满一盘儿,又有酸菜腊肉,外加红烧丸子。此外大米白饭,黄酒一坛,与那爆竹声声热烈奔放,共将醇厚的年味儿深情渲染。这是有多么地丰盛啊,直教人心里乐开了花,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吃喝喝,自也千家万户其中之一,小小的温馨场面再也寻常不过。

    是寻常,不正常。

    慕容公子,似乎就要赖在方家,老死终身了。这位爷,要说接连几天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这大年三十的还赖着不走就不正常了,他又不是方家的人,这又不是三缺一。罗伯,心里还是小小地有那么一点意见的,于家的事情罗伯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因此罗伯好心好意地劝道:“公子爷,吃过了饭,你就回家去罢!”

    “我也要红包。”慕容公子道。

    都说慕容公子有钱,至少罗伯就没有看出来,这人身上,除了衣服毛都没有:“好好好好,红包红包——”

    主要是,一旁方小侯爷手里拿着两个红包兴高采烈地显摆,没完没了:“哈哈,眼红了罢!”

    罗伯给了慕容公子一个红包,方老将军也给了一个。

    一个里面。一枚铜钱。

    一人两个。公平地道。方小侯爷也是一样,这下慕容公子乐了:“你看你看,我这鱼的,还有乌龟!”

    “是么?是么?”方小侯爷凑过头去看,又拿出自家铜板相互比对:“可不是么,还有条蛇……”

    此铜板,非彼铜板,个儿大图案精美。专为过年铸的。这钱有讲究,名为厌胜,或说大压胜钱,寻常十个铜板才能换这一个。慕容公子的铜板上头,印的双鱼龟蛇,字是天下太平、千秋万代。方小侯爷的铜板上头是有龙凤星斗,印着福禄双全、辟邪除魔。正是图个吉利讨个好彩,这下就皆大欢喜了,慕容公子一般将铜板捧在手心上,同样爱若珍宝。眉花眼笑。

    红线绳穿起来,双双腰畔佩戴。从此慕容公子变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这一个年过得,也许最开心的不是罗伯。客套的话慕容公子不很会说,于是由方小侯爷带领,同干共敬,吃吃喝喝,这一顿饭吃得是天长地久欢庆喜乐。慕容公子不很会说,方老将军话也不多,谁都知道过年不许说扫兴的话,但于家的事情方老将军多多少少总要知道一些,因此也要多说一句:“我说于家贤侄,吃过了饭,你也回家看看,这怎么说也是一年到头——”

    于家,贤侄,这弦外之意慕容公子自然心知肚明:“不急,不急,还早,还早。”

    这个于家贤侄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整整三年,急也急不来的。

    这一次方殷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忽然兴致全无。

    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扫兴,坐一时,四个人酒不足饭不饱,就此草草散伙。

    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子,还能说甚么。

    傍晚。

    方老将军在书房里。

    罗伯在厨房里,做鱼,年年有余嘛,罗伯做鱼。

    后院,树下,一个公子一个少爷,坐着板凳,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说到一个有趣的话题,说的正是,光棍问题。

    光棍很多,暂且不提,还说天下第一要紧事,罗伯做了一锅鱼。

    锅是大铁锅,鱼是小麦穗儿,水早烧开了,柴火风箱小板凳,呼呼啦啦挺红火。小鱼儿下锅囫囵个儿,一勺儿大酱撇下锅,搁一把香葱,丢两瓣儿老蒜,慢慢搅,搅匀和。咕嘟咕嘟一冒泡儿,香味儿这就出来了,上头贴饼子,棒子面儿的小饼子,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眼瞅这就要就熟了。不用翻个儿,小火儿炖着,吃的焦黄嘎嘣儿脆,揭开锅盖就齐活。

    小鱼儿的鲜香,玉米面的醇香,实实在在的炊烟乡土味道,伴着洁白氤氲的蒸气,弥漫在鼻端,腔膛,肺腑,心间的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慕容公子一定要留下来的理由,罗伯说了,中午吃得太油腻,香甜还得靠这个。饼子小鱼是很香,馋得野猫都来了,喵喵喵,喵喵喵,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野猫在房顶上探头探脑,满脸新鲜一个个儿。难得,难得,这里可是贵人巷,王侯府,寻常这方家就连野猫也是不来的。

    天黑了。

    隐隐传来热闹喧嚣,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万家灯火通明,几将星辰失色。

    这一处。

    但有孤灯映衬,更是遍地清辉,天上月亮只有一个。

    “不早了,回家罢。”一个老人,两个老人都这样说:“回家,回家去罢。”

    慕容公子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慕容公子并不打算回家:“走走走,我陪你去,也该方殷拜见一下伯父了。”

    是这话,好极了。

    “也罢。”其实啊,没什么,慕容公子无奈笑笑:“走着。”

    灯映人如织,良宵正此时,二人去往相府的方向,四下都有璀璨的烟火。

    说着,笑着,那是一个多么有趣的话题。

    光棍问题,是方老大发现的,从江州方老大说起,及至上清,凉州,京城,方老大一辈子都在和光棍儿打交道,老老少少各色人等,大大小小多如牛毛。叫花老大的难兄难弟就不用说了,经光棍儿老薛带到上清一众老道光棍儿的手里,与一干小道光棍儿厮混,后头老夫子老先生老将军老管家无一不光棍儿,打仗时候更是千千万万基本上清一色的光棍儿兄弟光棍儿汉——

    这不是,过个年也是,四个光棍儿过。

    这是命。

    如果不是巧合。

    慕容公子的圈子是金钱圈子,方道士的圈子就是光棍圈子,同样是天底下最大的。

    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无禅和尚,不过无禅和尚比较惨,娶了天底下最大的母老虎,过得就连光棍儿都不如。

    还有一个光棍儿。

    不是四个,是五个,一二三四五,两个人又笑。

    没心没肺,哈哈大笑。

    这去见的,就是第五个,如同方老将军,曾经不是光棍,现在很是光棍的一个。

    老光棍儿。(未完待续。。)

十四 左相于深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方殷见到了又一个另类的人,左相于深。

    于府,方府,离得并不远,说话就到了。

    同样长巷之中,也是戒备森严,年三十的晚上这一处的禁军府卫比平时还要多,多出几倍。但这哥儿俩何许人也,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就在众军卫的注目礼中大摇大摆,光鲜亮丽长驱直入。奇怪的是,众军卫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是愕然,很是费解的那种奇怪,并不像是看到了一黑一白两个无常鬼,不是惊慌骇异的那种样子。

    这与方小侯爷无关,说过,慕容公子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整整三年。

    于是乎,还没进门,方小侯爷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情绪当中,只觉心下发毛,危险无从寻找。

    门是紧闭,黑色,灯光惨白,阴风阵阵。

    门楣二字:相府。

    四下没人,鬼都没有,这一处是绝对安静,可说死寂,远方喧嚣另一世界。

    方殷看了慕容公子一眼,发现其星眸黯淡,面容失色,笑的样子就像在哭:“是这?”

    慕容公子,幽幽叹道:“是这。”

    不对劲儿,反正就是不对劲儿,方小侯爷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只觉身上有些冷:“咝——”

    是寒意,寒意无边:“砰!砰!砰!”

    阶下两石狮,门上双铜环,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人吗?有人吗?”

    岂不废话!

    慕容公子笑道:“不用喊门,蝠爷会听到的。”

    “福爷?”方小侯爷心里怕怕。这是在给自己壮胆:“福爷——开门——来客啦——”

    方府有管家,于府也有管家,这个管家叫蝠爷。

    据说,蝠爷的耳朵比蝙蝠还要灵敏,因此被人叫作蝠爷。

    过了半小时,门还没有开。

    这下非但方小侯爷奇怪,就连慕容公子也有些奇怪了,心道:“这老王八,莫非死了?”

    “吱——吱——吱呀呀——”门开了。

    同时探出一个头:“你个小王八,我就是死。也得等你回来以后!”

    是的。蝠爷的耳朵比蝙蝠还要灵敏,可以听到人的心声。

    蝠爷,姓王,名福。据说从前是个大人物。

    “你个老王八。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忽尔大笑:“我这回来了。你快死去罢!”

    “吱扭扭——”一个又瘦又小,黑蝼蛄一样的老人钻了出来,疏眉寡须。面如枣核:“哈哈哈哈哈,你个小王八!”

    竟是一个侏儒,只将腰板儿挺得笔直,头顶不及方殷腰际:“好好好,好你个小王八!”

    方殷没有笑。

    蝠爷眼中有泪,绝不是笑出来的,慕容公子一般。

    “三年了,三年了!”蝠爷笑道:“你便不看你爹,也该回来看看蝠爷,你有种,有种啊哈哈!”

    “莫说这,朝云暮雨楼,你又不是没有去过。”慕容公子笑道:“一月你去一回,三年三十六回,不是么?”

    “是是是,是是是!”蝠爷还在笑着,声音有些嘶哑:“我就回回去,回回见不着,你好,你好,哈哈,好你个小王八……”

    “你是回回去,我是回回见。”慕容公子笑叹一声,道:“蝠爷,这就够了。”

    “呸!”是这样的,蝠爷知道:“我呸!”这就够了,已然足够:“莫叫蝠爷,我呸呸呸!”

    慕容公子又是一笑,这一次没有还嘴。

    看样子,这福爷与慕容公子的感情,绝对不亚于亲爷爷和亲孙子的感情,莫非福爷也姓于?

    “莫非是他,亲地爷爷?”方小侯爷,如是想道。

    “你是哪个?你谁啊你?”说过,蝠爷可以听见人的心声:“人模狗样的,莫非你是小王八生的,小王八蛋?”

    “啊?”方小侯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我靠!你个老王,呃——”

    这老头儿,甚是没有礼貌,但有慕容公子在侧,方小侯爷及时打住:“小子方殷,给福爷拜年来了,祝福爷多福多寿,寿比天齐,活一万年。”

    蝠爷大怒:“小王八蛋!滚犊子去!”

    “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大笑:“哈哈哈哈哈!”

    “一般,一般!”方道士这个人,就像是一阵春风,走到哪里吹到哪里,将欢乐祥和的气氛带到哪里:“尽交些个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这里是,相府。

    小慕容总算是回来了,蝠爷当然高兴得要死,和他斗上几句嘴,就是蝠爷活着最大的乐趣。

    然而相府不同,进了于家,没有人会再有开玩笑的心情。

    进门的时候,方殷看到福爷抱了抱慕容公子,两个人互相看过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相府很大。

    前院宽敞气派,假山水池亭台,四下也有灯笼,一律雪白颜色。

    荧荧的白,幽幽的白,衬得灰梁黑瓦,别无二种颜色。

    相对而言,方府就像是一个火柴盒。

    其间有人,有人在走,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

    就像是一个默片,黑白无声世界,置身其间有一种梦游的感觉,究竟是谁在梦游?

    “咳!咳!咳咳!”这是方殷在咳,这就已经,有些抵受不住了。

    一户人家,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莫说这是,三十年夜。

    穿过正厅,行进一院又一院,左拐,右拐,到了。

    是一间屋,隐约烛火。

    慕容公子立在门前,当先而立,这一次方殷是做不来的:“相爷。”

    蝠爷叫门,是叫相爷。

    语落,死寂。

    “禀相爷,忠勇侯之子,方殷方纪之前来拜见。”必须这样说,公子不能提:“相爷您看——”

    半晌。

    “知道了。”就一句,三个字,平平淡淡,古井不波。

    完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没别的了。

    这一道门,原本方殷就是进不去的,你来拜见人家未必接见,甚么侯之甚么子也是一样的。

    蝠爷又叹一口气,却也无声无息,只摇头,示意——

    慕容公子视若不见,身形笔直立在门前,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

    “咳!”方殷清咳一声,深施一礼,恭声说道:“小子方殷,拜见世伯,今日冒昧造访,失礼之处还望世伯见谅。”

    只无声息,全不搭理。

    方殷僵在当场,心下已然后悔来这一趟,更是嗅到了一种极为危险的味道——

    慕容公子,已将双拳握起,紧紧握起!

    最大辱没,莫过无视,方殷是于慕容带来的,屋里那个人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不开门。

    方殷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小子先行告退,世伯早些歇息,明早方殷再来……”

    “咣!”就是一脚,门板迸裂:“喀啦啦啦!”

    “纪之,有些人,不用与他客气。”慕容公子扬长而入,回眸一笑:“外头风大,进来说话。”

    纪之只有一个,朋友只有一个,没有人能欺负了,没有人。

    烛光跃动,那人朦胧眼前,举杯独饮,坐也身形笔直,处于完完全全静止的状态。

    当时方殷只有一种感觉,那是一个,方形的人。

    四方形,正方形。

    “你好。”不觉上前,不见慕容公子笑,只听得一声:“于深。”(未完待续。。)

十五 不会笑的人

    直呼其名!

    那人动了,原是本就在动,极缓极缓地饮下那杯酒:“阿福,关门。”

    那门,几乎给慕容公子一脚踹烂了,现下处于半瘫痪状态,委实也不好关:“喀刺刺——嘎吱吱——

    蝠爷也不多说,来来回回摆弄门板,那声音听上去让人牙根儿都发酸。

    “纪之,坐。”慕容公子已然就坐,正对房门,招手笑邀:“权当自家,不用客气。”

    方殷心下惴惴,自也不敢怠慢:“侄儿方殷,见过伯父。”

    说这话时,方殷正对那人侧面,行拜见视,又瞥到一个棱角分明的清晰轮廓。

    犹如洞窟之中,黑黑寂寂一石。

    人是方的,方正无比,脸是黑的,有如包公,这就是方殷对于深的第一印象。

    所谓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方小侯爷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家教良好。

    半个小时以后。

    蝠爷终于将门板拼凑完毕,硬是凑和关上了,随之喏喏告退。

    一个小时以后。

    曾经方殷以为那是一种考验,现下却不得不怀疑那人根本就是一个聋子:“侄儿方殷,见过伯父!”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以后。

    果然,聋的。

    要不然就是故意的,很好,有种!走着瞧。

    桌上有酒菜,有杯有筷,慕容公子轻酌浅饮,早已变回了从容优雅的模样。

    不生气,气大伤人。纪之未必应付不来。

    相爷又算个毛?于深又算个鸟?知道老子谁么?给脸竟然不要?我们都知道毗湿奴神是有许多种身份。实际上第一声招呼。也就是门外拜见的人是方家贤侄,第二声招呼,也就是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之前的人才是纪之。只不过,面子给的是慕容公子,事不过三,第三次是在做出警告,那个人就已经是方道士了,这下就回归本性打回原形了:“侄——儿——方——殷——”

    忽将放声大吼。字字入耳锥心,霎时风起云涌,着实天雷滚滚永无止休:“见——过——伯——父————————————————————————————————————”

    八个字,十分钟,单一个“父”字就吼了五分钟!

    直吼得:全城强震举世皆惊,神佛暴走妖怪横行,铁树开花石人垂泪,昼夜颠倒乾宇神经!

    首当其冲,左相右耳。

    吼毕,余音袅袅。果然聋的果然变成了,聋的。

    其实相爷的耳朵聋不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爷的半边脸都打湿了:“哦。”

    相爷缓缓地抬地袖子,慢慢地抹着脸,淡淡地说道:“纪之,坐罢。”

    这人,绝不简单。

    怕是天塌下来,他也这般模样,现下就连方老大都有些佩服他了:“不用客气,全当自家。”

    这人就是左相于深,便以方殷之眼,复观左相于深。

    不出预料,正面看也是,方的。

    方的脸,方额头,方的眉毛方的鼻子,方的嘴唇方的下巴,颌蓄短髭,一般方的。

    或说,双眉浓重,虎目棱棱,鼻直口方,一身正气!

    身着冕服,冕袍冕帽,没有光泽,灰黑颜色。

    是与慕容公不同,完全不同,无论形象气质,父子二人一点都不像。

    模样,看是五十许人,灯下,并不显得苍老。

    方殷入座,双手置膝,笔直端坐,又变回了一个规矩懂事的后生晚辈:“谢世伯赐座。”

    于深又不说话,化身朽木腐石。

    一时静默。

    一世静默。

    所有上蹿下跳,鸡飞狗叫,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如同狂风暴雨过后,如同一颗石子哪怕是万钧巨石投入深潭,还是那么阴冷而又压抑,心头愈加沉重!方殷终于明白那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这人不会笑,非但不会笑,而且脸上不会出现任何表情,包括喜、怒、哀、乐,恐惧忧伤种种,他似乎就是一个活着的石头人,天生没有感情。

    不苟言笑,不动如山,无法交流,无法沟通,这是一个无趣已极的人。

    有如行尸走肉。

    怪不得来时所见,那些丫鬟家丁都是一般,和这样的人相处早晚都会崩溃的,疯掉,得神经病!因为神经病,是会传染的,方道士终于想到了关于相府,一个形象的比喻,相府就是神经病院相爷就是神经病源,是为活死人症,**型性。所以说,慕容公子必须要逃出去,赶在没有疯掉之前,飞越疯人院,海阔凭鱼跃,三年不回家,是了!其实慕容公子有时候精神也不大正常,比如刚才无缘无故踹门那次,只怕,只怕,只怕这疯病不但会传染还会遗传……

    这就是方道士,任何时候都会胡思乱想,无事生非的。五十步笑百步,何其愚蛮之徒,他就不想想刚才某人无缘无故大吼那次,那样的典型性症状又是从何而来?当然这也怪不得他,其实啊,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疯人院,病有轻重,无人不疯,方道士毕竟还年轻,这个深刻而有内涵的道理他不会懂。比如说,经常有人闲来无事跑到空旷无人的楼顶上向天吼叫,或者一气之下将楼道的安全门全都踹坏掉,实际上正常人和疯子之间的区别就是思想和行为之间的区别,每个人的身体里面都有与生俱来的发疯因子,或说细胞。

    精神已错乱,疯病在蔓延。

    “纪之,你看。”慕容公子斟一杯酒,递给了他:“这就是于深,一个不会笑的人。”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不能!

    方殷立起,双手举杯,恭恭敬敬道:“伯父,这杯小侄敬您老,祝您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活一,呃——”

    这里,改口了:“长命百岁!”

    语落处,相爷点了点头,缓缓端起杯,慢慢喝了下去:“好,好孩子。”

    看!

    这就叫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原来,毗湿奴神就是上苍派下来拯地球的,这下疯人院的疯人们总算是有救了:“伯父,侄儿代家父再敬您老一杯,家父时常说起伯父,说伯父为官清正贤明,不辞劳苦,鞠躬尽瘁,死而——”这里,口误了,再改回来:“实乃古往今来第一良相,是为苍生社稷之福,当得世人景仰,天下称诵!”

    这编的,很明显。

    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杯酒相爷果然又喝了,并且说:“侯爷谬赞,深不敢当。”

    看罢!

    这就恢复正常人了,表达清楚,吐字清晰,还深!正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自当再接再厉下大剂量,一举打破坚冰铲除疯根:“伯父好酒量!伯父好气概!正是福寿成双吉祥如意,再请禄星恭喜发财,这一杯侄儿再敬伯父,值此新春佳节来到之际,方殷代表全家老少——”这里,就不用多说了,大伙儿都知道:“干!干了!先干为敬!”

    看罢!看!

    正是妙语如珠,胜过仙丹灵药,相爷这又干了一个,而且这一次极为痛快:“滋儿~”

    “哇噻!伯父海量,海量啊!”老人家么,就得哄着,精神一愉悦,病情也就好转了:“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果然果然,果不其然!了不得了不得,这酒喝得,白水也似,真个面不改色心不跳,今日小侄可算是长了见识!来来来,侄儿再给您老倒上,这一杯么——”就此,不必多说,一个喝是一个倒,一个倒是两个喝,瞬间春风吹遍大地,一扫满室雾霾病气!

    有一个笑话,说的是有一个专冶神经病的神医,将普天之下所有的疯子都集中起来,集中到自家开的精神病院里面医冶。

    一直喝到第八杯,方家大侄儿发现了一个问题。

    酒是喝了,话也说了,就是人不笑,皮肉都不笑,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也非敷衍,无法形容。

    就相当于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来来回回就是好好好,好孩子。

    肢体,眼神,表情,仍是没有任何交流,有也完全不搭。

    也不深了,那是错觉。

    方殷不服!

    就不信邪,迎难而上,这人不会笑,方殷非得把他逗笑了不可!

    “好玩好玩,哈哈哈哈!”好玩好玩,才想起来:“对了伯父,咱来数数儿,一二三四五,哈哈哈哈哈!”

    这就开数,数的光棍。

    “哈哈哈哈哈!”许多有趣的故事,许多有趣的人物:“哈哈哈哈哈!”

    一直数到,第一百八十六个光棍,就连无能大仙都拿来凑数儿了,好歹相爷终于笑了:“有趣有趣,好玩极了。”

    方殷心服口服,就此无语:“哈哈,哈哈,哈。”

    那笑,笑得。

    你就脸上一丝笑纹,眼里一点笑意,身上半根笑筋也没有,至少也要打个哈哈,表示一下。

    表!示!一!下!诚!意!罢!

    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大笑,拊掌大笑:“好玩好玩,有趣极了!”

    在走之前,忽然之间,方殷发现自家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哈哈,哈哈,哈……”

    就是笑意,或说,笑的能力:“好玩,呵呵,呵呵,好玩,呵呵,呵呵,呵……”

    大型悲剧演出!

    对了,那个笑话的名字叫作:会诊。(未完待续。。)

十六 若不疯他一次

    出了相府的门,方小侯爷直接就疯了!

    “好玩,好玩,光棍,光棍……”口中碎碎念,嘴角流涎水,只一味呵呵傻笑:“呵呵,呵呵,呵……”准确地说,自打从那小屋里出来人就疯了,于府的家仆丫鬟们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一路走来许多人都在看着,看着他,平静地看着,沉默地看着,用僵直的眼光呆板的脸。当时,相府之中不正常的人只有一个,更加准确地说,于相爷寝室之中他已疯了,他自疯了也似大吼大叫所有人都可以听到——

    他是给相爷逼的,逼疯的。

    一个人,强行去做超过自己能力极限的事情,就会出现这种结果。

    神也一样。

    “阿福,开门。”这是出门之前,浑似相爷附身:“放我出去,我不咬人。”

    “阿福,关门。”这是出门之后,兀自挥手作别:“阿福,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一万年。”

    福爷叹了口气,目送。

    作孽啊,可怜的孙子,果然疯病是会传染的。

    其后的见证者是一干府兵禁卫。

    巷口。

    “天大地大我最大,老子谁个都不怕!都不怕!”自方小侯爷自巷中昂首阔步,长歌而来之时,守在巷口的二百多军爷共同陷入了沉默:“吾乃方殷,宣威大将军之是也!杀!杀!杀!哇呀呀,来者来人!来将通名!”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意外,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同情,这个人就是方小侯爷:“神仙!妖——怪啊!任你变得人模狗样。看俺老孙一棒打杀!我打——”

    众将木然。麻木不仁。

    慕容公子跟在后头。面无表情,也看他耍。

    耍一时,方小侯爷忽觉不美,一时抓耳挠腮,模样大为烦恼!

    这时,一位军爷,号称大有眼力兵人甲快步上前:“大圣,你的棍子。”

    忽忽又耍一时。方小侯爷额上见汗,气喘吁吁:“呼!呼!呼!”

    这时,又一位军爷,号称极有眼力兵人乙快步上前:“弟啊,妖怪太多,先歇会罢!”

    “呼——”方小侯爷丢掉棍子,眼波流转:“哥啊,还是你疼我!”

    擦着汗,忽又怒了,横眉立目骈指喝道:“你这歹人。何其是非,无缘无故给我一条棍子作甚。拿本将军当猴子耍么!”

    兵人甲理屈词穷,低头认罪:“是!”

    方小侯爷冷哼一声,将手帕递还给兵人乙:“哥啊,你是好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嘘——”说着左右看看,诡秘一笑:“不给他们听,我只说给你,哥你附耳过来——”

    兵人乙附耳过去,众兵爷洗耳恭听——

    “这相府里头,有鬼,有鬼啊!”说的是,千真万确:“等闲人是不能进去,否则出来必定发疯,眼珠发红口吐白沫,如同疯狗一样乱咬人!”

    众兵爷齐退三步,兵人乙掉头就跑!

    “哥!哥!别跑!你听我说!”方小侯爷一把扯住,急眉火眼道:“不是说我,我又没疯,你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你看你看我像疯掉的样子么?你看你看你看你看,像么像么像么像么?哥?”兵人乙挣脱不得,都快要哭了:“不用看了,你是我哥!”方小侯爷长长出一口气,笑叹道:“兄弟,这就对了,我又不是等闲人,精通七十二般变化,一贯就会降妖除魔,刚自进到相府就是为了……“

    这又一个。

    众兵齐脱盔,默哀三分钟。

    相府闹鬼之事由来以久,方小侯爷绝不是第一个,绝不是。多则一年,少则一月,就会有人从相府里面大哭着,或是狂笑着跑出来,男的女的都有,多半府里下人。相府里头是有鬼,大伙儿都知道,相府就是一卒大坟墓,活在里面的人都是僵尸,等闲人是不会进到相府里头作客的。这些年以来,守在巷口的兵爷们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很明显这小侯爷是一个神经脆弱的,两个钟头一出一进直接就崩溃了:“变!”

    这就,开始变了,变异。

    “看!”众目睽睽之下,方小侯爷摆出了一个姿式,天外飞仙式,战天斗地状:“这个才是孙行者,齐天大圣孙悟空!”

    哗哗哗哗,众兵齐鼓掌,纷纷表示变地很好,造型很帅。

    得此一变,兵人乙终于脱身,哭着跑了回去:“头儿,大事不好,妖猴儿造反啦!”

    “放肆!”那头儿,乃是禁军小头目,沉声喝道:“退下!”

    这不像话,太不像话!

    “变变变!变变变!”此乃王府相府,官家重地,岂容他如此胡闹,禁军小头目凶神恶煞般指点上前:“有种你再变一个,你再变一个我看看,看我不……”

    “变!”方小侯爷当仁不让,又变一个:“这是甚?这是甚?”

    “这——”见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状,大拇指翘起,小头目沉吟道:“莫非是,牛?”

    “错!”方小侯爷埋头斥道:“你家牛角长脑后啊,这是螃蟹!”说着,蹲着,横走二步:“看,螃蟹,这是螃蟹的眼,会动的!”

    可不是,勾着,会动的。

    “厉害!厉害!”小头目心说你家螃蟹两条腿啊,还蹲地上,自也不屑与之理论:“再来!再来一个!”

    “变!”这一回是稍作改动,仍蹲地上,两手背耳侧,五指迎风长:“这是甚?这是甚?”

    说着,跳了一下:“这是甚?”

    显而易见,小头目肯定道:“这是兔子!”

    “错!”方小侯爷埋头斥道:“你家兔子两瓣儿嘴啊,我这八戒,你看。呶——”

    可不八戒。嘴撅老高。

    “不对不对。你这耍赖!”这一回小头目不乐意了,还嘴道:“你家八戒蹲地跳啊,有事儿没事儿,呃,等下——”

    小头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八戒就是学兔儿爷,那也纯属个人爱好,这个可以有:“哎!”

    “没话说了罢,哈哈!”方小侯爷得意洋洋。主动请缨:“我再给你变一个,看好了啊,变!”

    但见低着个头,撅着个腚,一手头前一手腚后,一步一探一步一颠:“咕咕咕!咕咕咕!”

    有冠有尾,有模有样,一点一点又一点,分明就是鸡吃米:“是鸡!是鸡!这是个鸡!”

    不用小头目说,众兵一齐大叫:“是草鸡!”

    “不错!”事实如此。但此人太过狡诈,小头目深思熟虑半晌:“你这。是鸡?”

    “你才是鸡!”岂不知又错了,方小侯爷回头斥道:“你家草鸡会开屏啊,我这孔雀,看着没?看着没?”

    “快看!快看!”所有人都看着了,腚上那一只手五指岔开,有如孔雀开屏,又如菊花绽放:“开了!开了!”

    “头儿!头儿!”小头目掩面而退,汗如雨下:“我是服了,你来办他!”

    “阿弥陀佛——”既有小头目,当有大头目:“你这泼猴,又来胡闹!”

    这个游戏,必须得是高智商的人才可以玩的,老大对老大,才是正经话:“咦?你是?”

    小头目有头无脑,大头目足智多谋,号称军中小诸亮:“悟空,你又忘了,五百年前——”

    “如来佛祖?”

    “错!”

    “观音菩萨?”

    “错!”

    “师,师,师父!”

    “又错!”

    “我靠,算你狠!少说废话,报上名来!”

    “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吾乃,道德天尊是也。”

    “失敬失敬,原来太上老君啊,太上老君你又阿弥陀佛,害我这都弄混了,不带这么玩儿……”

    插一句,太上老君绝对是个牛逼人物,公认的道教创始人,有一个分身写过道德经的。

    “不错,老子就是,太上老君。”

    “好罢,你是太上老君,不过我警告你,说归说,不许骂人啊!”

    “悟空,你可知,老子今日特来点化于你?”

    “少来,儿子点化老子,你是老君,我就鸿钧,看我一气化三清,变!”

    “悟空,任你千变万化,却有两样东西变不来。”

    “变不来?还两样?说说?”

    “一样,猴子。”

    “……”

    “一样,是人。”

    “我靠!你又骂人,我可警告你啊……”

    “悟空,你乃顽石所化,现下你非石非猴更是非人,变也是不伦不类不是东西,你明白么?”

    “我明,我不,何解?”

    “只有一条路,就是做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我明白了,不变非石非猴更是非人,变也不伦不类不是东西,大哥,请问一句,我还有救么?”

    “别无他法,唯死一途。”

    “呵,呵,呵呵呵,我说大哥,你好口才啊!”

    “过奖了,兄弟。”

    “我说大哥啊,你点化完了我,我也得点化你一下,你听好哈,其实变人变猴会变啥玩意儿都不要紧,我只要会变一样儿东西就够了——”

    “兄弟,不!悟空!啊!住手!”

    “变!”

    就此变身,哮天神犬,四肢着地,利齿暴突:“嗷嗷嗷嗷嗷嗷嗷!”

    “等下等下!不要不要!你这说变就变……”其后道德天尊,或说足智多谋大头目给他扑倒在地,二人滚成一团,斗得不亦乐乎:“嗷嗷嗷嗷嗷嗷嗷!”

    众兵大笑,乐不可支:“要得要得,往死了咬!”

    所来种种,所有种种,自也没人当真,全当过年犒军了:“欧——欧——”

    平易近人,甘当猴儿耍,这人就是方小侯爷,现下大伙儿都认识他了,而且都很喜欢他:“猴儿拳!狗腿!王八翻天式!”

    但是。

    这不是演戏,也不是演习,不要忘了:

    放我出去,我不咬人。

    “啊————”忽然大头目长声惨呼,声音凄厉,不似作伪:“啊————————”这边刚自欢呼起哄,转眼全部呆若木鸡:“啊————————————————————————”

    谁又知道,这方小侯爷,咬人由来已久:“嗷嗷嗷嗷嗷嗷嗷!”

    咬完,跑了,四脚奔跑,一路狂叫!

    “头儿?头儿?”众兵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头儿!”

    只见大头目,一手举一手,两手举过头,蹲着,跳:“我靠!真咬啊!真疯了!”

    灯光下,手腕上,一圈儿牙印儿,渗着血珠儿。

    方小侯爷咬人之事由来已久,大头目绝不是第一个,绝不是:“公子,公子,这——”

    当然还有,慕容公子,终归慕容公子会还大伙儿一个公道:“他,他怎,他这是——”

    公子笑了。

    毫无征兆大笑,随之扬长而去,亦留下七字真言:“哈哈哈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十七 岂不抱憾终身!

    玉宇澄清,星辰璀璨,这是一个华美的夜晚。

    大年夜,看花灯,簇之若花树,盈盈若列星,龙鳞熠熠凤舞动,花鸟鱼虫各不同。宫灯纱灯花篮灯,四方八角走马灯,五彩流苏七彩穗,喜庆吉祥美若梦。是大年夜,且看花灯,并非大排场,只是小节目,正月十五闹元宵,逛着花市赏花灯,大年夜的花灯只是一个小小的预演,或说非正式彩排。说的是,月上中天,游人渐少,不过热闹还是有得瞧。

    京城一隅。

    街上走着两个人,一白一黑,一前一后,一般不是等闲人物。

    或说正常人类。

    前头这个,歪着走,颠儿着走,一步一歪,一步一颠儿,摇头又晃脑,吹着个口哨儿:“唿唿唿,唿唿唿,唿唿咻~”

    很明显,二流子一个,路人皆避。

    后头那个,四平八稳,背着个手儿,踱着步走,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糊着人皮面具。

    这个人,很多人都认识,众人退避三舍,行注目礼。

    并非人中龙凤,也非鹰犬走狗,狼与狈,虎与伥,这个比喻相当形象。

    这时候。

    南边来了一小妞儿,走小碎步儿,低着个头,也就十五六,水水灵灵小丫头儿。

    小丫头儿,往家走,忽听一声流氓哨儿:“唿咻~”

    “小妞儿,小妞儿,你往哪儿走?”面前正当一人,嬉皮笑脸模样:“大半夜的一个人,撞见色狼怎么办?不如哥哥陪你走?”

    小丫头儿。不抬头。这种人。闪着走。

    左一步,左挡住。

    右一步,左挡住。

    小丫头儿,抬起头,左右看看,怒了:“你谁呀你,有病罢你!”

    “我叫好心大哥哥,专做好事不留名。不留名!”那流氓,挤眉弄眼道:“小妹妹,你几岁?”

    小丫头儿,杏眼圆睁,怒扬粉拳:“臭流氓!大色狼!啊——————————————————”

    小丫头儿,虚晃一枪,以尖叫声为掩护,趁其不备扭头儿就跑!

    飞快地,跑掉了,撞见这种人。应该这样做:“快来人呀——抓流氓呀——打色狼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头那人,毫无征兆。暴笑一声。

    街上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白一黑:“唿唿唿,咻咻咻,唿咻唿咻~”

    此为案例之一。

    北边来了一美女,步姿婀娜,一波三折,衣饰华贵,提着个灯。

    “咻儿~”这个,必须勾搭,还是前头走着那人,眉梢儿一挑,口哨儿传情:“咻儿咻儿!”

    合着了,这个是个高富帅,那个就是白富美!

    白富美矜持笑笑,当下收到讯号儿,并且霎下眼皮,示意心有灵犀。

    高富帅大喜过望,频频以目传情,连续猛眨眼皮,二人隔着一条街:“美女,美女,我怎看你有些眼熟?莫非前世姻缘定下?”

    白富美羞涩低头,莺声燕语道:“讨厌了啦,少来没事儿套近乎儿,人家才不识得你!”

    着啊,有门儿:“哎呀呀,我就说,莫非小姐姓白,白素贞白小姐?

    此言一出,白富美愕然止步,颤声说道:“你,你,你怎知,莫非相公你……”

    这可真是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娘子——娘子——娘子啊!是谁在耳边说,爱你永不变……”

    “咚!”一声大响,如钟如謦,平地惊雷也似!

    前有一柱,灯柱,高有丈二,铜皮铁骨,立时将高富帅撞懵圈了:“哗——”

    众人哗然,感同身受:“哎呀!哎呀!哎呀呀!”

    高富帅跌坐于地,茫然四顾,浑不觉额上肿起一包:“我无悔啊~~我无悔啊~~”

    是条汉子,当真硬气!

    岂不知,白小姐袅袅婷婷行将过来,莺声燕语道:“相公认错人了,奴家不姓白,姓包。”

    “啊?”这下是,彻底找不着北了:“姓包?”

    “小弟弟,瞧瞧你——”包小姐,动柔荑,抚摸着小弟弟的头道:“和姐姐说说,你这心眼儿里,打的甚么鬼主意?”

    “咳!咳!”这包小姐,也非善茬儿,不能等同小丫头儿:“姐姐,你听我说——”

    且听。

    “长夜漫漫,姐姐一人孤孤单单,上街左右无人陪,睡觉身边无人伴。”但见小白长身玉立道貌岸然,宛然浊世翩翩公子一个:“枉自花容月貌,可惜青春年华,小生不才,愿自追随左右,甘当护花使者,姐姐,可好?”

    包小姐,蹙蛾眉,幽幽叹道:“小弟弟,莫再说,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

    “姐姐,我有钱。”灯映其上,辉光灿然,原来是个有钱小弟,摸出一个大大铜板:“你看!你看!”

    包小姐,看一眼,忽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当下一口啐过去:“有钱你就了不起,你当姐姐卖的么!”

    “哗——”众人哗然,原来如此!

    “姐姐,姐姐,我有很多钱!”龙凤星斗,吉祥如意,果然小弟钱很多,全部家当俩铜板:“你看,你看,你再看!”

    包小姐,不再看,当下一口又啐过:“可怜,可怜,瞧你衣衫鲜亮,原来是个穷鬼!”

    “哎!”一声叹,声声叹,这种人最要不得,没钱也要包小姐。

    “要得,要得,宁笑白须公,莫欺少年穷。”那人兀自笑,笑容更灿烂:“莫道一二铜板,与我江山不换,可叹!可叹!”

    “我呸!”这种人,包小姐见得多了:“我呸呸呸!”

    “哈哈!哈哈!”三口啐过,又是三口。活该自讨没趣。该当万夫齐唾:“呸呸呸!呸呸呸!”

    “痛快!痛快!幸得香津玉唾。岂非三生修得?”却见那人,仍不为所动,更似大为享受:“姐姐,姐姐,莫非**意,天降甘霖乎?”

    一个字,贱呐!

    “哎!”岂不知,正是天降甘露。**就此翻覆:“你这小鬼,百无是处,但总算还有一点诚意,来来来——”

    “来了,姐姐!”说话这个应声上前,正与那个搭背勾肩:“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讨厌了啦!”竟是,二人,打情骂俏,双双走了:“不是说了,人家才不姓林。人家明明姓白……”

    “啊?”众人再次哗然,惊落一地眼球儿:“这?也?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后头那人扬长而过。毫无征兆,暴笑一声。

    此为案例之二。

    街上走着三个人,两前一后,二白一黑:“唿唿唿,咻咻咻,唿咻唿咻唿咻咻~”

    “小姐!小姐!”对面又来一小姐,身后两个小丫头:“就是他!就是他!”

    这个小丫头,就是那小妞儿:“就是这个臭流氓,瞧他嘴歪眼斜的,一看就,就不是,咦?”

    不想那臭流氓,一会儿功夫儿,竟又搭上一个:“唿咻儿~”

    “小姐小姐,莫听她的!”小姐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丫头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这个丫头叫小翠,还有一个叫小美:“还有脸说,谁叫她到处乱跑,就知道招惹是非!”

    小姐不语,步也徐徐。

    其后四人,高矮胖瘦,走成一排,就像是四个护花使者。

    说话近了。

    小美当先上前,笑容满面:“公子仪容端庄,器宇不凡,怎会行那无礼之事,想必定是一个误会!”

    小美是不信,小翠若是三分姿色小美就是七分姿色,人家若要调戏也轮不上小翠:“唿咻儿~”

    那公子,恍若未闻,只与那提灯美人说笑:“不白玩儿?还有红包?多少?多少?”

    “一百两。”提灯美人,嘻嘻笑道:“一百两金。”

    “咻儿咻儿~”那小白,眉开眼笑,当下点头又哈腰:“成交!”

    “喂!我说你!”见他生得俊俏可人,不想是个吃软饭的,小美当下心生鄙夷:“还有你,奸夫淫妇,一对儿狗男女!”

    “怎地?怎地?”奸夫扫过一眼,奸诈一笑:“这又一个,值得几两?”

    “一两。”淫妇扫过一眼,淫荡一笑:“纹银一两。”

    “贱了,贱了,太贱了!”奸夫又扫一眼,表示不敢苟同:“依我看,怎么说也得,二两。”

    “一分钱,一分货。”淫妇又扫一眼,还是坚持原则:“二两,不值。”

    “小姐——小姐——”小美一咬牙,一跺脚,一溜儿小跑跑掉了:“狗男女!走着瞧!”

    那小姐,并不上前,冷眼旁观淡定无比。

    “娘子,等我。”那流氓,跟了上去,一路频频回头:“我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

    “相公,你忙。”那美人,原地等侯,也是眉目传情:“**一刻百两金,莫要奴家等太久。”

    说话时,围观者众,多半一路追随:“又来了!又来了!”

    “小姐贵姓?芳名?敢问芳龄几许?可曾许了人家?”又来勾搭,开门见山!

    那小姐,仍不语,视之若无物,十足女王范儿。

    “冷妹——冷妹——”其后四人,两两上前,面色不善,像是四个金牌打手:“冷冷——妹妹——”

    原来小姐姓冷,肤白貌美,追求者众,譬如此时四公子:“我来!”

    四人异口同声,齐齐上前,又相互各看一眼:“我来!”

    胖公子当先上前,手持羽毛扇,扇了一扇:“我问你,可是你,调戏小翠妹妹?”

    “是我,怎地?”那流氓,牛皮哄哄,一味不知死活:“怎地?怎地?怎么地?”

    “你!怎能如此!”胖公子,义愤填膺,以扇指天:“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这还没有王法,这还有没有天理!”

    “砰!”就是照脸一拳,打得鼻血长流:“啊!”

    胖公子惨叫一声,横飞三尺,极为干脆利落地晕死过去,心说这人说打就打是个二的:“王法?天理?”

    那无赖晃晃拳头,吡牙一乐:“看着没,这就是王法,这就是天理!”

    “不错!不错!”瘦公子哈哈大笑,翩然入场:“何必废话,拳头最大,来来来,我与你比划比划!”

    “不错!不错!”那无赖看看自家拳头,又看看人家手里的刀:“咱哥儿俩就比划,呃,比划——”

    说话背过手,竟似认怂了:“慢来!慢来!”

    拳头再大,大头更大,不必废话,一刀砍下:“刷——”

    “砰!”就是当胸一脚,踹飞七尺有余,刀子落地:“当啷啷!”

    瘦公子倒也硬气,闷声不响爬将起来,坐在地上开始喷血:“噗——噗——噗——”

    三口吐过,晕倒在地。

    这就叫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下一个!”

    “仙人跳?无影脚?”这让众人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还在后头:“兄弟,兄弟,我说兄弟!”

    高公子出场,正是人高马大,四肢发达,同样提着两只拳头,一个天理一个王法:“你有种啊!”

    本以为,这一场架势钧力敌,着实有得一看:“可是兄弟,你啊,你,哎——”

    谁成想,话风转过来,这个不打架:“你这,摊上事儿啦!”

    此为案例之三。(未完待续。。)

十八 我那亲爱的

    “谁?”方道士瞪着个眼张着个嘴,浑似刚刚被雷劈过一样:“你说谁?王有财?”

    “不错!”高公子眉头紧皱,面有忧色,指着趴在地上的胖公子道:“他爹就是王有财,家中有财又有势,兄弟,我说你啊,这一回,这叫当哥的怎么说呢,哎!”

    土豪兄?

    方道士有待不信,但思及土豪兄姿容风貌确与地上那货有着几分相似,因故作镇定道:“谁叫王有财,我又不认识!”

    “兄弟,我再和你提一个人。”高公子满脸痛惜,悲天悯人状,一指躺在地上的瘦公子:“他爹,就是燕悲歌,燕赵英雄汉,四海放悲歌的燕悲歌!”

    燕老二?

    这可真是摊上事儿了,方道士看着面目安详的瘦公子,一句话是脱口而出:“不是罢兄弟,你可别吓唬我!”

    “兄弟,话先放这儿,信不信由你,哎!”高公子,又叹一口气,转过身去:“兄弟,你好自为之,哥这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以免你这死到临头……”

    “哥!哥!”方道士,急忙一把扯住,眼看脸都绿了:“哥!救我!”

    高公子,并不回头,仰天长叹道:“弟啊,弟,现如今你再说这话,晚了啊,晚了三秋!”

    “哥!哥!你是我亲哥!”方道士脸色由白变绿,又绿变黑:“看在小弟年幼无知的份儿上,你就给我指点一条活路罢,哥!”

    “哎。你说这事儿闹得。好在你是遇见了我。也罢,也罢!”高公子无奈笑笑,负手望天:“兄弟,现下你有三条路:其一,留在这里等死;其二,回到家里等死;其三,自去官府投案。”

    这很好选,方道士哭道:“哥。我还小,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啊————————————”

    岂不知人家还没说完:“坐在牢里等死。”

    “啊?”这就没有活路了,方道士茫然四顾,无语问苍天:“哥啊,哥,你莫说笑,我说的是活路啊,活路!”

    “活路,只有一条。”高公子回眸一笑。遥遥指道:“那里,那里。金陵河畔,若你有幸得见公子,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万事无忧矣!”

    “公子?”方道士,四下看看,一脸迷惘:“公子多了,哪个公子?”

    “哎!”公子多了,但提到公子无人不知,古往今来只有一个:“说不得,你啊,你!”

    这人实在不上路,高公子也懒得与他说了,只道:“兄弟,好自为之。”

    说罢抱拳拱手,转身便走,一直摇头——

    “哥!哥!留步!留步!”方道士疾走两步,又是一把扯住:“哥你究竟,何方神圣?”

    “我是谁人,并不重要,你只要记住——”默然半晌,那哥忽一回头,微笑,含蓄,略带羞涩地悄声说道:“我是公子的人。”

    “啊?”这话,方道士没听说过,方道士僵立当场:“莫非,哥你,说的是,慕容公子?”

    不觉手松开,脸色又转白:“哥啊,未曾想,你也是,公子的人!”

    “弟啊,弟,啊?”他自装疯卖傻念念叨叨,那高公子本待走了,猛听不对:“弟!”

    猛一回头,便见那弟,微笑,含蓄,使一眼色,略带羞涩地悄声说道:“哥,自己人。”

    “这!这!”高公子僵立当场,一般脸色转白,不觉将手递上:“未曾想,弟你也是,公子的人?”

    “哥啊——弟!”在场的人,每一个人,都看到:“弟啊——哥!”

    “哥啊——弟!”兄弟二人四手相执深情相望,就像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弟啊——”

    忽然风云突变,这厢亲密喊着弟,那方迟迟不叫哥:“且慢!”

    话说回来。

    “叫你一声哥,那是我客气,你说你是公子的人,这事儿么——”方道士,冷笑一声:“有何为证?有何为证?你说,你说,说不出来,莫怪兄弟不客气!”

    “这,这,这,咳咳!”那高公子本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如何攀得上慕容公子,自也心里发虚:“我说兄弟,你莫如此说,圈儿里混的可是都知道,知道,呃,那个,咳咳咳!”

    “圈儿里混的都知道,知道,都知道,咳咳,那个!”方道士有样学样,不过举起了手:“就你不知道,对么,哥?”

    “等下!等下!”这一声哥,叫得高公子是毛骨悚然,高公子脑筋飞速急转:“是了!是了!你瞧哥我这记性,不说还忘了——”

    “啊?”在场的人,所有的人,都看到——

    二人同时举手,各举一只,面带微笑,相互招手示意。

    其后,一人敬礼,一人回敬。

    然后,一人压压腿,弯弯腰,单臂做大回环,似乎课间体操,一人跟着做。

    之后,一人鞠躬,连鞠三下,立正,同时一臂斜里高高举起,一人亦如是——

    最后,就是,啪!

    那一声耳光,响贯三条街,高公子一臂刚自举好完全无从防备,便就给他抽得头部侧歪一边,只觉半片面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公子圈儿里的人相互之间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哥,你果然知道!”

    “弟!”高公子,有苦难言,但也绝非傻子:“我当然知道!”

    “啪!”这一记耳光,也是轮圆了抽的,这就是高公子忍痛不叫的理由:“啊哟哟!”

    围观者众,齐声大叫,多多少少有些出乎意料——

    正中!

    “哥!”方道士的嘴部给他抽得侧歪一边,兀自满脸微笑,翘起拇指赞道:“好劲道!”

    “弟啊,弟!”高公子,报之一笑,但觉整只手掌火辣辣地甚是疼痛:“过奖了你!”

    “啪!”冷不妨,又是一记大耳光:“一回生,二回熟,哥,对么?”

    “弟!”高公子,一张脸都烧了起来,西天云霞也似灿烂:“是这话,对极了,弟!”

    “啪!”来而不往非礼也,反正左右不吃亏,一般,正中!

    “哥!”方道士,满脸微笑,容光焕发:“啥都不说了,全在酒里头,小弟耳光代酒,再敬你一个!”

    “啪!”这一巴掌打得,脸不用说,反正高公子的右手已经疼得不行了,因此换过左手:“弟啊,自己人,不用客气,我干了!再回敬你一个!”

    “啪!”

    “哥啊——”

    “啪!”

    “弟!”

    “啪!”

    “弟啊——”

    “啪!”

    “哥!”

    ……

    于是二人啪啪互抽,有来有往有说有笑,紧锣密鼓鞭炮也似。

    抽一时,直抽到在场所有的人都无语了,高公子终于坚持不住了,高公子的脸肿成了一个猪头。

    高公子晕了过去。

    主要不晕也不行,关键问题是,高公子的手,肿成了两个猪蹄。

    “哥!我服了你!”倒下之前,高公子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有待伸出大拇哥给他点个赞,却也有心无指:“你是我哥!”

    “唿咻~”老大就是老大,能打也能捱打:“下一个!”(未完待续。。)

十九 趁年轻

    矮公子出场。

    矮公子,黑瘦黑瘦,顶天立地,就像是一根钉子!

    人是其貌不扬,但大将压后阵,市井出身的方老大一看这人就是个,狠角色!

    当时,矮公子挺身屹立,头顶恰巧达到方老大下巴的高度:“大哥?”

    方老大,拿手比了一比,忽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哥!我是武二啊,武二!”

    “大哥,大哥,这些年你还好吗?对了大哥,怎不见我大嫂?”矮公子,不说话,任他连说带比划:“不是吧大哥,你又把大嫂一个人留在家里,出来卖驴肉烧饼啦?”

    众人大笑,眉飞色舞,摇头叹气者亦有之。

    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没有人认为那矮公子会生受这份鸟气:“我不是大郎。”

    矮公子说话了,笑着说的,笑不露齿:“我是三郎。”

    “三郎?”方老大退后一步,深吸一口长气:“莫非是,拼命三郎的,三郎?”

    矮公子谦虚一笑:“正是。”

    方老大,又退一步,并指场中倒地三人:“这几个人,你都看到了?”

    矮公子点头一笑,并不去看:“我不会斗狠,我只会拼命。”

    “咝——”方老大又退一步,并且倒抽一口凉气!

    光棍,光棍,又见光棍,好勇斗狠都不怕,敢拼才是真光棍:“三招,让你三招,来——”

    说这话的是拼命三郎,负手而立。谦虚客气:“你打我。”

    “当真?”方老大神色犹疑。虽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明显已经给人镇住了:“当真?”

    “不假。”拼命三郎摇摇头,笑道:“扑!”

    说这话,脸上已是捱了一拳,一记左勾拳,拳肉相交砰地一声:“一招。”

    拼命三郎吐出一颗牙,就像吐出一口口水,牙上带着血:“再来。”

    方老大,有些懵:“再来?你没病吧?”

    是这话。手上可是不留情,重重一记右勾拳:“砰!”

    实打实,硬碰硬,这下拼命三郎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也是瞬间归位:“扑扑!”

    这下,吐出两颗牙,一般带血丝儿:“两招。”

    “咝——”方老大,真懵了,揉着拳头抽凉气儿:“大哥,硬气。够狠呐!”

    “再来。”拼命三郎,果然够拼!

    “通!”又是一记右勾拳。这回更是铆足了劲,直把拼命三郎打得脑门儿及地下巴冲天:“咳!”

    硬是不倒,铁板歪桥:“扑扑扑扑!”

    又四颗牙,牙牙带血。

    拼命三郎,缓缓起身,终是吡牙,应该说是咧嘴一笑:“三招。”

    “咕嘟!”方老大,看着拳头,咽下一口唾沫:“大哥,我认怂,咱不打了成么?”

    右拳上,最硬的那一个骨节,皮都破了。

    “你说呢?”原来三郎不叫三郎,原来三郎叫作小强:“你说呢?”

    “我说啊——”很明显,没有人愿意主动找揍,人家三招都让完了,这时候认怂是不成的:“依我说,成!”

    矮公子不言语了,只将右拳握起,紧紧握起,就像是钉子上的帽儿!

    实际上,无论三郎,还是小强,都已经,很生气了!

    说好让他,打便就打,怎奈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平白没了七颗好牙!

    话说,这矮公子也是大有来头,姓铁,名定,江湖人称打不死的铁三郎,算无遗策真小强!当时,以胖瘦高三公子为鉴,观其人出手立架之式,铁定是铁定算定他是惯使右拳的,因此将所有的功力都聚集到了左半边脸上,岂不知!这是一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原来他是惯使左拳,因此铁定第二次是将所有功力都聚集到了右半边脸上,岂不知!这是两颗!多么阴险的小人,一上来就玩儿阴招儿啊,第三回铁定终于铁了心地算定原本他就是惯使右拳假装惯使左拳的,因此是将毕生功力都聚集在了左半边脸上!

    七颗!好牙!不是假的!

    “大哥,还是算了罢,反正你也不吃亏。”比失牙之痛更加难以承受的,是刻划在心头的创伤:“你看,我手都破了!”

    是右拳!右拳!最硬的那一个骨节儿上!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那时铁定的心情,三招让过,铁定出手,一记右拳,直拳——

    冲天炮!

    “嘭!”————————————————————————————“啪!”

    方老大就飞上了天,像是一个二踢脚:“哇!”

    所有人都大出意料,眼睁睁地看着他炮仗一般冲天而起,直直飞了三丈有余,其间翻了个个儿,平平拍了下来:“扑!”

    有如一滩烂泥,面朝黄土背朝天,四肢扭曲反转,古怪无比。

    就此没了动静儿,终于消停了。

    现下场中四人倒地,死法各异,最后的胜利者产生了,铁定矮公子!

    可是无人欢呼,无人喝彩,冷清的场面有些诡异。

    铁定也是大为意外,愕然相望,如同梦中,但那拳头击打下巴的独特质感真切无比——

    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虾兵蟹将借过,正主儿出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一公子,又一公子。

    大笑而来。

    立定。

    “公子?公子?慕容公子?”这话,不是一个人说的,成百上千人说的,恍似直是初见:“慕容公子!”

    但铁定,是初见:“扑通!”

    铁定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属下铁定,拜见公子。”

    公子不语,面无表情,这是慕容公子,又不是慕容公子,慕容公子不是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大笑,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公子?公子?”

    铁定,铁定傻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人大笑起身,笑得比哭还难看:“兄弟,你啊,摊上大事儿啦!”

    高公子。

    铁定没有理会,此人铁定该死,他是公子的人:“算无遗策,事事料错,如何?如何?”

    铁定跪地不语,这一把铁定是,玩儿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胖公子,瘦公子,同时起身一般大笑:“铁定,铁定,莫说有财兄,便就燕老二来了也是一般,铁定救不了你!”

    说罢,三人一齐拜见公子:“属下庞羽、柳刀、朱星,拜见公子。”

    原来四人,都是公子的人。

    事实就是,四人均为金牌打手,同在公子手下做事,于朝云暮雨楼中轮值。

    “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无论如何,公子不再是公子,即使是,也是精神出了一点问题:“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子?公子?”四人也傻掉,那笑,不是笑:“公子!公子!”

    “公子恕罪!属下该死!”四人一般跪倒,同样五体投地:“属下该死!公子恕罪!”

    若是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公子动了真怒:“小侯爷,小侯爷,起来说句话,您老就就别玩啦!

    说过,得罪方老大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唿咻咻~”

    那小侯爷,理也不理,灰头土脸爬将起来:“小姐贵姓?芳名?敢问芳龄几许?可曾许了人家?”(未完待续。。)

二十 赶紧疯!

    小姐姓冷,名艳,字傲娇,芳龄二八,过年二九。

    至今未嫁。

    那是开玩笑,小姐姓什么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小姐,也不会笑。

    任他: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疯言疯语、窃窃私语,只不笑。

    也不说话。

    便使得,方道士,像是一个傻瓜。

    这原本就是一个冰山美人呐,所有人都在看着方道士所有人都像在看着一个傻瓜,或说,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笑话!

    但这癞蛤蟆,也是不一般,号称土憋黄蛤蟆:“大小姐,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啊?”

    “好啊!好啊!”小美赶紧拍手笑道:“逗笑我家小姐,赏你二两银子!”

    “不要!不要!”小翠连忙捂住耳朵,心说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小姐小姐,不要听他——”

    冰山美人,无动于衷。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过他,哪怕一眼半眼,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一新媳妇儿,过门儿没三天,哭着回娘家,诉与娘亲委屈辛酸的话——”这就讲,开始讲,反正大伙儿都在听:“次日,老妇怒闯亲家的门,自要讨个公道说法儿,话说那是一个大户人家,一家子都在——”说狗嘴,果然是,这是一个荤段子:“亲家母啊亲家母,你怎哄骗了俺家!谁听过啊谁听过,大户人家床忒小,睡觉还得分上下!”

    小美嘻嘻笑,小翠红了脸。众看官眉眼生动。且听。

    “亲家母。怎般说,欲语还休难开口,一家人都低了头。老妇人,怒冲冲,继续大声责问道:亲家母啊亲家母,你家床小可以忍,枕头怎还不让枕?”道士作法,变身老妇。情绪激动,就喊上了:“谁听过啊谁听过,人家枕头都枕头,你家枕头偏枕腰!”小美仍自嘻嘻笑,众位看官齐哄笑,小翠可就奇怪了:“枕腰?怎枕腰的?那还让人怎么睡觉?要说这家子人,可真是有些过分……”

    说话间,已经有了上万人,大年夜,这一处是最热闹!

    “亲家母。又怎说,一家子都红了脸。心说这个大少爷!老妇人,得了理儿,这下更是不饶人:亲家母呀亲母,枕头枕腰也罢了,怎娶媳妇儿当养猫?猫猫猫,喵喵喵,喂食儿是往碎了嚼,一口一口嘴儿对嘴儿——”道士反哺,作喂食状,众人皆笑,极为捧场:“这时候,亲家母,拿眼一瞪大少爷,赔笑道:小孩子,瞎胡闹,亲家您也莫当真!岂不知,那亲家,桌子猛拍啪啪啪:嘴儿对嘴儿,喂也罢,喂食也不嚼烂了,这是想,噎死俺家闺女啊!”

    以下重点,且细细听。

    “亲家母,又瞪眼,大公子就不干了:我嚼烂啦,烂烂的啊!眼见小儿给冤枉,老爷赶忙打圆场:四啊,四啊,灰常之乱,四扒乱呐!”这时候,有人笑,没听懂的听懂了,大姑娘都红着脸,小媳妇儿都捂嘴儿乐:“亲家母,叹口气,瞥眼自家老太爷:公公啊,公公啊,你又不是小媳妇儿,捂着嘴儿你乐个啥?”

    众女愕然。

    众男暴笑!

    小翠掩口,悄声问道:“姐,你乐啥?”

    小美悻悻一甩手:“呸!”

    “接着说!接着说!”在场不乏好事者,这是一个长笑话:“还有吗?还有吗?”

    “有有有,自然有,听我说,这时候,门外跑进一仆人,怒目圆睁,指点叫道——”方道士怒目圆睁,指点叫道:“你个老太婆,你还有脸说,天下乌鸦都一般黑,你家姑娘也非善类!”

    “这话怎说?这话怎说?”方道士作愕然状,众人一齐开口问:“这话怎说?”

    “大少奶奶也偷汉,偷得就是小人俺,说不得,是没脸,小人自是没脸说,不过,不过——”

    “如何?如何?”

    “那仆人,就哭了,呜呜呜呜哭着说:那夜月黑也风高,小人左右睡不着,心想若有天仙抱,当个八戒也挺好!谁知道,谁知道,说到天仙,天仙就到,来了二话也不说,脱衣投怀又送抱!哎哟哟,我地天,小人当时那个美,心说千年等一回,狐狸精,白娘子,谁又管她是谁谁,反正屋里关着灯,咳!咳!咳咳咳!说到这里,一屋子人都听出来的,那人定是大少奶奶:你这下作人,乱嚼舌头根,说!说!你再说!”

    众人大叫,一般大叫:“说!说!快点儿说!“

    “下作人,下作事,小人本也不想说,但是她,她她她,实在实在太过分!那人呐,那人呐,反正就是不说话,捆在床上把俺压,骑着小人当骑马,枕头垫俺腰底下,鞭子抽着,棍子还打,蒙着个眼,点着个蜡,滋啦啦,滋啦啦,啪啪啪啪啪啪啪,你说她这要干啥?要干啥!折腾来,折腾去,那是花样儿一百个,不算连咬又带抓,那一宿,我地天,折腾得个俺啊,那是可了劲的把俺往死了整啊,大伙儿说,大伙儿说,这还有没有天理?大伙儿说,大伙儿说,这还有没有王法!”

    “来了。”胖公子叹道:“我就知道,又来了!”

    “公子爷啊公子爷,小人说你莫生气,不是小人不说,小人是不敢说,这里说上一句,回头刀子捅过——”

    小人嘴上说着,将瘦公子看着,所有的人都看向瘦公子,瘦公子苦笑道:“果然小人,反咬一口!”

    “没奈何,没奈何,公子有个好爹,小人光棍儿一个,左右也是个死,反正摊上事儿了——”

    “这位爷,惹不得。”高公子,长叹道:“下一个,铁定是——”

    “不错!”矮公子,铁定道:“就我将他打得最狠,铁定下场最惨的一个!”

    “有何为证?有何为证?正所谓,一家糗事传百家,两家人都不干了,说也是,凡事都要讲证据,岂能信口乱开河!说有证据,自有证据,人证在此,物证很多——”说话方道士,撸起袄袖子,正是一手举一手,高高高高举过头:“抽的打的不说,单说一个咬的,大伙儿瞅瞅,大伙儿瞅瞅,这谁咬的?这谁咬的?”

    灯光下,手腕上,一圈儿牙印儿,渗着血珠儿。

    就像一块儿没带儿的表。

    该!活该!

    原来道德天君也给他反咬了一口,老子么,绝对不是吃素的。

    “这谁咬的?这谁咬的?”待得表哥绕场一圈儿,众人都给走迷糊了:“名牌儿货啊,限量版么?”

    “看看!看看!大伙儿都看看,看看清楚!那仆人大叫道,这!就是大少奶奶咬的!话说至此,事已分明,一时两家人都红了脸,脸红脖子粗,好在那老爷是个明白人,说不四啊,不四,铁定不四渍一回四,莫灰四你自已地娃,自已养地?那仆人冤屈叫道,老爷,不四啊,不是,老爷您看,俺这口牙可是不三不四,整整缺了七颗,铁定不能咬出如此之紧密圆实的牙印儿!”

    所有的人,又一次看向铁定,现下铁定也是个名人了:“我靠!在这儿等着了!”

    “但见那牙印紧密圆实,且是细小尖利,铁定出自女子之口,这下就连老太爷也没话说了。但那老妇还有话说,老妇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方道士忽然大笑,木然大笑:“那也不是俺家闺女,不是俺家闺女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俺这可是想起来了,俺家闺女根本就没有牙,没有牙!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家伙,这连慕容公子都算计进去了!

    慕容公子一般大笑,森然大笑,同样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方殷环顾四下,奇怪问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没有人知道,这是个笑话。

    “这是一桩无头公案,莫说包大人,就是包小姐来了——”齐活,说话这方斜过一眼,那厢提灯花枝乱颤:“我等你,小鬼头!”

    “终于,老太爷发话了,老太爷缓缓道:去,把家里的女人,大的小的,都叫来。说话叫来了,一共三十八个,老掉牙的不算没长牙的不算装假牙还得算上——”

    “我靠!你还有完没完!”铁定,笑道。

    “笑,都给我笑,老太爷缓缓说道,这一回,不说笑,谁个不笑就是,心里有鬼。”一语至此,才见本心,一切所为针对的都是一个人:“所有的人都笑了,所有女人笑了,所有男人也笑,只有一个人不笑。所有的牙都露出来了,所有的牙都有残缺,所有的的牙加起来都咬不出那样一圈紧密圆实的牙印,只有一个人不笑。所有人的都很奇怪,都在问那个人,大小姐,大小姐,旁人都笑,你怎不笑?”

    冰山美人,无动于衷。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过他,哪怕一眼半眼,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任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等着她,看她笑是不笑,等着看她笑话,任凭所有的人自说自话。

    所有一切都不重要,她看的是,他,就是那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姐不姓冷,小姐姓钟,一见钟情的钟。

    一往情深的情。(未完待续。。)

二十一 那年老孙几岁?

    “不玩儿了,没劲!”方道士扫兴已极,舌头都已经麻掉了:“散了散了,都回家罢!”

    这小姐,比那相爷还难对付,一点没诚意,完全不配合,完全把方道士当作空气,而且是没滋没味儿的那一种,还不如个屁:“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慕容公子好像还没有玩够。

    那是毫无表情的,麻木不仁的笑,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倏发,辄止,可以斩断一切:“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何斩不断的是光,目光的光,奈何斩不断的是情,钟情的情。

    人们并没有散去,好像还没有玩够。

    笑话好笑,不好笑,都不重要,傻子只有一个,从始至终。

    钟情小姐,动了。

    闲云流动,款款而行,走过一个傻子,走过一个疯子,走到提灯美人面前,嫣然一笑:“白先生好。”

    原来那美人,是个女先生:“钟女史好。”

    原来这小姐,还是位女官:“却不知,姐姐一贯洁身自好,今日何以与那轻佻浮浪之人偕行?”

    原本熟识,可说闺密,二女关系那是极好的了:“何以如此,妹妹自知。”

    “观人观言行,观其人举止,更当观其心,姐姐,可是?”

    “夫心者,五脏之专精也,目者其窍也,你看他眼神清亮明澈,自非那奸邪孟浪之徒。”

    原来如此,一切皆为表相,方道士本质上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是么?”

    “是的。”

    说这话时。方道士正往回走。一手搂着一个妞儿:“说好了啊。小美五十两,小翠五十两,你俩谁也不许抢啊,姐——”

    说话来了,没皮没脸:“谈妥了,二百两。”

    钟女史,侧过脸,终于正式地看了他一眼:“小美。小翠,你二人怎也跟他胡闹?”

    “小姐,小姐,大小姐……”小美小翠,一脸花痴样:“他,他说,他说他是……”转眼上手,不费吹灰之力,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原来方小侯爷自家暴露了身份。当下小美小翠准备一同以身相许了:“那个谁,你会娶我吗?你真的会娶我吗?五十两就五十两。我不在乎做小做大,你可不许反悔,说好了啊说好了啊……”

    “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果然二百两,一般倒着贴:“谁要反悔了,谁要反悔谁小狗儿,不信拉勾儿,来来来,拉勾儿上吊……”

    三人拉勾,一个勾俩:“一百年,不许变!”

    “小方殷,莫胡闹。”白先生,就叫白素贞,正是白娘子:“不可以这样玩,她们是会当真的。”

    “咦?小方殷?你怎叫我小方殷?”方小侯爷,犹不知死到临头:“应该叫,小相公,才对嘛!”

    他不知,这女先生,在京城教育界着实有一号:“方殷,方纪之,忠勇侯之子,对么?”

    这一出是,三娘教子:“小方殷,你听好,我白家与你方家本是世交,伯父待我亦如子侄,此时你所说的话,方才你做过的事,来日登门我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告知伯父——”

    “姐!”方小侯爷,蝎子蛰到一般跳将起来:“你可别说!我给你跪了!”

    “姐不说,还有妹,这钟女史,当朝右丞相钟正之长女,司务礼部仪制贡举之律令,方才你讲的那一个笑话,她也会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告知伯父——”

    “不是罢!姐!”方小侯爷,已经跪了,单膝脆地,双手高举:“你爹也是个相爷?你也认识我老爹?不会刚巧这么巧罢?这不是一家人不能错进一家门啊!”

    钟女史,也不稀得理他,只道:“小少爷,旁人都笑,你怎不笑?”

    这时候,方道士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跪在地上的人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其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冰山美人是会笑的,果然就是,一口好牙!

    最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梦,原来他是在梦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慕容公子还在那里无缘无故地大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心里发毛笑得如同追随一生的梦魇:“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后所有的人都不笑了,慕容公子还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后冰山美人都流泪了,慕容公子还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正的傻瓜只有一个,真正的疯子只有一个,说到装疯卖傻,也是慕容公子更要高明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于深,他就是于家的人,最后最后方道士才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就是——

    慕容公子,才是疯病之源。

    且不说方道士,方道士现下的唯一的打算就是灭口,把在场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毁灭掉,从而掩盖住自己的丑恶的罪行。

    还说钟情的钟,以及素贞的贞。

    表完了表哥的表事,再回首公子的童年,极为悲惨,催人泪下,建议准备好纸抽。

    话说池鱼书院,白素贞,于慕容,钟情三个人当时都是四年级的学生,而且是同一个班的,四年级一班。当时,钟情同学十二岁,是班里的班花,白素贞同学十五岁,就已经是学校的校花了,两个人当时都是追求者无数,多如过江之鲫,每天放学都有各种公子少爷富家子弟驾着各种颜色的马车来接的。至于于慕容同学,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因为年龄超大入学成绩超好,所以直接从四年级开始上的。

    那一天,桃花盛开,雨一直下,十六岁的慕容公子第一次出现在池鱼学院,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只因为,因为那个少年。长得实在实在是太过于帅了。比学院里面的任何男同学包括男老师都要英俊。比学院里面的任何女同学包括女老师都要漂亮,并且有着一双星辰般璀璨的银色瞳眸。那一天,桃花缤纷,细雨绵绵,十六岁的慕容公子背着书包,也不打伞,就那样一个人孤独地立在雨中的操场中间,罚站。

    就是迟到了。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此前,左相府的公子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见过,包括右相府的小姐,钟情。钟情几乎是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了他,和白素贞一样,和当时池鱼书院各个年级的女生们一样,那一天,桃花随风,零落成泥。书院在册的一千零一名女生打着两千零二把雨伞都聚集到了学校的操场上面,为其遮风挡雨。甘当护花使者。那一天,那一天,池鱼书院连同金鳞书院所有的学生老师包括校领导之间所谈论的只有一个话题,就是那个少年,以及那个老师。

    那个老师就是四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直接给人抓成重伤,整整三个月不能上课。

    下手最狠的,就是白素贞,当时白素贞就是学校里的霸王,霸王花,大姐大,号称白娘子,艳名远播威名远扬,就连金鳞学院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她的忠实粉丝。那一次,是白娘子亲自为于慕容同学打的伞,自也舍我其谁一人独霸,从而直接导致了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得力的干将,号称小青姐的钟情与其反目,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把盒饭里的肉丝拨给她。

    是的,此前没有人,应该说是没有外人见过于家公子,十六年,没出门,于家公子从那一所大宅当中整整住了十六年。之后,所有人发现,这个于慕容同学,是个哑巴。没有人可以和他交流,无论是谁,他是一个哑巴同时也是一个聋子,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不会笑,也不会哭,任何时候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好在不是瞎子,他看得见,见也等若不见,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空气,而且是没滋没味儿的那一种。就像是,一个重度自闭症少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至多至多,忽然给你,莫名其妙似哭似笑地呵呵上两声儿,就是那样呵,呵,呵呵,呵……

    造物主是公平的,世间并无完美,再俊美的傻子也不过是一个傻子。岂不知,这傻子同时也是一个疯子,一年之后,就在就连白娘子和小青姐都要准备将他放弃的时候,五年级一班的于慕容同学终于说了自打入学以来的第一句话,那句话现如今也就在二人耳畔真真切切清晰无比字字如金石:我不姓于,叫我慕容。哑巴开口,天下我有,一句话就是地覆天翻星辰陨落,池鱼书院的历史从此改写。

    本非池中之物,何以规矩拘之,十七岁的慕容同学所说的第二句话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不服过来比比!

    先比的是后生,一个班的,所有班的,男女同学都有。

    后比的是先生,各个科目,所有老师,也就一一比过。

    没有人能比过他。

    文也第一,武也第一,把式第一,口才第一,刀枪剑戟弓马骑射,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完胜池鱼挑落金鳞,后生吐血先生昏迷,老子说了天下第一,老子就是天下第一!

    至此,天下第一称王称霸,金鳞池鱼共尊老大,不过三天,全部办理。

    当时是,所有的老师都怕他,所有的男生都爱他,所有的女生都恨他,包括白娘子和小青姐。

    只有一个原因,慕容同学,不近女色。

    是年,池鱼学院逃学事件,罢课事件,斗殴事件,早恋事件,跳楼跳河事件种种,只半年时间比以往三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上六十倍,十之**与五年级一班的那个狂人有关。年轻人嘛,不要太狂,要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当时池鱼学院的院长,也就是白素贞的爸爸白成材终于怒了,亲自出马,在勒令其即刻退学未遂,并找学生家长未果的情况之下,跑马上南山,请动真圣佛!

    “南无——”空闻方丈,那一年就是空闻方丈,当时的池鱼金鳞双荣誉院长:“阿弥陀佛!”

    空闻方丈一来,就把慕容同学镇住了,就像如来佛祖镇住了孙猴子:“那有一人,你怎不比?”

    那有一人,是个花匠。

    “又有一人,你怎不比?”

    花匠拈叶而笑,厨子扛着菜刀:“老子第一,人又第几?”

    第三个人,挑大粪的。

    当时,所有人都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慕容同学如何又由天下第一狂人变回天下第一傻子于慕容同学:“呵,呵,呵呵,呵!”

    一切皆是表象,只有真真堪破世情,最最睿智的老人才会明白:“孩子,回家去罢。”

    只一年半,慕容同学,肄业。

    如同一道流星,划过,消失于书院,消逝在世间。

    是这样,但传说是永恒的,影响是深远的,如同此时的女师女史。

    毫无疑问,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仍是,此时的慕容公子。

    大龄女,也不恨嫁,再没有人能够打动这两个人的心,未必就得到,也非自哀怜:“慕容——慕容——”

    只要,有时,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够了:“这个小猢狲,也是你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此路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不说话的未必就是哑巴:“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相对大笑,一般面无表情。(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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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介绍: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作,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希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