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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缚心术     希声txt下载     希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七 命比纸薄

    “这要做甚?”老夫子拈着一枚白子,皱眉道。

    小慕容不语,专心下棋。

    白子落下,老夫子拈起几枚黑子。

    黑子落下。

    “这要做甚?”老夫子又落一白子,收十数黑子,恼火道。

    半晌,小慕容,小心翼翼地放下一枚黑子。

    “这!”老夫子大怒,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混账小子!”

    说罢,拂袖而去!

    这是气急败坏了,这一局棋下得老夫子几乎吐血而亡,险些给他气死!

    老夫子以前是国手,隆景第一国手。

    现下也是。

    而他的徒弟,于慕容同学,是隆景第二国手。

    事出有因,且看棋盘。

    偌大棋盘,满盘皆白。

    黑子几乎全军覆没,只余东南一隅,五六十个簇拥成团,不着边角,孤苦无援。

    犹自苦苦支撑,顽强抵抗!

    抵抗也没有用。

    最后一枚白子那是没有落下,落下就是,全军覆没!满盘通吃!

    一个也不能留。

    这种局面,除非是一个高手中的高高手,对上一个半窍不通的初学者才会出现。

    再不就是,有心为之。

    于慕容同学,替老夫子落下一枚白子,将黑子一个一个收了起来,长出一口气。

    完美收官。

    其后久久观望,摇头晃脑,赞叹道:“真是一局好棋!”

    好极,妙极。棋中自有真意。

    黑子败得是有多么惨。白子胜得就有多么惨。真正是惨不忍睹,老夫子无法接受。

    更让老夫子难以接受的是,布局,以及中盘,老夫子完全没有发现。

    一直到了收官,老夫子是发现了,这是一个阴谋。

    从始至终,贯穿全盘。

    明明水平相当。下成天差地别,小慕容成功地将棋局变成了心目当中的那个样子,也就是一个黑子都不剩。

    胜过夫子是难,骗过夫子更难,这一局棋,老夫子会铭记终生。

    “为什么?”老夫子回来了,手着拿着一把戒尺:“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的,老夫子需要一个解释。

    他总不会不远万里,专程跑来戏弄一个老头子。要知道欺负老人家,后果很严重!

    “咳!”小慕容清咳一声。指着棋盘,答道:“夫子弈棋,我弈天下,是以——”

    这时,老夫子的脸色已经变了,变黑:“如何?”

    “咳咳!”小慕容抬头看了尺子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是以夫子赢棋,我……”

    赢一盘棋,输了天下,老夫子果然比较惨:“大言不惭!讨打!”

    用戒尺,打手心,啪啪啪啪啪啪啪,老夫子打了七下,小慕容捱了七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当年,一个片断。

    “天下也是一棋盘,人人都是局中子,纵我赢遍天下,也非夫子之敌,是以——”

    这话好听,可以入耳,夫子怒意渐缓:“如何?”

    “是以,还是夫子赢了,小子佩服佩服。”慕容公子,恭谨答道。

    夫子闻言,心下一喜,以手拈须,正待说上一句孺子可教,猛觉不对!

    略作思量,忽又大怒,以尺指点喝斥道:“岂不废话!本就是我赢了!谁个用你佩服!”

    这老头儿,不好糊弄,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夫子请看。”说来说去,仍要绕回棋局:“天下皆乱,唯此留白——”

    棋盘上,东南角,有一处明显的空白,正是最后被白子围困的黑子所在:“这里,就是这里。”

    公子指点。

    夫子静观。

    原来是图,还是地图,但见那处:

    似是成圆,又有棱角,似是为方,又无锋芒,一无山高亦无水长,平平整整好地一方。

    “不大不小,恰恰刚好。”慕容公子指点那处空白,说道:“夫子,我有一个想法,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过一时。

    “人间乐土?自由国度?”老夫子彻底被震惊了:“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想法很好。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慕容公子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但姜还是老的辣,孔老夫子一针见血地指出:“纵你财力物力人力,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但有一样——”

    人之初,性本恶!

    论题出现,大有分歧,以下是自由辩论时间。

    “……是有长幼尊卑,但无高低贵贱,若是人人都有饭吃,若是人人都有衣穿,谁又愿意当牛做马,跪在别人面前当那三孙子?”

    “是,人人都有饭吃,人是大鱼又大肉,你啃咸菜吃窝头,是,人人都有衣穿,人是穿金戴着银,你那破衣烂棉袄,你乐意么?你乐意?你乐意那是你,你怎不去问问人家……”

    “我说的是,人人一般!”

    “衣一般,食一般,住一般行一般,是,是么?脑袋也是一般?拳头也是一般?个头儿也是一般饭量也是一般?”

    “我知道,夫子你说过,这世间没有真正的公平,但我会尽我所能。”

    “尽你所能,也不可能!”

    “总要有人去做。”

    “只怕适得其反!”

    “想都不敢想,夫子,你老了。”

    “小子,八百年前我就想过,还是听我老人家一句话罢,此路不通!”

    “老人家,尽请您老放宽心,总会有人与我志同道合。”

    “小小子,我就等着好戏看,看看哪个。哪个。啊哟哟!与你志同道合的来了!”

    这时。宿道长回来了。

    老帅哥,还是当年那个老帅哥,帅到一塌糊涂不像话,比慕容公子还要妖孽三分——

    是为死不老。

    “长眠呐——长眠——”“唏律律律律律——”“吱吱叽吱!”“吱叽!”

    老夫子,青云,九九和一百零八,一齐欢迎他。

    人和人,是不一样。

    苹果树下。还有一人:“师兄——师兄——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啊————————”

    是为,头破血流沐掌教。

    “长眠!你来评评理!”这时候,老夫子是谁个也不肯让的:“快快过来,你看看这个混账小子,这都要气死老夫了,你说你说……”

    “你是谁?”宿道长拿着锄头,背着个篓,走了过来。

    “我叫于慕容。”慕容公子,不敢怠慢。

    “我不认识你。”这就来了,大将从来都是压后阵的。譬如千年老妖:“听都没有听说过。”

    慕容公子一笑。

    “不过你很帅。”宿道长放下锄头,抱着个篓:“咦?谁在这里下象棋?”

    慕容公子不敢妄动。篓里有一大块儿冰。

    “长眠啊,是这样,刚刚——”老夫子急不可耐,话说方才。

    半晌,宿道长赞叹道:“这真是一局好棋!”

    “我说的不是这!”老夫子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踢翻饭桌:“驴辱不对马嘴!一个比一个混账!”

    “评理?你说让我评评理?”宿道长,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评甚地理?”

    老夫子忍气吞声,又将方才的话题复述了一遍。

    宿道长点了点头,貌似听懂了,评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我来说么——”

    “怎样?”“怎样?”

    “还是他有理。”指的,正是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一惊,老夫子是惊怒交加:“为甚?为甚?为甚我没理!为甚他有理!”

    “因为他比你帅。”就这话。

    “你!”老夫子大叫一声:“气煞老夫也!”

    飞快跑掉了。

    这个,戒尺不行,心须动用宝剑了,仁剑!

    “这是,冰么?”慕容公子呆呆看着那个篓子,着实看不懂他这卖的什么药。

    “可以这么说。”

    “采来做甚么?”请注意,这时候,慕容公子的智商正如沙漏中的沙……

    “冰镇葡萄酒。”

    “为什么要冬天采?”

    半晌,宿道长茫然道:“不冬天采,难道夏天?”

    “当然,夏天采冰,比较凉快。”

    再次请注意,这时候,宿道长的智商也如沙漏中的沙:“南边去采?北边去采?”

    “应该是北边,比较近一些。”这快漏完了……

    “问题是,我采回来,岂不化了?”

    “你就冬天出发,夏天到达,回天恰好冬天,所以冰不会化。”

    “有理!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哈哈哈!”这也快漏完了……

    “哈哈哈哈哈!”这就漏完了。

    “等下,我怎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正着漏完,反过来漏……

    “是啊,我也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慕容公子,皱着眉头。

    “兄台贵庚?”宿道长,终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三十有三。”慕容公子,嘻嘻笑道。

    “不是任何人,在北极冰川,都可以找到一块儿不会化的冰。”宿道长笑道:“给你采到了,那是你命好。”

    “人品好,命就好。”慕容公子,从怀里摸出一只酒壶,嘿嘿乐道:“总之这块冰,采得刚刚好。”

    “命好,未必命硬。”宿道长摇头,叹道:“你就快要没命了,还有心情来喝酒!”

    “此酒酒性阳刚猛烈,该当佐以冬日寒冰,初次见面,略备薄礼,宿真人见笑见笑。”

    “我就说,原来是,冰镇半生酒。”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酒冰是镇不住的,无论什么样的冰。”

    “半生酒,一生情,能够镇住这酒的么……”

    “是的,只有……”

    “我说!我说!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老爷们儿!”老夫子挥舞仁剑拍马杀到,一心只想斩了这两个妖精:“当着老夫的面,竟敢公然说爱!谈情?”(未完待续。。)

六十八 三缺一

    关于小慕容的事,宿道长是从老夫子口中听来的。

    关于宿道长的事,自是方道士说给慕容公子听的。

    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相互之间感觉都很好,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三人座谈,话题继续。

    “可以么?”老夫子不相信。

    “当然可以。”宿道长支持慕容公子。

    “真的可以?”老夫子不能相信。

    “为什么不可以。”宿道坚决支持慕容公子。

    这是一个深刻的话题。

    “只要莲花,不要淤泥,只要阁楼,不要地基,只要光明不要黑暗,只要欢笑不要泪水。”老夫子摇头,老夫子叹气:“这样也可以?”

    “一切皆有可能。”宿道长,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那个地方叫作四野。”慕容公子插话道。

    “绝无可能!”人越老,越固执,老夫子观念落后陈旧,是一个顽固的老头子。

    “人有可能飞么?”宿道长问道。

    “不假外物,飞上青天。”慕容公子补充道。

    老夫子不说话了。

    有一个人就可以。

    “你看那只蚂蚁窝。”宿道长指着不远处,树底下的一个蚂蚁窝:“明白了么?”

    “蚂蚁窝,差不多。”慕容公子笑道。

    老夫子无话可说。

    那得退化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这个人间要灭亡了。

    “你看一百零八。”慕容公子笑道。

    一百零八,左手剑,右手棍。正自骑在青云的背上。表情严肃地看过来。

    这个。一百零八都可以做到,现下上清的山林就是群猴的乐土,猴类的天堂。

    “要有一个人,一个大公无私,无所不能的人,可以化解一切纷争,可以解决一切矛盾。”宿道长给出了最终意见:“只要有那样一个人,你的想法就可以实现。”

    “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别说人了,神都做不到!”老夫子恨恨道!

    慕容公子没有说话,慕容公子心里明白。

    “你的想法很好。”宿道长赞赏道:“是的,总要有人去做。”

    绝对的公平没有,就如同绝对的自由,但相对来说,这个可以有。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闲话说完,开始喝酒,半生酒。共四杯。

    半生酒,滋阴壮阳。益气养血,扶正固本,大补之物,中老年男士饮用效果尤佳。

    三个人,四杯酒,又怎么分?

    “小慕容,你来分。”当然了,酒是小慕容带来的,因此老夫子让他分。

    好说,小慕容么,懂事得很:“第一杯,孝敬夫子,夫子请用。”

    那是必须的,老夫子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又有病:“不错不错,总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哈哈哈哈!老夫心下甚慰,心下甚慰!”

    这就要喝,舍我其谁,岂不知刚刚端起杯宿道长道:“你要喝他的酒,就得给他算命。”

    老夫子一怔,皱眉道:“你这妖道,又来搅事!”

    “他就快要没命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刚刚,说过这话,不是玩笑。

    “哎!”老夫子叹一口气,放下酒杯,无奈说道:“多此一举!”

    开算。

    首先说明,老夫子不会算命。

    但老夫子读书破万卷,于命理星象种种也有几分心得,来到上清以后又和宿道长学了几手儿,因此勉为其难,可以班门弄斧。

    看的是,面相。

    既看面相,首先相面,老夫子望定小慕容,一语不发。

    小慕容也是,呆呆看着他。

    看一时,看到小慕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夫子,你不要这样。”

    夫子正襟危坐,两眼半开半阖,沉声道:“不许说话!”

    又看一时,看到老夫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夫子才道:“真是一个帅哥!”

    老夫子这个人,比较记仇,早就说过老人家是不好欺负的:“妖道说得不错,你就快要死了!”

    “为什么?”慕容公子惊愕道:“为什么,夫子也这样说?”

    不为什么,一报还一报,看着。

    “帅,是一种罪。”

    “啊?”

    “所谓好花不常开,美景不常在,一个人长得太帅就是欺天,欺天之罪,这样的人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是罢?”

    “而你,太过于帅,已经帅到了逆天的地步,因此会遭天妒,遭天谴,遭天打雷劈,所以说你就快要死了。”

    “夫子,你不要这样。”

    “可怜可怜,正是天妒红颜呐,红颜薄命,就是这个道理。”

    “这……那……他呢?他比我还帅,按理说早该死了。”

    这是指的宿道长。

    “他是一个妖道,半人半妖的,因此可以活得长久一些。”

    “半人半妖,教出一个半调子算命夫子,宿真人,这些都是你教给他的么?”

    “不都是。”

    “上清山,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你还笑,你还笑,别以为夫子胡说八道,坐正!听好!”

    “学生谨受教。”

    “人之五官,耳为采听,眉为保寿,眼为监察,鼻为审辩,口为出纳,你本五官俱佳,一世富贵荣华,然月余之前你之唇角鼻翼法令纹理生变,笔直狭长,其形如剑,凶煞之气自下而上斜贯上寿中阴,直断霞彩,上侵福堂下犯天轮,是为一剑斩尽五官,三星俱不得保,是以半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轻则头破血流残肢断骨,重则家破人亡身首异处,小子——”

    “怪不得,最近我右眼皮总是跳。”

    “你不信?”

    “你说呢?”

    “圣贤有言,正气浩然,鬼神不侵,你这不信就对了,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

    “我信。”

    “我都不信,你又信了?”

    “于老也是这般说。”

    “于老?于藏海?于老妖说的话也能信?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

    “于老,也会算命。”

    “他是能掐会算,可有破解之法?”

    “于老说,我若是想要活得长久一些,只有一个办法,从此远离京城。”

    话至此,老夫子看了宿道长一眼,叹口气,道:“还有一个办法,自此不得动剑。”

    “问心剑。”宿道长补充道。

    慕容公子沉默。

    孔老夫子喝酒。

    宿道长看天。

    都是大能啊,神人,可以预知未来之事,慕容公子必死无疑。

    命算完了。

    是非还有。

    最终,宿道长作出总结:“我还有一个办法。”

    “怎么说?”“怎么办?”

    宿道长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宿道长说完了,老夫子小慕容齐声赞道:“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未完待续。。)

六十九 对对碰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究竟,很简单,用宿道长的话来说就是,交友不慎。

    这是说的慕容公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绝交,最好干掉,是为趋吉避凶消灾解难之不二良方。

    这是说的方道士。

    因为方道士这个人,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生悲惨,不可以有家人,不可以有朋友,近之大有晦气,心须速速远离。

    宿道长是这样说的。

    老夫子也完全赞同。

    事实如此,和方道士接触过的人,越亲近的,就越倒霉,比如说无禅和尚。

    慕容公子主动找上了他,也就是主动找罪受,找苦头吃,主动找死。

    而面相,就是明证,这下病根找到了。

    自打那日见你……

    “原来如此。”慕容公子叹道!

    可惜方道士不在这里,要不然慕容公子就会当场和他绝交,或者立刻将他干掉!

    绝对不开玩笑!

    喝了一杯酒,还剩三杯酒:“小慕容,接着分。”

    “我不明白,他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那样说他。”慕容公子,感慨说道!

    “你说过,一切皆有可能。”宿道长笑道。

    “我不明白。”慕容公子,摇头说道:“我不明白。”

    “未来并非不可预知,比如那片云。”宿道长指着天边,说道:“推窗遥看云遮月,山雨欲来风满楼,明天是会下雨。你又看到了么?”

    那片云是红的。黑红。

    慕容公子观望半晌。道:“也不一定。”

    “未来之事可以预知,风动必定波浪起,但有变数。”宿道长指向篓中,说道:“比如这块冰,风也吹不动。”

    “我明白了。”慕容公子思量半晌,展颜一笑:“还是喝酒,我再来分。”

    聪明人,自是不必多说。

    只说一样。但凡算命,前事他便算得再准,后事你也不能尽信。

    变数就是生中的死,变数又是死中的生,是无中的有,又是有中的无,是所有也是唯一,是可能也不可能——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还是喝酒。

    也不好分。

    “这一杯,给沐掌教——”

    “哈哈哈哈哈!”沐掌教龙行虎步而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一杯酒,换一条命。值了!”

    说话要喝,给他拦住:“和一百零八。“

    且不说,沐掌教给他一指定在树下两个时辰是有多么生气,主要是,这一杯酒乃是沐掌教用命换来的:“吱叽!”

    一百零八举手,同意!

    酒很香,香得要死,一百零八早就馋得不行了!

    而之所以矜持再三,迟迟没有过来抢着喝,那是因为一百零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马精既然是青云变的,那么青云又是谁个变的呢?

    “和青云。”慕容公子笑道。

    “噗噜噜!”青云打一响鼻,甩甩尾巴,根本就不屑一顾!

    “为什么?”沐掌教顶着一头大包,瞪着两只虎眼:“我需要一个解释。”

    “因为本来有你一杯,一整杯,但你带了一个人来,所以一杯酒也没有你的,所以只能委屈一下青云和一百零八了。”

    这话,一般人是听不明白,但沐掌教不是一般的人:“甚么乱七八糟!真是岂有此理!师弟——师弟——长廉师弟——你快过来评评理!”

    吕道长来了。

    提着一把剑。

    拉着一张长长马脸,用剑指着沐掌教:“存真呢?你不是说存真回来了么?”

    真正生气的是吕道长。

    因为沐掌教运气冲开穴道以后,直接就去找他的师弟吕长廉了:“哈哈哈哈哈!这下怕了罢!”

    “晚辈于慕容,见过吕真人。”慕容公子起身,恭恭敬敬施礼。

    这是一计。

    便他能一剑挑了上清,也非这长脸老道之敌:“于慕容?慕容公子?你来作甚?”

    “晚辈代方殷,来孝敬您老一杯水酒。”慕容公子奉上一杯酒,恭恭敬敬道:“并传一句话,一切安好,师父放心。”

    水酒吕道长没有接过,但是瞬间潮湿了眼窝:“好,好,师父放心,放心……”

    师徒一般,常自惦念,什么样的酒吕道长都不稀罕,但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酒水就免了,这样,你把这,还有这,带回去给他……”

    这,是一个包袱,里面装的衣服鞋袜,吕道长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这,是那一柄剑,也是吕道长在仙剑阁亲手挑选得来,名曰游子。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沐掌教,又自哈哈大笑:“他不喝,我来喝,一整杯!本来就是我的!”

    没人理他。

    “不好。”老夫子皱眉道:“小道士的武功,现下还不到火候,钧天自有钧天的道……”

    “闭上你的嘴!”岂不知,这下捅了马蜂窝:“甚么化简为繁!甚么举重若轻!那么重的一块破铁条子存真他能够使得动么?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让他抻到了筋,万一一下子磕破了头怎么办?我早就说过那样不成不成你又非得由着他,他又知道个甚?他又知道个甚?你不心疼他我还心疼他了,早该就让他把那把破剑扔了还是用这……”

    慕容公子怔住。

    那人是夫子么?

    夫子老脸一红,自觉面上不挂,还嘴道:“这不是心疼不心疼的问题,说到这武学之道么,若老夫我自认是天下第二,那么就没有人敢认那天下……”

    “我学还是他学?你教还是我教?他是你徒弟还是我徒弟?我是他师父还是你是他师父?”无怪乎慕容公子惊异,方道士口中的师父可没有这么好的口才,也没有这么火爆的脾气:“我告诉你,我是他师父就算你是天下第一说话也不作数,他可是我徒弟我给你记住他只有我这一个师父,我早就说过绝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循序渐进才是道理,就说老道我武功比不上你但调教徒弟的本事我才是真正的天下……”

    “好罢,你是天下第一。”老夫子低头,认输:“我服了,都依你。”

    一切都在改变。

    说话功夫儿,一百零八已悄悄将一杯酒喝完了,正自以掩耳盗铃之势将手慢慢伸向~~

    结果就是:“吱!”

    大叫一声,直接醉死!

    半生酒之威,一猴不能受:“啊呀呀!我的酒!”

    当然了,一定是要有吕道长的一杯,一整杯,不得推托,以任何理由,那是代表着小方殷的一片孝心。

    好在还有一杯。

    沐掌教看了宿道长一眼,那一眼,多么意味深长:“师兄?”

    宿道长看了沐掌教一眼,那一眼,完全不解风情:“呵呵。”

    是了,见者有份儿,还有青云,还有九九,还有小九九,这一杯酒已经不够分了:“也罢!”

    沐掌教,出了一个好主意:“加上冰块,倒进酒坛里,大家一起喝!”

    所有人都点头,包括青云九九,可是。

    “不好。”慕容公子说道:“不好。”

    现下,水酒倒进坛里,加冰又兑水酒,大家都在等着喝。

    只有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人,还没有来到。

    他就快要来了,也是一个老道,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是百草峰。

    自是,长孙老道。(未完待续。。)

七十 驽马

    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

    慕容公子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长孙老道,马上就到。

    沐掌教、吕道长、宿道长,三个人是震惊无比,怔住,愣着,傻掉!

    老夫子诧异道:“疯道人?”

    当然不是未卜先知,慕容公子消息灵通,再者,虞保就是长孙公胜这件事情慕容公子早就知道。

    在天底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当中。

    之所以没有告诉方殷,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如同此时。

    一个天大的惊喜!

    来了!

    一道灰影,如同一只灰色的苍鹰,掠过暮霭沉沉的天空,无声无息而来——

    道人顶无冠,白发萧萧然,十方青布鞋,直缀得罗衫。

    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转瞬人已至,相对亦愕然:“哟!这多人哈!好不热闹!”

    这手儿轻功,名曰“戴天履地”,是为《空冥神功》所录,长孙道长已修至大成之境。

    且不说。

    旁人都在发愣,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老道爷了:“老道,来了。”

    慕容公子笑道:“来,坐。”

    “小子,你怎,跑到这里来了?”长孙老道,也迷糊了。

    这小慕容,老道认识,前几年他经常会跑进宫里找虞公公玩:“咦?这里还有一只死猴子……”

    这时候,长孙老道终于发现了一百零八。

    看过一眼,一脚踢开:“我说,你这糟老头儿。又是哪里来的?”

    老夫子看了一百零八一眼。站了起来。冷笑道:“你个老杂毛儿,想要打架么?”

    “啊哟!这不是青风么?”长孙老道又吃一惊:“好个小马驹子,都长这般大了!”

    不远处,青云静静观望,若有所思。

    这时沐掌教、吕道长、宿道长,三人齐齐拜倒在地:“长孙师叔——长孙师叔——”

    吕道长激动道:“长孙师叔,可还记得长廉?”

    沐掌教喜悦道:“长孙师叔,您老还没死啊!”

    这个不提。关键是宿道长。

    宿道长泪水长流,几乎是趴到了地上,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一句话也说不出。

    师叔和师父,就是不一样,长孙老道没有去理会吕道长,更是飞起一脚又将沐掌教踹翻:“长眠,你长大了——”

    说话以手抚头,眼角也湿润了:“不哭,不哭,师父回来了。”

    师父回来了。该高兴才是。

    “师父!师父!”宿道长忽然痛哭失声,一把将长孙老道的腿抱住:“师父!师父!”

    这就是真情流露。多么感人的一幕。

    哄也哄不了,劝也劝不住,没有人见过,宿道长也会如此之失态,就是一劲儿地哭哭哭哭哭哭哭,就好像是这些年来受了千种委屈遭了万般罪,就好像是要把几十年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是有委屈,比天都大,是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口,其实说来也就是很简单的一两句话:师父,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怎就,怎么就忍心把长眠一个人抛下!

    话说这件事情,老孙老道确实是做得不大地道,可以说是极为不负责任:“他是进了宫,隐姓埋名,做了一个太监。”

    知情人,慕容公子说道:“为了一个女人。”

    一旁,老夫子沐掌教吕道长,三人正自唏嘘,闻言齐齐一惊:“太监?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宁肯断子绝孙。”慕容公子笑道:“这就是爱,世间大爱。”

    三个人,六只眼,同时瞟向一个点——

    长孙老道,面皮抽搐,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长眠呐,师父的为人你是知道,知道的……咳!”

    宿道长松一口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含泪道:“还好!”

    夜深沉。

    一匹马,在山崖。

    无语望明月,明月也寂寥。

    沐掌教和吕道长结伴,去了玉清宫,听说是要召开紧急会议,传达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夫子和老道爷成双,饮酒,赏月,谈天说地,情投意合。

    宿道长和慕容公子也是一对,在一间屋,一百零八和九九在另一间屋。

    只有青云很孤独。

    越长大,越孤单,尤其骄傲,可说孤高,青云同样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代价就是,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每每心里有话,偏偏无处诉说,就是这种感觉。

    是该找个伴儿了,青云心道。

    当然,青云是又想到了胭脂,漂亮的胭脂,害羞的胭脂。

    明早,就出发!青云第三十八次下定了决心!

    就是说,仍是在犹豫,就是不放心,因为跑马地的每一匹马都离不开青云。

    在离开之前,青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山崖下,一群马。

    都是公马,青壮公马,是与青云一般静默,笔直站立,纹丝不动。

    上百匹马,黑夜之中,像一支纪律严明的铁血之师。

    谁能第一个登上这座山崖,与青云并肩而立,谁就是跑马地下一任的马中之王。

    山崖数十丈高,极为陡峭,可以说是孤高。

    如同青云一般。

    勇气、体魄、技巧、实力加上运气,也许可以做到。

    这已经是第三十八次了,前前后后,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当中,已经有数十匹野马丧命于山崖之下。

    这一处山崖,已被鲜血染红。

    条件太过严苛,只因竟争过于激烈,即便如此群马依然前赴后继,因为这很公平。

    每一匹马。都有机会。

    青云微一颌首。

    群马齐动。冲向山崖。

    夜的宁寂一举破碎。蹄声隆隆有若惊雷,上百匹野马瞬间分散开来,又一次以生命作为代价发起冲锋!

    对手不是敌人,对手只是石头。

    但是坚硬如铁的石头,但是锐利如刀的石头,但是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的石头,仍是高高在上,仍是遥不可及。仍是又一次使得群马一次次地跌落,筋断骨折,开膛破肚。只无一声哀嘶,只有亡命冲锋,哪怕攀得越高就摔得越重,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因为马王只有一个,因为青云可以做到,因为每一匹马的身躯里面同样流淌着雄壮的野性的血,同样拥有着一颗永不服输的心!

    但是没有意义。

    现实是残酷的。如同这一座陡峭的山崖,如同崖石上面鲜血凝固冻结成的冰。

    第三十八次冲锋。宣告失败。

    其后就是怀疑,莫名愤怒,疼痛、咆哮、呜咽、强烈的不满以及深深地绝望,负面的情绪开始蔓延:“噗噜噜!噗噜噜!唏律律律律律律!”

    人有人言,马有马语,三十八次已经够了,青云只有一个。

    只有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众口一词,事实如此,但青云不为所动。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也未见得有谁放弃,有第三十八次就会有第三十九次,也许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

    就在群马哀悼死者,拖着残躯,怨天尤人的时候。

    山崖上出现了另一匹马。

    竟是一匹母马。

    枣红颜色。

    “小三!小三!”群马齐齐惊嘶,以为见鬼:“这怎么可能!小三在上面!”

    小三,失踪了很久,现下出现了。

    小三,毛色黯淡,瘦骨伶仃,立在青云身边就像一头毛驴。

    小三,不能与青云齐头并肩,可是小三站在了与青云同样的高度,高高在上,俯视。

    小三打小身体孱弱,容易受到豺狼攻击,长大以后又不合群,因此又被同伴厌弃,故名小三。

    小三,总是不招人待见。

    “作弊!作弊!这是作弊!”一高大公马愤怒吼道!

    只有一个原因,小三是绕路了,这座山崖原本就是背靠大山,是有靠山的!

    “小三,怪不得这些天都见不着你!”

    “小三,你黄毛野丫头端地好心计!”

    “小三,快快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

    “小三,你这又是何苦啊小三,我早就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小三暗恋青云,每一匹马都知道。

    青云沉默不语。

    闲言碎语不入耳,小三自也不理会,只望定青云,说道:“我说过的,我也可以。”

    青云沉默不语,也觉有些意外。

    “你说的话,还算不算?”小三目不转睛,平静问道。

    “当然。”青云叹了口气,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马王了。”

    此言一出,场面大乱!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是投机取巧,大伙儿都看到了,堂堂马王之位如何这般传了小三……”

    尽是一些愚蛮之辈,自以为是,有头无脑,谁又知道这与这座山崖浑然一体的大山,唯有这一处才是登顶最为平缓之地!

    青云是懒得解释,小三也自有主张:“看甚?”

    说话就于高高崖顶一跃而下,东波西折,十数起落,轻轻巧巧落了下来:“看甚?”

    “你要看甚?”小三问向一匹马。

    那马呆住。

    “你要看甚?”小三又问一匹马。

    那马惊呆!

    “你又要看甚?”小三瞪问那匹高大公马。

    高大公马茫然四顾。

    飞奔一圈,转眼折回,小三犹如一只羚羊般地纵跃而上,十几起落,轻轻松松跳上崖顶:“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没有!”

    语落无声,群马皆喑。

    新一代的马王已经出现,毫无争议,小三上位,凭借的是自己的实力。

    一匹马,在山崖。(未完待续。。)

七十一 良媒

    太阳是什么?月亮是什么?星星又是什么?

    一颗颗的球?

    多大?多远?方的还是圆的?上面也有人么?

    最远的距离,就是最近的距离,比如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

    灵魂又是什么?你相信鬼神之说么?

    人死如灯灭?

    是谁点亮了灯?灯是哪里来的?

    最远就是最近,结束就是开始,你明白么?

    我下辈子还是不要做人了,因为思考这些东西太累,我要做一棵树。

    一棵会思考的树。

    ……

    宿道长,就是一个神经病,慕容公子与其彻夜长谈之后,险些成为了一个白痴。

    科学发展到了极致,最终会走向玄学,反之亦然。

    精神和物质是对立的,是此消彼涨的关系,盛极而衰否极泰来,譬如人之生老病死。

    三天之后,慕容公子来到万鹤谷,依然头晕脑涨。

    上清山,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且不说,慕容公子环游隆景,最后一站就是万鹤谷,金玉宫。

    龙凤镇,凌云台,小镜湖,慕容公子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顺便来拜访一个老朋友。

    可惜老仙鹤不在。

    这老仙鹤,说的是长翅膀那一个,此时不在万鹤谷中,恐怕是去环游世界了。

    临湖而观,白水连天,湖中枯黄的苇叶与寡淡的薄冰相映成趣,风景还是那般优美,而冷清。

    鹤也寥寥。

    复观远山。朱阁玉树。白云缭绕。那一处依然郁郁葱葱苍苍翠翠,胜似人间仙境。

    那是金玉宫的所在。

    是了,老友不在,还有小友,慕容公子是来提亲的。

    小镜湖,西北边,山路上有两个人。

    常默,东方亮白。

    “师弟你看。那人,那人是谁?”东方亮白翘首,定睛观望——

    遥遥一人,青衣皂袄,剑挑行囊,徐徐而来。

    “似是,似是,天!”话说今日,又不是常默当值,不过常默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慕容公子!”

    公子来了。消息早至。

    常默从来都是一个奸细,说好听点就是内应。线人,卧底,或说真宫教天宫暗棋之一。

    “啊?”当然东方亮白并不知道,所以东方亮白吓了一跳:“这,这,常师弟,怎么办?”

    东方亮白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当下又是慌了手脚,脸色发白。

    “不请自至,必定生事!”常默长剑出鞘,沉声喝道:“师兄快去报讯,这里由我挡着!”

    “常师弟!”每每如此,每每如此,东方亮白万分感激地看过一眼——

    “东方师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方亮白火速上山。

    留下常默一夫当关。

    绝非惺惺作态,其中自有门道,如同慕容公子这般人物登门造访,山门值守之人必定会先行接到消息。然而没有,没有任何消息,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东方亮白心里明白,他这是上门闹事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大师姐和小道士,也就是方道士的事情,应该说是情事,金玉宫上上下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金玉宫并非与世隔绝,不问世事,方道士现在另有一个身份是小侯爷,又与这京城中的贵公子交好,所以今日此人之来意显而易见——

    东方亮白也不傻,东方亮白都知道。

    只不知,自家常师弟,为什么又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更将这天大的功劳让给自己!

    只能说是,好兄弟,太义气!

    “属下常默,拜见公子。”当然支走一个,话就方便说了。

    公子点头,一笑:“你就是常默。”

    说话站定,手拈一物:“这方物什,你交给她。”

    常默躬身,双手接过:“遵公子谕,属下必当全力施为,不负公子厚望。”

    “你是一个聪明人。”公子注目,笑道。

    “属下愚钝,未知公子可有言语代传?”常默也是一笑,干脆利落说道:“或说方小侯爷?”

    “你是一个聪明人。”公子摇头,笑道:“应该知道怎么说。”

    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当下常默也是一笑:“公子放心,属下知意。”

    说话上山。

    公子在前,常默在后。

    走一时。

    “常默,有话不妨直说。”慕容公子忽道。

    常默心思灵透,千孔百窍之人,闻言止步,惶恐万分:“小人确有一事,不敢欺瞒公子——”

    “不妨,直说。”慕容公子信步缓行。

    “咳!”常默清了清嗓子,快步跟上:“此事过后,属下身份恐将暴露,公子自是早有安排——”

    “好说。”慕容公子道:“办完事情,你就留在京城好了。”

    “多谢公子!”常默心下狂喜,此时不必多说,常默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二人就此上山。

    不说公子,只说常默,常默知道,常默的人生就此改变。

    做一个奸细,当真不容易。

    这里不是指的明枪暗箭的日子,心惊胆战的生活,而是看不到任何前途看不到任何希望。金玉宫,真龙教,本来就是友非敌,而且还沾亲带故,又何必多出一个常默?总不能,整天和东方师兄,龙大太子这种智商的人赌气争风,对于常默来说那是一种耻辱,完全不能接受。因此聪明的常默,又是郁闷的常默,天下才是常默的舞台,常默的理想就是做一名于老先生那样的,真正的谋士。

    现下机会来了,常默把握住了。

    留在京城的意思就是,可以追随慕容公子,好处多多,自不必说,但真正让常默心花怒放的不是这,原本就不是这!真正让常默感觉郁闷,最为无法授受的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生活,便就不为金钱不为美色常默也要跳出这方天地。常默年纪不大,但是常默心大,当然不想在这所谓的仙宫胜境就此终老山中,一辈子做一个奸细,一个碌碌无为默默无名的奸细。

    “本非池中之物,方寸之地何以拘之。”将欲登顶,仙宫在望,慕容公子笑道:“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哈!”常默纵声长笑,飞身仗剑攻上:“于慕容,你往哪里走!”

    池鱼化龙,常默就此腾云驾雾,飞上青天:“啊————————————————————————————————————————”

    良媒,就是恶客。

    当然在龙大太子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提亲,这明明就是,抢亲!

    “我日!”(未完待续。。)

七十二 孽龙

    金鳞本非池中物,说的明明就是龙舞阳,龙大太子!

    必须是,主角儿!

    龙大太子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我们都知道,龙大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是要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当然在那之前龙大太子也不想闲着,虚度光阴,浪费精力。

    水红袖,水仙子怀上了,龙种。

    那也不是龙大太子心情不好的理由,龙大太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怀上了就怀上了呗,要不然就偷偷生下来要不然就偷偷打掉,怎么能够哭哭啼啼跑去和人家长辈告状,还不依不饶,更想讨要一个名分。

    结果就是,龙大太子十分冤屈地受到了责骂。

    然后就是,一剑,只一剑,龙大太子盛怒之下一剑刺入水仙子的小肚子,直接斩杀了那个孽种!

    最后的结果就是,龙大太子万分冤屈地遭到了责打!

    那是一件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现下金玉宫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同为奇耻大辱,全都没脸见人。当然心情最不好的还是龙大太子,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基本上所有人见了龙大太子全都绕着走,包括柳叶眉柳仙子,竟然再也不肯让龙大太子半夜爬上她的床。这样一个荒淫无道的君王,忽然变成了一个独守青灯的和尚,龙大太子被动禁欲,自是搞得火冒三丈!

    此时,看到那个恶客,看到那个不请自到无事生非的恶客。看到常默被那个恶客一脚踹飞滚落下山。龙大太子的心情就更不好了:“我日!”

    人都是会进步的。我日,就是龙大太子现下的口头禅。

    “于慕容,你好大的狗胆!”龙大太子手擎巨剑,挺身而出:“无礼取闹,上门滋事,可是欺我金玉宫无人!”

    慕容公子不作理会,径自上前,遥遥一拜:“鹤婆婆好。”

    人群之中。鹤婆人高马大,醒目一笑:“不必多礼。”.

    这时,金玉宫出动足有三百余人,宫中老中青三代仙子仙使几乎尽出,完全是给足了慕容公子面子:“鹤婆婆,鹤公可在?”

    当然主事的人只有一个,鹤婆摇头:“不在。”

    “师母可在?”

    “不在。”

    “林黛师妹可在?”

    “不在。”

    “于家小子,你来作甚?”

    “我来提亲。”

    “我日!”龙大太子深受无视,恼怒欲狂:“果然,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那小杂毛儿贼心不死,这下……”

    “你闭嘴!”母老虎忽然发威。凶睛怒目吼道:“滚回去!”

    “嘁!”龙大太子嗤之以鼻,横过一眼,却也不说话了。

    玉大美人,就是一个狼外婆,龙大太子这些年没少挨揍,全是给她一个人打得,毒打!

    反过来,龙大太子就是一只小白眼狼了,若非他是鹤婆的外孙子,恐怕早就给人毒打致死了:“哎!”

    鹤婆叹一口气,缓缓上前:“公子爷,你又来提哪家的亲?”

    “方家。”慕容公子微笑道:“方殷。”

    “能够请得动你,也算他有几分本事。”鹤婆缓缓走了过来,又变作一个慈祥的胖老太:“公子爷,不如进去,坐下再聊?”

    “不必。”慕容公子客套道:“仙家胜地,小子不便叨扰。”

    “可惜!可惜!”鹤婆蹙起淡细的眉,白胖的脸上满是遗憾:“我家黛儿,已然许配了人家,公子爷你来迟了!”

    “哈哈哈哈!”龙大太子哈哈大笑,志得意满:“许的就是我龙家太子爷,龙舞阳!”

    慕容公子不作理会:“当真?”

    鹤婆一般视若无睹:“不假。”

    说这话时,在场一众高人,前辈长老长老前辈,人人面上齐齐变色!

    只因彼时,公子迎上一步,恰将二人隔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鹤婆婆,有些话,你要想好再说。”

    这句话,没有半分威胁的意思,但鹤婆已然笑不出了:“舞阳,你过来。”

    言已锥心,命在顷刻,龙大太子浑然不觉——

    只见一个大好后心,无遮无拦就在眼前,龙大太子不及思考,一剑已是缓缓刺出——

    请注意,龙大太子是一个剑术高手,这时候是不能用力劈斩的,因为会有风声:“龙舞阳!”

    母虎作狮吼,睛天大霹雳,当下震得龙大太子猛一哆嗦:“我日!”

    看罢,就这死老太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生坏了龙大太子的好事:“滚一边儿去,作死了你!”

    龙大太子心下暗恨,愤然退后!

    慕容公子退后一步。

    众人齐齐松一口气!

    纵然他是金玉宫的少主,龙教主的儿子,纵然慕容公子也有几分顾忌,但他先行出手暗算,那又另当别论了——

    “公子爷,老身欠你一个情。”鹤婆已然汗透重衣,此时方自松开剑柄:“适才说笑而已,公子爷不必当真。”

    甚么叫做匹夫,甚么叫做莽汉,鹤婆也没有想到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外孙子竟然会蠢到如此境地!

    一剑问心,那还了得!

    正是作死!

    “我就说,婆婆最爱说笑了。”慕容公子笑道:“好笑好笑,好笑得很。”

    “还笑?还笑?哈哈哈哈!”龙大太子哈哈大笑:“不知死活之辈,你还笑得出来?哈哈哈哈!若非本太子爷手下留情,你早就死透了知不知道!”

    众人无语,羞惭无地!

    当然这完全不能怪龙大太子,龙大太子只见过慕容公子一次,当然龙大太子也见识过了,问心剑也没有甚么了不起。

    龙大太子一直以为,慕容公子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黛儿要嫁的人,当入得宫阙比肩王候,文能冶国武可安邦,胸襟磊落兼济天下,更要对黛儿一心一意——”慕容公子徐徐说道:“这话,有是没有?”

    “有!”龙大太子消停片刻,又生是非:“这话,说得正是本太子爷!”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高人,前辈长老长老前辈,拂袖而去!

    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是实在觉得丢人没脸看下去了,龙大太子直至此时还没有发现,慕容公子根本就是拿他当作空气,屁都不是:“这话,有是没有?”

    说话,望定宫门。

    “是有这话。”一人款款行出,是一宫装美妇:“是我说的。”

    金玉宫宫主,贺仪贺夫人。

    “师母。”慕容公子,恭恭敬敬拜过。

    “我是说过,那又如何?”师母这个称呼,贺仪并不喜欢:“不必啰嗦,有话直说。”

    “其一,方殷可以做到。其二,这媒由我来保。其三,还望师母成全。”

    “还有么?”

    “没有了。”

    “荣华富贵弗能动,钱财美色不能移,话是如此,然则人心易变。”贺夫人轻叹一声,缓缓摇头道:“你又保他一时,还是保他一世?”

    “他可以。”慕容公子认真说道:“他可以做到。”

    万万请注意,慕容公子表情极为认真的时候,就是慕容公子撒下弥天大谎的时候!

    “可以个屁!”龙大太子万分不屑,更是怒火万丈高:“卑鄙下流,好色之徒,他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如何配得上我家黛儿!”

    “不配!不配!”龙大太子,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下又是引发了一场轰动:“就是!就是!”这是一众青年男子,要知道,林仙子那是金玉宫一众仙使心目当中的女神,无论如何方道士也是配不上的:“就是!就是!不配!不配!”那是明说,心下暗道:“他不配你更不配,好歹牛粪也好过一泡狗屎!”那是仙使,仙子另说,一众妙龄女子其实早就疯了,花痴加上白痴:“慕容公子!慕容公子!”自是不敢开口,只得暗送秋波,是有女神当然也有男神此人不在金玉宫中,普天之下也是绝无仅有唯此一人:“好在只是提亲,不是上门娶亲,不如亲上加亲,还有我还有我——”

    这里头,就包括柳叶眉柳仙子,自始至终柳仙子的眼珠子都没有动过眼皮子都舍不得眨一下子,因为他就是倾城绝世的慕容公子。人和人是不能比的,这也是龙大太子愈加恼怒,妒火中烧的原由所在,而无视就是最大的鄙视,龙大太子此时终于回过味儿来。自始至终,自家都在慕容公子背后,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你也一般,狐朋狗友,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没有我爹……”

    慕容公子回头,终于看过一眼:“龙舞阳,我告诉你,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他。”

    “啧啧啧,怕怕怕,好怕好怕!”龙大太子总算是胜了一阵,一时大觉扬眉吐气:“我就说了!你奈我何?你奈我何?哈哈哈哈!你……”

    “啪!”就是一记耳光,扇得脆亮无比:“你爹说过——”

    “你打我?”龙大太子捂脸,完全不能相信:“你敢,你竟敢……”

    “啪!”又是一记耳光,扇得痛快淋漓:“随时随地,我都可以,代他教训你。”

    一时天清,地寂。

    只听“嗒”一声响,太素神剑落地。(未完待续。。)

七十三 鱼虫

    “打得好!打得好!”鹤公现身,鼓掌笑道。

    “你这孩子,记吃不记打,早就说过你就不要乱说话,这下活该……”鹤婆走了过去,口中碎碎念道。

    贺夫人无动于衷。

    等下!神马情况?怎么都这样?这还有没有天理?都是做梦了罢!

    现下龙大太子的大脑细胞已经不够用了,本就有限的智商给这两巴掌完全抽没影儿了,直到慕容公子拜过鹤公,辞别以后,犹自捂着个脸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这本来就是一个梦。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

    太素跌落在地,浮游隐于鞘中,漠然地见证了这一切。

    “早就说过,这剑不是你能使的。”鹤婆俯身,拾起长剑,满脸痛惜之色:“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这险些做了黄泉路上枉死的小鬼……”

    本就如此,在龙大太子手中,太素神剑也不过顽铁一支。

    “我日!”龙大太子猛地跳起,吼道:“这把使不得,那把又不给,早就叫你给我浮游剑,若是浮游在手我又何致……”

    “若是浮游在手,现下你早已横尸当场。”鹤公接过浮游,叹道:“贵生之剑,枉死之人,幸甚!幸甚!”

    “我日!”龙大太子听不懂这是在说神马,只恨恨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还回来!”

    公子之剑,问心七式,第一剑名曰枉死。

    名是枉死,实为感叹生之不易。天道贵生。该当好好珍惜生命。以免做那枉死之人。

    第二剑就是贵生。

    贵生之剑,枉死之人,有命不惜,留之何益?

    公子极少杀人,但方才已然动了杀心,之所以龙大太子没有成为黄泉路上枉死的小鬼,是因为方殷。

    只是因为方殷。

    杀了龙舞阳,亲事就得黄。留下一条命,赏过俩耳光。

    龙大太子完全就是一个累赘,纵是鹤公鹤婆俱在,以慕容公子的实力也完全可以将之秒杀,并且从容脱身。

    幸甚的意思就是,慕容公子只是来提亲的,仅此而已。

    此为变数之一。

    慕容公子还是小看了龙大太子,龙大太子不仅仅是一个累赘,还是一个祸害。

    右眼皮,跳一跳。

    当然公子不信这。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此去。回京城。

    足履薄冰,踏湖而行,涉水,跋山,日没,月出,山穷水尽处,眼前又一谷。

    虫谷。

    是了,最后一站不是万鹤谷,而是虫谷。

    虫谷离得万鹤谷并不远,此谷三面环山,仅一条路,路边一牌:生人止步。

    虫谷,是一个三角形的谷。

    这里是虫的世界。

    借公子一双银眸,且观虫谷。

    浓碧森林之海,万株参天巨木,有叶大过伞,有藤粗过树,在上,高及云天,下无花一朵,下无草一株,无处不是树,与藤,与土,浑不见飞禽走兽,只见得有幽深,暗寂,悉悉索索时有时无。入之不见天日,终年不见天日,却也温暖潮湿,四季温暖潮湿,忽而一条斑斓的巨蟒直有水井粗细,于幽暗处无声无息现身,尾入青天,倒悬一头——

    头若笆斗,睛若碧潭,静止,望向慕容公子。

    任何一方天地,都有王者,或说霸主,这条蟒就是这一处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样的蟒,可以吞象。

    蟒是灰蟒,老树皮般的颜色,同身开裂的老皮纹理如鳞如甲,遍布苍桑痕迹。

    “幽幽。”慕容公子招手,一笑:“你好。”

    没有人知道这条老蟒多大岁数,因为没有人能够活得过这条老蟒,当然慕容公子也不知道,慕容公子只知道这条蟒蛇叫作幽幽。

    不是幽默的幽,而是幽幽的幽。

    幽幽幽幽地看着慕容公子,观望一时,缓缓缓缓伸过硕大的头——

    慕容公子,摸出两只梨子,双手奉上。

    幽幽幽幽地看着两只梨子,观望一时,缓缓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真正大口,大过山洞,最为奇异的是没有信子也没有獠牙,只有白惨惨的骨膜筋肉——

    “幽幽,你的嘴很臭。”慕容公子皱眉,摇头:“还是那般臭。”

    幽幽,张着大嘴不动,依然幽幽地看着慕容公子,以身体语言向他传达了三个信息——

    其一,梨子我不爱吃。

    其二,这一点也不够。

    其三,我的嘴巴不臭,你的嘴巴才臭。

    幽幽,负责守护这片森林,生人止步,熟人勿入,除非给幽幽带来足够多的好礼。

    要不然,幽幽就永远那样,幽幽幽幽地看着你——

    “下次罢,下次。”慕容公子无奈道:“下次我给你带一头牛。”

    幽幽,张着大嘴不动,幽幽地看着慕容公子。

    “一头大象,怎么样?”慕容公子比划道:“一头——大象!”

    幽幽,张着大嘴不动,幽幽的眼神之中终有一丝幽怨。

    “好罢,鲸鱼。”慕容公子叹道:“我答应你,下次过来再给你带一条鲸鱼。”

    幽幽,幽幽幽幽合拢嘴巴,幽幽幽幽点了点头。

    其后,幽幽幽幽上树,在树冠的海洋上,幽幽幽幽游走。

    这是满意了,幽幽喜欢吃鱼,因为幽幽原本就不是一条蟒,而是一条龙。

    鱼变的龙。

    慕容公子进谷。

    找到一个山洞。

    一个远离谷口,极为隐秘的山洞。

    记住,绝对,不能走森林,即使幽幽同意了也不可以,那是糊弄外行人的。

    进去,还有一万条小幽幽。

    此为,龙林。

    山洞,叫作蛇道。

    蛇道只有一个特色,一路分三条,一路分三条,一路分三条。

    入一洞,得三洞,入一洞,得三洞,入一洞,得三洞,外行人是进去绝对找不着北。

    自有窍门,慕容公子是一个内行人。

    进洞之前,看过一眼。

    远处是有一座宫殿,夜幕之中如若一山,悬于半空当中。

    灯火微瞑。

    是为天宫,悬空殿。

    悬空殿,离得虫谷也不远,但那里无聊至极,慕容公子有生之年再不会去第二次。

    至少虫谷里面有虫。

    进洞。

    左首。

    左首。

    左首一洞,一直左首。

    洞中漆黑一片,但有微弱荧光,星星点点,矿石的光。

    窍门就是往左,再也简单不过,慕容公子轻车熟路,一直往左一直往左,一点都不担心绕回原地。

    未知几许时。

    公子出洞,又见花田,月光之下凄美绝艳。(未完待续。。)

七十四 皇蛇

    花田。

    月下。

    呱!呱!呱!呱!无数蛤蟆!

    虫谷的格局是,外围一圈森林,是为龙林,龙林内有香沼,香沼圈着花田,花田内有弱水,弱水环绕,一座石屋。

    杀手之王,厉无咎在此居住。

    绝不冷清,十万蛤蟆,谁有没有蛤蟆叫得响亮,中气充沛。

    呱!呱!呱!呱!

    蛙鸣声中,慕容公子出现在香沼,以足履薄冰之势,龟速前进。

    蛇道,只能通过龙林,想要靠近那座石屋简直比进阎王殿还难,先说香沼。

    香沼,就是花香,加上瘴气,加上沼气,都很香,是为香沼。

    花田里不但有花,还有草,还有虫,数之不尽的虫,各种各样的虫,都是毒虫。

    弱水,就是天河之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

    当然这里的弱水只是一个名称,附庸风雅用的,因为水里有鱼,长脚的鱼。

    基本上,以上就是杀手之王厉无咎的生活写照,种种花,养养鱼,逗弄虫子,喂喂蛤蟆。

    多么富有诗意的生活。

    当然以上各种难关对于慕容公子来说都不是问题,穿过香沼,飘过花田,飞过弱水,慕容公子来到了岸边。

    厉无咎就在岸边,坐着,仍是一黑袍,光着两只脚。

    “厉兄。”这是慕容公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第二句话就是,一句赞美的话:“想不到这些年没见,你又玩出了许多花样。”

    老熟人了。知根知底的。这厉兄原本就是一个玩家子。

    当然这个玩家子。一向都以冷面杀手的形象出现,外表冷,内心冷,冰冷至极,冷酷到底。

    冷到无趣,无趣至极。

    但用宿道长的话来说,任何事物走向极致,必然产生迥异的效果。

    因此厉无咎也很有趣。

    且看。

    公子爷来了。总不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因此厉老大翻了翻皮,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其后,沉默半晌,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

    是因为,慕容公子,用一块湿布将鼻子和嘴,应该说是头,完完全全蒙了起来。

    只在两眼处。开了两个洞。

    慕容公子答曰:“小心一点,总没有坏处。”

    其后。忽觉失言,赶紧补充道:“当然了,小弟这样做完全不是为了防毒,完全是为了表示对于厉兄的尊重。”

    这个人,没法儿不尊重,十几年前慕容公子就被他毒得死去活来,至今心有余悸。

    或说阴影。

    半晌,厉无咎又道:“小弟?你是在逗我笑么?”

    “不是!”慕容公子连忙否认:“我知道,厉兄脸上天生就没生笑筋,从来都不会笑的!”

    厉无咎,就此沉默。

    “咦?”当然慕容公子不能沉默,因为慕容公子有事求他:“这条鱼,怎生了脚,爬上岸来了?”

    岸边,有一条鱼,长着四只脚。

    厉无咎沉默。

    “哈!”慕容公子一心一意,必须要将他的话匣子打开:“还有一只蛤蟆,六条腿的蛤蟆,当真少见!”

    四只脚的鱼,正自与六条腿的蛤蟆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厉无咎沉默。

    “厉兄?厉兄?”可是慕容公子虚心请教,态度诚肯,完全变作一个迷失道路的蒙面大盗:“厉兄,小弟委实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还请厉兄再开金口,指教一二。”

    “长脚的鱼多了,八条腿的蛤蟆都有。”厉兄终于,缓缓说道:“不要烦我,你自己看。”

    过犹不及,做人当得知情识趣,慕容公子就自己看。

    其实那鱼,是条鳄鱼,四条腿的小鳄鱼,不少有也不常见。

    蛤蟆就是,畸形蛤蟆,六条腿的大蛤蟆,不常见也不少有。

    说话已然干将起来,翻翻滚滚扑咬一处,斗得那是格外热闹,不可开交。

    那不是重点。

    重点就是,万分之一,触目皆是,最为奇异的一幕已然呈现在这片小小天地之间,呈现在公子眼前——

    是有鱼,长脚的鱼,两条腿三条腿四只脚五只脚,成百上千,全都有牙。

    是有蛙,轰鸣的蛙,赤橙黄绿青蓝紫花,成千上万,还有尾巴。

    水边已是翻天覆地,岸上更是密密麻麻,到处都在打斗,翻滚噬咬厮杀,鱼生利齿,蛙声雷动,并且愈演愈烈,全都杀红了眼——

    那仍不是重点。

    重点说的是,特立独行的,有蛤蟆,在钓鱼。

    用尾巴。

    又有鱼,吐水箭,射蛤蟆。

    蛤蟆吐舌头,鱼就钻进水,蛤蟆跳进水,鱼又飞上天。

    斗法各异,精彩纷呈,但只转瞬之间水上水下河底岸边已然沸腾,鱼动浪涛起,蛙鸣声震天,无处不在战斗无处不在厮杀——

    这是鱼与蛙的战斗,可说一场战争。

    虫谷绝不寂寞。

    看一时,慕容公子叹道:“好在我蒙住了头,不然定会溅一脸泥!”

    厉无咎横过一眼,颇觉意外:“只有这些么?”

    门道,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水里没有虫,这些鱼是饿疯了,因此生出了脚,长出了牙,跑到岸上来找吃的。”

    “接着说。”厉无咎淡淡道。

    “蛤蟆要吃虫子,水里没有,田里很多,可是花田之中的虫比弱水之中的鱼更凶,两害相较取其轻,因此只好聚集在此。”

    “接着说。”厉无咎点头道。

    “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人力难为,可说神迹,厉兄之能夺天地之造化融日月之精华,小弟今日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佩服之至,这一趟当真是不虚此行感悟良多来得那叫一个……”

    “好好说。”厉无咎木然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存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慕容公子叹道:“早晚有一天,这些鱼,这些蛙,都会生出翅膀,逃离这一处是非地,躲开你这个是非人。”

    厉无咎再度沉默。

    泥水汁液飞溅,处处嘈杂狼藉,唯有此处,也就是厉无咎身周方圆丈许之地洁净干燥,鱼行蛙跳概不能侵:“奇怪的是,斗了这些年,这些鱼,这些蛙,怎还没有死绝?”慕容公子拎着剑,抱着包袱,走向石屋:“更奇怪的是,每天晚上都这么吵,你怎么睡的着觉?”说话已至,石屋周围一般干净清爽,平平整整,一棵杂草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我的小宝贝,小乖囡,小弱弱,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慕容公子,有一个女儿。

    名叫弱弱。

    “弱弱?弱弱?”门外探头探脑,屋里漆黑一片:“睡着了么?睡醒了么?”

    这是找死的行为。

    厉无咎飞快扑将过去,极为粗暴地一把扯开了他:“你莫扰她!”

    “我就是要看一看,她还认不认得我。”慕容公子仍旧藏头遮面,嘻嘻笑道:“这个爹。”

    弱弱,是一条蛇。

    一条清清白白的,美女蛇。

    黑暗之中,弱弱醒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咝~”(未完待续。。)

七十五 弱弱的心事

    幽幽就是一个大老粗,一个看门的。

    弱弱才是这片天地的王者,一统虫谷,唯我独尊,完全就是一个女皇。

    原来,虫谷之中是有许多王者,蜂王,蛇王,蜈蚣王,蝎子王,蜘蛛王等等,弱水之中还有一条鳄鱼王,相互之间打打杀杀了很多年,可说群雄割据,战火连天。

    那是弱弱小的时候。

    弱弱长大了,和平来到了,现下的虫谷处于和平年代,繁荣昌盛时期。

    以上王、霸、尊、主,都被弱弱咬死了。

    幽幽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幽幽年老成精,知情识趣,见机不妙立刻归降。

    虫谷有三宝,幽幽,弱弱,小小。

    三宝一宝胎,虫生于皿,是为蛊,先天地生,是为蛊胎。

    蛊胎,就在石屋之中,有生而无灵,似肉而不腐,有形而无状,与天地同寿。

    盅胎生蛊,是为蛊母,莫辨阴阳,居心叵测。

    且说弱弱。

    现下石屋就是弱弱的房,现下盅胎就是弱弱的床,弱弱睡觉的时候绝对不容许有人打扰,姓厉的也不可以:“咝~”

    火般的蛇信,暗夜中划过,是谁点亮了灯?

    盅胎微微起伏,海洋般的温床,灯是哪里来的?

    那一声响,微不可闻,然而,骤然,万千嘈杂俱寂,转眼已是死寂。

    此时,花田中的虫声,方自隐隐传入耳。

    慕容公子一回头。

    所有的蛤蟆都变成了石头。

    所有鱼都变成了化石。

    弱水之中,波澜不惊。

    花田之间。虫声也止。

    只余风声遥遥。叶声杳杳。美人夜半惊醒,空余一帘幽梦的感觉。

    应该说是,感应,弱弱一旦睡醒虫谷之中所有生灵都会有感应,因为弱弱不仅嗜睡,而且贪吃:“咝~”

    弱弱大小姐,极为挑食,早上只喝花蕊中的蜜。然后一觉睡到此时,晚餐就是鱼翅,青蛙腿。

    但今晚,不一样。

    若是往常,沐浴过了月光,弱弱定会妖娆出行,优雅进食,吃完游入弱水梳洗一番,再去花田香沼散步。

    今晚,是不一样。

    所有推后。一切延迟,因为弱弱嗅到了一个味道。

    一个陌生。人的味道。

    再次确认过后,弱弱仍旧不能相信,那是多么熟悉又双亲切的味道:“咝!”

    黑暗之中,一道白光,掠过无楣的门,闪过无棂的窗,射向无心的人:“哈!”

    是他:“弱弱!”

    如果弱弱可以流泪,那么弱弱是会流泪:“小弱弱!”

    如果弱弱可以说话,那么弱弱是会说话:“来来来——”

    他向弱弱张开怀抱。

    弱弱早已盘上了他的脖颈,用比雪还白比冰还冷的身躯,恰恰一圈将将有余,深海般青碧颜色的蛇首正对头面——

    亮出毒牙,一口咬下!

    他还有脸笑!

    他还有脸笑!

    可是他说弱弱。

    可是他又说小弱弱。

    来来来,来甚么来,弱弱才不喜欢他,弱弱是他叫得么!

    在那一刻。

    厉无咎身体僵直,脸色煞白,呼吸心跳全无,生平从未有过地紧张!

    厉无咎没有朋友,全天底下,只有几个勉强算是,慕容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口咬下,立毙当场,弱弱之毒胜过天下任何毒物,可以瞬间致死,毫无缓和余地。

    十一年了,弱弱未必还能识得他,就这,还要藏头掩面——

    但有一双眼。

    弱弱长大了。

    慕容公子仿佛看到,当年那一条蚯蚓般的小蛇,从一颗青色的巨蛋里面爬出来~

    弱弱,是慕容公子捡到的,在一个海岛上面,十三年前。

    那是一颗比西瓜还大的蛋,慕容公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蛋,普天之下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一颗蛋,因此慕容公子很好奇。

    好奇之下,就有了弱弱。

    白鳞,青首,碧睛,尺半长,小指粗,这就是现在的弱弱,女大十八变,变得很漂亮。

    弱弱最奇异的地方,是弱弱头的形状,不同于任何蛇类,像一个心形的水滴——

    因此小嘴只有一点点,格外动人,格外娇媚。

    芝麻粒儿般的小嘴儿,张开变作了喇叭花,蜂尾针般的小细牙,又如花枝上面的刺——

    弱弱是要他死,弱弱恨死了他!

    这个没良心的,薄情寡义的东西,只顾着自己快活,根本就忘了弱弱!

    说来话长,不及一息。

    当然弱弱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一口咬死了他,只因他纵然万死亦是难辞其咎,弱弱是要留下他的性命——

    好生,狠狠地,折磨他!

    蛇首辄止,四目交投,咫尺间的距离,一万年那么长久。

    “看罢。”慕容公子霎霎眼皮:“我早就说过。”微微一笑:“弱弱是不会咬人的。”

    “哦。”厉无咎,手掌心,脚底板,全是冷汗!

    弱弱从来不咬人,弱弱对于人类有着特殊的感情,对于每一个人都有着深深的好感:“咝~”

    厉无咎除外。

    “小弱弱。”湿布一把扯掉,没良心的笑道:“亲一个。”

    弱弱给他亲了一个。

    就是撅起小嘴儿,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吻。

    一如当年。

    “不好不好。”如何一丝温存,怎不万千旖旎:“再来一个。”

    弱弱垂头,竟似害羞:“咝~”

    这是看着厉无咎,就是说,以下情节儿童不宜,八十岁以下谢绝观看。

    “好罢。”厉无咎叹一口气,默默走开:“我走。”

    当然心下很是艳羡,更是妒嫉,这条蛇本是养不熟的,这些年来厉无咎没少挨咬。

    那是一个长长的吻,吻得云遮月,吻得花也羞,旷古绝今,天长地久。

    更胜当年。

    灯就来自心里,唯爱可以点亮,永远记住这一刻。

    下一刻。

    石屋之中,一张石桌。

    只有一张石桌,桌上就是蛊胎,月光不及,幽暗之中微微起伏。

    这石屋已被弱弱霸占,变成了弱弱的香闺,因此杀手之王也只是一个看门的。

    这是一个冰冷的家。

    那是平常,慕容公子来了就不一样,好客的弱弱热情如火,忙里忙外,事必躬亲,竭尽所能置办了一桌丰盛的筵席。蛙腿,鱼翅,蜂蜜,浆果,花瓣,树皮,草根,各种昆虫,但凡弱弱认为好吃的弱弱就一趟趟出门,一趟趟采捕回来,一趟一趟又一趟,一趟一趟又一趟,不多时密密麻麻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石桌上的蛊胎都被淹没。

    慕容公子在进食,来者不拒,生冷不忌。

    这一桌子菜,只有慕容公子才能享用得到,这样的待遇,也只有慕容公子才能受用得起。

    客随主便,举世无双。

    看半晌,厉无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你也能吃得下?”

    看半晌,厉无咎终于忍不住又问道:“你就不怕被毒死?”

    慕容公子还在大口大口地吃,甘之如饴,香甜无比,当然味道并不重要。

    弱弱还在一趟一趟地跑,完全乐在其中,丝毫不觉疲倦,重要的是心意。

    吃着吃着,慕容公子流下了泪,弱弱真的长大了。

    而弱弱已然忙晕了头,乐疯了,竟然衔来一只还没有睁开眼的,吱吱叫的小耗子:“吱!”

    一般:“咯吱咯吱咯吱!”

    厉无咎终于心服口服,并且平生第一次感觉想吐:“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起来,厉老大也没有今天晚上话多:“回去时候,带上弱弱,这些年我是受够了……”

    “不成。”慕容公子吡牙一乐,含糊说道:“我说的事,你还没,唔,应了。”(未完待续。。)

七十六 公子的选择

    慕容公子,是绝不会带走弱弱的。

    因为只有在虫谷,弱弱才会快乐,哪怕这里没有慕容公子。

    弱弱并不属于人世间,一条蛇,一条毒蛇,无论如何都难以被人接受。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慕容公子。

    事情就是,还是方家的事,或说方殷的事,慕容公子为此而来。

    方殷与我情同手足,伯父待我如若己出,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要答应我——

    与他父子一条活路。

    厉无咎,从来不求人,不受恩惠不受人情,反之亦然。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譬如龙真,譬如灵秀,那两个也勉强算是厉无咎的朋友。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要答应你?”方才只是一种错觉,杀手之王依旧冰冷。

    “你就当是,看在弱弱的面子上。”这一句话中气不足,慕容公子强词夺理。

    算来算去,只有这一种可能,厉无咎的手段慕容公子见过:“还有小小,看在小小的面子上,厉兄,你应了我罢!”

    “我不明白。”厉无咎道。

    “我也不明白。”慕容公子笑道。

    就此无话可说,气氛生冷古怪,好在这时弱弱又回来了:“吱吱!吱吱!”

    这一回是,一只肥大田鼠,弱弱赶回来的:“吱吱!吱吱!”

    就像赶着一头牛:“吱!”

    肥大田鼠,很不满意,但是无可奈何。大叫数声。仰天而亡!

    退后是个死。逃跑是个死,因此不如装死,以求一线生机——

    厉无咎一眼看过,改口道:“吃了这只老鼠,我就答应了你。”

    慕容公子看过一眼,为难道:“乖女儿,难得你一片孝心,不过这只老鼠么——”

    “咝!”父女同心。瞬间领会,弱弱妖娆前行,挺胸昂首指点——

    “哈哈哈!我就说!”慕容公子大乐,眉飞色舞:“厉兄,请了!”

    厉无咎面色大变!

    忽尔抚心,眉头紧皱,面色极为痛楚!

    装!又装!这老毒物!弱弱大怒,当下电射而出,瞬间给他咬了一口!

    真咬!

    厉无咎低头,看着左手。手掌边缘。

    牙印细小,并不见血。

    一无异状。

    半晌。吐出一口气,道:“也罢。”

    这就是答应了,慕容公子大喜:“蛊母居心,万毒不侵,厉兄真乃神人也!”

    且不说拍马屁,这里头有秘密,秘密就是虫谷一脉单传的,蛊胎所生的蛊母。

    蛊母,就寄居在厉无咎的心房上,有足有口,生性食毒,名曰噬心。

    不同于蛊胎,蛊母若无毒食,便噬心血,发作之时之痛之苦莫可名状,万虫噬体难及万一!

    这是虫谷最大的秘密。

    也是真龙教,地府三十三杀手最大的秘密。

    蛊母有子,精血所生,似虫非虫食毒噬血,母体子体互有感应——

    母子连心,有名同心。

    噬心有一,同心十七,并不是每一个地府杀手都得以同心入体,譬如蜂婆子,二狐狸,小小,完全就是你情我愿,杀手之王并不勉强。

    一滴碧血,且不细说。

    好歹他是应了,公子心情大好:“小弱弱,这里来。

    这里,就是怀里,这里,也是嘴里,弱弱摇头摆尾,故作矜持——

    姑娘大了,这样不好。

    须臾,爬上他的脚,爬上他的腿,爬上他的背,再一次绕过他的脖颈,钻进他的怀里。

    却又探出头来,取他口中血食。

    当年,慕容公子就是这样喂的弱弱,一口一口,嚼烂了喂,只不过当年是捧在手掌心上。

    多么奇异的一幕,

    也可以说是恐怖。

    厉无咎默然,看一时,望向窗外,冰冷的眼眸之中终有一丝温暖。

    虫谷之中有三宝,莫要忘了厉小小,小小和他大舅舅的关系就是慕容公子和弱弱的关系,实则真正打动杀手之王之铁石心肠的,还是小小。人就是人,非比鱼虫,正如同弱弱,小小生活在虫谷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所以远离,所以割舍,所以这个面子厉无咎一定会给慕容公子。关于人情世故,一向不是厉无咎的长项,而在人世间慕容公子是有通天彻地之能,所以说这也是一种交换——

    同样是有私心,同样为人不为己,同样为爱。

    正事办完了,闲话有一说。

    喂完弱弱,弱弱睡着了,装死成功的肥大老鼠也跑掉了,这一回真正是去送死了:“吱!”

    弱水,就是天河之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呱!呱!呱!呱!”

    弱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你还是带它走罢。”厉无咎叹道:“醒时不见了你,我,只怕,虫谷也是一样。”

    慕容公子笑道:“厉兄,其实你很幽默。”

    明天,白天,或是晚上,虫谷之中会有一场大灾难,而且是旷日持久,毁灭性的!

    “我保证,你走不出虫谷。”厉无咎冷声道。

    “厉兄,你真的很幽默。”慕容公子注目,微笑:“留我在这里,小小怎么办?”

    果然,一提到小小,厉无咎不说话了。

    小小,就是厉无咎的死穴。

    跟着燕老二那个粗坯,小小是不会有任何前途的,早晚变成一个匪类。

    “你要知道,我这一天当中,多半时间是光着身子的。”那是一个粗坯,这也是个浪人:“所以说,我根本就没有时间照顾弱弱。”

    “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厉老大,极为难得地放了一句狠话!

    “醉卧美人膝,安眠温柔乡。”却见慕容公子一脸憧憬,无限喜悦道:“若是,真的可以那样死去,那是多么令人向往。”

    厉无咎无话可说。

    半晌,又道:“弱弱跟了你,你就多出一条命,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好意心领,大可不必。”慕容公子摇头,一笑:“在这天底下,能够取走我于慕容这一条命的人,只怕此时还没有生出娘胎。”

    淡然一句,十二分的骄狂,这才是慕容公子的真正面目。

    “你是说,我不是人?”厉无咎,木然道。

    公子不语,算是默认。

    “你死了,我管埋。”厉无咎转过身去:“到时候看看你的嘴,是不是仍这般地硬。”

    “厉兄,你是在笑么?”

    “你说过,我天生没有笑筋。”

    “厉兄,和你打听一个人。”

    说话厉无咎已然出得门去,留下一句:“悬空殿,老书虫。”

    答案已经有了,或说本就心知:“厉兄——放心——我会去看他——还有无杀——”

    石屋里,一胎,一蛇,一人。

    转眼之间,蛇眠于胎,人已无踪,这本就是一个梦。

    此为变数之一。(未完待续。。)

七十七 我喜欢

    “方郎——方郎——”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方道士盘坐榻上,似睡非醒,有意无心,正自打坐。

    气合天地,神游太虚,于渺渺无穷混沌初开之际,忽闻这一道极为悦耳的天籁之声传来——

    林——妹妹!

    人是一跃而起,鞋不及履,衣不及披,飞身出窗之际已然见到白衣一角没于墙头——

    我靠!

    方道士何许人也,立时反应过来了!

    慕容公子。

    也无二话,一跃冲天而起,拔足提气便追,飞越青墙黛瓦,越过滚滚红尘,穿越时光隧道——

    自是有觉,守株待兔,这几天方道士一直守在家里。

    因为感觉到,他快回来了。

    因为感觉到,她就要来到!

    晨曦中,飞檐上,几乎飞着两个人,一如白驹过隙,一如天马行空。

    他是遥遥在望,白衣乌发飘扬,何其从容何其优雅,方殷倾尽全力也追不上他。

    小宇宙,爆发罢!

    方殷追不上他,也不要给他甩下,这不是一时意气而是无比信任,千里姻缘一线,美人就在前方——

    林妹妹,我来啦!

    远了,近了,近了,远了,他是忽远忽近忽近忽远就像一缕无处投胎的鬼魂,使得方道士终于明白,天堑就是一线,一线就是永远——

    同时在凄冷的风中,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像是一个——

    追梦人。

    朝云楼在望。

    并没有多远。直线的距离。

    暮雨楼。长阶前。

    “不错。”慕容公子好整以暇。容光焕发:“有进步。”

    方道士降落。

    当头对面第一句话就是:“人呢?”

    只是一个片段,境界千差万别,这就是重色轻友,猴急猴急的方道士:“人呢?”

    “人呢?”方道士第三次问道,眼看已经快哭出来了:“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慕容公子,本待回他一句没来,可是实在不忍心:“那儿。”

    就是一指,语声未落。方道士已然蹿了上去,有如一只蹿天猴儿:“嗖——”

    那里有扇窗,千百窗之一。

    慕容公子抬头望眼,叹道:“一别月余,万里奔波,只换来这一句——”

    人呢?

    没了。

    窗是开着的。

    现下关上了。

    “好样的!”慕容公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进了楼。

    咳!

    方道士干咳一声,坚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用最最温柔的语声轻轻唤道:“黛儿~”

    窈窕背影,长发及腰。佳人对镜独坐,正自慢慢梳头。

    没搭理他。

    但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已然雪一般映现镜中,映得方道士心头一片雪亮:“我来了!”

    “轰!”天崩了,地裂了,冰河破碎春水倒流,百花盛开万紫千红:“方郎!”佳人蓦然回首,顷刻泪如雨下,娇呼一声便就纵体扑入了方道士的怀中:“方郎!你来了!你,你,你瘦了……”方郎,亦是泪流满面,张开一双坚实而又可靠的臂膀,将她紧紧拥入温暖的怀抱之中:“黛儿,我的黛儿,那一句话你还记得吗?山高水长——”黛儿抬头,泪眼相望,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冰清玉洁倾诉衷肠,和道:“永!勿!相!忘!”

    以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奇怪的是。

    窈窕背影,长发及腰,佳人对镜独坐,正自慢慢梳头~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不得不说,对于两个人之间这一次的见面,方道士曾经在脑海之中无数次地预演过,具体过程中的每一句话,细致到每一个字,以及脸上的表情与语气的配合,肢体上的动作与时机的把握,都已经做出了细致入微的规划。岂不知,林仙子只用一个女鬼梳妆式,就完全打乱了方道士的节奏,方道士左右看看,揉揉眼睛:“黛,黛,黛儿?”也有好处,好处就是,纷杂狂热更是狂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你,你,这是……”

    “黛儿,也是你叫的么?”林黛不回头,淡淡道。

    好生难为人,可算开了口!

    方道士暗暗松一口气,讪讪一笑,吟道:“佳人明镜里,对影不成双,情丝三千丈,缘愁似个……”

    岂不知,佳人猛回头,靥如雪,目如刀,一字破口而出:“滚!”

    这一字,正如一把钢刀,又如一记闷棍,方道士只觉肝肠寸断同时彻底懵圈:“啊?”

    在那一瞬间,世界消失不见,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方道士的一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又是一片——

    当然了,方道士有着一颗大心脏,并有瞬间愈合的能力:“这!这!这是……”

    这是一绢纸。

    这是一纸绢。

    丢将过去,飘然落地,正是林仙子送给方道士的定情信物,十指连心,心血鸳鸯,只不过上面多了血淋淋的四个大字——

    我快死了!

    毁了!

    方道士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毁了,第二个念头就是,完蛋了!

    第三个念头就是,上!

    大心脏!

    “我快死了,想你想得!”方道士脑筋急转,语速飞快道:“这些天来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是你,无时无刻不想你,死活也要见到你,我的心里只有……”

    甜言蜜语是有多么动听,油嘴滑舌就有多么讨厌:“去死罢你!”

    瞧没?瞧着没有?

    要想泡妞儿,嘴皮子就得好使,而且必须要有死皮赖脸的准备:“黛儿,见到了你,我就立时死了也甘心,黛儿!黛儿!你听我说……”

    注意!一定注意!

    其实说甚么都不重要,以下传授的是至高无上独门秘技,就是该出手时必须出手,以免煮得半熟的鸭子扑楞楞飞走:“啊呀!”

    这就要飞,人是惊起,因为方道士话没说完已经扑了上去:“方殷!”

    林黛一惊,已给他摸上了腰,惊呼躲避,又给他拽住了手,惊怒之下就是一记耳光甩过,恰好正中下怀给他环腰一把搂住:“啵儿!”

    就亲嘴儿,没得说,这就叫一力降十会,霸王硬上弓!

    事发突然,林黛真的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恼怒之余更是羞愤欲死:“你,你,你竟敢……”

    “啵儿!”这一嘴更狠,死命撮了一下!

    林黛头晕脑涨,几乎昏了过去,具体怎么抽到的他已经不知道了:“啪!”

    扇的左脸:“啵儿!”

    “啪!”还是左脸,因为林黛只有一只手空闲。

    “啵儿!”当然了,方殷是故意的,而不是在赌气:“啵儿!啵儿!啵儿!”

    “啪!啪!啪!”这就,节奏有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番五次不能够,当下二人一个亲嘴一个抽脸,配合默契熟极而流:“啵儿!啪!啵儿!啪!啵儿!啪!啵儿!啪!啵儿!啪!啵儿!啪!——”

    请注意,百忙当中,方道士忽然停了一下。

    而林仙子已然忙昏了头,顺应节奏,势不能收,主动凑将过去亲了一口:“啵儿!”

    回过味儿来,瞪着大眼,完全傻掉。

    只能傻傻,看着他笑:“痛么?”

    这句话,本该林黛来问,可是林仙子的小手已经肿了:“不痛。”

    这句话,本该方殷来答,可是方道士的脸皮全然无异:“黛儿,我——”

    那两个字,必须悄悄告诉她:“哦。”

    林仙子,还是很镇定的,点了点头,极为镇定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也一,一,一,你,唔,这人,也不让人嗯嗯……”

    总要让人,把话说完。

    却也不必再说,不如留在心里。

    方道士的做法,是最为简单,最为直接,最为有效的做法,值得借鉴可以学习。

    但有一个前提。

    可曾见得眼角的泪痕,可曾见得颤抖的指尖,可曾见得眼眸中的万千情意都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我喜欢。(未完待续。。)

七十八 我喜欢我喜欢

    对面,镜中,有十只眼。

    于老先生,慕容公子,巫山神女,叫春妈妈,与三花公公,组成了一个观影团。

    五个人,首映式,这是一支固定的观影团。

    现下戏已落幕。

    因为给布盖住。

    所以,镜中,有十只眼。

    “这个小王八蛋,人家正自看到精彩部分,竟然没有下文了!”三花公公极为失望,嘟囔道。

    “美人。”巫山神女评点道:“纵然比我差了三分,也算是有十分姿色。”

    “三分?差得远了!”叫春妈妈嗤鼻摇头:“明明是六分!”

    “于老,你看如何?”慕容公子问道。

    “唔~”于老先生,沉吟半晌,故作深沉道:“郎才女貌,可以当得一个好字。”

    “继续。”慕容公子撸胳膊挽袖子,看起来是要大干一场了!

    “走着!”三花公公眉开眼笑,说话急着就要出门:“春啊,来来来,咱俩先去准备一下!”

    “多大点儿破事儿,搞得恁排场!”叫春妈妈悻悻一句,甩门而去!

    “好事当得成双,我也凑凑热闹。”巫山神女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出门而去。

    “阿怜。”于老先生待她走远,立刻提醒道:“她是去找阿怜了。”

    对面。

    就是二人世界了,柔情蜜意,无限温存。

    “纪之,你出来。”

    岂不知,话没说上两句。嘴还黏在一处。竟然有人胆敢打扰:“哎呀!有人!”

    林仙子立时一个激灵。脸色惨白,有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于慕容!”而方道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开房门:“你又来!”完全可以理解,方道士的心情,如果慕容公子对于此次极其不长眼的鲁莽举动没有一个非常之合理的解释,那么方道士将会判他死刑,立刻执行:“呶。”对面一个包袱。另有一柄长剑:“这是你师父托我交给你的,这把剑,名叫游子。”

    方殷一眼看过,气势馁了三分:“只有这些么?”

    “还有。”慕容公子霎霎眼皮,大有深意:“你且附耳过来。”

    “定甚?”方道士愕然道:“订亲?”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今天二月初八,今天是个好日子。

    也就是说,除了亲迎,也就是迎亲的大喜日子,今天慕容公子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办理。

    “是的,订亲。”慕容公子点点头,笑道:“一切有我安排,你就回家等着。”

    “带上你的林妹妹。”当然了,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订亲。

    “为什么?”方道士,回头看一眼:“我爹知道么?”

    这是一句废话。

    慕容公子摇头一笑,就此走掉。

    方道士立在门外,从头冷到了脚,因为这件事情,林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半晌,讷讷回头,蹭将过去,还没开口,果然就是:“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天光大亮。

    街上走着一个仙女,白衣,青裙,衬裤裹腿,又作一个女侠打扮。

    外加道士一枚。

    沿途行人,纷纷注目,但见二人一前一后相隔三丈,模样好似陌路同途,互不相干。

    转眼,那道士,转身回走,去拉仙女的手。

    仙女不让他拉,而且脾气大发,飞起一脚去踢道士的屁股。

    踢中,又走。

    一忽,道士又自回头,鞍前马后伺候,低声下气肯求,似乎要求成仙之道。

    仙女忸怩一时,脸上彤云密布,忽又一记粉拳,将道士打翻在地!

    爬起,又走。

    又一忽,道士倒退七尺,身形如电,一把抓住仙女的手!

    仙女一挣不得,立时拳打脚踢,并且连抓带挠,那道士苦苦忍耐死不松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现下,两个人,拉着手走。

    一个腆着脸,一个低着头,脸能腆到天,头低到脚尖,事出反常,有得一瞅——

    “咦?这不是——”这时有一个眼尖的,大惊小怪道:“方小侯爷么?”

    此言一出,瞬间行人止步,呼啦啦围上来十个:“可不就是,正是方小侯爷!”话说这些天,方大都统也曾闲来无事,数度披盔亮甲上待巡游,现下在京城当中已经是一个大大的名人了:“方小侯爷!方大都统!”说话人群骚动,呼呼啦啦围过来成百上千闲人:“方大都统,今日不当值么?”“方小侯爷,这是要去哪里?”“方大都统,怎又道士打扮?”“方小侯爷,这位仙子又是……”

    一张嘴,怎能回过千张万张,方道士挥了挥手,不耐道:“都闪开!闪开了!好狗不挡道!”

    “方小侯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方大都统,好狗还不咬人了!”可是已经被围住,完全就是走投无路,道士仙女,被无数热情的群众困在当中:“方小侯爷,这个是你媳妇么?”“方大都统,嫂夫人可真漂亮!”向来如此,言语无忌,现下的方道士在京城里可算是一个大大的名人了,这一回也让林仙子见识见识:“可惜可惜,大好一朵鲜花,怎就插在牛粪上了?”“难得难得,这回可是开了眼,不如再来上一出猪八戒背媳妇!”“不对不对,这个可是驸马爷,皇上亲赐御婚的!”“是啊是啊,这是贤贞公主?还是淑德……”

    听不两句方道士已知不妙,偷瞄一眼林仙子仍自低着个头,刚想回嘴手掌心里已被狠狠掐了一记:“驸马?公主?御婚?”

    “啊!啊!啊!”方道士痛极而呼:“疼!疼!疼!”

    “啊!啊!啊!”众人大笑,齐声欢呼:“不疼!不疼!不疼!”

    “啊!啊!啊!”话说这种小场面,小意思,方道士那是如鱼得水:“好了好了,都听好了,瞪大你的眼,支愣起耳朵——”

    只不过,现下林仙子在旁边,不可以太过分:“这位仙女,姓林名黛——”

    众人捂嘴笑,洗耳作恭听:“美不美?”

    “美!”

    “俊不俊?”

    “俊!”

    “好看不好看?”

    “好看!”

    “漂亮不漂亮?”

    “漂亮!”

    “与我方殷,配是不配!”

    “配!”“不配!”“人家配你绰绰有余!”“你配人家当然不配!”“糊弄谁了,还有脸说!”“我呸!”

    向来如此。

    这时林黛猛地甩开方殷的手,一跃上飞檐,就此绝然去。

    “飞了!飞了!”“快看快看!仙女飞天!天外飞仙!”“这又一个!道士飞天!白日飞升!”

    众人捧腹大笑,大觉解气,痛快!

    方道士,本自冲天而起,马不停蹄追了过去,忽又回头:“你们这帮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东西!都给我等着!回头我就挨个儿收拾!”

    泪水长流:“苍天呐!煮熟的鸭子飞走啦!可怜我这小媳妇儿还没过门儿,难不成,你们要我一辈子都打光棍儿!”

    这样的方道士,无论是小侯爷还是大都统,人们都很喜欢他:“你丫还废话!还不快去追!”

    所幸小媳妇儿,并不认识路。

    不一时,人站住,俏生生地立在飞檐一角,冷着脸道:“你别过来!”

    “贤贞是谁?淑德是谁?”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喂!又来!你个无耻之徒,莫要当我好欺负,你!啊呀呀!”

    我就要定了你,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弃,那一处的喧嚣已是过眼云烟,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就在此时:“哇!”

    当时,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一处:“噻!”

    就是要,所有的人都看到,谁人怀中揽月,堪折风中弱柳:“亲!亲!亲!”

    林黛,本不是这样的。

    林黛也不以为,方殷竟是这样的。

    但爱情之火已被点燃,轰然发作猛烈燃烧,一隅天地怎当得,众人拾柴火焰高:“亲她!亲她!亲她!亲她!”

    “耶!”

    众人击掌相庆,欢呼沸腾!(未完待续。。)

七十九 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当然林黛不丑,方家现下也只有一个老公公,还是准的。

    这一路走开,林黛只觉自身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偶,偏又手脚软绵绵,脑袋晕乎乎,飘飘不知何所以,竟觉万分恐慌,只有一丝欢喜——

    万一,那老人家,看不上我怎么办?

    昨晚,那俊美得不似人类的公子找过林黛,他说他是方殷的朋友,林黛以前见过他。

    那是一次极为严肃,极为认真的谈话。

    方殷如何,林黛如何,当前形势,利弊关系,得与失,成与败,种种。

    在此一举!

    林黛信服他,愿意听他的话,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他。

    这是一种能力。

    只是林黛万万没有想到,即使是在方殷面前,林黛也只有乖乖听他摆布的份儿。

    不得不说,对于两个人之间这一次的见面,林仙子也和方道士一样,也曾经在脑海之中无数次地预演过。

    总而言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世事无常,又不是按照剧本来演,就在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贵人巷口,更加出人意表的,巨大的变故发生了!

    要从罗伯说起。

    罗伯习惯早起。

    在方殷没有出门的时候,罗伯已然提着篮子走在了菜市场的摊位中间,犹豫着今天是买胡萝卜还是白萝卜,青萝卜还是水萝卜。

    买完萝卜,打道回府。刚到巷口。便就见到——

    一个大姑娘。

    骑着胭脂马。

    穿红衣。戴红花,腰后别着一把刀,怀里抱着一个娃。

    人是耀武扬威,正自破口大骂!

    “还不滚开!都想死啊!知道本女侠是谁么?哼哼!说将出来,怕不吓死了你!”

    火火火火火!牛牡丹驾到!

    “咻儿咻儿咻儿咻儿~”巷口,一众兵痞,嘴歪眼斜,猛吹口哨儿!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也不少有,罗伯当时没有当一回事,便就提着菜篮子,慢慢往家走。

    这里的每一个都认识罗伯,罗伯德高望重,是很受人尊敬的。

    岂不知,走一步,一哆嗦,走一步,一哆嗦。哆哆嗦嗦还未近前,扑通一跤坐倒在地!

    是这样的:“滚开!”

    “不在?我就不信了。你!去!叫姓方的出来!”

    “方殷——方殷——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抛妻弃子,真是大逆不道!”

    “废话!我就是他媳妇儿!”

    “屁话!这个就是他儿!当然是我生的!”

    “他和我生的!”

    “哈哈哈哈!傻了罢都!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本姑奶奶听好了,不想死的赶紧滚蛋,以免……”

    “罗伯!罗伯!罗伯来了!罗伯罗伯,您老可算是来了,这位姑奶奶可是说了……”

    罗伯都听到了。

    罗伯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甚,甚,甚么,媳,媳,媳妇儿?”

    “喀哧、喀哧、喀哧、喀哧。”胭脂,做贼心虚般地,偷偷捡了一个萝卜,吃。

    正是日上三竿,围观群众见多:“甚么情况?千里寻夫?”

    以前,在方小侯爷认祖归宗之前,贵人巷口本来就很冷清,那是以前。

    现下,每一天,都会有人等着看热门,只因方小侯爷来了以后,隔三岔五必有是非,是非事,是非人:“呜——————————————————————————”红衣美女,号啕大哭,未语泪成河,天地共悲愤:“我这苦命的人呐~我这可怜的孩儿~老天爷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呀~你这没良心的一走了之,让俺这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呀~方殷!你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呜哇——呜哇——呜哇——哇——————————————————————”

    当其时,悲号共婴啼,凄惨更尖利,闻者无不动容,流下同情泪水:“抛妻弃子,人神共愤!真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不成想方小侯爷竟是这样的人!”这是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休得胡言乱语,事出反常,看看再说!”当然也有心怀不轨,趁机添乱的:“啧啧啧,这小娘儿们生得可是真俊,他既抛弃了你,不如跟了我罢!”此言一出,现场大乱:“我说这位仁兄,嘴上千万留德,你知道方小侯爷是谁么?你知道?知道你还敢说?看不一会儿舌头给你割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不说闲杂人等,巨大的惊吓过后,罗伯已被天大的惊喜完全笼罩,不觉爬将起来,浑然忘了所有:“小,小,小娃饿了,要,要,他要吃奶!”

    此言一出,瞬间死寂!

    还是罗伯有一套,一言合得万夫心,在场所有男人,包括为数不多的女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

    或说两处。

    大!大!有!奶!这时,所有的人都相信了牡丹所说的话,因之其大!

    大牡丹!

    就是不一般!

    当下毫不犹豫,动手解衣衫!

    “呜哇——呜哇——呜哇——哇——————————————————————”小娃哭闹,多有不便,因此一跃下马:“给!”

    “这!”罗伯脑子又是一懵,旋即已是大喜若狂:“这!这!这是俺——”

    怀里一个小娃,粉嫩雪白娇弱,大红襁褓之中哇哇大哭,小脸格外生动:“方家的种!”

    万众瞠目,罪名坐实。

    方小侯爷,回来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又有恁多的人?

    好在没人留意,待得挤将进去,正见牛牡丹罗裳半解,罗伯抱着小娃手忙脚乱。

    “小侯爷!小侯爷!方小侯爷回来了!”情况还没有搞清楚,群众们都已经轰动了:“方小侯爷,你的媳妇儿找你来了!小侯爷快看!这是你的娃!”

    方家的门,绝不好进。

    方道士:“……”

    这也就是方道士,换作任何一个人只怕早就被雷劈了,方道士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她!

    手还在!

    冰冷刺骨!

    回头再一看!

    林仙子脸色早已由红变白,更是隐隐发青,两眼空洞,了无生气——

    方道士,瞬间读出了其中的涵义,共有四重:你都有媳妇儿了?孩子都生下了?还要我来干嘛?骗子!

    方道士几欲抓狂!

    但这时万万不能抓狂,必须保持清醒,坚定立场认清形势:“黛儿你看,这人——”旁人无需理会,方殷只取一人:“叫作牛牡丹,是我无禅兄弟的媳妇儿,你见过的。”仙子略略点头,众人一时恍然,岂不知牛牡丹还有一说:“霸占兄弟之妻,更是大逆不道!合该就死!方殷,你可知罪?”更有罗伯,罗伯也是乐晕了头:“俺滴那个小祖宗啊,快快过来,瞅瞅这俺这小小祖宗,生得多像你!啧啧啧啧,这眉,这眼儿,和你一般!”

    “呜哇——呜哇——呜哇——哇——————————————————————”

    “牛牡丹,你不要闹。”这时的方道士,还保持着清醒。

    “谁个闹了,我要喂奶!”坏事儿,就坏在牛牡丹身上:“给我给我,小方殷,我地儿,你爹是个没良心,爹不疼你娘疼……”

    “你喂。”与牡丹斗,方道士必败!

    “哧啦!”一声,前襟开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哇!”

    “你喂,脱光了喂。”这时的方道士,已然没有立场认不情形势了:“脱啊,接着脱!”

    因为了解。

    牡丹嘻嘻一笑,就此打住:“我地儿,小方殷,果然有够没良心!”

    说着,将小小婴孩举过头顶,惨然一笑,泪眼望天:“方殷,今日你若不认你儿,我就当场摔死了他,让你方家断子绝孙!”

    来了!

    在场每一个都看到,方小侯爷面色已变:“呜哇——呜哇——呜哇——哇——————————————————————”

    嗫啜一时,竟不得语:“我,我,我……”

    “你认不认!”牛牡丹大吼一声,死死望定了他:“认?还是不认!”

    当其时,在场每一个,看着那道顶天立地的火红身影,都同时想到了两个字:烈妇!

    “我认!我认!”方道士终于崩溃,也就是完全抓狂:“你快放下他!你快放下他!我认了我认了还不成么,这是我儿这是我儿这就是我……”

    当其时,在场每一个,看着那个哆哆嗦嗦的懦弱道士,都同时想到了两个字:败类!

    因为了解,所以必认,所以说方道士是斗不过牛牡丹的。

    你要不认,她就敢摔,多个不字就是一条命!

    人命大过天,这件事情只好,回头,慢慢再和黛儿解释了!方道士如是想道。

    当然林黛并不相信,即便所有人都相信,林黛也不会相信。

    林黛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但没有想到,没有人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方郎——方郎——”(未完待续。。)

八十 哎哟我地郎!

    人群之中,一女徐来,布衣荆钗,姿容秀美:“这位姑娘,何故难为我家方郎?”

    这,找的是牛牡丹:“啥玩意儿?你家方郎?”

    “我家郎君,名作方殷。”那女嫣然一笑,怀中也一襁褓:“你瞧,这小囡囡,就是我们夫妻生下的宝宝。”

    那是一个女娃,瞪着两只大眼,伸出一只小拳,狠狠挥了一下:“大!”

    明显是比,这个男娃,大!

    “啊?不会罢?”牛牡丹,也有些迷门了:“呜哇——呜哇——呜哇哇哇——”

    于老早就说了,当得一个“好”字。

    “袁,袁,岳夫人!”这时候,方道士必须要说话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他:“我求求你,你就不要再跟着添乱了!”

    说实话,方殷此时看到袁嫣儿,也是极其意外:“岳夫人?”

    袁嫣儿叹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不是小嫣嫣么?哪里来的岳夫人?”

    小嫣嫣?谁又小嫣嫣了?方道士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岂不知更遭罪的还在后头:“小囡囡,你瞧呀,这个就是爹爹——”

    “我不是……”方道士冤屈莫名,失神道:“我没有……”

    “叫,叫爹爹,乖。”小嫣嫣,温声软语哄道:“爹爹,爹爹,的,的——”

    “的,的,的,大!”这个女娃叫袁来,袁来刚刚学会说话:“不对不对,是爹,爹。爹。的。的,的……”

    现场没有了任何声音,一个针尖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只有牛牡丹怀里方道士刚刚认下的儿子还哭得死去活来“呜哇——呜哇——呜哇哇哇——”

    “的,的,的,咳咳咳咳咳!”小袁来大声咳嗽,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又一时。终于顽强而又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爹!”

    “轰!”观众一齐鼓掌,多么鼓舞人心,值得纪念的一刻:“啪啪啪啪啪!哗——”

    “这不是我的孩子!”方道士故技重施,只看一人:“这个是我师姐,我岳师兄的夫人!”

    “不是罢?你又不认?”牛牡丹又过来了,这时候必须要有牛牡丹:“兄弟的媳妇你也霸占,大哥的女人你也敢抢?这,这,才几天没见这又糊弄上手一个,你行啊你!惨无人道!”

    这时候。在场观众分作两派,一派就是:败类!

    一派自是:牛逼!

    就不要提林仙子了。这个惨无人道,那个面无人色,林仙子终于变作了一个真正的木偶。

    主要还是方道士,方道士,孤立无援,欲哭无泪:“天呐,苍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就算你是,我也做大!”牛牡丹吼道:“我做大!你做小!”

    “大!大!大!”小袁来神情凶恶,小拳猛挥:“的!”

    “你去问问,问问他,谁个是小,谁个是大?”袁嫣儿并不动气,巧笑嫣然:“呆头鹅,你说呢?”

    “呜哇——呜哇——呜哇呜呜哇哇——”

    “别哭了!烦死个人!”牛牡丹烦道:“再哭弄死你!”

    娃儿再小,也知死活:“……”

    “等下!”罗伯茫然道:“老天爷,小祖宗啊,你这,这不来是不来,一来就是好几个……”

    现场一片混乱,气氛愈发火爆,忽又有人大叫,白日见鬼一样:“女魔头!女魔头!女魔头来了!大后宫女魔头来了!”

    说到大,我最大,大巫山之神女来了!

    衣是淡粉颜色,世界粉白颜色,她是人潮人海中来,胜似那日初见之时:“谁又欺负我家相公?”

    一笑倾城,万夫失声。

    “相公,相公,你这整日里勾三搭四,怎忍得奴家独守空房?”

    牛逼!

    这下,两派一下子合作一派了,不服不行,这连巫山神女都给拿下了:“阿,阿,阿怜?”

    巫山神女是次要的,阿怜姑娘才是主要的,阿怜姑娘就跟在巫山神女的身后,给她拉着小手儿——

    这些时日未见,阿怜姑娘瘦成了一张纸,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又像两个桃子。

    “你说,你说,这人是谁?”巫山神女指着方道士,问道。

    阿怜不说。

    “你说,你说,这人是谁?”巫山神女指着阿怜,问道。

    方道士无语,只觉心中有愧!

    “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脱了衣服给你看光,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巫山神女在笑,笑得花枝乱颤:“阿怜,你看,这天底下的男人啊,哪有一个好东西,无不见异思迁,忘恩负义之辈!”

    哎!

    这都要怪方道士,害了在场所有人,所有老少爷们儿们:“喂!这个大姐,你又是谁?”

    好在是有牛牡丹,牡丹正如无禅,无畏一切:“说甚了你?说甚了你?谁个不是东西?你又算是老几?我家无,无,我家方殷也是你能骂的么,我呸!”

    漂亮!

    所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牡丹神侠,巫山神女,上来就是直接pk!

    “哟哟哟,还没瞅见呐!”巫山神女眼波流转,打量牡丹,从头到脚:“不赖,不赖,眉如秋夜勾月,鼻准挺而丰腴,蝎尾桃花眼,重城鹅卵脸,唇丰润,颌饱满,颈秀而长,胸大而挺,腰圆而韧,臀肥而翘,啧啧啧啧,极品!极品!”

    牡丹一脸不屑,心下暗喜:“本姑娘就是生得美,哈哈!谁都知道,那还用你说!”

    却不料,那厢道:“尤其是这四条大长腿啊,又长又直,还有这四只浪蹄子,又黑又亮!是生得美,好美好美!好一匹皮鲜毛亮的胭脂马!”

    “你!”怎又知道偷天换日。所论非人而是神马:“好你个老妖婆。竟敢戏弄本姑。本姑奶奶!”

    “就凭你,也敢与我斗美?”巫山神女冷笑一声,从头到脚自上而下,比划道:“论相貌,论身材,论肉皮,论胸,论屁股。论看人的眼力,论床上的功夫,从上到下你是无一不及,就你?就你个苞儿都还没开的雏儿,就你也配和我,和本宫来比?”

    众人心惊肉跳,牡丹大败亏输!

    方道士心下暗喜!

    傻大姐,自有傻大姐的好处,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可以说是火力都被引开了。当趁此良机展开绝地反击,火上浇油:“她比你年轻!”

    “就是!我比你年轻!”牛牡丹大喜。恨不能冲过去亲他一口:“你个老女人!老掉牙了都!”

    巫山神女冷笑:“一个楞头小子,一个黄毛丫头,一般不禁人事,如何妄论风月!”

    性感是一种风韵,一种成熟之美,与生俱来,若以岁月而论,如同美酒,愈陈愈醇,醇香美味,闻之即可使人沉醉。

    牡丹犹自未觉,方殷已知不妙:“她比你会打扮!”

    “妙极!极是!”这是说的品位,品位,代表着一个人的气质,一向是牡丹最为拿手的强项:“哈哈哈哈!你输了!”

    巫山神女无话可说。

    因为本来就不必说,现场观众一齐摇头,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不能瞪着大眼说瞎话的。

    牡丹也自有觉,一时气急败坏:“方坏水儿,快!再出招儿!”

    放心,这是一计,刚刚只是铺垫,阴谋诡计才是方坏水儿为最为拿手的绝活儿:“她比你二!”

    此言一出,技惊四座:“二?二?二?”

    这是斗美,又不是斗二,牡丹神侠与巫山神女同样无法理解:“怎么个二?”

    “既然比美,岂能只比皮囊表相,人美不若心美,可是?”自是,很有道理,大家一致认可:“这二的意思么,就是敢说真话,口为心之门户,虚假妄言,必定有鬼!”

    绝地反击开始:“比如这位牡丹神侠,就一向敢说敢做又敢当,从来只说真话不说半句假话!”

    “那是必须的!”牡丹神侠,哈哈大笑:“我就从来不说假话,半句都不说!”

    “比如说,这个孩子明明不是我的,比如说,牡丹明明是我方殷的弟妹,比如说,这本来就是玩笑,大家都不必当真。”

    这时候,牛牡丹已经有点儿醒过味儿来了,可是:“是啊是啊,开个玩笑,本姑,那个,就是不忿,这便宜都给他占了……”

    “比如说,这小女娃是我闺女,是干闺女——”方道士低头看去,一脸轻松:“刚刚学会说话,就叫了我一声爹,我这个便宜老子当得也算不亏!”

    “大大大大,你赚大了!”本就逗他,袁嫣儿嘻嘻一笑,也算认下。

    “比如说,阿怜是我妹子,亲妹子!”这个才是重中之重,方殷猛一抬头,一字字道:“我一定会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妹子?亲妹子?”巫独美横眉,冷对:“方殷,你有心!”

    妹子!亲妹子!欲哭无泪,字字锥心,阿怜垂低了头只不说话,谁又明白阿怜的心!

    阿怜柔弱,爱哭,没有任何主见,总是容易被人忽视,但旁人方殷可以无视,唯独阿怜不可以:“阿怜,如果你愿意,从此你姓方,你我今生无缘共结连理,一样可以相亲相爱……”

    便此时,阿怜掩面,飞奔而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阿怜着实无法承受,阿怜不想听,阿怜不愿意!

    情势急转直下!

    “谁个心里有鬼?谁个才是真二?”巫山神女腰枝款摆,随之离开:“报应啊报应!痛快啊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欠了的,就得还,银财不足论,难为是情债:“方殷,怎不说话了?”

    说这话的是林黛,林黛终于开了口:“阿怜,阿怜,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怎就不入你方殷的眼?”

    字字针针见血,方殷口能不言!

    毫无疑问林黛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如何看不破其中的隐情,心里有鬼,怎生不愧!

    说话间,手分开,方殷再也握之不住:“方殷,我要走了,你还有话要对我说么?”

    一拍两散,无可挽回,在场每一个人都心有戚戚,没有人认为还能出现奇迹:“有!”

    牛牡丹憋闷难言,破口而出:“哑巴了你!还不快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你个笨蛋!”

    “呆头鹅,呆头鹅,嘎嘎叫的呆头鹅!”当然牡丹是好心,袁嫣儿也是好意:“小囡囡,小囡囡,你也学来叫一个——”

    “嘎嘎嘎嘎嘎嘎!”小袁来大笑,手舞足蹈!

    其实不是很难,办法是有很多,但不出巫山神女所料,方道士就是一个真二的:“我欠了她,我就得还,还得上我要还,还不上也要还。”方道士苦笑一声,说道:“我想好了,阿怜不嫁,方殷不娶,就是这话!”方殷望定林黛,说道:“黛儿,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你也知道,自始至终方殷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有担当!真汉子!

    林黛走掉,冷着个脸,不由他把话说完,瞅都没有瞅他一眼。

    “不爱听你还说!”牛牡丹当下飞起一脚,怒其不争恨其不举:“你个窝囊废!气死老娘了!”

    这一脚,方道士是躲不开的,方道士瘫坐在地,心如死灰:“你。”

    毁了,败了,完了,死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活该一辈子光棍儿了:“我地那个,媳妇儿啊~~”

    失去血色的脸,镶着空洞的眼,方道士哭着唱道:“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方道士是有多么想哭。

    大伙儿就有多么想笑!

    因为这里的胡同不止一条,而林黛径自走向贵人巷口。

    “你个呆子!”袁嫣儿也忍不住笑,上去跟着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追!”

    “谁个心里有鬼?谁个才是真二?”方道士一股脑儿爬将起来,跌跌撞撞追了上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傻人有傻福,留下一地笑:“殴——殴——猪八戒背媳妇儿喽——”

    想看到的,已经看到,想听到的,已经听到,想得到的,已经得到,管他二是不二,只要林黛喜欢——

    一心一意就好。(未完待续。。)

八十一 幸福好时光

    京城西北,四座大营。

    一营上万帐,一营十万兵,北临百花林,西镇乱葬岗,雄霸五湖四海,势贯**八荒,连营作海,旌旗是浪。隆景大军,四象为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军营,四十万军,合以京城中的五万御林禁卫军,就是隆景国的全部军备力量。时已隆景二十二年,隆景朝国力强大军备精良,其势鼎盛天下无出其右,威震四海无人敢攫锋芒!

    四营八方连,合围又四方,可容十万人,特大型校场。

    除却,边疆守卫的,各州驻扎的,回家省亲的,告老还乡的,此时军中还是二十来万大老爷们儿。说的就是大老爷们儿,这是男人呆的地方,无处不是粗枝大叶,没有一株娇花嫩朵,石锁,沙袋,凛风,刀枪,铁打的肉,钢捶的骨,老厚的茧,粗糙的皮,粗野到了粗暴,豪放到了狂放!这是男儿的世界,林中百花不能侵,坟间野鬼不得犯,因其刚阳铁血之气匿如火雷密如硝烟,未燃已是冲天而起!

    也就是说,光棍儿成疯!

    枯燥的日子,旺盛的精力,除了吃喝拉撒,演兵练武以及打群架以外,兄弟们呐,总要有个发泄的去处!

    就说是没有花,这绿叶儿上,总得有点儿花絮才成。

    这一天,军营轰动了,四营皆起,涌向了校场中间的点将台:“轰隆隆隆隆隆隆——”

    今天,在场的,都是有福之人。

    因为来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大伙儿快去看——大伙儿快去看——三花公公又来唱戏了!犒军!”

    “不是犒军。是靠你!”

    “靠你!”

    “三花公公。来段儿贵妃出浴!”

    “无鸟一身轻!无鸟一身轻!”

    “三花三花!哗哗哗哗!人花心花!哗哗哗哗!三花三花!哗哗哗哗!公公绣花!三花三花!哗哗哗哗!吹个喇叭!三花三花!哗哗哗哗!松松裤带!哗哗哗哗!紧紧菊花!”

    ******

    看罢,不是男人的男人都如此地受欢迎,可以想见,一个女人进到这种地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若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三花是轻易不敢来这里的。

    何况今天一个人。

    怀忠这个人呐,哪里都好,就是带兵不行!

    粗俗!没有素质!

    三花是很有意见。可以三花不敢造次,三花这回不唱戏,三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轰!”只一句话,立时炸窝:“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儿?今儿就上门儿?”

    “操!”换来一个字,整齐又划一:“不早说!”

    旋即一哄而散,转眼溃不成军,瞬间自相践踏,立时哭爹骂娘:“格老子!娘希匹!你奶奶个熊!我日你祖宗!噼里啪啦腚咣腚咣……”

    “咳!”方老将军被惊动了,出现在万千营帐之一:“咳咳!”

    若是往常,只一声轻咳。已然足够镇住场面:“不许胡闹!不成样子!”

    但这一次,咳是没有用。训斥也没用,只一个愣怔人已是被高高举起,一路足不沾地腾云驾雾般就给传了过去:“嘿黝黝!嘿黝黝!咱家媳妇儿要上门儿!嘿黝黝!嘿黝黝!俺们要看新媳妇儿!”须臾上台,晕头转向,方老将军也不知道这帮小崽子又是造的哪门的反,心说准是想媳妇儿又想疯了:“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老人家我这一把老骨头……”

    实际上,这时的方老将军无职无权,只有一个侯爷身份。

    当然了,那些都不重要,就算他是一个平民百姓兵们也都爱他敬他,视其为父。

    亲似一家,军中大父。

    “大父大父!轰轰轰轰!功高劳苦!轰轰轰轰!”但今天,不一样:“大父大父!轰轰轰轰!严父慈母!轰轰轰轰!”就得闹,就得疯,子弟兵们一条心,大父也是挡不住:“大父大父!轰轰轰轰!咱家媳妇!轰轰轰轰!”三花那是拍手,这个必须跺脚,吼得惊天动地,跺得地动山摇:“大父大父!轰轰轰轰!恭喜大父!轰轰轰轰!”

    忽收,辄止,正是轰隆隆的雷声过后,一霎那的寂静——

    闹腾归闹腾,难得如此整齐划一,三花公公一直都很奇怪,奇怪这些野蛮人是怎么做到的:“方家有后!名传万古!呜——————————————————————————”晴天一道霹雳,震得大地战栗,随之雄壮悠长的号角呜呜吹起,于四方连营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如风席卷呼啸过了旌旗之海,密集的鼓点已如大雨倾盆:“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三花忽然明白了,若非是提前,早有准备——

    兵们都知道了。

    只有方老将军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三花不是消息,只是一个讯号,慕容公子的手段,三花早该知道!

    三花无语,苦笑。

    可怜方老将军,早就彻底懵了:“这,这,谁家媳……”

    不容分说,不及思考,百十干将齐齐上前,高抬,高举,直接,人轿,如狼似虎一窝蜂般将之挟裹而去:“开路开路,打道回府,瞅新媳妇儿去喽!”

    “哎!”三花叹一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任谁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要傻子般乐呵呵地给人卖命,那滋味儿,绝不好受!

    “三花公公,往哪里去?”忽有一道声音,捏着鼻子说道:“贵妃出浴,不唱了么?”

    三花悚然一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花公公,不如唱个,菊花台罢?”这是一个阴阳怪气的,邪恶声音!

    三花心肝儿一颤,菊花一紧!那个问题就是方老将军在这儿三花是安全的,但是现下……

    “三花呀,人家是去瞅新媳妇儿了,你说俺们瞅不着可肿么办呢?”这,甭提了!

    “咳!”拿眼一瞥,一万道眉毛,在挑。

    “咳咳!拿眼又一瞥,两万个兰花指,在翘。

    “唱!”三花骈指,大吼一声:“我唱!”

    三花公公必须要当机立断,只因其余那些个更是不堪入目:“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打住!贵妃醉酒省了,洗个白白再说!”

    “听宫娥在殿上一声启请,我只得解罗带且换衣巾,在头上忙把金钗摘定,转身来脱凤衣解下罗裙,啊!”

    “没劲!改唱十八摸!”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

    “诸般闲言你不用讲,上来就得摸咯吱窝!”

    “伸手摸姐胁肢湾,胁肢湾里有个窝,窝里还有一蓬草,一摸姐就喔喔喔~~”

    “配合!配合动作!”

    ……

    ……

    ……

    哪里有欢笑,哪里就有泪水。

    光明与黑暗同时存在,痛并快乐交织着,三花倾尽心全竭尽全力全情投入,终于做出了一次有生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演出!

    千古绝唱!万古流芳!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话说方老将军。

    方老将军手下的兵,从来都是又规矩,又老实,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瞅的也不瞅。

    送到巷口,齐回军营,并无二话,回去等着。

    忠烈千秋。

    进门之时,方老将军已然心下有数儿,不过就是回来瞅一眼,自家未来的儿媳妇。

    当然了,老人家的一生,大风大浪经得多了,生生死死也见惯了。

    没甚么,没甚么,真的没甚么。

    天空飘过七个字儿~

    进门儿。

    院中一匹马,红艳艳,羞答答,乌溜溜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瞅着他。

    那马,那马,分明就是一个美貌无匹的大姑娘啊,那额鼻之上一抹动人心魄的耀目雪白,浑似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喀嚓!”

    “啊呀呀!”原来新媳妇儿,就是这匹马!

    方老将军产生了幻觉,因为这匹马有些眼熟,因为这匹马的前身是一头牛,因为方老将军实在实在是……

    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这时厅里头,跑出一个大姑娘,红红火火脆生生,张口就是一个:“爹!”

    这一声爹,十分脆亮,犹如一个二踢脚炸开在方老将军的脑门儿上:“看!”

    二踢脚么,响两声儿的,又如啪啪两记大耳光当下将方老将军给抽得头晕脑涨:“这是你孙子!”

    小宝宝,在睡觉,一丝奶渍在嘴角儿,小脸儿愉悦又满足,睡得那叫一个香!

    你说这叫甚么事儿!

    幸福来得太快,变成一种惊吓,方老将军呆呆看着那个小娃:“的,的,的,的,爹?”

    这叫买一赠一,双重惊喜,方老将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爹爹。”

    这又多出一个爹,这又来一媳妇儿,眉眼俊俏,嫣然一笑:“小囡囡,叫爷爷,爷爷的爷,爷——爷!”

    “大!”

    “啊!”先是马卧槽,当头连环炮:“将军!”

    方老将军仰天而倒!

    “爹——爹——”一过河小卒救驾来迟,当下怀抱老父痛哭失声:“爹!啊——————————”

    天空飘过七个字儿!

    你说这事儿又怨谁?(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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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837/ 第一时间欣赏希声最新章节! 作者:缚心术所写的《希声》为转载作品,希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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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介绍: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作,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希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