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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全文阅读

作者:弘毅知难     梦穿康熙换乾坤txt下载     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附16——中国古代的时间单位

    这是我迄今为止找到的算是比较客观准确的一篇论述古代时间单位的文章了。分享!

    现时每昼夜为二十四小时,在古时则为十二个时辰。当年西方机械钟表传入中国,人们将中西时点,分别称为“大时”和“小时”。随着钟表的普及,人们将“大时”忘淡,而“小时”沿用至今。

    古时的时(大时)不以一二三四来算,而用子丑寅卯作标,又分别用鼠牛虎兔等动物作代,以为易记。具体划分如下:

    子(鼠)时是十一到一点,以十二点为正点;

    丑(牛)时是一点到三点,以两点为正点;

    寅(虎)时是三点到五点,以四点为正点;

    卯(兔)时是五点到七点,以六点为正点;

    辰(龙)时是七点到九点,以八点为正点;

    巳(蛇)时是九点到十一点,以十点为正点;

    午(马)时是十一点到一点,以十二点为正点;

    未(羊)时是一点到三点,以两点为正点;

    申(猴)时是三点到五点,以四点为正点;

    酉(鸡)时是五点到七点,以六点为正点;

    戌(狗)时是七点到九点,以八点为正点;

    亥(猪)时是九点到十一点,以十点为正点。

    古人说时间,白天与黑夜各不相同,白天说“钟”,黑夜说“更”或“鼓”。又有“晨钟暮鼓”之说,古时城镇多设钟鼓楼,晨起(辰时,今之七点)撞钟报时,所以白天说“几点钟”;暮起(酉时,今之十九点)鼓报时,故夜晚又说是几鼓天。夜晚说时间又有用“更”的,这是由于巡夜人,边巡行边打击梆子,以点数报时。全夜分五个更,第三更是子时,所以又有“三更半夜”之说。

    时以下的计量单位为“刻”,一个时辰分作八刻,每刻等于现时的十五分钟。旧小说有“午时三刻开斩”之说,意即,在午时三刻钟(差五分钟到正午)时开刀问斩,此时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此罪大恶极之犯,应该“连鬼都不得做”,以示严惩。

    刻以下为“字”,关于“字”,广东广西的粤语地区至今仍然使用,如“下午三点十个字”,其意即“十五点五十分”。据语言学家分析,粤语中所保留的“古汉语”特别多,究其原因,盖因古中原汉人流落岭南,与中原人久离,其语言没有与留在中原的人“与时俱进”。“字”以下的分法不详,据《隋书

    律历志》载,秒为古时间单位,秒以下为“忽”;如何换算,书上没说清楚,只说:“‘秒’如芒这样细;‘忽’如最细的蜘蛛丝”。

    古时计时工具有两种,一是“日晷”,二是“漏”。日晷是以太阳影子移动,对应于晷面上的刻度来计时。日晷不用说了,大家应该在北京故宫里和观象台上见过。漏是以滴水为计时,是由四只盛水的铜壶组合,从上而下互相迭放。上三只底下有小孔,最下一只竖放一个箭形浮标,随滴水而水面升高,壶身上有刻度,以为计时。原一昼夜分100刻,因不能与十二个时辰整除,又先后改为96,108,120刻,到清代正式定为96刻;就这样,一个时辰等于八刻。一刻又分成三分,一昼夜共有二十四分,与二十四个节气相对。注意,这分不是现时的分钟,而是“字”,在两刻之间,用两个奇怪符号来刻,所以叫做“字”。字以下又用细如麦芒的线条来划分,叫做“秒”;秒字由“禾”与“少”合成,禾指麦禾,少指细小的芒。秒以下无法划,只能说“细如蜘蛛丝”来说明,叫做“忽”;如“忽然”一词,忽指极短时间,然指变,合用意即,在极短时间内有了转变。

    《摩呵僧只律》卷十七中即有这样的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豫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昼夜。”

    【历代记时制】:殷武丁时12段记时:白天:夙、旦、明(大采)、占、食日(大食)、日中、昃、小食、小采(上半段);

    夜间:小采(下半段)、会、(木+凡)、夕。

    殷禀辛至文丁时16段记时:白天:夙、旦、朝(大采)、食日(大食)、日中、昃、郭兮(郭)、小食、萌小采、莫

    夜间:会、昏、(木+凡)、夕、寤。

    秦16段记时:平旦、日出、食时、莫食、东中、日中、西中、日昳、哺时、下市、黄昏、人定、夜半、鸡鸣

    秦12段记时:即十二地支: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子、丑

    此外,诗词中所常用的漏壶,即刻漏制记时法,最早出现于西汉,将一昼夜平分为一百个等分,也称百刻记时制。昼夜的比例是40:60,冬夏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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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17——满语对北方汉语方言的影响

    满语为满洲族所使用的语言。属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满语支。满文是在蒙古文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而成的一种竖直书写的拼音文字。目前已有拉丁化的满文。据满洲实录,1599年**哈赤命额尔德尼将蒙古文字借来创制满文。虽然两位顾问有反对,**哈赤仍然继续把蒙古文改为无圈点文字(满:tongkifukaakuuhergen),也称老满文(或称为旧满文)。这种新文字通行当时的建州,为后金国的建立及满族的形成有深远的影响。后来达九海更增补了十二个字头,并于老满文字旁边加以圈点,使满文更加完善,这种新文字被称为“新满文”,并通行于后金。

    用满文书写“满洲”(罗马拼音:manju)一词。清代前期大多用满文发布诏、诰等,成为奏报、公文、教学、翻译和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主要文字。在中原,自康熙晚期开始已少有满文奏折。

    清光绪九年(1884)新疆建省后,使用满语的人数达4万余人,其中除满族外,还包括锡伯族、达斡尔族等民族也使用满语。

    满语有6个元音,19个辅音。元音分阳、阴、中三性,同性元音互相和谐,辅音也有和谐现象。满语字母在词头、词中、词尾的书写方式不同。

    与同属于阿尔泰语系的突厥语和蒙古语相似,满语中存在“元音和谐”现象,即词干元音决定词缀元音,词干以a、e、o结尾,则词缀也以相同元音结尾,例如sula-ha,mute-le;词干以i、u结尾,词缀多为e,如bi-he,ku-he等。

    满语最初以建州女真方言为规范语,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吸收了其他女真部落及锡伯等族的语言后,满语在北京发生音变,产生新方言,称为“京音”。其特点包括动词词尾-mbi的b不发音,ci、ji的元音发音极轻,ong、oi读成eng、ei等。但是满语的口语与书面语一致,发生音变之后,书面语也随之发生改变。

    满语词汇包括名词、代词、动词、形容词、副词、数词、后置词、连词、拟声词、拟态词、感叹词、助词。名词和代词有格和数的变化。数词分为基数词和序数词。形容词有程度和级的变化。动词有时态和格、式的变化,分现在时、过去时、将来时,主动态、被动态、使役态,陈述式、祈使式、条件式等。满语名词中从其他语言借用词汇的现象比较明显。

    阿尔泰语系的特征

    满语主从复句比较发达,语法与汉语区别很大,与日语及韩语接近,部分学者将之共列阿尔泰语系。如:abkadedeyeregashabi(天空有飞鸟)此句直译为:天空、(位置助词)、飞、鸟、有;日语可译成“空で飛び鳥が有る”,明显句型类似。

    niyalmadetusaarambi(予人方便)

    此句直译为:人、对、方便、给。

    对北方汉语方言的影响

    满语语法对汉语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对北京方言及东北话的影响,如表达过去进行时时态的“……来着”,表示“不过……而已”之意的“罢了”(来自满语助词dabala)等。在《红楼梦》中,有多处受满语影响的汉语语法(八旗汉人所用)的例证。

    汉语方言之满语借词

    很多来源于满语的词汇仍然存在于北方汉语特别是东北方言和北京方言中。在口语中,末字常改为轻声。

    埋汰(脏)

    嘎哒/疙瘩(地方)

    嘎拉哈(羊拐骨或猪拐骨,用于游戏)

    恩那(是、对、好)

    饽饽(糕点,后亦指饼干)

    个应(gèying)(使反感)

    萨其马:来源于满语sacima,原意为“狗**糖蘸(狗**为野果名)”

    白(bái):来源于满语baibi,意为“徒然”、“空”

    嬷嬷:来源于满语meme,意为“乳”、“奶”,转意为“乳母”

    克扣(kēkou):来源于满语keike,意同汉语

    哈喇(hāla):来源于满语har,意为“刺鼻”,今意为食用油变质

    呵斥(hēchi):来源于满语hacihiyambi,意为“责备”

    勒勒(lēle):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leolembi,意为“谈论”,现转义为“空谈”

    抹擦(māsà):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macimbi,意为“舒展”,今意为将有褶皱的东西抹平

    磨蹭(mocuo),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moco,原意为“迟钝”,今意为“繁琐缓慢”

    撞克(zhuāngke):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jangkulembi,意为“撞上邪祟”

    咋呼(zhàhu):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cahu,意为“泼妇”,现在意为不沉稳,喜欢大呼小叫

    胳肢(gézhi):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gejihesembi,意为“搔腋下使发痒”

    邋遢(lātā,北京话发音为lēte):来源于满语lekdelakda,原意为“胖人随行”、“衣摆下垂”,形容人穿戴不整齐,不利索

    哨叨(shàodao):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sodombi,原意为“马步行不稳”,转义为“轻佻、不稳重”

    挺(ting):北方方言,来源于满语ten,意为“很”、“甚”

    剋(kēi):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koikasambi,原意为“打架”,转义为“批评”

    敞开儿(chǎngkār):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changkai,意为“尽量”、“任意”、“随意”

    块儿亮(kuàrliàng):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kuwarling,意为“漂亮”、“美丽”

    摘歪(zhāiwai):北京、东北方言,来源于满语jailambi,意为“躲”、“避”,转意为“闪身让开”、“歪”、“斜”、“斜靠”。

    该漏(gáilou):北京方言,来源于满语gaimbi,意为“要、取”,转意为“揩油”

    的瑟(dèse):东北方言,意思是轻佻,卖弄

    马马虎虎:北方方言,来自满语lalahuhu,意思是办事不认真,毛糙

    磨即(moji):东北,北京方言,即磨蹭,来自满语moji,moduo

    个色(géshǎi):东北方言,北京亦称gélu,来自满语,意思是人(性格)特殊

    额吝(élin):北京方言,指衣物或者被子上的渍痕,如衣领上的汗渍。来自满语,波纹的意思。

附18——定于今晚开始上传VIP章节

    这今晚将要发布的这一章之前,字数刚好达到了50万字。不多不少了。

    一直没有加v,因为一直感觉自己的作品还打不到和读者伸手要钱的程度,充其量只能算是拙文。还有一处担忧,就是看的人其实真的很少,也许这样的水平还伸手要钱,就更不会有什么人气了……

    但,作为潜力签的东东,将近两个月的摸爬滚打,终于发现一个残酷的道理——自己一天不v,一天就会受到某种歧视。来自于后台,来自于方方面面……

    终于,今天下午作者短信箱里受到这样一封短信——“您的作品已经达到潜力vip作品的条件,可以在作家专区自主申请上架销售。详情请至:bbs./show/*****。”

    其实,我二十万字的时候就可以自主vip了有木有?我那时候说不到30万字绝不v有木有?但我还是被自己打败了,好吧,加上一章v,看看有没有人还会怀疑我太监。

    也许不会有几个人看,但我隆重表态:这篇文章即使只有一位读者跟读,我也会写完600万字,而且绝不草草完本。我会写完整个康熙世界史!

附19——第一天发布VIP,今日三更

为了给自己鼓鼓劲,今日三更:其中,凌晨已经一更,下午2点二更,晚上6点三更。以后基本会回归到一日一更的正常状态了。各位勿怪!暗示有正当职业滴人,还要挣工资好吗?

第一章 引子之〖景仁宫〗

    [[[cp|w:250|h:190|a:l|u:/chapters/20138/29/29744886351337464280]]]2013年8月17日,周六,中国,北京,故宫,景仁宫[1]。

    曾弘毅默默的看着橱窗内的一件件展品,感受着时间带给自己的沉淀。从上午十点进来之后,四个多小时了,他还没有走出过景仁宫。受益于“现代化”的教育模式,“70后”的他对于正在这里举办的《“古物撷英——故宫博物院藏捐献陶瓷精品展”》来说,有太多的知识先天不足,看着那一件件“烨烨宝光开佛土,晶晶白气压丹梯”瓷中精品,他暗自感伤:如果自己的传统文化积淀再厚重一点,那该多好。

    两年了,几乎每个周六,只要不加班,弘毅都会来故宫,一待就一天,对故宫众多开放展区已经非常熟悉了。原本只是对“前三殿”、“后三宫”的皇家陈设十分感兴趣的他,现在开始逐步关注起紫禁城的浩瀚细节和历史底蕴来了。景仁宫作为故宫博物院的“捐献馆”,会定期举办不同时期、不同主题的捐献文物展览,这对弘毅的吸引可是越来越大。按照两年前他给自己制定的《故宫博物院游览计划书》[2]的规划,在传统游览路线走完之后,他总会十分惬意地沿着东一长街或是东二长街南行,穿咸和左门或景耀门,入景仁门,绕过那块元代遗物——汉白玉石刻影壁,进入景仁宫正殿参观。面对一件件历经劫难幸存下来的历史珍品,弘毅都要耐着性子逐一端详,这已经成为他在这里的一种习惯。对于众多展品的来龙去脉、艺术价值,他倒是很超脱,能看懂多少算多少,不懂得地方强记下来,回去用度娘查一查,下次带着问题再来回炉。可惜按规定不能照相,要不然省事多了。

    此刻,弘毅正被一件名为“五彩开光山水图六方瓶”的展品所震慑,目光深邃、表情愕然:那古朴的亭榭、旖旎的红霞、虬劲的苍松、绽放的大菊,所有的细节竟然是那么熟悉,好像自己原本就深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两年前,弘毅借调北京党口某部门,部级单位,做宣传教育工作。他清楚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天,2011年3月5号,自己的人生轨迹是如何发生变化的——

    “小曾,来一下”。局领导的电话总是这么简洁,你要是不看来电显示,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放下电话要去哪一间办公室。

    “局长,您找我?”——谦恭拘谨。

    “小曾,你今年35还是37?”——毫无表情。

    “35。”——满脸狐疑。

    “副处长几年了?”——眼角微扬。

    “3年了”——曾弘毅开始瞎猜了,说不定有好事。

    “哦,不长不短嘛。”

    “嗯……”——不长不短?啥意思?可以提拔?不可以提拔?晕呀!

    “有这么一个事情,征求你意见,北京那边想调一个35岁左右的有领导职务的年轻人去帮助工作,时间一年,你想不想去?”

    “这个……时间这么长呀……”曾弘毅眼皮一跳,有点没反应过来,好事坏事呀?一年时间借调,后面呢?领导还没说呢。

    “哦,一年之后一般会调入,除非有其他情况。不过那边也没说死,但是即便再回来,也不耽误你按年限提拔。你考虑考虑吧,下午给我回话。”

    “明白了。”曾弘毅缓缓退出。

    结果就是,三天后,他只身一人背着行李来到了北京,开始了一个公务员的北漂生活。一晃两年了,北京这边一直没有准话到底能不能留下,私下里有几个不错的同事透露,今年进京指标控制特别严,处级干部难度大。一年来,曾弘毅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想到自己的未来,无限惆怅。

    作为一个某国内二流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学院国际政治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弘毅大学毕业之后,经组织部门选调到某副省级城市当了一名公务员。十多年努力奋斗,才当了一个宣传教育处的副处长,不快不慢,不高不低。能力一般,专业一般,长相也一般,有现在的结果也算比较满意了。但在他的心底,伴随着日复一日的机关工作,那个强烈的愿望却一直没有泯灭过,反而随着年龄的虚长而不断强烈。那就是能够给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干一番不大不小的事业,为像自己父母一样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做一些不大不小的实事。所以,面对进京的机会,他还是来了。谁想衙门再大还是衙门,自己还是天天领受任务、埋头打字、八股文章、修修改改,一晃两年,还是感觉壮志未酬。

    弘毅想到这里,轻叹一声,收拢神行,却突然看到,六方瓶外的玻璃保护罩上自己的投影,竟然不太像是熟悉的自己,三四岁时长水痘在脸颊上留下的坑洼之处好像多了几个、深了几分,让自己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使劲眨眨眼,投影竟然越来越清晰,慢慢穿过橱窗,落在那件康熙时代的瓷器上,又伴着另外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形深深地嵌了进去,定格在哪里,恍惚起来……

    “妈妈!妈妈!”

    这稚嫩的童声倒是把弘毅吓了一跳,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都贴到玻璃上了,幸亏没有蹭一鼻子灰。

    哎,这地方可别瞎走神!想起第一次来故宫的时候,听一位导游悄悄告诫一众游客,神秘兮兮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从曾弘毅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呵呵,看来中午没吃饭饿着脑袋了。弘毅慢慢转过身来,一边向殿门走去,一边伸手去摸身后的双肩背包,准备掏出早晨出门时买的长棍面包,到小院儿里的长椅上吃一顿自带的午餐。

    突然,门外冲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撞在弘毅的腰眼上,两人同时一个趔趄。弘毅看身影就知道这是一个小孩子,下意识扔掉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面包,左手去拉孩子,右手去扶门框,争取谁都不受伤。就在快要抓住小孩的那一瞬间,突然右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弘毅一个机灵,趁势倚在殿门上,左手就没有如期抓住小孩子的胳膊,“扑通”,孩子坐了一个屁股蹲,大哭起来。

    弘毅抽回右手,发现无名指不知道被什么尖锐之物戳了一下,红红的血滴已经殷殷而出了。抬手下意识甩了一下,血滴直直飞了出去,弘毅立即感到不妥,这是故宫,污秽血光哪能随便就甩呀,回头去看,只能将将跟着一丝红光,奔向那件五彩的瓷瓶……

    坏了,污染了文物了!弘毅一个机灵,正准备跟着去,腿迈出来,却发现身子还在木门上。再回头看回来,刚才回手抽长棍子面包时没有来得及拉上背包拉链,现在居然被门上的窗棂格子挂住了,动弹不得。想要使劲挣脱,却又怕毁了文物,不动又不能去查看自己的污血飞到何处,地上的孩子也没有办法安慰,这真是一个尴尬呀。

    弘毅正准备呼唤殿内犄角旮旯处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嘴还没有张开,一位年轻的妈妈早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急忙扶起地上的孩子,关切的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孩子,对不起了!”弘毅不敢使劲“拔”下自己,只能“置身事外”一般挺立在门边道歉。

    那个年轻的女人看到孩子并没有什么,就安慰正在哭泣的孩子说:“别哭了,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你自己以后还要小心,别那么着急跑来跑去的……”

    “实在对不起哈,小朋友没事吧?”弘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用左手往后摸索着看看能不能把自己解放出来,一边继续道歉。

    “呵呵,没事……不过你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站在那里光看呀?”年轻妈妈终于注意到了弘毅,顺便对一个大男人站着不动的行为进行了一点旁敲侧击的批评。

    “对不起哈,我是想过去扶他起来的”

    “那你现在还站着不动?孩子没事了,你就放心的走吧!”

    “我被挂住了,动不了!对不起啊……”

    “是吗……”女人有一些好奇,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怀疑。

    弘毅选择忍了,先把自己从门上弄下来再说。上下轻微蹭着身体,可背包似乎挂的很牢靠,毫无松动的迹象。

    这时候,孩子已经被拽了起来,正在妈妈的身后抽泣。远处,工作人员终于从犄角旮旯现身,正在踱步过来,边走边说:“游客请注意,展区请保持安静!”弘毅则继续自顾自得在殿门旁上下蹭着……

    “妈妈,我饿了,要吃面包……”一个稚嫩的声音同事吸引了他的母亲和弘毅的注意。弘毅抬头看去,发现那个小男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胖乎乎的十分可爱,正抱着自己的那根长棍面包可怜兮兮的看着妈妈。

    “不可以吃啊,面包是叔叔的!”女人低声规劝儿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没事,小朋友,吃吧!”这种化解危机、融洽关系的大好机会,弘毅可不会错过。

    孩子一听可以吃,高兴地绕过母亲,跑到弘毅身旁,用小手摸了摸弘毅的腰眼,问道:“谢谢叔叔,我不疼了,你呢?”

    “叔叔也不疼,你没事就好!”

    “没事,可你为什么倚在门口不动呀?我奶奶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文物,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叔叔你可别把它弄坏了呀!”

    “我……”弘毅大脑此刻飞速运转,努力找几个能给自己留足面子的措辞,既能避免被孩子认为在破坏文物,又能合理解释自己挂在门上这个事实,情急之下,他弯下腰来,一本正经的说:“小朋友,叔叔现在还不想动,不想离开这个大殿,正在考虑再看一遍展览呢。”

    “哦,可是叔叔你弯腰了,已经动了呢”孩子指着弘毅的姿势,开心的笑了。

    哈,刚才还挂的牢牢的,现在居然下来了!

    弘毅赶紧回头去看红木门,气派的皇家殿门,虽然紅漆斑驳,但是通体圆润,没有一个地方看上去是能够把自己的背包挂住的,这可奇怪了呀!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到那个小男孩在远处说“叔叔再见!”再回头望去,孩子的笑脸刚刚转过那座影壁……

    饿着肚子回到宿舍,弘毅随便用创可贴包了一下无名指,已经六点多了。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的夜晚呀,啃着方便面打开笔记本,弘毅开始第n遍看陈道明主演的《康熙大帝》。陈道明演技一流,是弘毅最欣赏的大陆男演员,没有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弘毅想起来好久没有看手机了,不知道单位有没有电话。躺在床上,懒懒的拖过了背包,伸手进去摸索,就在那个熟悉的手机固定位置……突然,右手无名指的那个伤口处又是一阵刺痛,赶紧抽出手来,殷殷的血珠又一次在创可贴上慢慢渗了出来。

    气死了,诸事不顺呀!弘毅一把拉开背包拉链,恨不得把头钻进去找出肇事元凶。翻着翻着,昏暗的背包里不经意间透出一丝亮光,“就是你了!”弘毅大喜,一把下去,就像要和一直灵巧的蚂蚱对抗……奇怪,竟然是一小片黄色的金属。端详了半天,弘毅突然想起来,原来是钉在窗框的横竖交接部分的铜片,上面还压制了极富装饰性的蝙蝠,怎么看着怎么就那么眼熟……

    突然,弘毅一个机灵站了起来,想起来了,这不和今天在景仁宫看到的正殿红门上的窗棂结构件一样吗?难道就是它挂住了我了?还不知不觉掉进我的背包?这算不算文物?应不应该送回去?……

    [1]详见《附01》

    [2]详见《附03》

第二章 引子之〖福佑寺〗

    又是一个忙碌而枯燥的7天。

    虽然昨天是处暑节气,配合全国的**天气,北京城也是卯劲儿足足酷热了两三个月。看着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杨树叶和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弘毅有点走神:刚刚下了雨,怎么地上一点雨星子也看不出来呢?北京的气候,你确实够大气!……

    “曾处,下班啦!”正准备配合自己的思绪,对窗外的巍峨“帝都”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弘毅听到同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小艾的软软细语,不得不收敛神行,淡定答到:“哦,下班啦哈,你先走,我把电脑关了就走了。”

    “曾处,明天又是周末了,准备干点什么呀?”

    “没啥,睡觉。呵呵”

    “您都来北京两年了吧,北京城都快逛遍了吧?”

    哎,这个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呵呵”呀?再说下去,我就只有“嘿嘿、哈哈、恩恩、嘎嘎”应付你了呀!弘毅嘴上却说:“北京这么大,慢慢来吧……你老爸的车来接你吗?”小艾的老爸好像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偶尔会在下班的时候让司机多拐一个路口来顺便接上自己的女儿。

    “他呀,指望不上,姐儿们我挤地铁去了!再见!周末愉快!咱们周日见!”小艾知趣的拎起来她的古奇坤包,潇洒的一转身,迅速撤了。

    “哦,周日加班见!”弘毅回答道,目光不自觉的被古奇的logo吸引,并十分配合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然后硬邦邦顶在了已经关上的办公室房门。

    帝都众生,你就是真能买得起古奇,也未必就可以不做地铁呀。就如同自己的职业生涯,希望总是不断出现,却又总是遥不可及。弘毅想起下午分管领导和自己的谈话情景,还有那句“好好干,继续努力别松劲,机会还是有的……”那之后,自己的眼睛就被窗外突然而至的雨滴吸引了过去。

    哎,明天做点什么好呢?对了,单位就在西长安街附近,这两年走了不少老宅子,却还没去故宫西侧的南北长街走一走呢,就去那里看看吧。下班!

    2013年8月24日,星期六,北京,北长街。

    曾弘毅今天起了个大早,溜达到**广场才5点半,正好赶上升国旗。当雄壮的国歌响起,弘毅在人群外围肃然而立,一丝不苟的给自己进行了一次庄严地爱国主义教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每次听到国歌中那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时间点总也不能准确对焦到“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那个令人扼腕的时刻,而是飘飘然出现“1644”的字样: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崇祯自缢、满清入关……

    其实那一年,无论对于“入定中原”的满洲人,还是对于“鞑虏辱华”的汉人,以至于版图之内蒙藏回壮各族,再甚至仰慕中华文明已久的朝越缅泰各个附庸之国,真的可以说是已经埋下了落后世界潮流的隐患——

    17世纪中叶的欧洲,漫长的中世纪已经结束,文艺复兴带来了人们的觉醒,束缚人们思想自由发展的烦琐哲学和神学的教条权威逐步被摧毁了。封建社会开始解体,代之而起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大大解放,其标志**件就是1640年查理一世重新召开议会处理苏格兰人民起义,一直到1688年英国光荣革命,标志着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资产阶级革命悄然开始和完成。随之而来的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的繁荣和向机器生产的过渡,促使技术科学和数学急速发展。

    与此同时,以中华文明为棋手的东方文明社会却处于一种停滞不前的局面。虽然17至18世纪,伴随着在华传教士的激励鼓吹和文化反馈,欧洲曾经发生过一段时间的“中国潮”[1],但随着欧洲文明的突飞猛进、欧洲产能的逐步强大,中国不再是欧洲人崇敬向往的那个富强有序而又充满智慧的神秘帝国。中国的制度受到批判,中国的文化受到抨击,中国的产品受到排斥。

    最最紧要的事,清中期开始的全国海禁、东北封禁、技术落后、文化禁锢、固步自封、拒绝交通等等痹症,更是自绝于西方、自锢于世界,最终导致了1840年鸦片战争的彻底失败,遗留了之后一百年的耻辱、一百多年的绝对落后!

    作为一个国内二流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弘毅的专业并不算优秀,甚至自己总认为连合格都算不上,好多专业理论知识早就在毕业十多年之后陆陆续续奉还给自己可亲可敬的母校和老师了。尽管为了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按照多数公务员的套路,工作之后他又考了一个公共管理专业硕士学位(mpa),现在还考了一个国际政治的在职博士边工边读,银子花了不少,知识学了一星半点,也就那么回事了。在机关工作,那些国际政治、公共管理的东西,不能说一点也用不上,但往往只能是四个字——“一声叹息”。

    “……前进!进!”升旗仪式结束了,人群慢慢散去。弘毅抬头看了看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和他背后气势恢宏的**城楼,定了定神,便随着人流进入了**广场西侧的过街地下通道,向南长街信步而去。

    钓鱼岛可怎么办呀!小日~本把脑袋塞在裤裆里,用脚趾头思考自己的对华策略,而美国把手也塞进东洋鸟~人的裤裆去爱抚倭奴的后脑勺,恶心你,还一脸无辜,甚至“大义凛然”!可气、可恶呀……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个庄严神圣的政治意识,弘毅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了。

    还有中朝中韩黄海划界、中日东海分界、北部湾、南中国海诸岛礁、中印陆上边界、克什米尔、外蒙古、外兴安岭、库页岛、海参崴……这一圈下来,祖国的周围还是让人不那么顺气!哎!再加上台湾问题,作为一个中国人,甚至有点憋屈:你个美国佬,重反亚太、战略再平衡,居心叵测!

    和所有愤青一样,弘毅有时候也会在网上发发牢骚,嚷嚷着**、对菲强硬、对越强硬、对印强硬……但作为一个勉强“系统”学习过国际政治理论的半拉子“业内人士”,他知道这些“强硬”中的任何一个一旦变成现实,后果将会很复杂、很麻烦。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表面和幕后,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一系列的合作斗争、纵横捭阖中,往往因为历史的种种原因,当下的中国,总是会在某几个点上受制于人——高新科技、地缘政治、国际惯例、历史包袱……

    历史,还是历史,中国人、中华民族的历史!两千年的辉煌、还有一百年的屈辱,加上两百年的错失良机呀!是的,屈辱开始于1840年(大清道光二十年)的庚子巨变,但屈辱的种子,却是在16、17世纪就开始种下了!明清之际,令人纠结呀!不,不是纠结,是扼腕呀!扼腕呀!扼腕……

    “嗷——嗷——”这种鬼哭狼嚎的动静,吓的路人纷纷躲避,还有几个好事儿的主儿停下自行车,手搭凉棚四处寻找:

    “哪来的老鸹这么叫呀?”一位大姐仰着头四处张望。

    “得了把您呐,这是狼崽子吧!”旁边一位年龄相仿的大姐也停下自行车,一边应和,一边也陪着搜寻。

    由于视线过高,她们二位没有发现路边有一个小伙子半弓着身子,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跺脚蹦跶。这就是刚才还在忧国忧民的弘毅。

    原来,想到令人扼腕处,弘毅愤愤然一甩手,结果正正好右手无名指指尖实落落甩在了一个什么物件上。而这个手指头,恰恰就是上个周六晚上他回宿舍之后在背包里乱摸时被那只铜片刺伤的地方。本来一两天裹着创可贴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一甩手,再中靶心、梅开二度,又开始渗出血水来了,旧伤复发那可是痛彻心扉呀。也难怪弘毅嗷嗷的学着狼崽子了。

    好一会儿,弘毅缓过神来,看着手指尖上的血珠真是十分郁闷,下意识回过头来去找罪魁祸首,原来是几排密密麻麻的黄门钉!此刻,那九九八十一枚门钉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好像冲着弘毅呲牙而笑——“小子,再让你走路不看道,一脑袋忿忿不平!”

    黄门钉、红宫门,这是哪里呀?弘毅定神一看,发现了红墙上的一块铭牌:北长街20号?看规制像是当年皇家的地方呀。再看,旁边的水泥牌让他禁不住读出声来:“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福佑寺》?”

    这是什么所在呀?弘毅不自觉的回头注视那各有九横九纵八十一枚门钉的两扇大红门,赫然发现一枚门钉上有一滴垂垂欲下的鲜血!那不会是自己的吧?历史文物不容污损呀!他一步上前出手准备抹去血迹,右手刚一碰触门钉,只觉得突然头脑发晕、热汗淋漓

    ,脸上儿时出水痘留下的小坑小洼竟奇痒难耐,却怎么也无力抬手去抓挠……一下子恍恍惚惚,感觉眼前宫门大开,自己竟昂首阔步迈腿而入……

    “小伙子,你没事吧?”耳边响起一声疑惑而焦急的声音,让弘毅穿越一般回到现实。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两位中年妇女在旁边关切的问话呢。

    “没事没事!谢谢谢谢!”真是丢人呀,弘毅赶紧抽回双手,一溜烟跑了。

    回到宿舍,已是中午了,可一点吃饭的**也没有,弘毅竖着重新裹上创可贴的无名指,打开电脑搜索“福佑寺”——

    “-福佑寺位于北京北长街北口路东。建于清顺治年间,为清圣祖玄烨的避痘处……[2]”

    康熙?避痘?

    左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两侧脸颊上的痘痕,右手抚着刚才找出来的那一个不请自来的景仁宫窗棂铜片,弘毅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一点点“戚戚焉”,可“于何处有戚戚焉”?确实一点也没有头绪呀!

    [1]17、18世纪,中国产品丝绸、瓷器、茶叶和漆器等充斥欧洲。一股追求“中国时尚”的“中国潮”在欧洲蓬勃兴起。中国的哲学思想和社会制度倍受推崇;从中国回来的商人和传教士受到追捧;中国的建筑风格被模仿;中国的文化艺术被追求。很多上层社会家庭以用中国产品和效仿中国生活习俗为时尚。他们摆中国家具,喝中国茶,用中国瓷器,穿中国丝绸,学用中国筷子,收集中国书画。然而,这种“中国潮”并没有能够在欧洲长期地维持下去。欧洲经济发展的突飞猛进赋予欧洲人越来越多的自信;也使欧洲政府和商人越来越多地追求本土工业发展的生产利润和销售利润。当欧洲人可以从欧洲本土获得瓷器和高质量的绸缎,从殖民地获得茶叶时,中国产品便被排挤出了欧洲市场。与此同时,中国的形象也随之下跌。中国不再是欧洲人崇敬向往的那个富强有序而又充满智慧的神秘帝国。中国的制度受到批判,中国的文化受到抨击,中国的产品受到排斥。

    [2]详见《附02》

第三章 引子之〖大清皇室〗

    2013年8月26日,星期一,北京,某国家机关会议室。

    “曾~处~,曾~处~……”

    当小艾轻轻呼唤曾弘毅的时候,周一机关例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赵司长正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将上周全司的工作总结、点评得清清楚楚而又汤水不漏;四位处长也在汇报发言后奋笔疾书,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俗语贯彻落实的炉火纯青;作为地方借调的副处级干部,弘毅没有资格发言,自然也就无事一身轻,只是在赵司长讲话中涉及自己分工的工作时才轻描淡写的落下几笔,看看自己的辞藻和司长的定性是否一致。现在,他正在端详自己那根屡次中招的无名指,一脸的委屈无奈。

    “曾~处~,曾~处~!”

    这次,小艾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啊~什么指示?”弘毅天马行空陡然落地,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急忙来了一句官场常用语,然后才遁声寻去小艾的方向。

    “不敢指示,汇报一下。曾处,马处说一会儿散会了咱们处回去开会,请您提前准备一下把上周那个工作的进展情况汇报一下。”小艾凑在弘毅的耳边小声说道,倒是让他脑海里闪出“口气如兰”这么一个词儿来。

    “好。”弘毅点头应允,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小艾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马处长是弘毅所在处室的正牌处长,年近五十,仕途上属于提拔的不快不慢、稳扎稳打型的,据说近期有可能会接任第三副司长,荣升一级,所以近来心情不错,而且有意无意让弘毅承担了一些原本和他无关的工作。而小艾说的“那个工作”,是周五上午马处临时交代给他的,虽是他们宣传教育处的业务之内,但又涉及外事,马处长说的时候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期待和信任。

    “曾处,这件事情是外事司主办,咱们处配合,你就多费费心,先弄出一个前段时间的工作报告来,不行辛苦辛苦加个班,周一早晨先给我看看。”马处略显发福的脸庞上,十分诚恳的出现了“辛苦你了”的表情。

    “不辛苦,处长!您放心,我周日就把他弄完,周一一早就给您。”弘毅同样一脸的诚恳,外加一点点感恩戴德。但心里却在抱怨:“周日没办法去上课了,郁闷呀。这个月就这一次课,怎么和导师交代?唉!”

    “那行,也别太辛苦了。我让小艾周日也来加班,把一些文件资料给你准备准备。”

    “谢谢处长!我自己就行,别让她个小姑娘也跟着忙活了。”

    “也行,你们自己商量。”马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那处长,我先出去了”弘毅识趣的准备撤退。

    “哦,对了,我前天和赵司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提起你调入的事情了,现在看还是有点政策上的难度,进京指标太少了。……”

    “明白,处长,不要紧……”

    “别不要紧呀,你都来了两年了,这么辛苦,几乎天天加班加点的,老哥一定给你帮忙哈!”

    “谢谢您了,其实,还真要拜托您多给促进促进呢!”顺杆爬吧,巴结巴结。

    “你呀,下午可以去找找赵司,让他再继续给你加把劲呀!”

    “嗯,谢谢您!”说实话,借调工作两年下来,弘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急不着急了。

    下午,弘毅还是出现在赵司长的办公室。

    “司长,今天周五了,这是我们处这一周的工作汇总,请您看看吧。”弘毅毕恭毕敬在赵司长办公桌上放下了那一张纸的《一周工作总结》,正好看到司长的青花瓷茶杯里面水不多了,就顺手轻轻拿起茶杯,转身在饮水机上接了热水,又轻轻放回原位,整个过程毫无声息,干净利落。也难怪干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如此得心应手,他当年大学刚毕业,在地方上还给市委常委干过5年秘书呢,这点事情得心应手。正要转身离去,赵司长开口了。

    “小曾啊,不急,坐一下。”

    “是。”弘毅如愿入座。

    “小曾来了两年了吧,感觉怎么样,还适不适应?”赵司长一脸的和蔼。

    “司长,我没问题,您和各位领导对我很关心,我一定好好工作,请您放心!”弘毅一脸惶恐和感恩戴德。

    “恩,你干的真是不错,我和分管局长,还有一把手都说过你的情况,他们也都挺满意的……就是今年进京指标卡的特别严,你再坚持坚持,看看明年怎么样,毕竟你前面还有两个别的司借调的人还没进来呢,别着急啊!”赵司长的眼神里露出一番打探消息的意思,盯着弘毅的表情。

    “您放心司长,我知道,无论能不能留下,在这一天就一定全力以赴干好工作,一定不给您和领导们添麻烦!”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弘毅暗叹。

    “恩,不错!好好干,继续努力别松劲,机会还是有的……”后面弘毅就没再往心里去了,看来两年计划要变成三年计划了。好在前面另外两个司也有他这种借调人员的情况,最长的一个已经借调了五年了,而且和弘毅关系处的不错,属于难兄难弟那种,也时常互通有无、情报互助。

    2013年8月25日,星期日,北京,某国家机关弘毅的办公室里。

    经过一天的查阅文档材料、翻阅工作笔记,弘毅的电脑里终于有了一份12张页面的工作报告,二号宋体加黑的题目很是清晰——《宣传教育处关于新加坡“625”外事工作的报告》。脚下一使劲,电脑椅优雅的划了半个圆,又停在窗户前。弘毅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晚霞使劲伸了伸懒腰,说了一句“ok啦,收工!”

    “太好了,曾处,效率不错嘛!”小艾一下子从潜伏状态变成亢奋指数9.9,弘毅没有回头,但用那根受伤的无名指想一想都能知道背后这个小丫头的样子。也确实,自己无家无口的,周六周日不在办公室加班也是在诺大的北京城闲逛,人家可是豆蔻年华芳华正茂,周日本就是应该挥霍青春的日子呢。

    那天弘毅说周日不用她来,把文件材料提前找出来给他就行,结果小艾却说,周日空闲,自动上阵!结果两个人一个负责翻查材料,一个负责勤奋码字,倒是卓有成效。

    “曾处,求补偿,您请客吧!”小艾侧身就坐在了曾毅面前的窗台上。

    “没问题,大悦城呷哺呷哺咋样?”弘毅连忙站起身来,很自然的佯作收拾桌子。

    “姐们儿完全同意,您走着!”

    ……

    火锅餐厅里,两个人海阔天空的聊着。弘毅78年出生,已经35岁了,面对去年硕士毕业年方25的小艾,总有种大哥哥小妹妹的趣味,也基本上无所不聊、话题极广。

    “哎,小艾……”弘毅盯着放在小艾面前的调料包,看她半天不吃,准备收入口中。

    “我才不叫艾小艾好吧!”小艾明显找茬。

    “那你叫啥?”调料包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弘毅倒是有点心不在焉的跟了一句。

    “我叫爱新觉罗·瑞蓉!”

    “噗!”弘毅明显是烫着嘴了,忙不迭“哗啦呼啦”把口中的吃食捯饬下去,调侃的说“奴才叩请格格吉祥……”

    “小曾子,免了!”小艾优雅的一扬手中的漏勺,得意的说,好像她现在握着的是上好的绫罗绢子一样!

    “歇菜呗您呐!”一边慌忙躲避漏勺的雨泽,弘毅一边完成了没说完的下半句。

    “真的,曾处,我是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旗呢!”

    “别逗了,姐!爱新觉罗就算改了姓也是改成赵、金的多,或者一个罗,哪有您那么省事直接就一个‘艾’呀?”弘毅大学同学有个满族,这些还真是早就和他说过。别看课本没记住多少,这些个知识他倒是善于博闻强记。

    “我老爸就姓赵呀,我初中自己改的,就姓艾,艾蓉不行呀?”小艾明显有些急了,脸颊绯红,一双大眼睛盯着弘毅,倒是把弘毅弄得一个愣神。

    ……

    “好好好,艾格格,我承认了好吧!请您息怒,接着用膳吧!”弘毅收敛心思,顺手用小艾的筷子给她的小火锅里夹了一些羊肉,总算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

    “哼,别不服,哪天带你去我们家大宅子给你长长见识去!”小艾似乎也淡定了一下,却依然底气十足的说。

    “大宅子?”他老爸的官位真不知道有多大呢,弘毅忍不住瞎琢磨起来。

    “对呀,你们汉~人~现在叫做——故~宫~博~物~院!”弘毅再一次被烫了嘴,这次“呜呜”了半天却也没有咽下去。

    “我说格格呀,满汉一家知道不?不要给民族团结的大好局面制造不和谐因素哈,还‘你们汉人’?”为了满足自己打击报复的小小变态心理,弘毅决定刨根问底。

    “哎吆喂,你还说对了呢,满汉一家,你不知道吧,我爷爷还跟我说过,其实大清康熙爷的母亲叫做佟佳氏,是正蓝旗的。”小艾有点卖弄的说着,而弘毅明显感觉自己纹丝合缝的撞到枪口上了,只有不住点头外加闭嘴的份儿。

    “但其实佟佳氏的祖上是姓佟的,他们的老祖宗原来是明朝辽东任职的,后来为了和满洲人做生意方便,就取了个女真人的姓,具体叫啥我忘了呢,反正是在努~尔~哈赤那时候就入了满洲汉旗。康熙的时候他们编了一本什么《宗谱》,承认自己的祖上是姓佟的汉人呢。也就是说,康熙爷也有汉人血统呢。这不就是满汉一家了。”不管怎么说,听了这些之后,弘毅开始对这个满族小丫头刮目相看了。

    “你还不知道吧,告诉你,今儿早晨出门前我的电脑显示,历史上的今天,16……16……,哎,不管了,16几几年的8月25日,是康熙皇帝亲政300多年的日子呢!”看到弘毅张着大嘴、流着汤水的吃惊、佩服、一脸没想到的样子,小艾说的更加不容置疑了。

    弘毅对历史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清楚记得康熙生在顺治十一年,也就是1654年的农历三月十八,属马。而他自己出生于1978年4月24日,也是农历三月十八。这种巧合就让他有意无意的更加关注这位“千古一帝”了。康熙虚岁8岁继承皇位,14岁那年的七夕节当天亲理政事,那也就是1667年农历七月初七。今天是2013年8月25日,如果小丫头没说错的话,玄烨亲政那一天就应该是1667年8月25日,正好是346年前的今天。

    “346年。”弘毅淡定说道。

    “什么?”小艾没反应过来。

    “我说,您的老祖宗康熙爷346年前的今天亲自理政啦!恭喜您了呢,大清皇室的小格格!”弘毅一本正经的对小艾说,看着她有点钦佩的眼神,得意的摇头晃脑,而后,两个人愉快的笑了起来……

    吃过火锅,弘毅礼节性的送艾格格打车回去,两人站在路口频频举手,可周日晚上西单的出租车可不是这么玩的。漫长却又充满情趣的一小时后,两人决定放弃招手。

    “曾处,我坐地铁回去吧,您也回吧,别管我了……”小艾主动放弃了格格的尊号,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偏偏做回“领导”的弘毅倒是觉得若有所失。

    “也好,一号线走着。”两人默默无语,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急不慢的向地铁站走去。

    就在两人看着人行道路口变绿灯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小心!”弘毅眼疾手快,右手一把拉住小艾的胳膊往后一扯,堪堪避过那辆无德的汽车,“sb,惊了格格尊驾,你丫小奴才死不足惜呀!丫废了你!”弘毅望着汽车的背影,来了这么一句京片子。

    “咯咯咯,小曾子,你现在可是准备废了格格我吧?”

    “啊?”弘毅回头一看,人家小艾安然无事站在自己的身后,可自己的右手还使劲儿抓着姑娘的左胳膊呢!

    “对不起对不起啊!好不容易接触一把皇亲国戚,便宜赚的狠了点啊,嘿嘿。没事吧?”

    “没事,谢谢曾处,那我去坐地铁了,再见!”小艾十分“欢型”的跑进了地铁站,头也没回,留下一个优美的背影给弘毅……

    弘毅似乎感觉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却也不是十分在意,下意识的用右手抹了一下鼻子,自言自语“撤!”可突然感觉鼻子上黏黏糊糊有股腥味,赶紧拿左手在鼻子上划拉一把,摊手一看,果然是一点血迹。再看右手,那郁闷无名指居然又出血了?!

    “兴许是刚才拉那位爱新觉罗氏的时候劲儿使过了吧?等等,……爱新觉罗……康熙……大清皇室,为什么一碰到大清皇室的事,我这手就流血呢?……”

    弘毅杵在街头,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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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引子之〖格格〗

    “曾处,走吧,万里长征继续挨,遵义会后接着开!”小艾的一句很不着调的打油诗把弘毅的绵长思路从昨晚拉回了现实。

    “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弘毅有点调侃的接了一句,收拾东西准备回处里参加周一的部门例会。一回头,忽然发现今天的小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还是昨晚地铁口分手时的那一头飘逸的卷发,还是那永远不是十分着调的口吻,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哪里呢?哦,她今天穿了一件改良过的白色旗袍裙!短袖如意襟,浅v裹式领,高挑细收腰,及膝小裙摆,活脱脱映衬了小艾那出众的身材和大家闺秀的气质,特别是她还带了一副小小的蓝色玛瑙项坠,更是把她白皙的面庞烘托的娇艳动人,而前襟上绣的那一幅凤恋韵语图,似乎也在继续强调旗袍主人的皇室宗亲地位呢!

    “…………”弘毅终于知道自己走神了,而且一定是心猿意马的走神,因为小艾的脸庞已经绯红,被白色旗袍裙一反衬,十分明显。

    “吆,小格格,还真是天生丽质、光彩照人呢,给咱大清国长脸!”弘毅趁着走过小艾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调侃却又认真的说。岂不知,他身后的小艾,脸更红了……

    弘毅进门的时候,大部分同志都已经就坐了,除了马处长和尚副处长。弘毅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别人也都是知道的,那个排位第四的地方就是他的。在机关工作,位置感、或者说论资排辈的能力是基本的生存能力之一,现在的宣传教育处,头两位是被大伙戏称为“马上”组合的正副处长大人,中间是郝处,一位50开外的调研员,正处级干部。接下来就是弘毅,借调的地方副处长,再往下,还有科长、副科级、科员、办事员,一共六位,小艾排中间,因为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虽然刚工作满一年,按《公务员条例》定了副科级,也是不快不慢吧。

    小艾跟着两位处长也进了门,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摊开笔记本的同时,很自然的冲对面的弘毅微笑了一下,而后就低下头开始记录着什么了。弘毅却发现这种承袭已久的排序,今天让他有点左右为难,不知道是翘着二郎腿好呢,还是正襟危坐更合适一些,因为坐在正对面的小艾光彩照人,无论自己怎么克制,却总是被深深吸引,哪怕时刻提醒,周而复始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两秒钟……好在这个让他犯二的过程持续不过十秒,马处长就发话了——

    “同志们,开会哈!”下面是纷纷翻开笔记本的同一动作。

    “上周我们处的工作刚才赵司长已经通报过了,而且也做了充分肯定,我在这里就不重复了,就一句,大家上周各司其职,日常工作都完成的很不错,我和尚处长也都知道大家的辛苦!”尚处长恰如其分的点头附和。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曾处昨天主动放弃休息时间,带着小艾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那个关于新加坡‘625’外事工作的报告,今早我呈给赵司长看了之后,他十分满意,认为报告语言简洁明了,逻辑思维清晰,引用材料详实充分,提出的下步工作思路切实可行,今天分管部长看完以后,就可以送给外事司了……”这时候是弘毅插嘴的最佳时机——

    “马处长,这份报告是您和尚处长亲自指点我动笔的,思路都是你们领导的,我就是代为执笔呢,就是这样,里面肯定还会有一些我考虑不全面、把握不准确的地方,还要请各位领导多给改正改正,我也好有机会学习学习。另外,小艾也帮了大忙,处里面各位同事也是提前都把手头的工作情况和我做了充分交代,我可不敢应承您的表扬哈!”谦虚是美德,即使是过分的谦虚也是安身立命的必备条件。弘毅的眼光扫过会场,看到各位同仁的脸上都有自得之色、满意之情,也就放心了。

    “别谦虚,虽然大家都做了扎实的前期工作,但毕竟还是你执笔嘛。”马处长接住弘毅的话口,很自然的把大家都利益均沾了一下。“根据领导的安排,外事司那边提出来这次625任务他们对前期工作介入的晚了一些,所以需要咱们处给予配合,也有可能根据工作需要配合他们去一次。至于谁去,领导还在研究,定了之后会提前告诉相关同志并知会大家一声。”

    “625”任务的命名,是各单位或者部门对涉及敏感任务的一种约定俗成的内部做法,一般是用月份和日子来简单代指。这个“625任务”,就是今年6月25日发生的一起涉外时间。那一天,我国一艘远洋渔船在非洲东海岸作业完成后,途径马六甲海域归国,结果在新加坡海域遇到了不明武装分子驾船拦截,在对抗过程中,我国大吨位远洋渔船反而把闹事的船给顶沉了。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我渔船将部分落水武装分子营救上来,在缴了他们的枪械之后,就近向新加坡提出停靠请求和司法援助,并向国内做了汇报。作为主管部门,弘毅所在单位按照高层领导指示,为了应对一日复杂的我国周边海洋环境,要把这次事件在国际范围内做一次高效有益的宣传,所以以往和外事工作不太搭界的宣教处,从事发开始就参与其中。【郑重声明:绝对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散会大约一小时后,马处把弘毅和小艾一起叫进了办公室。

    “曾处,刚才分管部长直接找到我,说你大学是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专业的,是吧?”马处长问。

    “是的。”

    “哦,领导的意思是,这一次宣传教育处和我们司都是第一次参与外事活动,一定要把最优秀的同志派出去,你正好学的和国际政治经济有关系,而且报告写得很充分,领导很满意,准备让你和小艾陪着我一起去一趟新加坡,当然我们是去配合外事司。小艾是英语专业口译方向的研究生,正好可以当翻译。”

    “太好了,保证完成任务!”小艾就差跳着做出cosplay里春丽的经典动作了,而且还顺势看了弘毅一眼。

    “保证完成任务。谢谢处长给我们这个机会!”弘毅很自觉地把小艾一起拉进来向处长表忠心。

    “别谢我,你们工作是司长部长都认可的,而且你们具备这个素质。这两天准备一下,周四出发。”马处长很开心。

    其时,窗外的长安街上,新加坡共和国国旗——“红白星月旗”正伴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正在北京进行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而这个625事件,也是双方博弈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而已。

    下班的时候,小艾款款走到弘毅面前,而不是以往的风卷残云式瞬间飘至,这让弘毅颇不习惯。

    “曾处,大后天就出发了,你出国的东西准备了没有呀?”

    “啊?对了哈,还要准备准备呢!还有时间,明天我去买去。”

    “明天万一有事可就掉链子了,今晚也没事,我陪你去溜溜弯儿吧!”

    “您不回家呀,格格?”

    “切!撂一痛快话儿,去不去吧!”小艾一开始发威,立马拿出了格格的架势。两手一叉腰,想吓唬吓唬这位小曾子,可不知道这样一来,优美的曲线让弘毅再一次心猿意马……

    结果是,半个小时后,弘毅和旁边一位清纯可爱的俏丽美人儿走在了王府井大街上,而弘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各色路人拍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这是哪国的旗呀?”小艾抬头看着灯杆,不明所以的问道。

    “回格格的话,这是我大清亡国38年之后的立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五星红旗!”弘毅佯作打千儿状。

    “讨厌!人家是问咱国旗旁边那个好吧……你个小曾子,真是需要家法伺候了……”小艾抬手就打,粉拳轻轻落在弘毅的的右肩膀上,却一下子红了脸,慌不择路的抽回了手来。可不嘛,现在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和“家法”扯上边呢?

    弘毅稍微一愣神,赶紧说“哦,那个呀,你早说嘛,那是新加坡的国旗,也叫做红白星月旗,倒是和土耳其国旗一个名,但不是一样的哈!”

    “知道了。”小艾依然红着脸低着头。弘毅只好继续:

    “新加坡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公民多数会说汉语的中国以外的国家,华人占了大多数。在你们大清朝,叫做淡马锡,当时闽南、海南等地过去不少华人。但是19世纪初被英国人占领了当殖民地了。说到新加坡国旗还有点趣闻呢。你看,它的红色代表了平等与友谊,白色象征着纯洁与美德。新月表示新加坡是一个当年新建立的国家,而五颗五角星代表了国家的五大理想,好像是民主、和平等五种理念吧。但是,这五颗星其实还有一个历史渊源呢!当年新加坡的人民行动党,就是李光耀那个党和新加坡**组成联盟,取得新加坡自治领首届大选胜利。当时讨论自治领旗方案,有人提出国旗上一定要和新中国一样,有5颗星和红色,这个提案得到了通过,就有了上面的五颗星,你看是不是和咱们的国旗一样也是五颗星星。”弘毅一番长篇大论。

    “还真是呢,你懂得不少呢?”小艾终于从懊悔羞涩中走了出来,却又不自觉迈入了情窦初开少女常犯的小小崇拜的“俗臼”,闪着一双求知欲极强的眼睛望着弘毅,弘毅不“嘚瑟”一下都不好意思了。

    “别忘了哈,我可是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专业毕业的。”

    “对呀,这么说你要是不知道就是不学无术喽!那现在就去给你整一身国际化的行头吧,不要出国给我们丢人呢……”小艾调侃一句,丢下弘毅,笑着跑进前面一家男装商店。弘毅摸了摸自己的皮夹,默默在心中做了一个简短的告别祷告,看似极不情愿实则亟不可待的跟着走了进去……

第五章 引子之〖新加坡〗

    2013年8月29日,星期四,晚10点,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

    中国某部公务人员曾弘毅、小艾陪着马处长,和一行的另外三名外事司同事在政务通道门口,正在和新加坡有关方面的接待人员亲切握手。

    “welle!欢迎!”

    “thankyou!谢谢!”这种一句英文一句中文的官方接触还是让弘毅很享受的,不过闪电速度回忆一下新加坡的历史,弘毅还是认为,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机会让汉语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的。

    正式谈判第二天正式开始。谈判的重点就是围绕我方远洋船员携带武器押解不明身份人员进入新加坡领海是否合法的问题。当然,来之前高层就已经定了调子,那就是以尽快让船员驾船归国为目的,以平等互利为原则,以给予新方适当经济补偿为底线,不能突破。而弘毅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好记录,以利于回国后的系列宣传报道,体现中新两国的战略伙伴关系的新成果。而在这一过程中,小艾倒是作为后备翻译,作为马处长和新加坡有关官员的“私聊”翻译而“地位显赫”,经常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乃至一句出彩的语言,就向弘毅抛来一个得意的神情,虽然她能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淡然眼神的回应,但在弘毅心里,却逐渐对这个“前朝格格”越来越敬佩和肯定。

    本来一切顺利,谈判已按照双方意愿如期进入收官阶段,但突发事件不期而至。第六天的例行谈判,原计划只不过是再一次确定双方已达成的各项成果,然后正式签字生效。而这一过程被新加坡方面的一位“外行”给“跑偏”了——

    弘毅不耐烦的把笔轻轻扔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对面那位“新加坡移民局(ica)”东亚处处长托马·赵,一个典型的华裔,年龄和弘毅差不多。其时,他正在侃侃而谈,说我方一位渔民涉嫌偷渡,不能按时放行归国。弘毅外事司的同事正在据理力争,但似乎任何合情合理的理由都不能让对面这位处长的高高扬起的嘴角对地球引力放弃抵抗。

    “我国的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请贵国一定要充分尊重。”托马·赵摊开双手。

    “请赵处长再一次明确,您所说的那位船员,他在我国曾经服过兵役,对制式轻武器的使用有所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外事司王司长义正言辞。

    “可海盗也对您所说的制式轻武器了如指掌。”托马·托起了双手。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王司长立即对他的可笑逻辑予以反击。

    “我不认同您在这件事上的理解!”托马·托寸步不让。按照惯例,这时候需要的只有暂时休会,双方私下接洽了。王司长正要建议休会,弘毅突然向前探出身子,用英语说道:“请问赵处长,您或者您的家族来到新加坡多长时间了?”王司长对弘毅投来了奇怪的眼神,旁边的马处长听到小艾的翻译后差点跳起来,这可不是代表团职责分工的呀,你小曾可别乱来!而小艾投来的,却是一脸的焦急,还有桌面下她的脚底板对弘毅脚面子的轻轻拍打。弘毅对这些都一概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盯着对面的托马·赵。

    “请问这和我们双方的谈判有关系吗?”

    “如果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弘毅微笑着示意我方的正式翻译将这句汉语翻译过去。

    “哦,这样……我是十多年前从中国来到新加坡的交换计划大学生,毕业后入了籍。”

    “祝贺您,您一定是同一批还在国内的大学同学中十分出众的一位!”

    “谢谢您的夸奖,但请允许我还是要请问您,这和我们的会谈有什么关系?”托马·托记性还不错。

    “有关系,”弘毅微笑道,“您在国内上到大学几年级来到新加坡的?”弘毅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汉语。

    “大学二年级。”托马·托明显顿了一下,还以用英语作答。

    “您大一入学的时候,是不是首先参加的是一个月的大学生军事训练呢?”

    “那是,当时国内都是这样的。”托马·托看上去有一点无奈,甚至第一次用了“国内”这个词来指代自己原本的祖国,而不是现在的主子。好在对方的翻译把它变成了汉语“中国”,并低声提醒了老赵。

    “那按照您的定义,您是不是可以算作接受了中**事训练的人员,按照当时贵国的移民条例,你的入籍申请是否应该被批准呢?”

    “不不不,我当时只是一名大学生而已,而不是军事人员。”

    “而我国的那位船员,也早已是一名退出现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而不是武装分子,我说的对吗,赵处长?”弘毅微笑着加重了语气,死死盯着对面的曾经的同胞。

    ……

    当晚,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新加坡大使馆餐厅,王司长举杯祝酒:

    “同志们,我们今天顺利完成了所有协议的确认工作,明天一早就可以签约了。我们圆满完成了祖国和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来,今晚可以喝一点国内的茅台酒了,哈哈,但是谁也不许喝醉!干杯!”

    “干!干!”众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王司长走到马处长和弘毅的面前,举杯说:

    “小曾啊,没想到呀,你这编外人员倒是抓住了对方的一个薄弱环节呀,真是让我没想到呀!不错,有前途,回国之后给你请功啊!”

    “司长,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你别生气哈,事发突然,我没有提前给您请示呢,这是外事工作的大忌。请您批评我,我绝对正确对待你的批评!”弘毅没有得意忘形,而是一脸诚恳。

    “好,不错,对外事纪律还是了解的,但是这一次我认为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你毕竟轻松拿下了。再说你还不是外事干部,也不怪你。但我看你还对得起自己的大学专业,英语也还没全扔回去啊!来,干杯,敬你们宣传教育处的各位!”

    “敬王司长!”马处、弘毅和小艾异口同声。

    第二天,双方工作会谈备忘录顺利签署,中午把酒言欢。宴会上,托马·赵主动过来搭讪,而且自始至终用的汉语,弘毅也大度的和他称兄道弟,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好不容易,小艾才插了进来,打发了一直缠着弘毅说东说西的老赵。

    “曾处,下午自由活动半天,明天就回国了,咱们去哪里走一走吧?”小艾一脸期待。

    “好啊,你想去哪里呢?但是不买衣服啊,你看我这一身,一个月工资呀!”弘毅故作穷酸像。

    “德行!你这叫扬我国威懂不懂?这叫拉动内需懂不懂?”小艾近来在弘毅面前很有格格的架势。

    “懂!懂!所以咱下午就不去拉动新加坡的内需了哈,咱留着这次差旅费回去拉动!下午就去不花钱的地方溜达溜达呗,狮城也不大。”

    “行,听你的!”小艾笑着走开了。

    ……

    下午,新加坡著名景点新加坡鱼尾狮公园里,弘毅和小艾一身休闲打扮,坐在台阶上,惬意的欣赏着不远处鱼尾狮的喷水英姿。弘毅还是发挥自己的碎嘴特长,从新加坡的历史讲到鱼尾狮的由来,甚至都讲到了鱼尾狮雕像被雷击的轶事,却独独没有发现小艾的肩膀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弘毅……”

    “怎么?”下意识回答之后,紧跟着一个激灵,这叫法有点亲密呀!

    “回国之后我们还能这么看风景吗?”

    “哎,有点难度。你知道的,帝都的pm2.5是这里的几十倍,咱二位要是往台阶上一坐,是不是要带一大口罩?是不是要披一防尘衣?瞧好吧您呐,大爷大妈绝对会把咱俩当做不和谐因素的……”弘毅眉飞色舞的时候,肋骨部位遭到不明物体打击,差点壮志未酬、命丧海外。

    小艾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胳膊,而是顺势搭在弘毅的胳膊上,红着脸问道:“你多大呀,还和我们85后犯贫呀?”看到旁边这位“大男人”身板挺直脸庞僵硬的样子,小艾笑了,倒是大大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尽管这是一只一边出汗、一边轻颤的男人的手。

    “你应该知道,我不在乎你曾经离过婚,更不在乎你比我大十岁,我只是觉得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我吗?”小艾不仅仅是美女,而且绝对是典型的80后敢爱敢恨型的美女。

    是的,弘毅有过一段长达七年的婚姻,但换来却是相望无泪的结局。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当初义无返顾的来到北京,也是寄希望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弘毅不得不承认,他也已经开始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了,只是,彼此之间巨大的差距让他裹足不前、犹豫不定!生活经历、家庭地位、年龄差距、地域差别……所有的这些差距,对于一个35岁的男人来说,不是一句“喜欢”就能迎刃而解的。

    “我们还是先做朋友比较好,然后看看彼此的感觉,也听听你家里的意见……嗯……嗯……嗷……”弘毅本想稳扎稳打,未曾想小艾的红唇却一下子来了个霸王硬上弓,瞬间的温柔之后,紧跟着狠狠的一口,大龄离异男青年弘毅就这么陷落了……

    ……

    半小时后,一对新科恋人手牵手步行来到了新加坡国家博物馆门前。这是弘毅的主意,作为一个70后,这种有文化、有品位、有情调、无消费、低门票的“三有一低一无”场所是初期恋爱的绝佳地点。而我们的小艾格格,此时正小鸟依人的伴其左右,也乐于充当一时半会的“路盲”角色。

    “有《康熙盛世》展览呢!”看着门前的英文展览导引牌,弘毅如获至宝。“前两天你不是说您的康熙爷刚刚亲政吗,咱们进去拜谒拜谒吧!”

    “准奏,曾额驸!”小艾一挥手,等着小曾子前面引路。

    汗!这么快就额驸了呀?弘毅知道,大清朝的额驸,也就是驸马,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很悲催滴,光是随驾而来的陪嫁嬷嬷就是所有额驸的梦魇了。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婚后公主和丈夫是分开居住的,也不能一起吃饭,基本没有共同的日常生活。公主要是想丈夫的话,会叫嬷嬷宣召丈夫进入自己的寝室。而在没有宣召的时候,丈夫是不可以进入公主寝室的。虽然这样说,也从上面可以看出,嬷嬷虽然是中间角色,但是却主导着公主的夫妻生活,权利也很大。公主碍于情面也不方便告诉自己宫中的父亲和母亲,见丈夫还要贿赂嬷嬷。弘毅看了看旁边的小艾,那叫一个无奈。

    两人手牵手走在展厅里,对康熙爷的宏图伟业感叹不已,而小艾更是越来越得意,时常就着某一件事物从大清皇室的角度给新晋额驸洗脑,而弘毅也是虚心接受、君君臣臣。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在一个展柜前停了下来。

    “这件东西我好想在哪里见过呢!”弘毅说。

    “我也是。”小艾柔柔附和,却没有一丝开玩笑打趣的意思。两人一起躬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展品的解说牌——“copperplatedinlayenamelfourtelescopes……铜镀金嵌珐琅四节望远镜……”

    弘毅转脸看去,想说点什么,却刚刚好迎上了小艾相同的目光,几许疑惑,几多痴情,在两人心中慢慢膨胀开来。区区十几天的相处,竟要凝结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吗?两人眼中不敢相信的眼神,却无法阻挡已悄然牵起的一双手,十指紧扣的深情,四目相望的真情,竟恍若隔世般,丝丝缕缕汹涌而来……

第六章 引子之〖爱情〗

    恋爱中的人,总是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转眼,弘毅和艾蓉已经牵手走过了九个多月的时光,竟也堪堪经历了四个时节:在那个乍暖还寒的孟春,他们曾牵手来到“亭台团殿,红壁蓝瓦”[1]的天坛,在参天古柏和沧桑古槐之间追逐嬉闹,也一级一级登上圜丘坛上层,在圆心石上紧紧相拥,对苍天大声布告自己心中那份至死不渝的爱情,祈求上苍的垂怜和眷顾;在那个炙热难耐的夏末,他们曾泛舟于什刹海的清凉波光之上,感受“三海碧波荡漾,岸边垂柳毵毵”的惬意。也曾漫步于圆明园的残垣断壁、荷叶柳枝之间,慨叹一个民族的衰落、一个国家的痛楚;在那个凉爽宜人的中秋,他们曾徜徉于火红香山的层峦叠嶂之间,在千年古树下,在静翠绿草间,在山花野果旁,在山峦转角处,在幽谷密林之中,在峭岩山颠之上,感受那空气的淡雅,环境的芬芳,那纯洁舒美静宜的自然;在那个数九严寒的深冬,他们相依踏雪于紫禁城,聆听傲雪压松枝的静谧,品读锦被盖皇城的厚重,独享鹅毛扶铜狮的惬意,感悟滴水唤故人的凝重,还有那身后两行深深浅浅的足印,穿行于六百年皇家宫殿之中,那份自在天成,就像他们曾在这里鸾瑟和鸣、如影随形……

    这原本短短的九个多月的时间,弘毅和小艾的爱情迅速升温。无言的默契也好,相守的甜蜜也罢,都让他们情深意切、爱意浓浓。而这份不期而至却仿佛要生生世世的“爱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般,让两人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2014年春节前,小艾主动提出要弘毅陪她回家吃饭。对于曾经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的弘毅来说,自然清楚这第一次登门拜访二老的重大历史意义和其中蕴含的深意。在小艾的遥控指挥下,弘毅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从服饰发行,到礼物说辞,可以说周密谋划、务求成功。带着十分的信心和十二分的小心,弘毅坐在了小艾“老尖儿”[2]的面前。

    “弘毅,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好名字呀!出自《论语·泰伯章》中曾子说的一句话,原文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意思是作为一个士人,一个君子,必须要有宽广、坚忍的品质,因为自己责任重大,道路遥远。说这话的还是你们本家曾子,哈哈,我没说错吧?”上来就是高屋建瓴。

    “您说得对,叔叔!您记性这么好呀,出口成章,我自己到现在这么多年还没背下来。”弘毅脱口而出,是因为由衷的佩服,却旋即感到不妥,这么直白,反而有溜须拍马之嫌了。

    “小曾啊,你今年多大了?”小艾的父亲和颜悦色,没接话茬,另辟蹊径,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

    “叔叔,我今年本命年,属马,正好36周岁了。”弘毅赶紧放下手中那杯极品金骏眉,正襟危坐小心答到。

    “哦,年龄也不小了。”准岳丈自言自语,旁边的准岳母不动声色的用膝盖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是,叔叔,我知道,”弘毅决定坦白从宽,毕竟过堂的滋味极不舒服。“而且我还是离过婚的,前面有一段七年的婚姻,还有一个女孩,跟着她妈妈生活。离婚是在四年前。”弘毅尽可能地不卑不亢,但是提起这段往事,他还是有些幽幽然。

    “这我们听艾蓉说过,你怎么离婚的呢?”这次轮到小艾的母亲主审了,话题倒是准丈母娘询问比较合适。弘毅不得不钦佩老两口的默契。

    “这个主要原因就是感情不和,我和前妻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她比较形而上,我比较注重实实在在,时间久了,就对对方有了一些不满,不过离婚的过程没有大吵大闹,和平分手。”

    “感情不和倒是确实过不下去,不过当时你们有没有意气用事呀?”小艾的妈妈和颜悦色道。

    “妈,都过去了还问什么呀?”小艾果断出马,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要紧,”弘毅感激的望了一下小艾,继续说:“阿姨,这种事情确实是艰难的决定,但是有问题总要面对您说是吧,而面对之后的结果如果只能如此,我们作为成年人也只能接收了。”

    “恩,年轻人敢爱敢恨就是好的,只是要把握好,不能得过且过。”小艾的爸爸总结陈词,结束了这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我听你们部里外事司的老王说你前段时间和小艾去新加坡会谈的时候表现不错呀!”

    “叔叔您过奖了,小艾才是得心应手呢,我就是看不惯中国人欺负中国人而已。”弘毅说了句实话。

    “说得好啊,小曾!”看来是说到了老爷子的心里去了。“你这脾气我看好,小艾和你说过吧,我们家其实是满族,而且是爱新觉罗!虽然是前朝旧闻了,但是中国不能总是被别人欺负!我就不认这个理儿!中国人必须要有血性,要敢于面对风险和挑战!”老爷子精神百倍,似乎立即可以横刀立马、指点江山!

    “爸,弘毅其实对咱满族还是挺了解的,因为呀,他居然和康熙皇帝一个属相,甚至一天的生日呢,都是三月十八的呢!”小艾见风使舵的本事也让弘毅刮目相看了。

    “是吗?那岂不是你这个本命年和康熙爷出生差了整整六个甲子?”老爷子一脸的惊讶愣是没有隐藏住。

    “我哪敢呀,叔叔,巧合而已吧?”看着老爷子的表情,弘毅有点吃不准怎么接话茬了。

    又海阔天空的聊了一会之后,弘毅知趣的告辞了,毕竟第一次登门,要给小艾留点时间接受二老的深入垂询,乃至盘问。

    回到宿舍,弘毅就接到了小艾的电话。

    “弘毅……”电话那头的小艾明显是红着眼圈。

    “怎么了,别吓我哈。”弘毅有点焦急,却不怎么担心。自己离过婚,年龄差距这么大,小爱的父母有些说辞和疑惑绝对正常,弘毅绝对十二万分的理解。

    “我爸妈说,你,离过婚,让我,慎重一点。但,你放心吧,无论怎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曾弘毅,这辈子就是我的了!”小艾控制了情绪,一字一顿的说。

    “别为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弘毅只能这样表态,心中却也早就五味杂陈了。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在弘毅看来,如果小艾一开始给他的印象是青春、美丽、活泼、多才的话,那么现在,小艾对这份爱情锁体现出来的执着和坚韧更是让他如获至宝,倍感珍视,甚至有些自鸣得意。回忆起今晚自己的表现,倒还中规中矩,就是老爷子说那句“六个甲子”时的表情让他不明所以……

    那天过后,弘毅也会间或受邀登门拜访二老,和这一家人相处的也算和谐融洽,转眼就到了2014年的春节,弘毅就要正式步入自己的第三个本命年了。小艾倒是闲不住,什么红裤衩、踩小人红袜子、红腰带等等,一件件的送上门来,甚至还按照他们满人的风俗习惯,给弘毅准备了一件红色背心,并且牵强附会的说这就是现代版的满族红肚兜,强令弘毅立即佩戴停当。看着小艾颐指气使,弘毅也乐于言听计从了。

    春节一过,好事连连。先是鉴于曾弘毅在新加坡的突出表现,经部一把手亲批,调入手续居然顺利办完了,而且为了体恤在弘毅之前就借调进来的其他两位同志,大伙三人利益均沾。这反而让弘毅成了他们两个的恩人一般,只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心照不宣。同时马处长不负众望升级为副司长,尚副处长接任处长一职,弘毅自然排在尚处长之后,任职宣传教育处副处长。接着赶上了部机关公务员住房配售,弘毅按照大大低于市场价的换购价如愿购买了宣教处原调研员老郝的一套三居室住房的使用权(只是使用权,没有产权,如遇工作调动,原则上需要由公务员住房管理部门作价回购,房屋使用人不能在社会上转手出售,避免了巨大差价带来的种种**和利益兑现),当然,老郝荣升副巡视员,住房标准也是水涨船高,兴高采烈的搬进了三室两厅的新房。紧接着,小艾也凭借新加坡之行的优异表现,顺理成章的调入外事司担任专职翻译,级别也自然而然由副主任科员调整为主任科员,正科级。将近三年的苦苦等待终于修成了正果,弘毅的心情自不必说,至于小艾的调动,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但这却透露出一个信号——小艾的父母基本上接纳了弘毅,因为按照约定俗成的机关工作惯例,同在一个部门工作的一对恋人如果结为夫妻,那么原则上就要有一个人调整到其他部门,这叫做“回避”。小艾的“提前回避”,说明老爷子开始未雨绸缪了。话又说回来,即使工作时间弘毅没办法再对原本就在旁边、现在楼上楼下的小艾眉来眼去,但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住房,小艾居然也在经过一场家庭内部的纵横捭阖之后,隔三差五的“入主”弘毅的新家,堂而皇之的享受一下“格格”的待遇。“好在现在还不用陪嫁嬷嬷登场!”弘毅暗自庆幸。

    2014年4月17日,农历甲午年戊辰月戊午日。

    今天就是曾弘毅36岁的农历生日,还是小艾他们家康熙爷玄烨主子的360诞辰纪念日。弘毅和小艾分别和各自的分管司长请了一天假,两位领导也是心照不宣的欣然应允。两人一起第n次来到故宫博物院,想在这种“三有一低一无”场所[3](参见第五章)来过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日party。其实故宫博物馆每年4月1日起10月31日止就进入了旺季,每张门票为60元人民币,还不包括珍宝馆和钟表馆。这种价位,比新加坡国家博物馆还高,可管理水平就值得商榷了。

    弘毅拉着小艾直奔景仁宫。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每次进到紫禁城,也说不准是谁拉着谁在走,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两人执手信步,目的地却总是出奇的一致,这次自然一样。这点让两人始终无法参透,却成为他们标榜自己举世无双的爱情的重要砝码。

    作为故宫的捐献馆,景福宫正在举办《定窑瓷器展》。两位恋人却明显对宫内的基本规制和摆设更加感兴趣,时常停在一个地方,若有所思,而弘毅比小艾更加热衷于这样做。

    “小艾,你看。”停在殿门前的弘毅叫过来小艾,摊开手心,上面是一件大致呈三角形的铜片。

    “好啊,你破坏文物!”小艾嗔怪道,尽管是小声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我也说不好,奇怪着呢。”弘毅把上次景仁宫还有福佑寺的荒诞经历和小艾讲述了一遍,自然也不能落下西单之夜抓了一把小艾的胳膊、占了便宜却见红的糗事。伴随着弘毅演讲情节的跌宕起伏,可怜见她女朋友的表情换个不停,时而掩口而笑、时而不屑一顾,时而痴痴相望,时而紧蹙眉梢……当知道弘毅四次小剂量“放血”的时候,小艾更是紧张兮兮的一把抓起弘毅右手,仔仔细细把那曾经饱受委屈的无名指含端详了遍,而后轻轻捧在腮边,喃喃自语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大大咧咧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在小艾堪称“感人至深”的“呵护”下,弘毅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自然也就忘了要把手里的铜件物归原处这件事……

    “游客们请注意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还是从不知哪一处犄角旮旯里散发了出来,两人赶紧端正行止,才发现旁边的一对小夫妻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而那个女的,一手扶着自己看似怀胎足月的大肚子,另一只手正忙不迭的遮掩身旁看似不足三岁的小男孩的双眼。

    好尴尬呀,这不是教坏人家小孩子嘛!而且,弘毅觉得这母子两个有些面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小艾倒是发挥了自己的应变之长,立即蹲下身子,嗲嗲地说:“小朋友,告诉姐姐,你多大了呀?”

    “我已经五岁了,马上就要‘牛’岁了。”小男孩比小艾更嗲。

    “你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小弟弟来看故宫呀,真棒!”小艾乘势而上。

    “我不喜欢小弟弟,抢妈妈!妈妈不抱我了……”小男孩很是委屈。

    “好了好了,见谁都说这个,妈妈可以抱你呀,来,妈妈抱抱……”孕妇看到小男孩有掉眼泪的趋势,赶紧弯腰安慰。

    “小弟弟,你马上就要做哥哥了,要和妈妈肚子里的小小弟弟关心妈妈才对呀,不要让妈妈太累了……”小艾和颜悦色的规劝小男孩,明显爱心泛滥进行时。

    “哎呀~哎呀~……”突然,本已弯下腰的孕妇做出极其痛苦的表情,身子缓缓挺直,一股浑浊的液体流了下来。

    “快,你老婆要生了!”曾毅左手一把扶起还蹲在地上的小艾,右手拉了一把木门,趁势一个箭步冲到还在愣神的年轻丈夫身边,大声提醒!反应过来的小艾也顺势抱起地上的三岁小孩揽在怀中。

    “妈妈!妈妈!”孩子吓到了,小艾紧紧抱住小男孩不停安慰。

    “媳妇!媳妇!”丈夫也吓到了,只是一遍遍惊呼。

    弘毅无奈回头冲着旮旯里刚冒出的那个脑袋喊:“快打999!找人帮忙!”那人赶紧低头拨起电话来……

    弘毅和闻讯赶来的几名故宫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把孕妇送上急救车后,小艾才把抱了一路不停大哭的小男孩交还惊魂未定的年轻爸爸手中。弘毅突然记起,那对母子就是自己第一次来景仁宫偶遇的娘俩!算了,还真是巧合呢。回头看着气喘吁吁、两鬓冒汗的小艾,弘毅慢慢把她揽在怀里,心疼地说:“走吧,救死扶伤的大格格,我代表那两个小家伙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切!谁用你代表呀!你自己没有态度呀!”小艾故作不满.

    “本人也是一万分的崇拜!敬礼!”弘毅赶紧举起右手,一个标准的敬礼!

    “呵呵……等等,你怎么流血了呀!”这次小艾是真急了,一把拉下来弘毅的右手,也顾不上擦就用自己的嘴巴吸起无名指尖上的污血来……

    “哦,又是被那个景仁宫的宫门给伤着了呢。没事没事了,多不卫生呀,没关系的,多大点事儿呀!……”弘毅还在聒噪,突然看到小艾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发送出来的既嗔怪又心疼的眼神,很自觉地打住了……

    良久,弘毅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还抓着那件铜件。刚才慌慌张张一顿忙活下来,把它奉还的事情是忘了个一干二净。看来,只好再替故宫博物院保管一段时间了……

    晚上,小艾轻描淡写的给爸妈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自己的驻跸[4]地界儿,在忍受了父母的一番责难之后,就小鸟依人的躺在了弘毅的身边。

    “你说我的这根手指头怎么就那么悲催呢,亲?”弘毅右手揽着小艾,正好把无名指伸在小艾面前晃悠。不过此时此刻,经过小艾的包装,无名指已经被五花大绑,创可贴、止血纱布里外里裹了好几层,在弘毅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小艾正色道:“外事干部要具备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你懂不懂?我昨儿刚上的课,没想到今天就给您伺候上了,怎么着,你还委屈了?”尽管弘毅立即闭嘴,小艾事后还是不依不饶,在雪白的纱布上画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大内太监形象才肯罢休,这让弘毅十二分的不爽,却也不敢怒不敢言的!

    此刻,小艾一手拿着那个铜质窗棂件上下摆弄,一手揪着弘毅的倒霉无名指频频让大内太监点头哈腰,开心够了,才打趣说到:“这只能说明,你呀,火力旺,精力足,需要通过放血的方式排解排解!”

    弘毅听了,愣了一下,突然一脸贱笑的说:“我精力足呀,需要排解呀,那小曾子就奉召前来伺候格格大驾了哈……”同时一个翻身,毫无道理的把小艾压在了身下。

    “来人呐,传侍卫,将此歹人拿下,押到‘厂子[5]’给净喽……哈哈……哈……嗯……起开呀你……讨厌……啊呀……啊……”

    ……

    弘毅惬意的躺在小艾的身边,正回味刚才的种种妙不可言,一手揽着娇艳欲滴的美人,一手轻轻把玩着那个明黄打底、嵌绣牡丹的荷叶香包。这个“上有带,下挂穗”的精美物件,是小艾送给弘毅的生日礼物,而且还是她在奶奶的调教下,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据说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番颠鸾倒凤之后,小艾羞涩的把它交到弘毅的手中,弘毅却戏称其为“小抱枕”,结果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小艾倒是具有人本关怀的精神,**惩罚结束之后,就给弘毅上了一堂传统文化教育课。

    原来这种正面外嵌牡丹,背面满绣柿子的荷包香囊,寓意“万事(柿)如意”,是他们满族的传统工艺品。小艾还说,最早的荷包是用鱼皮或兽皮制成,用以装食物,供长途射猎时充饥。满族进关以后,荷包除了盛食之俗得以长期延续外,就逐渐演变成为八旗男女的随身佩物。当年皇帝定亲时,要把这种荷包系在选中秀女的衣襟纽扣上,叫做“放小定”。而在民间,待嫁姑娘要把亲手绣的荷包作为信物送给情郎。弘毅自然是感动不已,当知道小艾为了在只有名片大小的黄锦上绣十几个小柿子而挑灯夜战,而且数次刺破手指的时候,他当仁不让的把小艾的宛若青葱的食指心疼的含在口中,“舌指交错”一番,说是要“爱心疗伤”,结果自然又是得寸进尺、游龙戏凤了……

    看着旁边刚刚经历人生的第一次、沉沉睡去的小艾,弘毅放好手中的香包,而后轻轻拂去她有些凌乱的长发,露出那白皙透红的脸庞。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又看到了一脸痞气的弘毅,时而嘟嘴、时而微笑,时而羞涩,竟比醒时那份娇柔也分毫不差。弘毅禁不住轻轻在小艾的额头落下一吻,喃喃自语道:“放心,你给了我,我一定对你好,也只对你好,生生世世,对,生生世世!”

    而小艾恰恰就在这时翻了一个身,很自然的把手臂搭在了弘毅的身上。春天的北京夜晚还是很凉,弘毅心疼的把她的手轻轻拿起,准备放进被子里。突然发现她的手里居然还握着那个铜件。轻轻掰开芊芊玉指,把铜件拿在自己手里后,弘毅给小艾盖好被子,望着来路不明的铜件,却陷入了沉思:这个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在这九个多月的时间里三番五次、不明原因的反复出血?为什么这件事背后似乎都和三百六十年前的今天出生的爱新觉罗·玄烨他老人家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而自己深爱的这个丫头,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满族格格[6]?而这三百六十年所谓6个甲子,难道还真有什么“六个甲子的轮回”不成?……

    带着诸多疑问,弘毅终于握着这注定要陪伴他一生的铜件、拥着注定要和他缠绵一世的爱人,沉沉睡去……

    [1]引自散文《天坛听雪》,作者:以风为马;

    [2]老尖儿:

    【1】老尖儿,北京土话,指父母,其实是“老家儿”,读快了就成了“老尖儿”,老尖儿这词挺好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儿,父母自然应该是孩子的老尖。

    【2】老尖儿,还是满族口语,就是年岁最大的意思。如

    你看那个老太太有福气,都成了小村里的老尖儿了。

    [3]“三有一低一无”场所(弘毅语),就是有文化、有品位、有情调、无消费、低门票的“三有一低一无”场所,也是弘毅自认为的初期恋爱的绝佳地点。

    [4]驻跸[zhubi]

    1、皇帝后妃外出,途中暂停小住;

    2、帝王出行时,开路清道,禁止通行。泛指跟帝王行止有关的事情。

    [5]厂子:据说是给准太监做阉割手术的地方,位于紫禁城的西华门外,是一间比较破旧的小屋(待考)。

    [6]格格是满语对未出嫁女子的称呼,其汉语直译是“姑娘”。清朝建立之后成为一些满族贵族女性正式封号的一部分,构词用法则近似于汉语中的“夫人”。满族人日常使用时无论身份贵贱,未出嫁者都可称为格格,然而作为封号及汉族人使用时则多指身份尊贵的年轻女性。

第七章——穿越与出生

    曾弘毅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艾蓉一会儿纵马奔驰在美景如画的草原之上,春风不但裹挟着牧草的芳香扑面而来,却也忙里偷闲,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放牧着白云,大地一片青青。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时而冲进大片的羊群,时而追逐天边的云朵,就像天上的白云落地上,又像地上的白云挂苍穹……一会儿,两人又卧于草甸之上,艾蓉正把玩着弘毅腰间的荷叶香包,而他自己则仰望着翱翔的雄鹰,就好像那是他自己,俯瞰山川,壮志凌云……一会儿,自己一身戎装、跨马抚刀,昂首前行,回头望,车架里的艾蓉正款款回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爱意和崇拜!自己的身后,黄龙华盖、骑驾卤簿,浩浩荡荡的马队逶迤而行……我,曾弘毅,终于可以指点江山、傲视苍穹了!而这一切,还有自己心爱女人的陪伴!

    正得意间,突然却天地倾覆、乌云蔽日,不知从哪里涌出滚滚洪水,浊浪滔天,竟然瞬间将一切泯灭!弘毅两眼圆睁、双拳紧握,努力找寻艾蓉的身影,却一片混沌,终无所获。天地在渐渐闭合,山川在慢慢凑聚,身边的一切都在向自己压来,密得透不过气,紧得动弹不得,宇宙迅速变成了一个紧密的口袋,将已经蜷缩一团的自己包裹起来……

    不,不能坐以待毙,即使要死,也要和自己的小艾在一起!

    弘毅振作精神,卯足力气要顶天立地站起来,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化作了上古时代的盘古,要开天辟地做一番伟业,坚持,再坚持,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世界,换来一个崭新的环宇,和自己的小艾共度今生!想到小艾,弘毅不再犹豫,任凭头顶重压千斤,任凭脚下地动山摇,要站起来、要顶天立地站起来……

    终于,那一片混沌被冲破一个口子,弘毅在夹缝中挺身而出!尽管久违的光芒让他双目难开,久别的春风让他浑身颤抖,但,他终于冲破了那重重束缚,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这个世界,也终将因为的他的再次归来而改天换日!

    志得意满的弘毅感觉自己慢慢的飞升起来,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托举着他飞向太阳,让他如日中天……

    可就在本该好好享受开天辟地旷古奇功带来的自豪的时候,弘毅突然感到自己的屁股上被实实在在的拍了两板子,倒不是很痛,但谁这么没有素质呀,没看到自己正在天马行空、大作好梦嘛?一定是小艾,这丫头一准又在耍格格的威风。哎,原来是黄粱一梦呀,也好,先配合一下刚刚以身相许的美人,然后“从头再来”!主意一定,弘毅还没睁眼就作势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好痛呀!”

    纯正的婴儿啼,这下总该让时不时就对小孩子爱心泛滥的小艾满意了吧,说不定还可以“梅开三度”呢,嘿嘿……想到这里,弘毅赶紧睁眼,去寻找自己的温柔乡!

    但这一睁眼,可着实让弘毅下吓个半死:自己正倒悬在半空中,而且是一丝不挂!“**倒是好理解,谁叫自己昨夜愈战愈勇呢,可这个大头朝下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了?小艾,看我怎么收拾你!”弘毅赶紧顾目四盼,却发现眼前是一件肥大的藏青色衣裳料子,衣襟、领口处还镶着精细的花边,而这件衣裳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已经发福的女人的身体。不,这绝不会是小艾那魔鬼身材!小艾呢?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蛛丝马迹。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小艾!小艾!小艾!”弘毅大叫不止,可自己的嘴巴竟然不听使唤,只是一个劲的在大喊——

    “哇哇~哇哇~哇哇~”

    弘毅崩溃了,小艾不见了,不知道安不安全,仅凭这一点就让他恐慌不已,自己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语了,关键一点,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正倒提着全裸的自己。面对这“一怕、一惊、一羞”,弘毅此刻简直生不如死,无论如何愤怒的呐喊、苦苦的呼唤,弘毅只能听到自己“哇哇”的大哭,间或有那个女人貌似激动万分的“啊个、啊个”的呼喊。万般无奈,弘毅闭上了眼睛……

    好在倒悬的时间不是很长,弘毅就感觉自己被平躺着放了下来,有一块棉布之类的东西在自己的“**”上四处游走!弘毅想反抗,卯足力气要翻身爬起,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已经不听使唤,只能杂乱的乱抓乱蹬……“完了,哥们儿这才刚和小艾以身相许,不料就被这老女人霸王硬……”一想到小艾,弘毅又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忍不住再次尝试呼唤小艾,尽管得到的回音依然是那恼人的婴儿啼。

    在弘毅响亮而漫长的吼叫、哭喊、或者说是啼哭声中,他感受到一只大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从背后把自己抱起,很快又慢慢进入一团温暖的水中。虽然放不下心中的焦急和恼怒,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舒服惬意。于是,弘毅慢慢放弃了哭喊,开始盘算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突然,弘毅感到自己紧握的右手正在被人使劲的掰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呜哩哇啦”的说着什么。弘毅堪堪扭头,看到了那个黄铜片!应该就是自己的铜件,尽管此刻铜片变大了好多,但绝对就是它。

    “凭什么给你!偏不!就不!”弘毅心中来气,手上来劲,死命握住拳头,决不放弃!但,女人的力气好大,一番争夺之后,铜片易手。懊恼的弘毅尝试咒骂一番,但还是在自己的烦人的“哇哇”声中选择了放弃。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有时间仔细分析一下自己的处境——

    眼前的妇人四十开外,脸上涂脂抹粉,身着肥大马褂,怎么看怎么像清剧里的老妈子,此刻正面露惊讶之色,仔仔细细端详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铜件,不一会功夫,就欢呼雀跃的跑向不远处的一张大床前,俯身便拜,同时语调激扬的说着一些什么,反正弘毅是一句不懂。现在,一群看似十三四岁的古装小姑娘正喜气洋洋的摆弄着他:擦身、包裹、时不时逗引他一下……为什么都是古装?为什么都还是初中生的年纪?为什么她们如此肆无忌惮的摆弄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算了,先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继续观察、伺机而动!打定主意,弘毅还是向那个把自己从梦中给拉出来的中年妇人那边看去——不过,引起他兴趣的倒是那张大床:床角有雕刻精美的床框和床罩,床框挂着蓝绸缎藤萝幔帐,缎面绸里五彩苏绣的帐子此时已被收在两边。看了几期《鉴宝》节目的弘毅,立马觉得这货值钱!尽管此刻已经再一次被紧紧包裹起来,但弘毅还是努力向四处望去:红木窗、密窗棂,贴着薄窗纸,透着外面的艳阳高照;两面火炕南北相对,铺着黄面坐垫,上有洋漆炕桌、四方宝瓶;两扇原本紧闭的红色房门刚刚被打开一扇,露出外间明晃晃的宝座屏风、香几宫扇、香筒甪[lu]端……只是可惜,满屋子没有一件玉器呢!弘毅有些失落。

    此时,床上躺着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盖着一床绣龙大锦被,貌似奄奄一息,可听到中年妇人的禀报,似乎十分激动,瞬间强撑坐起,周边几个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急忙上前搀扶。

    “呵呵,难道自己被拉来演电视剧?这分明是一处清宫剧呀!”弘毅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原来那床上的女人正向自己伸出两只手臂,一脸的急切!

    “我的戏份到了,可台词是什么的确是不知道呀!”弘毅一着急,又开始哇哇大叫(大哭)起来。

    后面剧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弘毅的预料,因为其实他就是充当一个道具,直接被刚才那个中年妇人抱了起来,送到床上女人的怀中。可这样一来,弘毅瞬间感觉事情大了去了——自己一个30多岁的大男人,被两个女人抱来抱去居然毫不费力,这绝不可能!

    但一切的否定都是徒劳,当弘毅近距离看到正抱着自己的小女孩时,他彻彻底底凌乱了!是的,那是一个看样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一脸稚气未脱,此刻正一边流泪、一边在弘毅的脸上亲来亲去……

    顾不得再看一众宫女忙不迭去给女孩拭泪、居然还有几个跪拜下去貌似在苦苦相劝,弘毅赶紧整理自己的思路——

    今天是公元2014年4月17日,农历甲午年三月十八日,自己的36岁生日。不久前的“刚才”,也就是今天晚上,自己正在和小艾缠绵悱恻,看着小艾睡着了,在拿着铜片和香包胡思乱想一番之后,才昏昏睡去,接着就感受天地合一、翻江倒海,自己本想来一把“盘古开天”,好不容易挣脱了混沌一片,再一次看到光明,然后就到了这里,而且是倒提、全裸……等等,天地合一、翻江倒海?混沌初开、顶天立地(倒着的)?只能啼哭、不能言语?难道?难道——

    我是一个刚刚诞下的婴儿!

    弘毅不由得再一次睁大眼睛,拿自己的脸蛋去比较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的身形,只能说答案很残酷;再咬一咬自己的嘴唇,没有反应?舌头试试,居然没有牙齿?——妈呀!现实真的很骨感呀!真的,自己已经成了襁褓之中婴童!

    难道?难道……穿越!真的是穿越!天哪,上帝耶稣佛祖观音玉皇大帝真主安拉还有至圣先师孔老爷子呀!别搞了!会出人命的!网上的穿越小说哪一个不死人呀?穿越!那些可都是**丝青年、无聊透顶,一旦穿越,就开始死而重生、委以大任也好,儿女情长也罢,反正是逍遥自在、乐不思蜀了!我这睡得好好的,不就是做了个春秋大梦嘛!至于嘛玩的这么狠!而且,我在那边也刚刚可以缠绵悱恻了,事业也开始步入正途了,你们干嘛穿越我呀!我不要穿越!我不要死掉!我还有父母家人、还有事业房子、还有我早已许诺要和她相守一生的小艾!小艾!我的小艾!你在哪里……

    洪亮的啼哭,再一次回荡在屋内……

第八章——重入景仁宫

    想到小艾,弘毅悲从中来,禁不住痛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抱着弘毅的小女孩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鼻涕眼泪,手忙脚乱就扯开早已被汗水湿透的中衣,将弘毅托到胸前。

    婴儿弘毅正在闭眼大哭,委屈的不行,突然感觉自己嘴里一下子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原本酣畅淋漓的发泄被瞬间打断,这让他非常不爽!睁眼一看,眼前竟然是那个瘦弱女孩十分突兀的肩胛骨!自己的鼻子正顶在她的胸脯上!

    “干啥干啥呀!哥们儿虽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好人,但也绝不是诸多小学校长的同好呀!哥们儿而且强烈谴责那些禽兽不如的杂种!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尽管事出突然、毫无防备,现如今我还成了婴儿身……但哥们儿的党~性~原则很强滴!”想到这里,弘毅大义凛然的用舌头(而且只能用舌头!手脚皆入襁褓,实属无奈之举)使劲顶着口中“软硬兼备”之物,也顾不得具体是什么位置了,扭头抗拒好半天之后,才勉勉强强摆脱尴尬。

    那个中年妇女此时走上来,恭敬输了几句什么,而后就决然地将弘毅从小女孩手中抱了出来。在看到小女孩一脸失落、无助和不舍表情的同时,弘毅顺便偷窥了一下他刚才游历过的地方——虽不是一马平川,却也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丝毫没有成熟女人的风韵,更不要说什么初为人母的博大了!“唉,这么早学人家就当娘,你这不是自己残害未成年的自己嘛!”弘毅叹道!(此时也只能用嘤嘤哭泣来表达了。)

    看来真的是穿越了,而且从屋内的火炕、女人们的打扮来判断,自己属于“清穿”类!弘毅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恐惧、愤怒、无奈中慢慢走了出来,开始用头脑思考问题了。还有刚才看到的外间的宝座屏风、陈设用度,这里八成是故宫!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紫禁城[1]!那自己岂不是进入到“宫廷型”穿越了吗?!有点看头呢!只是我的这个“再生娘”有点太小了吧?(弘毅应该算是进入角色蛮快的那种道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等一下,这里的建筑规制、陈设铺排怎么这么熟悉呀!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网上?(再也上不了网的话可怎么活!)书中?——还是亲身来过?这是哪里呀!再仔细看看……

    得其所愿,在“婴儿”弘毅决定要“仔细看看”的时候,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开始运动起来:向后转!齐步走!……弘毅得以再一次参观这里的诸多景致——屏风字画几幅,桌椅几凳几套,绫罗幔帐几挂,倒也清新古朴。“这些到了后世一定非常非常值钱呢!如果弄上手一些,穿回去之后和小艾就可以去环球旅行,了了她的心愿!”财迷婴儿眼珠乱转之际,一副古画引起了他的兴趣:画中女子十分懒散飘逸,似乎刚刚睡醒,旁边应该是一株大大的兰花。其上有五个繁体字,凭着几乎没有的书**底,弘毅勉勉强强连认带猜的读到:“燕姑梦兰图”[2]。这下可好,出来的语言居然是唧唧咕咕的婴语,倒是逗得抱他的中年妇女忍不住轻轻用手拨弄了一下他已经变成“婴儿肥”的小脸蛋儿。

    “哇~”,还没有适应自己新生婴儿角色的弘毅以36岁成年男人的角度来判断,这一举动是在太过恶心,继而用现在自己唯一的主观能动性——大哭,表示了基本毫无用处的“坚决反对和强烈谴责[3]”!好在那妇女显然被吓着了,赶紧收敛形色加快脚步向屋外走去,全然不顾背后那刚刚成为婴儿弘毅生身母亲的小女孩虚弱的呼唤……

    “那应该是满语了,听不懂也难怪,”弘毅想,倒是回忆起刚才自己初来乍到时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啊个、啊个”,现在看来应该是满语“阿哥”的纯正发音了。哈,还好,自己穿越之后还是老本行:男的!只是将来自己回去了要是写一部清宫穿越小说的话,不是格格身份,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的“情~色~”,会不会没有读者呀?(借古喻今一下,提前跪拜各位看官!赏几个吧!)

    正在弘毅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两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大门从他的眼前徐徐飘过(其实是被抱着的弘毅在飘才对),啊!这不是那扇对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殿正门吗?难道……难道这是景仁宫?没错,就是紫禁城东六宫之一的景仁宫!就是故宫博物院东路的捐献馆!那大红为底、明黄装饰的殿门上,窗棂的右下角不就是堪堪少了一个黄铜件!也就是刚才被这个女人生生夺去的自己的黄铜件!

    襁褓中的弘毅立即开始运用自己数十次进入故宫博物院游览所积淀的历史知识开始论证自己的身份——历史上景仁宫的主人都有谁?

    康熙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于景仁宫生皇三子玄烨!

    雍正帝朝的熹贵妃、也就是乾隆帝生母孝圣宪皇后,但她是在后世的雍王府,也就是现代的雍和宫里生的弘历,排除!

    还有乾隆帝朝的令懿皇贵妃,生皇十五子颙琰,即嘉庆帝,但弘毅和小艾多次去过圆明园,看到过嘉庆皇帝是出生在圆明园的“天地一家春”的记载,同样排除!

    嘉庆帝朝的孝和睿皇后、咸丰朝的婉贵妃还有那个光绪朝的赫赫有名的珍妃,都曾经住过景仁宫,却没有诞下过皇子!

    这么说,自己初次穿越就极有可能是“千古一帝”康熙皇帝!是生在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的爱新觉罗·玄烨!一瞬间,弘毅明白了许许多多的“巧合”:今天是2014年农历三月十八,又或者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两者相距六个甲子、整整三百六十年!自己和玄烨同于农历三月十八出生,都属马,尽管岁数相差324岁;第一次参观故宫景仁宫就中指流血;第一次到“康熙避痘处”(后世福佑寺)再次流血;新加坡看《康熙盛世》展览和小艾情定终生;和小艾再来景仁宫又是见红……这些原本的巧合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弘毅脑海中,特别是小艾爸爸那句“整整六个甲子”的惊愕,难不成真的成了“六个甲子的轮回”!

    当然,那一次在西单抓住小艾这个“大清格格”胳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自己也流了血见了红。让自己流血的还有门上的那个铜件,穿越前的睡梦中,自己还把它抓在手里,一起穿越到了这个时空!难道是早就注定?对了,那个铜件还在那群女人手中呢!它,会不会就是打开折扇时空之旅大门的关键?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怎么拿回来?自己现在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现在的自己最拿手的估计只有吃奶了……女人的“博大”胸怀……“博大”?……

    本来弘毅的脑子确实是在正大光明的道路上飞速旋转,而且此次穿越事件的脉络也逐渐明朗起来,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却生生将尽忠职守的大脑拉去了歪处——

    原来,中年妇女抱着襁褓中的阿哥急匆匆步出明间殿门,一道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闪得弘毅只好赶紧闭眼,而就在闭眼之前,他清楚地看到屋檐之下那经典的故宫专用的匾额:“景仁宫”!错不了了,自己第二次“出生”地点就在景仁宫!

    中年女人过门前月台,下台阶穿院子来到东配殿,一进门就把正在冥思苦想的弘毅送到了一位20出头的年轻女子手中。这个女子容貌端庄,举止得体,先是恭恭敬敬现将弘毅交予旁边一个宫女,而后端正身形跪了下去,叩头之后,利索的解开了马褂和中衣,这才回身从宫女手中重新接过男婴,一起端坐于火炕之上,将弘毅送向自己的胸脯……

    弘毅确实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目不转睛,尽管大脑刚才还在克己奉公的运转,现在却心甘情愿跟着那一对保持静止状态的眼珠子胡作非为……

    “这才是女人呀,佟佳氏,你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呀,别怪我哈!……可我毕竟还是新时期的优秀青年,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去年的薛~蛮~子~案件不就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吗?可现在这对尤物饱满的迅速向自己逼过来,这么热情,断然拒绝是不是不太好?对了,我现在是个婴儿呀,在360年前的大清朝,刚出生的我,不吃点这个还怎么活?我可不能把幼小的康熙大帝给活活饿死呀!……嗯……嗯……张嘴吧!我是被动的,我是无辜的,我……嗯!味道还不错!……小艾,我错了,回去之后家法是一定逃不过了,看在您家康熙爷的面子上,格格还是从轻发落吧……我发誓,今天的一切和去年那个时空热炒的‘成人奶妈’风波绝不是一回事呀!……真是饿了,多吃点吧……”要不是现在还被捆在结结实实的襁褓之中,也许弘毅还会像另外一个时空所有被解放出来的婴儿那样,把一双肉嘟嘟的小手顺势搭在另外一边那浑圆的球体上……

    正在弘毅肆无忌惮的时候,温柔的话语从少妇的口中款款而出:“小主子,别着急哈,慢着点哈……小主子真俊朗……奴才曹孙氏,打今儿起就是您的奶嬷嬷了,一定把您供的白白胖胖的,不仅奴才,奴才一家子都是您的了……”

    什么?我能听懂?弘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错,就是汉语,熟悉的母语,而且带有已经微乎其微的北京口音[4],竟是那么熟悉,听着如此温柔。还有,曹孙氏?那不就是曹雪芹的老祖宗了吗,看来,穿越成为康熙的可能性又增大了几分!如果非要穿,那就穿成千古一帝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孙氏仍在继续和怀中的男婴交流:“奴才刚刚生了一个孩子,可他却不过满月就早早走了,本来奴才还以为他命苦福薄,现在才知道,他有福呢,奴才这一对儿**的奶水,原来天意注定就是主子您的,是大清皇家的,他可消受不起,他这是为主子您引奶来的,而后也就识趣的去了……”[5]弘毅正在享受,看到孙氏眼圈红了,分明有几滴泪珠滚滚,眼看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了。松开口去躲还是不躲?这对正在大快朵颐的弘毅,是个问题。

    恰在此时,旁边的中年妇女语气生硬的对着孙氏说了几句满语,孙氏忙不迭的拭去了泪水。弘毅知道那个稳婆[6]看到了奶妈在皇子面前流泪这种不敬行为,故而予以呵斥,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孙氏说了些什么。弘毅很是同情这个把自己的胸脯甚至全家都义无反顾奉献给了自己的端庄少妇,于是狠狠的瞪了稳婆一眼,继续动作起来。

    “哎呀,别着急,我的小主子,奴才的奶水多得是呢,哎吆,小主子这生龙活虎的劲儿,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呢!哎吆……”听着孙氏的轻声呻吟,弘毅越发来了劲头……

    景仁宫,小爷我“回来”了!

    [1]其实这时候还没有“紫禁城”的说法,这是弘毅所不知道的。当时只是简单称为宫城,或者禁城。这个问题后面会有专门交代。

    [2]根据乾隆时期的陈设猜想,查不到顺治时期的陈设,暂且借用一番,后面不再涉及此例。看官勿责!

    [3]诸位看官此处不必过多联想天朝外事语言!谢谢!

    [4]曹孙氏,曹玺之妻,为东北入籍汉人。按照清皇室规定,宫廷乳母必须为旗籍,而且多子,其给皇子第一次喂奶称为“开奶”,其丈夫(奶公)有时也会协助照顾乳子。故而关外的汉人的汉语理论上会带有一些明朝官话(北京话)的口音。当时正史上他和曹玺在康熙出生后四年才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曹寅,此处杜撰一下。

    [5]关于曹孙氏第一个孩子早殇纯属杜撰,看官请以正史为准!

    [6]稳婆,就是接生婆。

第九章——取悦皇太后

    “奶足”饭饱之后,弘毅识趣的闭上了眼睛,开始进一步理顺思路。看来穿越这种微概率事件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太不幸了!尽管刚刚合法合情合理的享受了一次人奶,而且是直接饮用,但此时此刻,对小艾的思念却再一次战胜了一切!如果再也见不到深爱着的小艾,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微笑、她的细语、她的指摘、她的撒娇……她的所有的一切,再也不能和她十指紧扣、相拥而行,再也不能情投意合、并蒂连理……那孤家寡人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儿,弘毅嘤嘤抽泣起来的发生了,却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双温柔的手晃来晃去,耳边也传来关切的低语:“主子不怕哦……好好睡吧哦……哦哦……”

    唉!弘毅虽然悲伤至极,但在这悉心的照顾之中,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有人喜欢穿越,其实是对现实生活的种种无能为力的不满造就的。而自己,却正在感受着生活的美好,并且满怀着十足的信心去和小艾一起迎接更加美好的未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穿越了!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世界的自己会不会还活着,或者是已经在睡梦中安静的故去?一想到这里,弘毅心如刀绞,自己一个人穿越,带来的是多少人的悲痛欲绝呀!小艾啊,爸爸妈妈啊,不知道你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呀?不知道穿越有没有回头路?即使将来当皇帝,也不能拿来和爱情亲情作交换呀……

    可又有什么办法,作为婴儿,现在就是想悬梁投河、撞车跳楼的给自己再主动创造一个微概率时间也是不可能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事到如今,只能得过且过吧!小艾!爸爸妈妈!你们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对不起你们呀……弘毅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孙氏忙不迭安抚。

    好半天,宣泄了情绪的弘毅慢慢平静下来,闭着眼睛开始考虑当下最要紧的问题:自己怎么办!作为穿越来说,不幸中的万幸,自己很有可能成了婴儿康熙,如果历史不被改变的话,不到七年之后自己就会成为康熙皇帝[1],虽然还有鳌拜、三藩、台湾、漕运、黄泛等等一大堆事情,但是二月河先生已经帮着自己想好了对策了,现在看来至少是生命无虞,而且还会大富大贵、富有四海!作为一种不打招呼、毫无章法的穿越行为来说,老天爷,算你还有点公德心吧!那就只能先安心做婴儿了,漫长的六十九年人生才刚刚开始呀……

    弘毅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外面有个尖尖的声音在高声呼喊,听不懂,满语。他也懒得去管,还是闭着眼睛冥思苦想,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甚至连自己被匆忙抱起,一颠一颠向门外走去这件事都没有兴致去搭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自己跟着孙氏降低了水平高度,又从孙氏怀中移动了平面坐标之后,这才悠悠的睁开眼睛:

    一张略施粉黛、保养精细的脸庞就在面前,一双炯炯有神、和蔼亲切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此刻抱着自己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到自己睁开了眼睛,立即兴奋的说了几句什么,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也把脸庞挤进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弘毅仔细端详这两个人,一个慈眉善目,一个和颜悦色;一个精心打扮,一个不施脂粉;一个头盘“两把头[2]”戴牡丹鲜花,另一个也把两个抓髻梳得一丝不苟却毫无装饰[3];一个满心欢喜双手抱着被裹在襁褓中的自己,一个也紧赶慢赶伸出手指来轻轻拨弄自己的脸蛋……虽有高低贵贱之分,却似姐妹情深一般,亦步亦趋、相得益彰,都是对自己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两位会不会就是……赶紧给个超萌的笑笑先!

    其实弘毅猜得不错,为首的就是大清“圣母皇太后”、屡上徽号为“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皇太后”、顺治皇帝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她名为布木布泰,小名“大玉儿[4]”,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次女,死后被康熙、雍正、乾隆数次追加谥号,最终谥号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至德纯徽翊天启圣文皇后”,后世简称为“孝庄皇太后”。另一位就是她的贴身侍女苏麻喇,最初蒙语名叫苏茉儿,意思是毛制的长口袋,大清入关后改称满名苏麻喇,意思是“半大口袋”,因她长期生活在皇太后身边,后来还在康熙朝亲自抚养过康熙的十二阿哥胤裪,终于在其死后半年,胤裪在一份奏折中提到苏麻喇时,才第一次称其为“我的阿扎姑”。所谓“阿扎”,就是满语“额娘”的意思,“姑”和汉语一样,就是姑姑的意思,直到雍正即位,才约定俗成的尊称苏麻喇为“苏麻喇姑”。

    原来此时的佟佳氏,还仅仅是个庶妃,地位不高,虽然刚刚诞下皇子,可按制还领受不到贵为皇太后亲自登门探视的优待。但对于自己的孙子,皇太后则是有些急不可待了,毕竟皇脉延续事关国祚长久。当她得知自己再添一孙时,原本就密切关注景仁宫消息的皇太后喜不自禁,命人速速前去把小皇孙带来给自己瞧瞧。

    “苏麻奥黑度(苏麻妹妹),你瞧这胖小子,今儿才生下来就会冲着哀家笑了呢,一定是个聪敏阿哥,瞧着可真让人欢喜呀!”皇太后看到自己一接过来原本熟睡的小婴儿,他就睁开眼睛和自己对望,还浅浅的笑了起来(作为新生儿,会笑真的很难!)实在是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冲着苏麻来了一句蒙语。

    弘毅看到笑容得到回应,尽管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但还是如释重负。

    “皇太后[5],奴婢瞧着小皇子颇有咱们草原儿女的从容刚毅呢,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一只勇猛微风的巴日斯(蒙语:老虎)。”苏麻喇也发现襁褓里的小孩儿似乎正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她,喜爱之情更是自然流露,溢美之词就像蒙古长调一般脱口而出。

    “老虎?老虎还不够,期望他能够和大阿哥[6]一起,带来更多的小阿哥,将来都成为我大清朝的龙!保佑我大清世代永昌的龙!是苍龙更好,蛟龙、螭龙、应龙也罢,管他五爪、四爪还是三爪,[7]都是我大清的龙子龙孙!是不是呀,小小子?”皇太后忍不住也来轻轻拿捏弘毅的胖脸蛋,话语却改为了满语。

    “主子说得对呢,奴婢还是不如主子您想的长远呢!”苏麻喇也连忙改回了满语,一边后退半步,欠身施礼。

    “苏麻呀,老姐姐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家里别奴才奴才的,叫人听着生分不是,快过来,咱姐俩今儿就也来个乐呵,那个汉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叫做……叫做……”看到苏麻喇识趣的抽回了手去,把自己孙子整个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留给了自己来独享,皇太后十分满意。

    “启禀皇太后,您说的是不是‘含饴弄孙’?”旁边一个太监用汉语问道。

    “含饴弄孙?”正被玩弄的有点不耐烦的弘毅再一次听到一句汉语成语,瞬间来了精神!急忙转过头去寻找。

    “对对,含饴弄孙,哈哈……哎哟,你们都看看呀,我的孙儿耳朵可真尖呢,正瞧着有贵呢!”皇太后对小婴儿的一举一动十分感冒。

    “奴才谢小爷[8]抬爱!”那个叫做“有贵”的太监忙不迭的冲着弘毅跪倒遍拜!滑稽的动作逗得弘毅忍不住喊道:“瞧你那个奴才样!哈哈!”难怪,这可是弘毅穿越入清以来受领的太监下跪第一人呢,也就全然忘了自己还“不会”说话!

    “皇太后您快瞧,小爷说话了呢!”苏麻喇听到弘毅的喃喃几声,心都快醉了。

    “可不是嘛!有贵啊,我的皇孙儿看重你呀!”皇太后一边抱起弘毅放在嘴边亲近,一边对跪着的有贵说道。

    “奴才何德何能,能让小爷错爱!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好皇太后和小爷!”有贵继续老鸡啄米。

    “好了好了,起来说话。我看我这皇孙儿现在就这么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会像他皇阿玛、皇玛法[9]一样,干一番大事业!”皇太后扭头问苏麻喇:“苏麻,你看这小子对汉话倒是挺感兴趣,这满汉一体也是我们大清坐稳江山的根本,皇子会说点汉话也是好的。但更不能忘了我大清乃是满蒙一家,这江山,可是我八旗健儿和蒙古汉子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我看呀,以后你要多教教他满话蒙话,也不能让他忘本!”

    “奴婢领命!”苏麻喇轻轻一拜,应承下来。

    “有贵,服侍小阿哥的奶口[10]、保姆都安排好了吗?”皇太后转向有贵。

    “回皇太后的话,已经安排好了。奶口是正白旗包衣、去年万岁爷新设内十三衙门惜薪司郎中曹尔玉的内人孙氏,她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

    “哼!十三衙门……哀家就不明白,那亡明的二十四衙门就那么好?皇帝非要仿其旧制?定是他身边那个阉奴居心叵测!”皇太后有些愤愤,看到屋内所有的“阉奴”诚惶诚恐一起跪下,才悠悠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倒是忠心服侍主子,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皇太后被怀中婴儿弘毅的扭动之举收回了心思,重新关注起自己这个刚刚出生的孙儿。

    “哦,你刚才说奶口是正白旗包衣?怪不得呢,是个汉军八旗呀!哀家这孙儿对你的汉话感兴趣,敢情是要找吃口了呢!啊,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屋里一众人等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大大的轻松。过了一阵,皇太后才开口道:

    “苏麻,你去赏了这个孙氏去,叫她好生伺候,不得有半点差池!另外,有贵,皇帝[11]那边通报了没有,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他过来?”

    有贵躬身回道:“回皇太后,奴才已经差人过去禀告了,主子[12]知道小爷现在您这儿,应该正往慈宁宫这儿赶呢!”

    弘毅自打听到那句“含饴弄孙”之后,就意识到作为初生的康熙,必须要极大地引起这两位中年妇女的兴趣才行,否则弄砸了,自己的穿越绝对就会是一个悲剧了。于是,他时不时挤挤眼、咧咧嘴、说几句动听的喃喃自语,要不是裹在襁褓之中,一定会手脚并用了,特别是用那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把满屋子的人逗引的笑个不停。

    [1]正史中玄烨虚岁八岁登基,实际上还不满七周岁。

    [2]清初满族妇女常见发型,俗称“小两把头”,具体形制可百度。

    [3]清初后~宫满族妇女头饰十分简单,平日里基本上不做太多装饰。

    [4]大玉儿这个小名被通过诸多清宫戏而家喻户晓,其实,据清史大家孟森先生考据,大玉儿这个小名是民国初年小说家演绎出来的产物,于正史无考。本文只出现这一次,以加深读者印象,后文弃用。

    [5]此处苏麻喇简称布木布泰为皇太后,其实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叫法了。顺治朝早期有两位皇太后,分别是“母后皇太后”哲哲、“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前者是后者的亲姑姑,后者是前者的亲侄女。哲哲于顺治六年(1649年)四月十七日薨,寿五十一岁。其时,如果皇太极的正宫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哲哲还在世的话,紫禁城的宫女是不会将布木布泰简单成为“皇太后”的,而是要说“圣母皇太后”。但是自从哲哲死后,后~宫之内就只有一位皇太后了,简称起来也就没有了问题。

    [6]顺治第二子福全,当时未满一岁,应该还没有起名字。

    [7]龙的正统叫做苍龙,对应皇帝。五爪龙也是唯有皇帝可用。

    [8]清朝内务府官员和太监一律按皇子的排行称“几爷”,此时弘毅尚未被顺治序齿(排行),但是最小的皇子,所以被称为“小爷”。

    [9]玛法,满语,爷爷的意思。

    [10]乳母,奶妈。

    明沈榜《宛署杂记·奶口》:“东安门外稍北,有礼仪房,乃选养奶口以候内庭宣召之所。”

    [11]清代皇后、妃嫔、满汉大臣无论当面或背后都称皇帝为“皇上”,只有皇太后或皇太妃称皇帝为“皇帝”。

    [12]清朝太监称皇帝为主子。

第十章——上天降祥瑞

    慈宁宫首领太监有贵正站在宫里小心伺候着,忽然瞥见外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的向自己招手,只好悄悄倒退着来到门口,闪身而出。

    “小功子,你小兔崽子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出岔子哈!没见着皇太后在里面正高兴着呢!主子快来了吗?”有贵一改刚才的恭谨,此时腰板儿挺得十分直流,恶狠狠盯着眼前叫做梁功的小太监,低声责问。

    “师傅,奴才去了,主子……主子他……”梁功有些胆怯。

    “你个兔崽子,支支吾吾的没办过差呀!快说!”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如此行状,尚有贵不由得提高了一点嗓门。

    “有贵,是小功子吗?皇帝怎么了?进来回话!”皇太后的谕旨从里间传了出来。

    “嗻!”尚有贵用食指狠狠点了一下梁功的脑门,说了句“你给我机灵点”就急忙转过身去,低着头迈进里间,梁功也赶紧跨过一步,跟在师傅背后,堪堪迈过门槛,就“噗通”一声跪伏在地。

    “回皇太后的话,主子他现在正在景仁宫……龙颜大怒!”

    原来,梁功按照师傅尚有贵的指示,去位育宫[1]恭请皇帝移驾慈宁宫,却扑了个空,又急忙转去景仁宫。十三衙门在婴儿弘毅诞生之后就第一时间禀告了顺治皇帝,虽然佟佳氏对他来说早已可有可无,数月之前的**之事也已经风轻云淡,但毕竟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在消磨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决定起驾景仁宫。去了之后才知道儿子被他奶奶提前一步接走了,正准备甩手去慈宁宫,却看到床之上的佟佳氏脸色苍白、蓬头垢面、虚汗淋漓、气若游丝的样子,竟也一时不忍就此离去,缓缓坐在床前的宫座之上。

    “佟佳氏,你,还好吧?”半天,福临[2]只拼凑出这么几个字。

    “皇上挂念,臣妾……还好……”虽是这么说,十五岁的佟佳氏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三分是生产的剧痛,七分却是男人的冷漠,其实,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自己的,甚至也不是当下这座后~宫~里任何一个妃嫔的……

    “别哭,你为朕诞下皇子,功不可没,朕知道……”福临有些心软,毕竟,他们有过一段过往,尽管稍纵即逝。“……小皇子出生时,可一切顺利?”好不容易转换了话题,福临如释重负,做好了听到“一切大好、母子皆安”的禀奏之后,就转去皇太后那里的准备。

    “奴才回主子的话,小爷和佟贵人[3]都好!”稳婆跪在一旁,低声回话。

    “朕知道了!”福临起身欲走……

    “只是,请主子御览此物!”稳婆双手高举过头,正捧着一包绢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福临并未动手,自有旁边的总管太监吴良辅前行一步接了过来,小心打开,稍微一怔,旋即毕恭毕敬双手呈到皇上面前。

    “哦?这劳什子东西有何来路?为何给朕看这个?”福临拿起这个黄铜件,不耐烦的摆弄着,准备扔回稳婆的脸上。

    “皇上,这是您和臣妾的儿子出生时,就,就握在手里的东西……”佟佳氏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因为,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祥瑞!如果那样,就会实现这后~宫~中许多年轻女人正在苦苦追求的“母随子贵”……

    “什么?在他手里?”福临一脸茫然,沉默片刻,旋即勃然大怒!

    躲在门外廊下的小太监梁功飞一样的向慈宁宫跑去……

    ……

    皇太后、苏麻喇一行抱着婴儿弘毅匆匆赶到景仁宫的时候,皇帝正在摔着一件又一件自己能够顺手拿起的任何物件,而佟佳氏则虚弱的跪伏在床上,太监宫女跪倒一片,而那个稳婆就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惊恐不已。看到皇太后驾到,福临这才暂时收住。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福临仍然有些不甘,跪拜之时还在轻轻颤抖。

    “罢了。皇帝呀,今天我们爱新觉罗家再添皇子,天帝庇佑的大好喜事,你这是做什么?”皇太后一脸不悦,一边说,一边在福临的搀扶下坐进了景仁宫正殿明间的宝座。苏麻喇、尚有贵分列两边,而且,尚有贵首领,因为在皇太后身边而得到一个内十三衙门从四品的副总管太监头衔,却十分自然把正四品的吴良辅总管挤到一边去了,谁让这里皇太后最大?奴随主贵呀!吴良辅狠狠瞪了尚有贵一眼,也只好默默调整自己的位置。

    “皇额娘,这个稳婆竟敢欺君罔上,儿臣正准备拿办她!”福临用手恶狠狠指着地上软做一团的稳婆。他少年登基,却被“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玩弄于掌股之间,多年的屈辱,让他在亲政之后最为痛恨对自己的欺瞒。如果佟佳氏和这稳婆串通一气非要弄个奇异祥瑞,借此想要在后~宫~独占鳌头,自己绝不会轻饶!毕竟,去年八月才刚刚废了皇额娘那个侄女的皇后位、降为静妃,现在这后~宫~主位被那几个一无是处的妃嫔看在眼里,时常相互间勾心斗角,对自己又谄媚邀宠,令人好不生厌!

    “佟佳氏,你先不要跪着了,躺下吧!”皇太后没有理会儿子的情绪,对着床上的产妇轻声说道。

    “皇额娘,媳妇儿冤枉呀!”佟佳氏似乎在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大声哭诉。福临听了眉头一皱,其实在皇太后面前有资格称儿媳妇的,应该只有皇后才是!其余妃嫔都是小妾而已!可谁让皇后位现在空着呢?当着皇太后的面,又轮不到自己率先发作,只好忍住,却在心里对佟佳氏又有了一份嫌弃。其时刚才佟佳氏也是临时起意,心思一动,就把原本一个庶妃应自称的

    “奴婢”改为了“媳妇儿”。[4]恰恰这一声寻常人家的称呼,竟一下子揪住了皇太后的心思,当下心里就更加软了起来。

    “好了,你刚诞下皇子,可不许流泪,会留下毛病的。放心,任凭是皇帝,也要讲个道理不是?”看着自己的媳妇儿虚脱般躺下,皇太后转而对稳婆说:“你这奴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给哀家讲个清楚!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阖家的性命!”

    稳婆捣蒜般的口头,而后强打精神,为了自己的老命努力回忆不久前的灵异事件,并且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说到小皇子从娘胎里出来就真真切切握着这一件铜件时,全场肃静,连皇太后也大动心思,示意尚有贵从吴良辅那里取来铜件细细端详起来……

    弘毅作为一个亲历者,现在却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孙氏的怀里,居然没有人记得要在第一时间询问一下当事人!由于不懂满语,现在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左顾右盼。当看到一个太监把自己的铜件呈送给皇太后御览的时候,弘毅忍不住大叫:“还给我!还给我!哇~哇~哇~哇~”从而打破了因为皇太后的亲自勘察而静的出奇的气氛。

    “皇太后、主子,奴婢有一言,不知可否禀告?”望了一眼奶嬷怀里的小皇子,苏麻喇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一开口,皇太后欣然点头,而福临也稍一点头,说道:“苏麻喇姑请讲!【用一个后世约定俗成的称呼,以免各位看官不适应,勿怪!】”

    “皇太后、主子,这事待考有二:一是小皇子是否真的能自胎内带来此物?二是此物件从何而来?”看到众人微微点头,苏麻喇继续说道,“这第一件,可以令稳婆当面打开小皇子的襁褓,验看右手有无痕迹。这第二件,令内十三衙门惜薪司即刻校验这是何物,来自何处!”

    “好,就按苏麻说的办!”皇太后看了福临一眼,当机立断。马上,一众太监宫女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搬来一个炭火炉,在景仁宫用了起来。今天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春寒料峭,无论事情真假,反正可不能冻坏了皇子阿哥。

    准备停当,孙氏才小心翼翼抱着弘毅,轻轻放在皇太后面前已经铺了锦被的御案之上,随着襁褓被一层层开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弘毅听不懂满语,自然不知道苏麻喇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握着铜片出生,还和稳婆一番争夺,那么用劲一定很大,必定会在右手手心留下印记。可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能不能留下痕迹,连苏麻喇也实在存疑……

    “皇太后!主子!您快瞧!”一直在旁边抻着脖子的尚有贵突然尖着嗓子大叫起来。皇太后闻听身子一颤,却最终稳坐如山,只有福临快走两步,拉过这刚刚见面的儿子的小手,竟然呆若木鸡——弘毅的右手上,不仅仅有着一道深深的压痕,而且一条细如柳条的红色胎记自左向右贯穿整个手掌,恰恰和那道压痕呼应的严丝合缝!

    “啊~”稳婆不负众望的提升了当时的气氛,如愿晕倒在地,几个太监悄无声息的把她拖出殿外。佟佳氏听到宫女低声传报,再次开始抽泣起来。皇太后和苏麻喇长嘘一口气,放松了神色。

    “看来此事无假了吧,皇帝?”皇太后问道。

    “是的,皇额娘,朕,知道了……”福临开始端详面前这个“生有异象”的儿子,充满了好奇。

    弘毅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大体明白自己被现场查验的原委了,当他趁着面前这个一身明黄的年轻皇帝看着自己走神的机会,赶紧抽出手来,也看到了自己右手(婴儿小手也算自己的手的话)掌心那一道和铜件长短吻合的胎记,激动地立即摆出一个v字手势,庆祝胜利——我不是假的!但由于自己的新生儿身份,这300年后的经典动作极不规范,只能被别人理解为他的又一次喃喃自语和手舞足蹈而已,并且顺便提示各位注意到小皇子现在衣衫单薄的境况。于是,弘毅很快就被变回“粽子模式”,只能消停下去。

    “皇帝……”皇太后轻轻呼唤自己的儿子,同时示意苏麻喇将小皇子送到自己怀里。

    “儿臣在。”福临按照额娘的意思坐在了她的宝座旁边。

    “皇帝还记得不,顺治十年七月我大清可是喜事连连,先是十七日,庶妃董鄂氏[5]诞下皇长子,接着二十二日,大清《钱法》[6]颁行,哀家记得可清楚着呢,哀家在替皇帝高兴呢,皇帝又有了皇子,大清世代永续呀!这钱法一行啊,大清国运昌盛、钱足物丰”。皇太后就像普通母亲一样和儿子聊家常一般,继续说道:“也赶巧儿,二十二那天,正好佟佳氏去给哀家请安,要走的时候,哀家就见她衣裙有光,形似盘龙,一问,才知道她幸得龙种,月事堪堪已经误了两次。哀家当时就对近旁的人说了一件事。有贵呀,你给皇上说说哀家是怎么说的。”

    “嗻!”尚有贵快步走到众人面前,端正形色,大声说道——

    “那日,皇太后对周围近侍说:‘朕曩孕皇帝时、左右尝见朕裾褶间、有龙盘旋、赤光灿烂。后果诞生圣子。统一寰区。今妃亦有此祥徵。异日生子、必膺大福。’”[7]

    福临听到额娘提及自己承续大统的天意所在,而且还和这小皇子的出生联系起来,也不禁轰然跪倒在皇额娘面前,哽咽说道:“皇额娘圣明!儿臣不胜惶恐!”周边人众,无不跪拜。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呀,你是真命天子,你的皇子,那自然是皇天眷顾!而佟妃也乖巧,怀胎十月,哪一天也没有落下给哀家请安,是个好媳妇儿,你要好好宽慰一下佟妃呀!”皇太后和颜悦色的说,也不失时机改变了对佟佳氏的称呼,算是对皇帝的暗示。

    “儿臣遵旨。吴良辅,传朕旨意,佟佳氏自入宫以来,恪守宫规、贤明淑德,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命礼部尚书郎球持节[8],以册印进封其为康妃[9]!”

    “奴才遵旨!”吴良辅跪拜承命。“臣妾谢皇上恩典!”新任康妃也急忙叩拜于病床之上,终于由一个贵人越过嫔的级别,直接晋级妃!母随子贵,此话不假!皇帝面对康妃佟佳氏,掌心向上轻抬手臂,勉勉强强说了一句:“起”,就算是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良好互动了。

    于是,新生儿弘毅的“祥瑞之象”得到了大清皇家认可,而后世的官方文献上,就有了这样的记录:“先是,孝康章皇后(佟佳氏,玄烨之母)诣慈宁宫问安。将出,衣裾若有龙绕。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后世称之为孝庄皇太后)见而异之,问知有娠。顾谓近侍曰:朕曩孕皇帝时,左右尝见朕裾褶间有龙盘旋,赤光灿烂。后果诞生圣子,统一寰区。今妃亦有此祥徵,异日生子,必膺大福。”[10]

    只是,此时的弘毅还没有后世人眼中的抵定乾坤,还将面临一系列的考验与波折。

    [1]清初乾清宫毁于李自成起义军。顺治二年改外朝三大殿之一的“建极殿”为“保和殿”。顺治三年十二月,保和殿维修完毕,“暂改保和殿为位育宫”,自此直至顺治十三年内廷的乾清宫维修完毕,顺治皇帝一直都住在“位育宫”,直到顺治十三年才复称“保和殿”。

    [2]爱新觉罗·福临,顺治皇帝的名字。

    [3]佟佳氏在顺治朝以“庶妃”身份入宫(这种后~宫等级,其实是康熙朝所立,应为康熙登基后写的,而佟佳氏入宫之初为何等身份,本人一直考证不得。权且用康熙朝的制度揣测),应为贵人、常在、答应一类的低品。被顺治帝临幸后,按理应进位,也无史料记载。权且按照最高一级的“庶妃”——贵人称呼吧!

    [4]清室各级妃嫔如何自称网上莫衷一是,弘毅自己认为,顺治朝和康熙朝截然不同。康熙朝才对后~宫妃嫔等级、编制加以完善和规定。康熙朝自皇后而下,“高阶妃嫔”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中阶妃嫔”为妃四人、嫔六人。以上三等后妃,地位较高,可以居一宫主位,当属皇帝的“高级妻妾”序列,可以在皇上面前自称“臣妾”,在皇太后等长辈面前也应自称“臣妾”。而“低阶妃嫔”即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属于“庶妃”系列,只能随上述“皇帝妻妾”分住东西六宫,虽也有名分,但地位更地下,在妃嫔、皇帝和皇太后面前貌似自称“奴婢”较为妥当。佟佳氏此时还只是一个庶妃,地位不高,在皇上面前称“臣妾”勉勉强强,在皇太后面前就应称“奴婢”较为妥当了。而且,在怀上康熙之前,佟佳氏到底是不是景仁宫的正主儿还存疑呢!

    [5]此董鄂氏不是大家熟知的董鄂氏,而是另有其人,其父长史喀济海。康熙十二年尊封皇考宁悫妃。

    [6]采用正史记载的时间。

    [7]出自《清实录》。

    [8]康熙朝后,册封妃嫔,一般有正使和副使两人,此时为清朝初期,这方面规定不周全,一人为使册封妃嫔也属正常。

    [9]杜撰的封号。

    [10]《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康熙儿子雍正主持编纂,呵呵。

第十一章——铜件乃天赐

    “好了,皇帝。”皇太后看到儿子儿媳两个人“夫谦妻恭”的“和气美满”自然心中宽慰,于是和颜悦色招呼福临,准备继续推进其余棘手问题的早日解决。

    “再听听苏麻说说,这第二件事,小阿哥手握的铜件又是怎么个办法?”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奶嬷孙氏接过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孙子,自己则正襟危坐,以凸显一家之主明察秋毫的威仪。可怜襁褓里的弘毅,糊里糊涂就被自己的“新任奶奶”当做了超萌道具,用来教化、激励自己的“新任爸爸”福临要感念母恩、继承父业、上受天恩、下启子孙。

    “奴婢领旨!主子,可否请吴良辅总管宣召内十三衙门惜薪司[1]派员前来勘验?”苏麻喇欠身答道。

    “苏麻喇姑说的是,吴良辅,宣内十三衙门惜薪司今日执事近前听旨!”福临对苏麻喇自小就有一种堪比娘亲的尊重,自然应允。

    “嗻!”吴良辅快步跑出殿门,给廊下的小太监面授机宜去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一名官员匆匆忙忙赶到景仁宫门口,稍一停顿摆正官服之后,小步快跑至正殿明间,倒头就拜:“奴才,内十三衙门惜薪司郎中曹尔玉,恭请皇太后圣安!恭请主子圣安![2]”

    “起吧!”这次,轮到他这个皇帝来主审内臣了。

    曹尔玉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趴在地上滑动了半圈,又冲着弘毅的地方拜了一次:“奴才给小爷请安!”孙氏急忙闪了一个半身,把手中的婴儿稳稳当当的前伸出去,自然而然的只让弘毅接了这一拜。原来,跪在地上的,正是他的男人,她可不能心安理得正面消受自己老公的跪拜。曹尔玉这才站起身来,轻轻向自己的夫人颔首之后,垂手低目恭谨而立。孙氏脸稍微一红,随即端正了神态。

    弘毅好奇的看着“原生态版”的君臣见面的规矩礼节,比对着后世那个年代大量宫廷剧里的杜撰细节,正津津有味,却全然不知,自己马上就要向滚滚前行的大清历史长河中投入第一颗石子!

    福临看着眼前的包衣奴才,一时没有说话。这个曹尔玉,他爷爷曹锡远在前明万历年间曾任沈阳中卫指挥。天命七年,被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所擒,他们一大家子都成了太宗(皇太极,其时为四贝勒)府上的“包衣阿哈”,后来到曹尔玉这辈,入关前都已入了旗藉。作为自己父皇的包衣人,他还算对自己尽心尽力的服侍,才干也尚算勘用,只可惜吴良辅说得对,包衣奴才也还是人,不像那些“中人”[3],都是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条忠犬。

    曹尔玉站在那里,良久不闻天音,偷偷一瞧,皇上正看着自己出神,赶紧垂下眼睑,心中却早已注意落定——来的路上,他悄悄塞给传唤自己的小太监一把碎银,还光明正大的送上一脸谄媚的笑意:“小公公[4],您给我透个话儿,办好了差事我这不是也能继续孝敬好您吗?”那小太监若无其事的接过银包揣进怀里,脚下却依然健步如飞在前带路,好在路上把景仁宫的事情粗粗讲了一遍,倒是小皇子手握铜件而生、皇太后宠爱有加的环节增加了细节描述。听完之后,曹尔玉也已心中有数,宫中何处用得上如此大小铜件的地方,也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此时,他已站在皇上面前听令,却在心里问候了百八十遍旁边那个中人:“唉,阉货当权,这十三衙门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呀!你个吴良辅,蛊惑皇上,恃宠而骄,同为汉人,却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汉八旗看在眼里!……”

    看到儿子陪着奴才一起发愣,皇太后只好先开了金口:“曹尔玉,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一边示意旁边的吴良辅把捧在他手中的铜件送过去。

    吴良辅其时已是内十三衙门的总管,这十三衙门,以宦官主理,辅以包衣,眼前的曹尔玉,是他名正言顺的属下。于是他虽双手将铜件交予曹尔玉,却轻轻补充了一句:“你可要小心验看!”

    曹尔玉跪下接过那物件,也对吴良辅回了一句“嗻”,就仔细端详起来。半响,抬头道:“回皇太后的话,此物系黄铜打造,做工也算精细,只是把玩已久,有些磨耗。”抬头看了一下面前几位尊者,都没有不满,他接着说道:“依奴才初判,此物应为紧固双交四椀菱花槅扇上雕花的构件,观其规制,应属内廷某处宫殿殿门。”

    “嗯,你可知是哪座宫殿?”福临回过神来,问道。

    “这……奴才愚钝,尚不得而知,请主子赐罪!”曹尔玉一伏在地。众人一时也无话可说,是呀,诺大的禁城,上哪里去查找一个比鼻烟壶还小的铜件的出处呢?

    旁边的吴良辅可是心思巧密的奴才,当他第一眼看到此物后,就判断是宫中的东西。刚才皇帝大发雷霆,他趁着四处收拾残局的功夫,早已把这景仁宫里里外外查验了遍,心中也有了几分判断。于是,他弓起身形、脚步轻移,腾挪到福临和皇太后面前才跪在地上,尖声尖气的说道:“启禀皇太后、主子!奴才斗胆,不知可否进言?”

    皇太后一脸厌恶,但却不便发作。毕竟这阉奴当下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且总领内十三衙门事务,既然这件事交办给惜薪司,说句话也是他的分内之事。“起来说话!”皇太后摆了摆手。

    “谢皇太后恩典!”吴良辅又转向躺在床上的新任康妃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虽然这康妃早已失宠,却刚刚晋位,礼数不能少了。而后,小心说道:“刚才曹尔玉既然断定这物件乃是宫内用度,那诺大的宫城,不如就从这景仁宫查起。”偷眼望去康妃,却也淡定。其实,佟佳氏听到此话,心中愤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皇太后也看了看佟佳氏,迎着那一双泪眼,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宽慰。而后,她慢慢转过脸来,脸色慢慢由晴转阴,目光慢慢由温而怒……终于,就在福临心中暗道“不好”之时,皇太后早就怒目圆睁,厉声斥责道:“大胆奴才,这康妃住所,岂是你说查验就能查验的!”吴良辅急忙再一次跪倒。一旁因不懂满语而不明所以、只是观望的弘毅,看到那中年太监来回折腾,又笑出声来,引得孙氏急忙安抚。

    皇太后看了看小孙儿,想了想,又说道:“但此事事关我大清皇子的身家清誉,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免得奴才臣子生出一些闲言碎语!”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要康妃放宽心,我老人家要给你们母子二人做主了。“曹尔玉,准你在这宫中各处勘验,小心办差!”皇太后吩咐。

    “嗻!”曹尔玉叩头领旨,一边心中掂量皇太后和吴良辅所说两个“小心”各自的分量,一边起身走向身后景仁宫明间的正门,端详片刻,又将宫中正殿、配殿、后殿甚至几处耳房的门窗统统看了个遍。在经过康妃床前时,他还躬身一拜。虽然已经落下床帏,可康妃明明看到他眼中的宽慰之色,也是微微点头,算是答谢,心中自然安稳不少。曹尔玉就这样溜达了半晌,这才回到正殿宝座之前,重新跪倒:“回皇太后和主子的话,奴才勘验完毕。”

    “有何得获?”福临抢先问道。

    “回主子,景仁宫内只有正殿明间中幅西侧殿门左下角缺失一紧固窗棂的铜件,其余无缺。”

    福临听闻,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殿门,果然,曹尔玉所言不虚。跪在曹尔玉身旁的吴良辅,也是面露得色。

    “曹尔玉,快快查校惜薪司文档。去年康妃有了身子,哀家念其有功,不是命人重新修葺布置过这景仁宫吗?怎么仍有残破之处!”皇太后有些懊恼。

    曹尔玉急忙出去安排一番,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本卷宗回来禀报:“回禀皇太后,顺治十年七月初五日,上谕暂停禁城各处宫殿及各项工程。八月十九,因上彰(皇帝表彰)平西王吴三桂平定两川重镇之功,以太宗第十二女和硕公主下嫁其长子吴应熊,皇太后乃下懿旨内十三衙门,两川已定,公主出嫁,恰逢景仁宫佟佳氏幸得龙种,三喜临门,着惜薪司修饰景仁宫,按满洲老家风俗规制景仁宫东暖阁,以备佟主之用。……簿内记载……增补项第三十六件为……正殿明间中幅西侧殿门左下角缺紧固窗棂之用铜片一件……九月十五日,乌斯藏阐化王遣使贡于朝,恰景仁宫工程毕……俱已修整停当,奏请皇太后知道。”曹尔玉一边翻看,一边挑紧要关键处来说,毕竟跪着汇报工作实在不好受。

    这事儿大了!既然原本缺失,重修过后居然还是丢了,于是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按照福临的上谕,挨个被吴良辅单独询问,得到的答复都说是修葺之时确已按上,但未等整个工程完工,那门上新补的铜件就又丢了,查无所获,奴才们都以为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物件不值得惊动佟贵人,更不敢冒犯皇太后恩典,于是都不约而同熟视无睹、有意隐瞒起来没有奏报。而凑巧的是,那些休整景仁宫的日子里,佟佳氏被皇太后恩赐暂居慈宁宫东配殿!那个稳婆,更是在佟佳氏将要临产之时才第一次入了景仁宫,更无机会从中作梗。

    众人渐渐确信,这小皇子手握吉物而出,不是人为,而在天赐!后世的记载还继续写道:“至上诞降之辰,右持精铜,形若方鼎,生而有之。太皇太后谓之曰:上乃天所庇佑,持鼎而诞[5],咸享四海。是时,合宫异香,经时不散。又五色光气,充溢庭户,与日并耀。宫人以及内侍,无不见者。咸称奇瑞云。”[6]

    此时,弘毅的穿越之身“乃是天赐”,这得到了皇家公认,“持鼎而诞”的传说,也成为大清正史的一部分。

    [1]其时,惜薪司有维修宫内建筑的职责。

    [2]这种请安语言应该是清朝正是方式,那些“给主子请安”、“皇上吉祥”之类的,应该不会存在。因为道吉祥是太监圈里流行的见面问候语,皇帝、后妃、大臣们绝不会用下层太监之间的问候语去称呼上位者。

    [3]中人,奄人也。太监貌似在皇上面前说自己,总比阉人好听一点吧。

    [4]公公是古代对一些有一定地位的太监的尊称,他们比一般太监地位要高。

    [5]自此以后,“持鼎而诞”的描述就在穿越时空的清朝固定下来了。

    [6]《红楼梦》中贾宝玉含玉而生的情节就是据此而来,哈哈,yy。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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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介绍:
梦穿康熙朝,勉力换乾坤!一个普通的当代公务员,混迹职场,感悟爱情,却横遭变数——一场大梦,醒来被穿越,变身婴儿,竟是玄烨!梦醒时分,不知身在何处,宦海沉浮,世界纵横……。于是,在两个本该没有交点的平行时空,开始了一场重写世界史的艰苦决绝。本书有传统YY,有后宫香艳,有朝堂恶斗,有战场厮杀,有技术改革,有传统颠覆,还有国际政治的血雨腥风……也许,即使平行的时空,也会在某一个历史的瞬间交汇……值得一看! 感谢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梦穿康熙换乾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穿康熙换乾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