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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弘毅知难     梦穿康熙换乾坤txt下载     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结怨吴良辅

    审问景仁宫下人期间,皇太后看福临百无聊赖,就提醒他去宽慰康妃一番。福临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但皇太后之命不能违背,只好再次坐在佟佳氏的面前,思绪却回到了去年的那个时候——

    顺治十年六月十二日,乌斯藏[1]**喇嘛上表谢清廷封号,并进贡藏马十匹进至京师。福临十分高兴,进内廷禀告母后。正好一众妃嫔正在当时仍为皇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带领下给皇太后请安,知道此事之后,皆大喜,于是皇太后带着一群妃子去射殿[2]看皇帝亲御藏马。福临纵马驰骋一番,妃嫔看得是欢呼雀跃,其实她们还都是和福临年纪相仿的少女,天真活泼就是本性。福临被众多“后~宫~佳丽”看得一时兴起,下马之后意犹未尽,就问谁能上马一试身手。这下女孩们又都矜持起来,有的是不擅此术,有的是脸皮儿太薄,有的蒙古女孩虽也跃跃欲试,可身子正在“来红”,实在不便。于是气氛有些压抑。就在这时,佟佳氏款款启奏,说自己愿意一试。佟佳氏本是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三等精奇尼哈番佟图赖之女,汉军镶黄旗人。虽为汉人,但却不似关内汉族女儿只会琴棋书画,自小跟着父亲出入军中,也学习了弓马骑射。此时看无人应答,自己也已出完“月红”[3]半月有余,身子清爽,就自告奋勇了。福临大喜,亲自扶她上马,开始还有些担心她逞强坠马,后来见她骑术精良,心下大喜。本来这藏马较之于蒙古马还稍显矮小,持久又力好,能在高原通行无阻,在山地骑乘和驮载,步伐敏捷稳健,更不用说是在平原地带了,实在是适合佟佳氏这样的小女孩乘骑。皇太后看了也是心中欢喜,随即赏赐了不少东西。

    当晚,一时兴起的皇帝就在位育宫临幸了年方十四、“飒爽英姿”的佟佳氏。事毕,志得意满的福临躺在佟佳氏身边,激昂陈词:当年唐朝文成公主进藏,唐蕃和睦,却未能真正一统。朕入定鼎中原,万民共主,蒙藏皆已臣服,首要就是“满汉一体”,天下一家了。你佟佳氏祖上就是关外归顺我大清的汉人,今日,朕也在你身子上满汉一家了!……此后一月内,福临趁着兴头又陆续翻过几次佟佳氏的“绿头牌”[4],并且把佟佳氏由一个小小的常在,进贵人。果然,集满蒙汉“三位一体”的二皇子的小种子,就在佟佳氏腹中孕育开来……

    变作婴儿的弘毅并不知道,历史真是如此的“巧合”:

    360年后,自己第一次进入景仁宫(2013年8月),到穿越而生(2014年4月),正好是八个多月。而另一个时空,佟佳氏“十月怀胎[5]”,从得知有孕(顺治十年七月)到诞下皇子(顺治十一年3月),正好也是八个多月。也就是说,佟佳氏知道自己怀孕而禀报皇太后之时,就是弘毅开始与景仁宫血脉相通之日。(回应各位读者,说我前面章节“引子太长”,是因为伏笔太多呀!委屈死了。)

    而福临还要为“种下”婴儿弘毅而引发的问题大动肝火。当内务府[6]禀报说皇太后为庆贺庶女和硕公主下嫁,已下旨翻修景仁宫时,福临老大不乐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一个多月前的七月初五日,就下旨暂停宫内一切工程建设,[7]连自己的正规住所乾清宫都暂缓重修了,以节约用度与南明作战,关键是自己一头雾水,压根就忘了是在什么情况下宠幸的佟佳氏。

    叫内务府查看记录,自己到底何月何日办的这事儿,可他们居然毫无记载。福临大怒,下旨严办这些无用的奴才。幸亏记得自己因为**喇嘛上表谢朝廷封号一高兴,当天就临幸佟佳氏,这才命人记录在册。

    看到皇帝恼怒,身旁的太监吴良辅顺势进言,说是内务府承袭大清入关之前旧制,其内是一众包衣奴才领着宦官给主子办差。这包衣奴才不是阉人,自己家眷众多,经常为俗事分心,而且多是满洲宗室的门人、包衣,往往吃里扒外。不像阉人没有后人、没有出身,只会尽心服侍皇上。他还建议万岁爷仿效明朝旧制的“二十四衙门”,让包衣奴才只办差,不当权。福临对吴良辅的良策大为赞赏,于是传谕内院,命于位育宫设执事官(主要掌管皇帝起居,顺便记录皇帝的风流小账)。又仿明代旧制,设司礼监等十三衙门[8],作为内廷机构侍奉皇帝及皇室,并以宦官吴良辅为总管,居四品。十三衙门恢复的同时,内务府便遭裁撤,原被驱逐出宫的旧明宫监,都被吴良辅授意陆续收入宫中,据说竟有千人之多。吴良辅等主要宦官,凭藉皇帝对他的宠信,公然结交外臣,揽权纳贿,成为一大祸患。也引起了满汉群臣、甚至是皇太后的警觉和不满……

    志得意满的思绪终于被殿外的嘈杂惊扰,景仁宫里的福临只好淡淡安抚佟佳氏一番,就重回宝座之旁陪着皇太后,思考着当下的情形:现在看来,这新设不足一年的内十三衙门,在如何处置“景仁宫奇瑞”这件事情上,还是不太得力呀!回去之后还要提醒吴良辅才好!

    而皇太后听了吴良辅关于询问结果的禀报,有些心烦,随口问道:“你是皇帝的内十三衙门的大总管,你倒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吴良辅刚才大呼小叫的把这景仁宫里的上上下下一众奴才训斥的过瘾,就好像自己在呵斥那躺在床上的新进康妃一样,还在意犹未尽、暗自过瘾,竟没有听出皇太后话中的不满之意,就闪烁其词、暗有所指的回道:“奴才觉得,还应对这些宫人严加审问,景仁宫明明修葺一新,为何却平白无故少了物件,又平白无故落在了刚刚诞下的小爷手中……”

    “平白无故?!什么是平白无故?!难道你要说是这景仁宫的下人为了取悦哀家、取悦皇上,竟然欺君罔上、编造异事来求得鸡犬升天吗?!难道我爱新觉罗家就不能募得天帝垂爱、降以祥瑞吗?!难道你还要质疑哀家当年在慈宁宫说的那番平白无故的祥瑞之象吗?!你个大胆的奴才!”皇太后突然盛怒,大声斥责的同时,身体前后颤抖着!

    “额娘息怒,额娘息怒!”福临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皇太后,万般无奈回过头来,附和着却有些不忍心似地“训斥”着吴良辅:

    “大胆奴才,气坏了皇太后,你就是死罪!”

    在皇太后训斥的时候,吴良辅已经乖乖跪下了,却有些不服气一般,只是静静听着。他心中有数,皇帝福临自幼即位,却没有一天能够承欢于太后膝前,全是那个多尔衮从中作梗。所以,自从六岁开始,自己就和这位主子形影不离,吃喝拉撒睡,全都照顾的头头是道。十多年下来,没有外人的时候,福临对自己可谓言听计从,敬若长辈。

    最关键的还在于,正是因为这种缘故,福临幼小的心灵深处,早就买下了憎恨多尔衮,埋怨皇太后的种子。随着亲政之后的政局逐步稳定,母子之间的罅隙越来越深,这两年甚至到了互相看着不顺眼的地步了。特别是在废后一事上,皇太后虽然最终应允,却心生愤恨。现如今她呵斥自己几句,只要皇帝福临不表态,那就是万无一失的。

    可没成想,皇帝此时也回过头来呵斥自己了,这可吓得吴良辅赶紧低低地跪伏于地,连呼“奴才该死!”

    福临不再说话,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脸色铁青得看着吴良辅,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本来嘛,你怀疑就怀疑吧,说得这么直白干嘛,还用了什么“平白无故”的词儿!刚才朕的老娘可刚刚拿朕的出生说事儿,你这蠢奴才还要触怒圣颜!蠢材、蠢奴才!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才好的时候,还是苏麻喇出来评判了。她款款走到孙氏面前,轻轻抚弄了小弘毅一番,转身说道:“皇太后,主子,小爷手握禁内御用之物降生,还偏偏就在这景仁宫,的确就是天降祥瑞与我大清呀!”这是迎合皇太后的,自然会得到那位老姐姐的赞许。

    “而且,惜薪司也已载明,这铜件是在康妃有孕之后才补上的,也是尽心尽力办差的说法。”这句话是给足了皇帝和吴良辅的面子,福临十分受用,而吴良辅也心怀感念,越发清晰的知道对这个苏麻喇,以后一定要小心伺候。至于为什么先后遗失铜件两次,苏麻喇不想提醒,别人也无心牵挂了。

    “再者,偏偏景仁宫失落了这个物件,而小爷就诞生在康妃的寝宫。小爷出生之时,绝无外人,稳婆近侍绝不敢、也断不能弄虚作假。更为要紧的是,他手掌之上的胎记也断断造不出假来呀!手握御用之物生在皇家,这是我大清国祚长久、永续万世的天降祥瑞呀!奴婢恭喜皇太后、恭喜主子!”苏麻喇说着抱过孙氏怀中的弘毅,倒头遍拜。这一来,就等于是拍板定案了,任凭谁也不敢说大清不能国祚长久、永续万世呀!于是所有人都跪拜下来,山呼万岁!躺在床上的康妃对苏麻喇姑的感谢自不必说,就连小皇子的奶口孙氏,也是感激涕零,喊得最为起劲。她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把对早亡儿子未尽的爱全部投入到弘毅的身上,视如己出。谁要是这时候对这个小婴儿有半点不利,她真的愿意以命相搏。恰恰就是那个自己老公的顶头上司,建议设立什么十三衙门,弄得自家丈夫整天就像孙子一样对这些阉货低头哈腰的,还要忍受不男不女之人的奚落刁难,而且刚才对小爷的险恶用心更是罪该万死呢!

    “早看你不顺眼了,吴良辅你个阉货!你既已不是男人,却连个女人都不如!我们女人还能生子哺乳,你就知道搬弄是非、仗势欺人,做些恶心透顶的丑事!今天居然想要编排我的小爷,早晚有你好看!”孙氏在心中默默诅咒,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吴良辅。此时,这个阉货如释重负,也在山呼万岁。

    躺在苏麻喇怀里的婴儿弘毅早已因为“被跪拜”而眼冒金星,但是从这恢弘的集体跪拜场景中,他得出一个基本判断:自己和自己的铜件,还有自己的再生娘,应该是安全了。而刚才让皇太后动怒的那个中年太监,和青年皇帝明显是穿一条裤子的,估计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以后要多加留意、小心提防!

    一桩本似欺君罔上的大案,终于化解为天降祥瑞的大吉,并且在一道上谕内外、君臣同喜的诏书中圆满落幕。当曹尔玉膜拜完毕、慢慢退出向殿外,“恰巧”经过孙氏面前时,低声用汉话说了两句话:“小主子成了!小心吴良辅!”已经被送还给孙氏的弘毅把这两句话听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仰头看到孙氏眼中的宽慰,心中种下一个念头:“这一家人真正可用!”然后,狠狠盯住那个重新站在皇帝身旁、又做趾高气扬状的太监吴良辅:

    死太监,小爷初来乍到第一天,你就给我下绊子!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居心,你和小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1]清初称今西藏大部分地区为乌斯藏。

    [2]雍正八年(1730年)改建,并改名为“箭亭”。就是后来重臣“赐紫禁城骑马”进入内城后,到了箭亭必须下马的地方。

    [3]古人称月经为月红。

    [4]清朝皇帝选秀女、召幸后妃时用绿头牌。清宫在挑选秀女时,牌子上写明该女子的旗籍、父名、本人年岁、有无生疤等内容。初选通过称之“留牌子”,等待复选。落选者称之“撂牌子”,即可自行婚嫁。另外,皇帝每晚召幸后妃时,同样靠翻绿头牌决定。即在皇帝晚膳时,后妃们都递上绿头牌,皇帝决定当晚召幸谁,就将其牌子翻过来留下。。

    [5]常识,十月怀胎其实也就是九个多月,俗称十月。给少年儿童普及一下生理卫生知识,哈哈!

    [6]不是笔误,那时还是内务府!清入关之前就已设立。

    [7]史书记载确有此事,时间也对。

    [8]正史记载内十三衙门应设立于顺治十年六月二十九日,此处拖延两个月,为了配合剧情需要。请见谅!

第十三章——母子分离苦

    在苏麻喇的运筹帷幄之中,一场因婴儿弘毅的到来而险些产生的动荡顺利演变为“天降祥瑞、永佑大清”的华彩乐章,皆大欢喜,除了总管太监吴良辅。

    看一眼今天刚诞生的“小爷”,吴良辅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皇太后对自己大声呵斥的时候,真是命悬一线。在砍头危险被苏麻喇化解之后,那一股忿忿不平的心气儿就占了上风。

    眼前这正在逗引小婴儿的皇太后、皇上,还有那个新进“康妃”的佟佳氏,他们这一家人所表现出来喜得贵子的欢喜,更是让自己一个废人倍感煎熬。根据自己的判断,凡是皇太后高兴的事情,最后往往变成皇帝主子不开心,如若这样,自己还要继续抱紧皇上的大腿,进一步盯紧这位皇太后,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提醒皇上主子。

    特别是那个佟佳氏,着实是看着不顺眼!入宫之初,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居然也不懂或者说不屑这宫中的规矩,连一分像样的见面礼都不曾孝敬过自己!

    虽然自己因此总是处处掣肘,以免那位年轻气盛、性~欲~旺盛的皇上施她恩泽,可造化弄人,那天在射殿竟让这个小丫头成了!更可气的是,因被宠幸按惯例进位贵人之后,她对自己更是没有一点“孝敬”之意!还有这佟佳氏的老爹佟图赖,小小一个三等精奇尼哈番、固山额真,在下朝的路上见了自己,居然趾高气昂,连个招呼都不曾主动,更别说私下里的结交孝敬了!还真把咱家当做那不中用的阉货了吗?!不行,不能让这康妃再得意下去了,要让她知道这后~宫~之内,谁才是那响当当的人物!

    “皇帝,你瞧这小子,长的和太宗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似呢……”吴良辅刚要使出手段,突然听到皇太后发话,只好悻悻然继续站在一旁。

    婴儿弘毅正苦于自己的脸蛋被这一帮“至亲”摸来拧去的,好不烦躁,顺便对梦穿大清的自己,现在到底拥有一副怎样的相貌产生了好奇,可惜动弹不得,要不然早就爬起来找一面铜镜端详去了。可惜,还不懂满语的弘毅听不到下面的对话——

    “皇额娘,儿臣也是觉得有几分相似之处……”抬头一看自己的娘亲,此刻却不知何时已在眼角渗出几滴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福临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当年,赶紧跪在额娘膝下,也眼含热泪说道:“皇额娘,别难过了。您为了咱大清、为了爱新觉罗家付出了多少艰辛、忍受了多少委屈,儿臣决不敢有一刻忘怀!您放心,这大清的天下,儿子我一定让它万世永续!……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嗯,让皇帝难过了,都是哀家不好,起来吧,今天咱一家三代人,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好好说说话。”拉起福临按在身边,皇太后继续道,“刚才来这边之前,有贵还刚刚告诉我一句汉人的词儿,叫做含饴弄孙,哈哈,说得好呀,哀家一个老太太,看着皇帝现在把咱大清治理的越来越好,心里高兴,我呀,就可以专心的咬着糖块,和那两个小孙子玩去了呢!”

    皇太后知道儿子皇帝一心慕汉,故意说了一句汉语成语,也算是主动亲近儿子了。再看福临一眼,果然见皇帝儿子有些兴奋的意思,赶紧接着又说:“不过呢,有件事还请皇帝一定要下旨办好才行。”

    “请皇额娘示下。”福临正在为皇太后不再干预朝政的意思高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紧,赶紧问道。

    “就是那《太宗实录》还要抓紧勘定才好,不可大意。”

    原来是这事呀!福临心下大宽。《太宗实录》就是全面记录福临之父、皇太后之夫、先帝皇太极一生的官方档案,而且还要公开发表。而皇太后和洪承畴、多尔衮的历史渊源如何载之典籍就成为博尔济吉特氏的一大关注重点。而作为皇帝,福临是知道这其中的要紧的。

    “请皇额娘放心,儿臣来这儿之前,也正在位育宫看刚刚编成的《太宗实录》。不是也叫他们给您送来一本圣裁了吗?”福临回道。

    “嗯,哀家也是看了,修得不错。可惜那个大学士、总裁陈名夏了,非要胡言乱语什么‘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的蠢话,皇帝严办他是对的,他不中用,天下有德有才又对我大清忠心耿耿的士子可有的是!就像那个纂修副总裁,叫做蒋赫德吧?哀家看他治学严谨、心思聪慧,就可加重任呀!”皇太后抓住了这件事的根本,主要执笔人陈名夏原来是皇帝的人,幸好刚刚被绞,当下如果将新任执笔人早早收入帐中,对自己是大大的有利。

    看了母亲一眼,福临也接着说道:“儿臣也是这个意思呢,皇额娘圣明!吴良辅,即刻传旨下去,擢升《太宗实录》纂修副总裁蒋赫德为国史院大学士。[1]”吴良辅只好先去传旨,无奈将心中的怨恨先暂且放下。

    皇太后满意的看着儿子,欣赏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脸色一闪,接着说道:“皇帝,哀家近来身体也不错,时常摆弄一些花草,近旁还有苏麻相伴,也是惬意得很。再加上康妃生了这个小皇子,还有咱们原来的大阿哥[2],两个小家伙可以经常来陪着哀家解闷儿,欢喜得很呐。”福临有些茫然,一时没明白额娘的意思。

    “所以呀,哀家打算这几日就下一道谕旨,让那些亲王贝勒家的福晋、侧福晋们都歇一歇,不用三天两头往哀家的慈宁宫跑了,也好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赶明儿就停了命妇更番入侍后妃的旧例吧。”皇太后见福临默然,以为是他动了心思,就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原来是针对她?!”福临恍然大悟,在心里默默说道。其实,皇太后早已发现福临和他弟弟、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眉来眼去,似有隐情。

    “这后~宫之事,一切全凭皇额娘安排,儿臣无异议。”福临口中无碍,心下却早已恼怒他额娘,也顺带把自己的小儿子算了进去:生个儿子,却牵扯出这许多事情来!

    作为婴儿的弘毅看着那娘俩对话,实在是百无聊赖,只好回头去看奶嬷嬷孙氏,嘴里“嗷嗷”唤了两声,算是招呼一下,却全然不知自己的新任皇阿玛福临正在“爱屋及乌”的愤恨自己呢。

    孙氏发现小皇子看着自己嗷嗷,立即母爱泛滥,奶水立即大有喷薄而出的态势。可是在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前,自己可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拿过来就喂。好在皇太后经验老道,听到小孙儿呼唤,就知道是他饿了找奶口呢。其实弘毅还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闲的无聊罢了,各位看官也不要胡乱揣测才好!

    “孙氏呀,你也喂喂小皇子吧,别饿着他。这大半天的折腾,他也累了、饿了呢。对了,苏麻,你可记哀家到了这景仁宫后,这么半天了,这小皇子还一口奶水没有吃呢,瞧他也不哭闹,尽由着他皇阿玛来研判了,哈哈,果真是大有灵性呀!”

    苏麻喇一边帮着把小弘毅送到孙氏手中,一边应承道:“可不是嘛,主子的皇儿,个个都承了太祖太宗和主子的英明,绝对错不了的!”

    看到孙氏抱过婴儿准备闪到偏殿去哺乳,因为弟妹董鄂氏的事情而兴趣全无的福临早就准备找个借口告辞而出,正好顺势说道,“皇额娘,儿臣还有一些题凑没有批完,就先给您跪安了。”

    刚要走人,早就回来站在皇上身后、蓄势待发的吴良辅却说道:“主子,小爷的居所您看是在何处为好?”

    原来,为了防止后~宫嫔妃诞下皇子之后“母凭子贵”,进而干涉朝政,清朝在入关以后就执行严格的皇子独居制度,小皇子生下后不久,就要离开生母到宫城北部的乾东五所或是乾西五所去单独居住。当时,大阿哥就已经住在了乾东五所的东一所。但是,这个制度并没有明确规定皇子出生之后多久才要搬去独居,而这个“多久”,可以是十天半月,也会是满月之后,没有定数。而此刻,我们的婴儿弘毅从上午十点多出生,到现在才不过半天,任凭谁也还没有想起这件母子分离的惨事来呢。

    闻听此言,床上的康妃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大声喊道:“皇太后、皇上,让奴婢多陪陪小皇子几天吧!”然后就在床上咚咚咚的叩起头来,无助的泪水泉涌一般,一会就湿透了身下的锦被。

    见此光景,福临有些懊恼,回头看了看吴良辅,想说什么,却也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还是自己新任的内十三衙门总管,这些后~宫的规矩,也是有的,适当给奴才一点权威,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往往就会换来奴才对自己这个主子的十万分的殷勤侍奉。只是福临也在想,吴良辅这么早就提出这个动议,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皇太后和苏麻喇也是一怔,虽说这是宫内规矩,可母子连心呀,你吴良辅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提出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厌恶。可规矩就是规矩,这也让皇太后不好随便表态,无论准或不准,都是让人坐蜡。

    “皇太后,主子,奴才已命内十三衙门惜薪司将东西五所全部打扫干净,就等着皇太后和主子颁下旨意,奴才就把一应用度给小爷摆布停当去。还有小爷的使唤,分别是保姆八人,奶嬷八人,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各四名,还有守门、清扫等执事太监,共计四十人,都已经安排停当。”吴良辅根本无视在床上叩头的康妃,跪在地上就直说自己的打算。

    “这……”福林一时没有主意,回头看着皇太后。

    “皇帝,这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改,你定下的章程也不能动,吴总管说了,这事还真就得办!”皇太后一边说,一边瞪了吴良辅一眼。不管那边这个阉货又是磕头又是谢恩的,她继续说道:

    “但是皇子尚小,诞下不过半日,不可大费周章。康妃也是才加恩宠,就让他们母子再多耽搁些日子吧。另外,那些为小皇子准备的使唤人等,让内十三衙门把名册呈上来给哀家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如果不妥,就从我慈宁宫调过去几个,也好替哀家多长长眼。特别是那个小功子,聪敏缜密,就调过去给小皇子的使唤人们做个佐领吧,皇帝,你说呢?”

    跪在地上的吴良辅既然搬弄出了是非,此时早已是心意已决,一不做二不休,抢在福临开口之前说道:“奴才叩请皇太后尽早将小爷移居东西五所!”

    不管皇太后的眼神能把自己千刀万剐,他继续说道:“奴才是前朝的内宦,亲眼看到那些亡明的皇子皇孙们,就是因为在生母身边日久,对女眷多有儒慕之情,动辄就像女人一样柔弱哭泣,成不了大器。不仅如此,他们还都习了一些纨绔浮夸之气,小小年纪,只知道作威作福,仗着自己的母妃庇护,有恃无恐,全无中兴天下之志,那前明不亡才怪!而我朝太祖太宗皇帝早已立下规矩,我大清绝不能有那些没用的爱新觉罗子孙。皇子只有离母独居,才能习得弓马、豪气凌云,才能杜绝子仗母势、母凭子贵,才能保我大清万世永昌呀!”说完,吴良辅也“咚咚咚”的叩起头来,一边也是泪流如注,一副冒死进谏、死不足惜的忠臣模样。

    这样一来,任凭是皇太后,也无可辩驳了。那太祖太宗的训诫,就像一座大山,绕不过、爬不了,只能乖乖就范。连那边的康妃,也赶紧止住哭泣,跪在床上。这时候再要求和小皇子住在一起,那就是“子仗母势、母凭子贵”了,就必定耽误了皇子的成长,就妨碍大清的万世永昌了,谁担待得起呢?

    “既如此,今日就让小功子护着小皇子移居乾东五所的二所,去和东一所的大阿哥作个伴儿吧……哀家身边的伶俐近侍也让苏麻挑几个一并跟了过去。皇帝,你说呢?”皇太后无奈的表态了。

    “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福临听了吴良辅的演说,心下欢喜,更觉得自己任用此人,真是英明至极了,也就满口应承下来。不过转眼看到悲切的康妃,心下一软,接着说道:“皇额娘,儿臣幼时的乳母朴氏[3],虽遵懿旨在宫中颐养天年,却也正值壮年。儿臣也甚是倚重她的温良慈善,不如一起陪着小皇子迁居东二所,也好有个年长持重的精奇嬷嬷[4]统揽照应。”

    一举多得,这朴氏虽是皇额娘照拂有加,却也是自己的至亲一般,既可以体现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对小皇子的关照,又可以安插耳目,防着慈宁宫的人一势坐大。

    “也好,皇上思量得周全!”皇太后知道儿子的心思,也就允了。

    这娘俩“推心置腹”、你来我往的智斗,独独苦了床上的康妃。生了儿子,却一天也不能亲近,因为,那是他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子,是大清国的国祚所在,是天下万民的小爷,甚至上天庇佑的话,将来可以是哪一位皇后福晋的,却唯独不是她佟佳氏的……

    皇太后宽慰了康妃几句,也觉得心中难耐,就起驾回宫了。福临那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随便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也起驾回了位育宫。在康妃的哀求下,吴良辅勉为其难又让孙氏从偏殿把婴儿弘毅抱了进来,交到生母手中。康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哀和无助,抱着婴儿痛哭起来……

    望着自己的再生娘如此凄凉,弘毅大体也就猜出来是要母子别离了。当康妃的泪水成串打落在自己的脸上时,他也想起那个时空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面对自己的“离去”,还有对自己情深意切的小艾,他们此刻又会是怎样的悲痛。于是,弘毅也痛哭起来,痛彻心脾的痛哭……

    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的景仁宫,

    上午,天地初开,天降祥瑞;

    下午,纵横捭阖,波澜壮阔;

    傍晚,母子离别,撕心裂肺;

    而北边的乾东五所,灯影闪烁,吉凶未卜……

    [1]正史记载,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两件大事,一是玄烨诞生,二就是这个蒋赫德任国史院大学士。

    [2]自皇太极称帝后的崇德三年八月,清皇家制定人口登录制度,由礼部负责,并命宗室子女“每得一岁,将其年龄、名字记于档册交来”。这种档册登录,为以后皇太极的子女将夭殇者也记入《玉牒》留下了素材。清入关后于顺治九年设立宗人府,皇家人口登录制度正规化,此后,《玉牒》所记皇家子女也更完整,排序也更准确。

    顺治、康熙两朝,皇室子女在日常实际称呼时,并不是按计殇统排法,而是以成育者排行。如顺治皇帝的皇子,《玉牒》虽记为:第一子牛钮(或作钮钮),顺治八年十一月生,3个月后夭殇。第二子福全,顺治十年生,后来封裕亲王,康熙四十二年51岁时亡故,而福全的弟弟康熙皇帝在这一年为福全所作的碑文中,则称其为是“皇考世祖章皇帝之长子”。所以,本文大阿哥都是指福全,二阿哥为玄烨,和后世小说中的“习惯用法”不一致,再次做一说明!

    [3]朴氏,朝鲜人,顺治乳母之一。顺治十六年(1659),当南明的郑成功围攻南京的消息传到北京,福临大发雷霆,扬言要御驾亲征。面对百官劝阻,他竟用剑把御座劈成碎块,于是再没有人敢站出来谏止。其母孝庄太后转身退去,另遣福临的奶妈出面劝阻而止,因为奶母是被满人敬之如自己生身母亲一般的。朴氏前后经历太祖、太宗、世祖、圣祖四朝,卒于康熙二十年(1681)。康熙帝对朴氏加以追封:“世祖章皇帝乳母朴氏,保育先皇,克昭敬慎;朕躬幼时,殚心调护……今封为奉圣夫人,顶带服色,照公夫人品级。”朴氏葬于清东陵,其墓是东陵周围四个陪葬乳母园寝中规制最大的,也是东陵最早的陪葬墓,两统托龙碑和七统碑很有特点,是东陵的必去之处。

    [4]精奇,即满语“看妈”的意思,“嬷嬷”则是伺候阿哥格格们的妇差。“精奇嬷嬷”主要是教导阿哥格格们的礼仪和习惯,在照顾他们之后,也严格控制他们的饮食、睡眠以及礼仪。

第十四章——迁居东五所

    尽管婴儿弘毅和“小小少妇”康妃两个人哭的情真意切、感天动地,但是总管太监吴良辅却在一旁沾沾自得。耐着性子忍了半晌,他终于来到床边,稍稍一躬,就用阴阳怪气的娘娘腔说道:“康妃呀,小心您的身子了,都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不能哭,要不然这月子里就可有得瞧了,您的身子这么娇弱,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可惜了!”

    说完,吴良辅就伸手去接康妃怀中的弘毅。就在这时,他却怔怔盯住了婴儿,更准确的说,是聚焦在了婴儿前面的区域!原来,康妃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产子、哺~乳(在弘毅大义凛然下,只是让小婴儿含了一口,没有实质性催奶)、跪拜、叩头,现在早已是衣衫不整了,母子两个痛哭一顿,不知何时胸前的中衣早已歪斜,露出了雪白的胸脯。虽然在刚满36周岁的婴儿弘毅(这么别扭,看官勿责!)看来,这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不成熟型,但在永远失去了男人“雄风”的阉人眼中,却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吴良辅那双本应伸向弘毅的贼手,却看似无意为之、实则迫不及待的向康妃中衣之内探去……

    本来婴儿弘毅闭着眼睛正在痛哭,好不容易平静一些了,准备利用现如今唯一、却也十分有效的感情利器——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去安慰一下再生娘,来个至少温情一点的离别,可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细皮嫩肉的手正向康妃的胸部袭来,还以为是宫女为她整理衣服呢,抬头一看,一张猥琐奸佞、垂涎欲滴、变态扭曲的丑脸就在眼前——吴良辅!

    弘毅大怒,原本那个时空一众衣冠禽兽、不得好死的个别“小学校长”恶心透顶的行径一股脑的窜了出来,不待多想,弘毅张开血盆……小口,对准刚刚抵达自己面前,半个指头却已经窜进中衣的手掌,狠狠的“咬”了下去,可惜呀,现在的弘毅只是新生儿一枚,一颗牙齿也没有,也就只能用两片嘴唇夹住而已。可就算是这嘴唇的一夹,挽救了康妃的清誉,也把变态老阉人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康妃在吴良辅那色眯眯夹带着惊惶无措的脸上找到了答案,立即收拾衣衫,正色道:“吴总管,你是要抱走小皇子吗?本宫看你年老体衰,手脚已经不大灵便了,就不劳你费心了。小功子,你搀好了吴总管,别一会儿出去的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让别人以为咱这景仁宫的人害了一个老奴才,好说不好听呀!”

    没有占得便宜,还被人暗地里诅咒了一番,吴良辅一把甩开新进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冷笑着伸过来的手,自己懊恼的走到外间正殿候着去了。

    不理睬那阉货,康妃转而对着孙氏,用汉话说道:“孙氏,你来抱去小皇子吧……你我虽为主仆,但妹妹我就在这里给你一拜,好姐姐,请你好好照拂我的小皇子,他还这么小,一口我的奶还没有吃上,就……”一边把婴儿弘毅抱在怀中给孙氏行礼,康妃又一次泪如雨下。

    见此情景,孙氏也是有喜有悲,喜的是康妃主子居然认了自己做姐姐,悲的是这母子生离,揪人心肠。孙氏急忙跪倒,也用汉话回道:“奴才不敢僭越造次!请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将小爷伺候周全,也一定把小爷喂得生龙活虎!奴才虽然是一个奶口,但奴才会每天告诉小爷,她的娘亲是谁,他的娘亲是多么喜爱他、牵挂他!”

    一句汉话“娘亲”,直把同为汉人的佟佳氏听得心如刀割,强忍着悲痛,又是好一个在婴儿弘毅的脸上亲了一遍,才不舍的将他交给了孙氏,眼里却是万般的感激和拜托。此时的弘毅,被刚才那句汉话也感动的稀里哗啦,自然而然的配合着这“一递一接”再次啼哭起来。

    康妃瞬间不舍,又要伸手来接,一旁的小功子知道这个过程要是这么彩排下去,天亮也没有个完结,就上前一步,拦下同样心肠柔软的孙氏,对康妃说:“康主子别难过,小爷在东二所一定周全,您就放一万个心!要是有谁敢对小爷不利,小功子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和他拼个死活!”这当然也是一句汉话,弘毅明白,门外的吴良辅也明白,直接就在门外“哼”了一声应对。有了刚才小皇子那貌似“天威难测”的一口,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是不敢再进去了,毕竟,这位小爷是手握奇瑞诞生的,还真说不准是个厉害角色,现在暂且缓缓,后面在皇上面前还有你们的好受!吴良辅忍不住腹诽一番。

    最终,令人肝肠寸断的母子离别桥段还是不得不落下帷幕,弘毅在孙氏的环抱中坐上了小轿,小功子扶轿,吴良辅前引,几个被苏麻喇叮嘱一番之后留下的宫女左右伺候,一行人穿入夜色,一路朝北,向乾东五所而来……

    昏暗中,孙氏再一次将当下婴儿弘毅唯一的吃食送了出来,弘毅配合一大家子人忙活了半天,实在是又渴又饿又累,就毫不客气的享用起来。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在闭上眼睛之前,弘毅突然想到,如果这是一个梦,我就会在梦醒时分再一次回到小艾的身边了。到那时候,一定要告诉她,这大清皇家的后~宫~,步步惊心;这爱新觉罗的女人,宫锁沉香;这顺治王朝的后台,康熙奶奶;这穿越大戏的主角,弘毅康熙!还有这皇室专用的奶口……这个……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

    *

    慈宁宫。

    皇太后只吃了一点儿点心,也罢了晚膳。苏麻喇知道这位老姐姐现在的心结,就淡淡说道:“皇太后,奴婢觉得皇上身边的那个吴良辅,需要早些提防才好……”

    “哦,为何?”老姐姐明知故问。

    “奴婢只是觉得,一个太监做了正四品的主事,将这后~宫~之内大小事务揽于一身,偏偏又赶上皇上是有些心性的,奴婢就怕他把皇上引得……”苏麻喇虽然没有看皇太后,但是多年的相处,她知道此刻,老姐姐会想到谁了。

    “你是说,那个福晋董鄂氏?他吴良辅会有这个胆子不成?”皇太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望着苏麻喇。

    “刚才在景仁宫您也瞧见了,几句太祖太宗的遗训就堵住了奴婢的嘴,这心思可是难说啊!”苏麻喇将话头引到自己身上,避免皇太后的尴尬。

    “哼,太祖太宗训示的时候,他个阉奴还在这北京城里伺候前明崇祯呢,这会子倒张口闭口的教训起哀家来了!要说老祖宗的遗训,还是我们这些老人清楚,是吧,苏麻?”

    “皇太后说的极是!”苏麻喇赶紧应承。

    “我看呀,这太祖太宗的遗训不能任谁都捡起来说事儿,赶明儿《太宗实录》编修完成,就和皇帝说一声,赶紧再把太祖太宗的圣训编纂出来,好让那些奴才们不敢胡言乱语。”皇太后和苏麻喇说到了关键处,连自称哀家也免了,显得格外贴己。

    “苏麻记下了。”这边也相应变了自称。

    “苏麻,还有,明天你去东二所看看我那可怜的小皇孙,可千万不能让他饿着冻着的,提醒那帮奴才小心伺候,否则我可严惩不贷!毕竟这是我们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可大意不得呀!”皇太后强调。

    “苏麻明儿个一早就去把您的懿旨宣了去,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服侍您梳头了呀!”苏麻喇打趣道。

    “好你个苏麻,我就等着你回来给我梳,还少了你的差事了?啊?”皇太后也顺势玩笑起来,这一主一仆,此时此刻,没有群宫女太监在旁伺候着,就更像一对姐妹,再也没有刚才在景仁宫里的那般拘束持重……

    *

    位育宫。

    福林端详着一方金印,那是本月初七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尙质遣使进贡,请朝廷赐颁新的敕印时,一并缴还的故明敕印。可这金印在灯光下一闪,晃得皇帝却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今年二月十八日清明节那天,福临下旨,派遣一等伯、内大臣索尼去祭拜敖汉公主[1],并借此机会召集一众自己的兄弟姐妹去慈宁宫看望皇考[2](皇太极)的诸位在世妃嫔。借此机会,他又和命妇入侍的董鄂氏眉来眼去一番。本来打算等到端午节那天在如此照搬一次,能够再和她调笑一番,偏偏那个小子一个月后就出生了,偏偏皇额娘这个时候要停了命妇更番入侍后妃的旧例,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吗?难道我这个当皇帝的,要见天的往一个“带哦”(拟音,满语弟弟的意思)的府上跑吗?

    可恶呀,什么时候出生不好,居然生在这个时候!

    看到皇上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吴良辅心里明白,皇上又在想那个弟妹董鄂氏了。去年中秋,皇太后在慈宁宫和一群入侍的福晋、格格们赏月,皇上也去了,就一眼瞄上了太宗皇帝十一子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两人比赛吃螃蟹谁吃得干净,输的罚酒,结果自然是皇上输了,董鄂氏给他斟酒的时候,皇上的眼都直了,还故意碰了董鄂氏的手指头。那董鄂氏却也含羞带笑,一点没有嫌恶的意思。这一切都被吴良辅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了。

    “主子,今晚翻哪个宫的绿头牌?”吴良辅接过执事太监的银盘,问道。

    “去。”皇上没有兴趣,只用了一个字。自从见到弟妹董鄂氏之后,后~宫~就没有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女人了。

    “主子,带到下个月十八日小爷满月,按照咱满洲的风俗,要办满口,这宗室至亲都是要来给您和小爷祝贺喜庆的,奴才一定安排的让您满意……”吴良辅笑眯眯地说。

    “朕知道了。”福临继续出神。

    见皇上没有明白,吴良辅悠悠的说:“到时候十一贝勒和福晋一定会到的……”

    福临突然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对对对,是要好好准备才好。吴良辅,朕命你悉心准备,好好操持此事!”看来这个小皇子还是有用处的,福临暗喜……

    *

    西单购物街。此时的弘毅拎着一大堆购物袋,跟在小艾身后,气喘吁吁。四月份的北京已经开始慢慢暖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热了,弘毅满头大汗,可前面的小艾却是不管不顾,挨着个的进店、购物、出门,再进店、购物、出门……弘毅就只能跟在后面进店、付账、打包,再进店、付账、打包……“小艾,你等等我呀!”眼看就把小艾跟丢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弘毅喊道。小艾突然停下来,大吼道:“再让你去吃~人~奶,再让你去用奶妈,你去吧!不用再回来找我了!”说完,小艾哭着跑掉,消失了……“小艾,小艾,我是万不得已呀,不吃那口当时我就饿死了呀!谁知道那是在做梦呀,要早知道做梦饿不死,我才不敢呀……小艾!小艾!”不管周围的人群停下脚步投来鄙夷的目光,弘毅拼命大喊……忽然,孙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和蔼亲切的说:“小爷,别哭了,来,让奴才喂喂您,小爷一定是饿了……”说着,就把一对白花花挺立的吃食送到自己的嘴里……“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奶~,我要小艾……”弘毅死命挣扎,却尽是无谓的抵抗,最终也抵不住这嘴边的诱惑……“呜呜,小艾,不要走,呜呜……”又忽然,自己的妈妈来了!他揽过弘毅,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的说,“娘离不开你呀,我的儿呀!”……

    *

    乾东五所之二所。孙氏几乎彻夜未眠、衣不合襟,一遍遍将昏睡中的弘毅揽在胸前,一次次轮番将双~乳~塞进小爷的口中。看着迷迷糊糊却不时啼哭的婴儿,孙氏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孩子啊,你离不开娘亲,娘亲也离不开你呀……”似乎是说给小皇子,也似乎是在说给那个早殇的儿子……抬头看看这空荡荡的二所东间,孙氏轻叹一口气:“这儿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好好睡吧,不怕,没人会欺负你,不怕啊,乖乖睡吧!还要快快长大呀,那时候,就真的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筝儿声,

    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蓝轻摆动,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伴着熟悉又陌生的《摇篮曲[3]》,东五所里这个遭遇大变的婴儿,终于慢慢睡沉,还努着小嘴,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声音——“娘!”

    【写此篇的时候,弘毅的母亲身体有恙,默默给她祝福,也祝天下所有的“娘亲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1]敖汉公主(1621——1654),皇太极的长女,固伦公主。其母为皇太极的继妃乌拉纳喇氏,与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次子洛格同母。后金天命六年(1621)三月十二日生。天聪七年(1633)13岁时,嫁给蒙古熬汉部博尔济吉特氏台吉班第,号称敖汉公主。班第在崇德元年(1636)被封为敖汉郡王,顺治十三年(1656)卒。十一年(1654)公主去世,

    享年34岁。

    [2]皇考:考,在文言里指已经死去的的父亲。皇考,就是在位的皇帝对先皇的称呼。

    [3]该民歌的当代大陆流传版本词曲作者为郑建春,生前曾任大连歌舞团团长,为国家一级作曲家。共创作了400余首(部)音乐作品。这首《摇篮曲》创作于1960年,当时郑建春在新金县(现普兰店)农村采风时听到一些民间小调,这些小调触及了郑建春的创作灵感,于是他在此基础上谱曲填词而成《摇篮曲》。《摇篮曲》于1960年完成后,1962年由大连歌舞团演员徐桂珠首唱,随后被许多歌唱家演唱并流传至今。重点说明:东北摇篮曲是一首黑龙江省尚志县民歌,不是郑建春首创。

第十五章——奶妈加保姆

    弘毅醒了,睁着自己刚刚升级、乌黑清澈的婴儿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四周弥漫的黑暗。

    原来那是一场梦:繁华的西单、恼怒的小艾、温柔的奶嬷,还有悲伤的母亲……刚才,他还以为已经结束了这场情非得已的梦穿,回到自己应该在的那个时空,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却被醒来后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所有的一切,无论这边还是那边,似乎都只是梦境。面对看似真实的穿越,弘毅依然心有不甘……

    耳边均匀的呼吸告诉弘毅,自己应该是躺在乳母孙氏的怀中。可到底什么才是梦境?这黑黢黢的宫殿,还是刚才泪洒西单?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注定了穿越,也只能面对现实。残酷的现实,却也有让自己向往的一面。如果将来成了皇帝,这后~宫~需要配备多少妃嫔才好呢?听说这清朝真实的后~宫~里,没有几个漂亮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真正要想的是——如果作为后来的康熙皇帝,下一步要做什么?怎样做?平白穿越之前,毫无准备,没有补充一点点历史、语言、文化、宗教、武术、科技等等都需要用到的知识,仅凭一些小说、电视里的“戏说”,自己能在这个时空站稳脚跟吗?能和历史上真实的“千古一帝”做的至少一样好、甚至更出色吗?而康熙所面对、所带来的种种遗憾、甚至是失误,自己又有多大的把握去避免、去克服?怎么办?怎么办?……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这是弘毅最喜欢的诗人顾城的《一代人》,只有两句话的诗歌,却让他每次默诵都感慨万分,也有着自己的理解:“黑”是扼杀光明的结果,黑夜便是光的坟墓,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特定时代象征。然而“黑色的眼睛”却无疑是黑夜的叛逆,它的黑色是黑夜

    “给”的,是黑夜阻断光明的结果。眼睛的黑并不象征着背弃光明,反倒是渴求光明的象征。也就是说:由特定的黑色时代中走来的“一代人”,他们伟大的觉醒是其他“无缘”于“黑夜”的人们所难以企及的……

    “现在,我要用这双黑色的眼睛,去寻找怎样的光明?”弘毅茫然困惑……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隔着窗棂白纸透进了一丝鱼肚白色,逐渐又成了淡蓝色。天快亮了。

    陆陆续续出现了走动的声响,先是一两个人的脚步,慢慢变成了一群人的忙碌。孙氏也醒了,其时她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是现如今这二所里面年龄最长的人了,需要率先垂范才好。一夜的折腾,她也没休息好,但是看到小皇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在出神,却立即来了精神,一边顺势把原本就四敞大开、枕戈待旦的雪胸凑向弘毅,一边轻声用汉话说道:“我的小爷呀,起得比奴才还早呢,是不是饿了,也不唤一声,是不是看到奴才睡着了?这么体恤奴才,呵呵,真是折煞奴才了呢。”弘毅正在心事重重,面对已经享用了数次的吃食,也没有提起兴趣,对那口口声声离不开的“奴才”二字也有一些不忍,于是冲着孙氏笑了笑,没有张口。

    “小爷不饿吗?好吧,我们出去走走,看看日出。”孙氏合上衣襟,先给小皇子包上了厚厚的棉被锦袄[1],自己这才穿戴严实,抱起弘毅走出门外,立于月台之上。

    恰恰这时,伴随着一盏盏宫灯的熄灭,最后一片殷[yān]红朝霞再也遮盖不住身下的火热奔放,堪堪露出一丝退缩,接着一片霞光四射,只一眨眼,金黄的旭日就跃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圆、全圆,刹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巍峨宫阙金光四射、朱红高墙斜影逶迤、御苑琼台宫人如织……阳光普照了大地,又是崭新的一天!

    “小爷,你看,日出了!”孙氏在怀中半托着弘毅,将他迎向朝阳……“狮子王辛巴?”弘毅在被阳光刺的一眨眼的功夫,突然想到了那个动画片里经典的镜头,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出世不久的小狮子,正在被举到如轮的太阳面前……

    “咯咯咯咯……”弘毅笑了起来。这一笑可把孙氏给高兴坏了。毕竟今天才是小皇子出生的第二天,还没听说谁家的孩子现在就会笑的这么好看了呢!“小爷真是天降祥瑞呀!看这笑得多好看!要是皇太后和康妃主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小功子!小功子!快来看,咱们的小爷笑了呢!”一下子,新进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和一众宫女丫头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赞叹个不停……

    “都消停了先,”梁功最先打住了这一时的嘈杂,率先跪了下来,“奴才们给小爷请安!恭祝小爷就像这初升的太阳,红红火火,光耀大地!打今儿起,奴才们就一心一洗伺候您了,你说往东,奴才们绝不往西!”众多宫女、太监和使唤人见状也纷纷叩拜,由此,弘毅就在小功子的勉力而为下,由一个新生儿,正式升任这一群人的小主子了。其实梁功并不知道,如果他这句话被吴良辅等人听到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如日升天、光耀大地”,这些词儿,在当时那可只有一国之君才配享用的,一个小皇子,是万万不敢僭越造次的。只是今年才十三岁出头的小太监梁功,压根儿就不认得几个字,也没有上过一天学,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也就得过且过了。反而是在后来,这几句话却给他带来了无限荣光!弘毅替小功子和自己暗暗出了一把汗,看看那一群人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才放下心来,倒是对这个小太监的一片忠心和敏捷心思大有感触。

    请过早安,东二所的人们在梁功的调度下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时不时会有皇太后和康妃赏赐的各色用度陆续到来,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弘毅刚刚在屋里享用了一顿孙氏“无配送”、“点对口”的“早餐奶”,正听着她和自己唠嗑聊天:譬如,去年十月才由皇后被废为静妃的博尔济吉特氏,现如今是性情更加乖张古怪;旁边的东一所还住着大阿哥,他的母亲是庶妃董鄂氏,和自己的额娘佟佳氏关系以前还算不错;还有一个庶妃巴氏,去年腊月十三刚生下一个女儿,排行三皇女,而且还是她给皇上生了第一个儿子牛钮,可惜不到百天就殇了……这朝堂上也不轻省,前两天听说刚把个大学士叫陈名夏的给绞了,因为他给皇上说什么“留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这不是找死吗[2]?今年正月二十,南明残喘小朝廷的几个臣子沿长江而上,登上金山、遥望南京城,说是要遥祭明孝陵,一见八旗雄师前来,又吓得跑了回去;还有那个亡明的臣子郑芝龙,前几年就归顺了,去年还被封了同安侯,可他儿子郑成功就是不降,还经常带兵北上袭扰;而在闽浙的外海,还有一个台湾岛,却被红毛鬼占着……

    虽然孙氏着重渲染的尽是一些时下后~宫~之内的旧闻轶事,间或穿插一些道听途说的当朝大事,但对于现在属于半文盲的弘毅来说,这一小会儿的闲聊就信息量巨大,无论是**还是前朝,每件事都会让弘毅盘算好久……

    “奴婢给朴嬷嬷请安!”突然换了满语,弘毅不知所谓,却也暗自下了决心,这门国语[3]一定要尽快掌握,还就不信了,以自己30多年的智力水平,学不会满语吗!

    孙氏抱着大清皇子,没有给这位朴氏行跪拜之礼,而是微微躬身行礼。朴氏也轻轻一闪,避过这一礼,接着却郑重的磕头说:“奴才朴氏给小爷请安!”这才再次起身,小心谨慎的从孙氏手中抱过婴儿弘毅。

    弘毅现在还不知道,这位朴氏就是昨天福临安排给他做保姆、曾经也是他福临的奶嬷嬷的那位朴氏。朴氏年近四十,和皇太后、苏麻喇的年纪相仿,见到这个圆润饱满的小男婴,那是喜不自禁的喜欢。虽然仍是宫中一名奴婢,但因为哺育当今皇上有功,所以早已是被敬养起来,不做那些杂役了。昨晚皇上近前的太监过来传谕,说是主子请她再做小皇子的奶嬷嬷(保姆),这可把一天天无所事事的朴氏欢喜得不得了。人到中年,就是喜欢有点事情做,而且这件事情还是被自己视如己出的皇帝安排,又是照顾新生的小皇子,自己的老本行,那可是求之不得呢!

    “孙氏,这两天烦劳你了。”同一行业,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回朴嬷嬷的话,奴婢不辛苦,为小爷那是本分。”孙氏这时候就要跪下去说话了,本也不必如此,可面前的女人是皇上的奶妈,地位自然尊贵许多,比一般的贵人、答应和常在还要金贵许多呢。

    见孙氏如此通情达理,朴氏也是面露得色,继而赞许有加。“老奴奉皇太后和主子的旨意,打今儿起就和你一起照顾小爷了,还要多多烦扰你了!”

    “奴婢一切但凭嬷嬷安排,定当尽心尽力。”

    “好好好,昨日恭请小爷吃了几口?”

    “小爷诞下之后半个时辰开奶,之后一个时辰一请。只是昨夜小爷有些不安,奴婢也没敢睡,凡是醒的时候,也还是每两个时辰请一次。”

    “嗯,小爷初诞,身子娇弱,也不可请的太频,白天两个时辰一请,夜晚只请两次就好!”

    “嗻!”朴氏是如今这宫中奶嬷嬷行业的元老了,对与不对都要听着,孙氏倒也没觉有何不妥。

    “来,让老奴瞧瞧。”

    “嗻!”孙氏走到朴氏面前,麻利的解开马褂和中衣,露出了自己的胸脯。朴氏仔细观看,那双球形阔圆润,色泽白皙,未见斑渍;一对乳~峰~突兀挺拔,颜色粉嫩,此时正有两滴乳液涔涔而出,可见贮备充足;凑过去闻一闻,奶香徐徐,未有异味。看罢,她又接过孙氏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青花瓷碗,伸到一只圆球下,看着孙氏自己用力一挤,几注姣白的奶~水~似喷泉一般喷薄而出,不一会儿就盛了小半碗。朴氏将奶~水~于碗中左右晃动一番,再端详片刻,又凑在鼻下闻了一闻,这才轻轻呷[xiā][4]了一口,又在口中转圜了一顿,说道:“孙氏,这奶~水~勘用,只是近日少吃一些酸腥,多用一些清淡的吧。”直看得弘毅想到一个词——“化学实验”!

    “老革命”就是能呀!孙氏不得不钦佩,连忙应承下来。

    查验完毕,梁功带着四十名使唤人前来给朴氏行礼。朴氏对众人也是颔首回礼,款款布置了个周全,让小功子也是佩服不已。在朴氏怀里的弘毅大体明白这是在搞任新领导和群众见面会,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机关工作经验在这里还是大有可为的!再看眼前的架势,分明是自己的“潜邸[5]”班子成立庆典了!

    “董贵人驾到!大阿哥驾到!苏麻大姑姑到!”听到殿外的执事太监大声通报,弘毅立即收拾心思,现在一天过后,满语有些词汇也是明白了,大体知道另一个阿哥和苏麻喇来了,另外打头的那一人却毫无头绪。

    “奴婢给董主子请安!给大阿哥请安!苏麻姐姐好!”朴氏率众出了房间,在月台之下请安。

    “朴嬷嬷快请起!我可不敢当呀!”来人怀抱另一个小男孩,轻轻扶起同样怀抱男婴的朴氏。弘毅仔细打量,这贵妇年龄和佟佳氏康妃相若,却是满色红润、淡着妆容,多了几分少妇的雍容与华贵。一行人进的正殿按次落座,庶妃董鄂氏将怀中的正在爬上爬下的男孩交给身后的奶嬷嬷,自己伸手要过来弘毅,十分亲切的打量起来。旁边的苏麻喇也凑近说道:“奴婢奉皇太后旨意,也过来瞧瞧两位皇子,看看这东五所的排布是否合适,两位小阿哥的用度是否齐全。”虽然是专程来看小皇子,但是在门口与庶妃董鄂氏和大阿哥不期而遇,苏麻喇还是及时调整了词汇,将两个阿哥都囊括进来,免得董鄂氏吃醋。

    “奴婢谢皇太后!”庶妃董鄂氏欠身答谢,脸上面露喜色,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苏麻喇的初衷,手上却继续抚弄怀中的婴儿。“我昨个就听说这小皇子生了,本赶着去景仁宫瞧瞧佟妹妹,又听说皇上在那里亲自调度,也就不好造次了。这不,今儿一早就抱着大阿哥过来看望这小皇子,也让他们兄弟见个面。”董鄂氏没有称呼新进康妃为“康主子”,作为一个庶妃,明显是对昨天还同为庶妃的佟佳氏有些不满。苏麻喇是何等聪明,而且还听出了她话里话外对小皇子“天降祥瑞”的怀疑。“董主子为了大清统蓄的一片苦心,奴婢定当向皇太后和皇上禀报。这位小皇子持鼎而诞,和大阿哥一样,都是天佑大清,天降祥瑞,保我万世永续、定鼎中原。皇太后和皇上都已下旨殊荣佟主子为康妃了,她和您董主子一样,为咱大清也是立下功劳的了。”说完,苏麻喇定睛端详着董鄂氏,面色温柔,眼神里却展示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董鄂氏脸色一怔,随即附和:“苏麻喇姑说的极是,谢皇太后和皇上垂青,一会儿我就去康妃那里拜贺。”她自觉无趣,顺手要把小婴儿交还朴氏起身告辞。此时的弘毅,却突然冲着董鄂氏“咯咯”笑了起来,小嘴嘟嘟着发出“啊啊”的呼唤,似乎是要亲近与她。董鄂氏见了,也是心中诧异,不好当着苏麻喇的面就这么转身便走,只好重新把小皇子抱在怀中,说道:“这小皇子真是喜人呢,生的眉清目秀、器宇不凡,你将来一定要鼎助大阿哥啊,你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

    “董主子所言不差,两位皇子现在就可在这东五所亲近起来,将来无论谁承续大统,他的兄弟可都是国家栋梁、大清根基呀!”苏麻喇微微一笑,继续耐心的纠正董鄂氏的杂念,徐徐劝诱。

    董鄂氏心中有些不忿,面色也就暗沉下来。虽然自己生的不是皇上的第一个阿哥,但是大阿哥牛钮早在前年正月就殇了,其时还不足百日。所以自己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老大了,虽然不是嫡生长子,却应该是将来皇位继承的首选。听了苏麻这些话,不禁心有不甘、暗自伤怀,再加上同为庶妃、同样诞下皇子,人家佟佳氏却因为“天降祥瑞”,立即成了康妃,自己还是庶妃一枚,好不失落。

    这时已经八个月大的大阿哥也发现了董鄂氏怀里的小家伙,产生了浓厚兴趣,伸着小手要来抓挠取乐,这可把旁边的朴氏、孙氏甚至梁功都焦急的不行,想去抱回小阿哥,却还是不敢造次,身子前倾好几次,脚下却丝毫不敢乱动。小阿哥万一有个闪失,谁也不能担待!可那边这位,还是大阿哥呢,也得罪不起呀!

    “董主子,咱们一起去瞧瞧康妃吧?”关键时刻,还是苏麻喇一句话,化解了尴尬。弘毅看出了自己班子成员的担心,暗暗感怀。

    当大阿哥被抱走的时候,突然哭了起来,一副不舍不弃的样子。弘毅看着,分明感受到一个小哥哥的喜爱,也是有些不舍,顺带着哭了几声予以配合。毕竟,同为皇子,现在就要开始表现的分外亲密才好,这清宫的宫斗之离奇、之血腥、之无耐、乃至其无中生有、平地生雷的可怕,弘毅真是看了不少。平白多一个对手,那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呀,还是拉拢一个算一个吧。

    苏麻喇和董鄂氏看着两个皇子这么默契,也是心下宽慰,就分别抱着让他们两个亲近了一番,这才安排大阿哥回去休息,一同做伴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新进康妃半倚在床上,先不动声色接受了董鄂氏和苏麻喇的请安,才对二人施礼道:“本宫身子不方便,不能出去迎接董姐姐和苏麻姑姑,还请赎罪!”

    庶妃董鄂氏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吐纳一番,这才恭敬说到:“康主子折煞奴婢了!”

    “董姐姐,你可别这样说,我们姐妹都为皇上生了小皇子,今后还要相互帮衬,好好拉扯两位皇子才对。而且大阿哥为大,我也一定会让小皇子处处恭敬大阿哥才行。苏麻姑姑您说是吧?”

    苏麻喇对康妃的通情达理、大度温婉十分看好,点头说道:“这后~宫~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也是和谐相融才好,康主子说的极是。”

    其实,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在苏麻喇心中就早已见了高下,那自然过后在皇太后面前陈述起来,孰高孰低也已立显了,顺带着也就影响了两位小皇子在她心中的亲近程度。

    无论如何,这宫斗来不来、何时来、怎么来,都不是你弘毅说的算的!

    [1]顺治十一年的农历三月,按照今天的所谓“常理”,似乎应该是公历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按理说天气应该是开始转暖了的。但是,整个明清时期,或者说整个顺治年间,恰好处于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明清小冰期”。所谓小冰期,即大约15世纪初开始,全球气候进入一个寒冷时期,通称为“小冰期”,在中国也称为“明清小冰期”,小冰期结束于20世纪初期。小冰期的气候在中国的响应是十分强烈的,是与全球这一降温事件耦合在一起的。台湾高山湖泊于1320年开始出现冷干环境沉积,祁连山敦德冰芯(海拔大于4000m)指示,于1420年开始出现明显的降温,华北平原则于13世纪80年代进入明显的降温期。除了云南、贵州地区降温不明显外,小冰期盛期在全国范围普遍出现低温期,冬季和夏季降温均较明显,降温的幅度一般在1c左右。由于这一时期跨中国明、清两朝,所以在中国也称“明清小冰期”。这次小冰期给中国农业社会带来巨大的打击,甚至成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如在明代中叶(约1500年前后)北方少数民族族频繁入侵,战乱较多,尤其与鞑靼之间更是爆发了多起战争,其中就有“土木堡之变”,而1640-1700年是这次小冰期中最冷的时期,这与清军南下入关、建立政权的时间是也一致的。

    [2]福临的臣子百姓们大概想不到,他们的皇帝在宫里经常穿汉式服装,还曾经头戴明朝皇冠、身穿明朝皇袍,对镜沾沾自喜,认为比满服强多了。他之所以会这样作,可能是受了身边太监们的影响,也可能域内汉民反剃发易服的抗争引起了他对汉服的好奇,更有可能是他不拘常规、好奇好玩的天性又按捺不住了。顺治十一年二月,福临一时兴起,甚至将明朝的朝服从内廷拿到了内院,向大臣们展示,众人都说好,而福临当时竟然没有反驳。于是陈名夏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向宁完我说:“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陈名夏何以会对宁完我说这几话,实在匪夷所思,仿佛他不知道宁完我与他嫌隙颇深,反而要自授其柄,自己找死一样。不到一个月,顺治十三年三月初一,宁完我发难了,劾疏很长,列陈名夏行事叵测、结党营私、纵子行贿等多条罪款。

    [3]清初以满语为国语,强行推广,后失败。

    [4]呷哺呷哺,偶的最爱!

    [5]指皇帝即位前的住所。

第十六章——给爹当道具

    新生小皇子在二所扎下根来,每天就是吃人~奶、听故事、看众人迎来送往、想自己“前世今生”……其间,顺治十一年三月二十日,“皇阿玛”下旨,令自己的五哥、宗人府宗令、和硕承泽亲王硕塞,会同多罗安郡王岳乐,代替自己给刚满三天的小阿哥“洗三与打聪明[1]”。旨意中还明确说,等到小皇子满月之时,皇帝要亲在位育宫“办满口”,并要求宗室亲戚按满族风俗,届时都要前往祝贺他爱新觉罗家族子嗣兴盛。

    一向对大阿哥不是十分上心的福临,这次却对二阿哥如此提爱,让康妃喜不自禁,却令庶妃董鄂氏胸中愤恨,也让皇太后颇感“意外”,决定抓紧实施自己的“刹车”计划。

    弘毅在“侍从班子”的精心照料下,长得飞快,很快就奶胖奶胖的,颇让人喜爱。不仅如此,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弘毅暗自用心,刻苦学习满语,三十天下来,除了不会读写,听懂日常对话已经没有问题了。甚至于,他还抓住朴氏和自己唠嗑时常用朝鲜话唱儿歌、说故事的机会,将那时的“思密达”日常语言学习了个大差不差。其实在原本的那个时空,弘毅从小就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他的那座城市韩国人很多,耳濡目染也有一点韩语功底,此时突击培训,效果明显。架不住天天喝饱了没事做,只有听外语了。不行各位看官变成婴儿试试,专业八级也不在话下!幸亏此时的弘毅说不出话来,要不然一定让整个大清朝上上下下把他一个还没满月、能说会道的“多语种”婴儿视为神人、顶礼膜拜了!

    带着未来三十多年的心机和小聪明,弘毅默默观察身边这些人的礼仪礼节、言行举止,认真强记、刻意模仿。随着北京的天气进入四月,天气一天天温暖进而燥热起来,婴儿弘毅身上的束缚也越来越少,除了晚上睡觉还会因为“睡扁头[2]”的习俗而备受煎熬之外,倒是时常可以在炕上自由活动一番了,也就会经常做出一些超乎婴儿范畴的举动,说一两句、继而四五句简单的满语,在惹得朴氏、孙氏开怀大笑的同时,不断分头给皇上和皇太后禀报小皇子的种种异能。出于对弘毅视如己出的心爱,汇报最后的结论都是“天降祥瑞、灵动超常、他日定堪大任”之类的吉祥话!引得皇太后在二十多天的日子里,驾临东五所四、五次,说是探视两个阿哥,却总是在大阿哥的东一所稍一落脚,就转去二所了,把个庶妃董鄂氏弄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听出宫采办的宫女回来说,宫外坊间很快已经传开了,说三月十八那一天的中午,大内[3]景仁宫诞下一位皇子,手握方鼎、器宇轩昂、声如雷震,生下来那一刻,日光烨烨、红日似火,皇宫大内里面所有的屋子,甭管你在什么犄角旮旯,都照的通明敞亮,将来这小皇子一定是出息的很呢!连皇太后和皇帝都特例去了景仁宫,一直陪着小皇子到天黑才各自返回。而且生了小皇子的那个后妃听说被立即册封为康妃,比那些生了孩子的庶妃强了不知多少倍呢!……听到这里,庶妃董鄂氏再也按捺不住,先把宫女一顿呵斥,命她去受“板著[4]”之罚,自己就气得哭倒在床,却也无可奈何。

    顺治十一年四月十八中午,位育宫。

    看着皇上有些坐卧不安,吴良辅却故意视而不见,只是不断地添茶倒水。

    也难怪福临如此失态,四月初五,皇太后果然颁布了“停止命妇入侍”的懿命,以“严上下之体,杜绝嫌疑”。难道是皇额娘听到一些风声,想斩断自己同她之间的来往,把他们刚刚萌生的恋情冷却、淡化,让它在无声无息中消亡?不管怎么样,福临暗下决心,自己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必定至死不渝。这**之中,任谁也无法改变!可今天就是小皇子满月的日子了,那件事吴良辅这奴才办得如何了?也不和朕透个底,真要朕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么!想到这儿,福临抬头看着吴良辅,发现那老奴正在偷眼打量自己!

    “吴良辅!咳……咳……”顺治急火攻心,突然咳嗽起来。近来操劳国是,他的身子也越发虚弱起来。

    “奴才在!”吴良辅急忙上前轻抚皇上的后背,一脸的关切。

    “别来这些没用的!朕问你,差事办得如何了?”顺治忍住咳嗽,急切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差事已经办好了,请主子宽心!”吴良辅接着凑到皇上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景仁宫。康妃抱着好几天不见的儿子,一脸的欢喜。虽然皇太后关爱,总是有意无意在去乾东五所看望两位阿哥之后,抱着小阿哥又来到这景仁宫,但比起母亲对儿子的思念,这样的相处却还远远不够。好在儿子在朴氏、孙氏的照顾下一天天健壮起来,而且聪明伶俐,现在正嘟着小嘴,喊着“么么、么么”,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练习“额么”(满语妈妈)的发音呢!真是天降祥瑞,这么早就开口说话,昨天他姥姥、自己的娘亲进宫请安的时候都说,天下还没听说满月的孩子要说话呢!还有,过一会儿皇上就要亲自给儿子办满口了,这下可是会让整个**的嫔妃们不羡慕死才怪呢……

    “老奴给康主子请安!”

    突然,吴良辅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而且还狂妄至极说自己是老奴,而不是奴才!一想起那张猥琐卑鄙的嘴脸,康妃就愤恨难当!可自己贵为嫔妃,犯不着和一个奴才较劲,况且还是皇上身边正得宠信的奴才!

    “起来吧!吴公公有何事前来?”

    “不是老奴有事,而是皇上那交办之事……”吴良辅幽幽说道。

    康妃心下一沉,知道他所说何事了!这件事,是吴良辅打着皇帝的旗号,在小皇子迁居东五所不久之后就来说下的,其间尽是威胁恐吓,说自己如若不办,小皇子长成之前,自己断难相见!等到能见了,儿子认不认娘就难说了!在此威胁之下,康妃虽是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应承下来。最后,吴良辅带着杀气说道:“皇上说了,皇太后要操劳的事情太多,不要轻易打扰,否则,哼哼……”于是,康妃也断了向皇太后寻求帮助的念头。

    “那吴公公就禀报皇上一声,臣妾已经安排妥当……”康妃无奈回答到。

    怀里的弘毅听得真切,却不知道二人所谋何事,也只好瞪眼看着。偏偏吴良辅得意之时看到小皇子正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本想再训诫康妃几句,却一下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愣了片刻,躲过那入木三分的眼神,只说了一句“那就好”,就赶紧回位育宫复命去了。

    等吴良辅走了,康妃抱着婴儿弘毅,流泪说道:“儿啊,为娘的是不是在作孽呀……”弘毅不忍,连忙继续“么么、么么”的叫起来,这才让康妃破涕为笑。是啊,有儿子的陪伴,还管他什么是福是祸呢……

    顺治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入夜,位育宫。宫灯高悬、彩带交错,宗室贵胄齐聚一堂,小皇子的“办满口”庆典如期举行。皇帝率众举行上索仪式。福林先从一个名叫“佛立佛多鄂漠锡妈妈”的口袋中将“子孙绳”请出,上面栓一小弓箭,代表小皇子的诞生,然后毕恭毕敬的将一端栓于殿内祖先板的斜柱上,另一端则拉至门外,栓在早己准备好的柳枝上。准备停当,福临率领爱新觉罗皇族全家向祖先板叩拜,这才结束祭祀仪式。

    “皇上有旨,赐宴!”吴良辅上前大声宣布开席!

    福临今天看着十分高兴,这也让皇太后很是满意,只是当她看到身后那个现在再熟悉不过、甚至每天都会在心里默默“记挂”着的女人,心情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苏麻,这刚停了命妇入侍,皇帝就偏偏要按照老家的风俗给二阿哥办满口行家宴,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吧?”皇太后低声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刚才已经问过宗人府,今晚宴席一结束,一众福晋格格的就各自出宫,应该不会有事。”苏麻喇也是心中无底的样子。

    皇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观察着、盘算着……

    不一会儿,皇帝果然走下宝座,到皇额娘这边敬酒来了。福临拜过皇太后之后,又受了各位福晋、格格的“半蹲儿”,与大家举杯同庆。整个过程居然只是和那个小福晋有过短暂的眼神接触,而且一触即收,没了下文。随着皇帝得体的返回宝座,皇太后和苏麻喇这才放下心中巨石一般轻松起来,特别是皇太后,慈祥的接受着一众命妇的道贺,时不时和女人们说笑着什么……

    婴儿弘毅当时可没有功夫去观察这一大院子的贵妇们,什么福晋、格格的,虽然貌美如花的也有、巨丑无比的也在,他现在正被宗人府的大爷叔叔和爱新觉罗家的姑姑婶子的弄的全副武装,浑身上下什么马褂马甲、马靴瓜帽的,穿戴了个满满当当。远处,自己的姥爷佟图赖正在给皇帝的主桌上呈送“河咧[5]”;这边,自己的两个舅舅佟国纲、佟国维正在给自己挂悠车,听再生娘讲,这个悠车还是当年自己的再生阿玛小时候用过的呢,一直被朴氏所珍藏;面前,皇室宗亲进上来的各式小衣服和小铃铛等玩具,可谓琳琅满目,有好多是三百六十年后早已失传、弘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旁边,几个宗室的姑姑婶婶的,将两个馒头合在一起,拿着让康妃咬了一口,谓之“满口”。从这天起,她就可以增加饮食,再没有什么禁忌了,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做完了月子。与此同时,宫女们陆陆续续给各桌端上了满满一大盆长面条,意谓绵绵不断健康长寿,宗室皇亲们忙不迭捞起面条来,表现的好像这皇家有沾不完的喜气一样……热闹了好一阵,随着高居御座的皇帝一抬手,众人安静下来,而康妃则一边推起装着弘毅的悠车,一边哼唱起来——

    小阿哥,

    悠悠扎,

    你爹出兵发马啦,

    大花翎扎,

    亮红顶扎,

    挣下的功劳是你爷俩的。

    你阿玛出兵发马喀,

    我可爱的小宝宝你等着吧,

    大花翎子啊,

    亮红顶子啊,

    挣下的功劳是你们爷俩的啊。[6]。

    ……

    虽然是今晚的主角,可弘毅自始至终感觉自己其实就是一件道具……

    繁华散尽,宴席结束,人们纷纷出西华门散去。太宗皇帝十一子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7]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因为他的丈夫常年在外征战,自己也早已对独自一人出入宫闱习以为常。只是本来平静的生活,却在去年中秋入侍之后起了波澜。那天,她随侍皇太后,偏偏皇上来了,又偏偏和自己比赛吃什么蟹子,又偏偏让自己赢了,还偏偏心甘情愿罚酒认输,再偏偏有意无意的碰了自己的手……羞死人了。自己常年见不到十一贝勒,本来就春夜无眠,偏偏偏偏遇到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后生对自己有情有意,偏偏偏偏这个后生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偏偏偏偏这个有情有意、英俊潇洒的小叔子,还是当今皇上……打那以后,皇上看自己的眼神总是火辣辣的,偏偏偏偏自己的心里还是那么受用、那么渴望……但今晚皇上却冷淡了许多,匆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自己瞬间感到了失落、委屈!……乱呀,心好乱呀!……好在皇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停了命妇入侍,以后再也不用如此尴尬了……可为什么这心里面却分明有几分不舍,甚至于还有一些怨恨,这黑黢黢的宫禁,难道就这么让自己留恋吗?……哎呀,脸好热,难道是又想起了那个小叔子皇上?羞死了……

    福晋董鄂氏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招呼道:“十一贝勒福晋!十一贝勒福晋!请留步!”

    这不是在叫自己吗?董鄂氏连忙停步,回头看,却是今晚一直站在皇上身边的那个总管太监,正在给自己请安。

    “公公何事?”董鄂氏问道。

    “奴才刚才瞧见康妃主子,康主子说,想请福晋到景仁宫一趟,去看看小阿哥。”吴良辅低头回答。

    “这……”康妃倒也相熟,早前在皇太后面前说笑,总是落不下她们两个的。可这天色已晚,至于这么着急又去瞧小阿哥吗?刚才不是已经瞧过了吗?况且来通传的还不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小功子?……好多疑问在心里想着,却不能对康妃的意思有所违背。

    “哦,康主子说,忙活了一晚,却没有和您说个贴己话,还有,康主子还说,她生了二阿哥之后,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说是想和福晋好好说说……”

    董鄂氏脸红了,一个太监懂什么生孩子之后的事情呀,这是康妃想和她说说怎么才能和十一贝勒诞下一男半女的窍门吧……

    “如此说来,本福晋就去。”

    “请福晋上轿!”吴良辅回首招呼不远处黑影里的一顶小轿跑了过来。“天黑路远,康主子说请您坐轿!”

    “谢康妃的恩典!”董鄂氏款款上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董鄂氏才感觉到轿子停了,走出来一看,倒不是景仁宫的规制。正在纳闷,吴良辅又近前来,躬身一引,说:“请福晋跟奴才来。”看着董鄂氏有些犹豫,又催促道:“福晋,请!可别让主子等久了!”

    听了这话,董鄂氏也不敢多想,就跟着吴良辅入了后殿。才进门,就有人挡在跟前,一抬头,董鄂氏大惊失色,差一点晕倒!这主子,根本不是什么康妃了,而是……而是她的小叔子!是当今的皇上!

    “皇……皇上……奴婢惊了圣驾……奴婢……那康主子……”

    “别说了,董妃!你可想死朕了!”年轻的皇帝不等董鄂氏再继续羞答答、娇滴滴的胡言乱语,一把抱住了垂涎日久的美娇娘!

    “皇上!皇上!别……别……”嘴上说“别”,董鄂氏却已经软做一团,柔柔倒伏在皇帝的怀中了。福临一使劲,就把董鄂氏横抱起来,匆匆进了位育宫的寝殿……

    当晚,吴良辅打发了西华门外焦急等待的董鄂氏的奴仆,而康妃也差人到了十一贝勒府上,说福晋今晚暂留景仁宫随侍,明早返回……

    其实,弘毅哪里知道,自己和额娘,都被自己的阿玛当成了道具!

    [1]满族的“洗三与打聪明”: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进行“洗三”,将一个儿女双全又有威望的老太太(称为姥姥)接到家中,由姥姥用一大铜盆给孩子洗热水澡,边洗边唠叨:“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脸蛋,做知县……”。最后用一根大葱打三下,边打边说:“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说完,孩子的父亲将大葱扔到房上,亲友们一齐向孩子的父母道喜。

    [2]“睡扁头”是满族人所特有的,就是让婴儿枕着装有粮食的小枕头,这叫“头枕粮仓”,日后大富大贵,并叫婴儿仰面躺着,日久天长,把婴儿的后脑勺睡得又平又扁。同时,婴儿后背也睡得扁平、肩宽,满族人认为这样是美观。

    [3]其时清廷还没有下旨命名宫禁为“紫禁城”,一般沿用明朝是的俗称“大内”。

    [4]“板著”就是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至殒命的。

    [5]满月时,姥姥家要给孩子蒸“河咧”(长蛇型的面驹驹),俗谓吃了可多生发。

    [6]满族悠悠调的一种。

    [7]各位看官可要看仔细了,本章情节需要出现了两个董鄂氏,一个是“庶妃董鄂氏”,一个是“福晋董鄂氏”,两个人后来都是顺治的女人了。历史上,顺治**一共有三个董鄂氏的妃子同时在位呢!汗!

第十七章——玛法受惊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凭你是皇帝,也是如此。很快,婴儿弘毅因享受盛大的办满口所带来宫中“热议”,就被关于那晚匆匆抬进位育宫的小轿所引发的“暗议”取代了。就连朴氏那天满怀自豪地抱着小弘毅说起四月底五月初,她老家的朝鲜鸟枪队会同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统领的清军,在松花江上一场恶战击败了罗刹匪军[1]的时候,也不忘说了说这福晋董鄂氏的传闻。

    当婴儿弘毅躺在孙氏的怀里听梁功神情诡异、娓娓道来的时候,感触颇多:首先是震惊——原来后世议论的什么顺治专宠董小宛是假的呀,那个十一贝勒福晋才是正版董鄂氏,后来的董鄂妃!再就是担忧——据说后来董鄂氏进了皇贵妃,而且生下皇四子,那可是自己皇权争夺战的第一个正牌对手呀!万一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历史该怎么办?当不成皇帝还不如反穿越回去算了,如果能够也好,就怕回不去还遭罪!最后就是愤怒——自己和再生娘都成了他顺治皇帝无情利用的工具,这种滋味实在是难受!

    弘毅是五味杂陈,而皇太后就剩下暴怒了,也不顾什么仪态举止,一把将手中名贵的青花瓷茶杯摔了个粉身碎骨!也难怪,自己苦心经营,颁了禁止令,结果就被自己的儿子这么“巧妙”地绕过去了!什么满洲风俗、什么宗室团聚,全是大大的阴谋!一定要抢在那个小小的福晋占得先机的前面把事情搞定才行!看我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女人怎么力挽狂澜好了!

    福临知道纸包不住火,却心甘情愿飞蛾扑火一般一往无前。为了见到那晚和自己干~柴~烈~火、如胶似漆的美~娇~娘,他隔三差五就去十一弟的府上嘘寒问暖。长此以往,此事唯一的借口,就是幸巡南堂、顺便路过贝勒府了。

    顺治十一年六月初二日,宣武门内,南堂。德国老头汤若望正跪拜在“无玷始胎圣母”像前,做着虔诚的祈祷。作为一个天主教耶稣会修士,他已经来到中国传颂福音整整三十五年了!

    今天是西历1654年7月15日,三十五年前的今天,1619年7月15日,他和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教友们抵达了澳门,被安置在圣·保禄学院里。一踏上中国土地,他们便开始精心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话为目标。这些西方修士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并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感谢天主,无论是大明还是大清,我,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都可以依仗您的赐福,去影响这个中央帝国的中枢,为传颂福音服务……只是,近来听说皇帝突然和一名将军的妻子有了不洁之事,而且这位远征在外的将军还是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2],你可知道,我的孩子,淫乐的罪过更大呀!希望天主能够让你回心转意吧!“你们要逃避淫行。人所犯的,无论什么罪,都在身子以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3]”……另外,万能的主,您是否将你的赐福倾注于前不久出生在这里的一个婴儿身上?据说,他降生的时候,手握圣器,光华烨烨,难道他会成为一位圣徒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对他多加关照,施以您的福音,让他早日信奉您,听从万能的天主的差遣……

    “皇上驾到……”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吴良辅的尖嗓门。汤若望只好暂停祈祷,走到南堂门口去接驾。

    “玛法[4],朕又来了!”福临边走边喊,只有在这个洋人老头面前,他才会表现出和自己年龄相称的轻松和不羁。路过自己御笔亲题“通玄教师”的匾额前,他还十分自得的端详了半天,这才走进了南堂大殿。

    “臣,汤若望,恭请皇上圣安!”汤若望作势要跪拜,福临赶忙拉起他来。“玛法,朕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你就免了这些三拜九叩、请安跪安的俗礼了!来,快和朕说说,你在干什么呢?”福临拉着汤若望坐了下来。

    “老臣正在为皇上祈祷呢!”汤若望一脸忧伤的说道。

    “哦,是吗?为朕祈祷什么?”福临脸色中露出一丝小男孩才有的惊慌失措,忙不迭低下头去,却用皇帝的口吻继续问道。

    “皇上,吝啬和淫乐,哪一个罪过更重?”

    “这……”福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点加速了,果然是躲不过这个自己十分倚重的老玛法!

    “你们要逃避淫行。人所犯的,无论什么罪,都在身子以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吗?这圣灵是从神而来,住在你们里头的;并且你们不是自己的人,因为你们是重价买来的,所以要在你们的身子上荣耀神。”汤若望背诵了一段圣经,然后手划十字,望着圣像!

    福临也随之跪在圣像之下,思索良久,才低头说道:“圣明的主啊,你可知道,朕这一切绝非荒淫!朕生在帝王家,没有一天能够得到阿玛和额娘的疼爱,懂事以来,只有前朝和**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朕亲政之后,可曾有一天懈怠?为了大清、为了天下臣民,朕只有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可即使是这样,他们连一份像样的情愫都不肯给我!那个废后骄横刁钻、奢靡纨绔,根本不能给朕些许慰籍,反而是处处刁难、处处羁绊!后~宫~女眷,也个个对朕曲意迎逢,还不是为了母凭子贵?哪一个曾真心对过朕?哪一个又知道朕内心的苦楚?这一次,朕是真心喜欢她,看重她,而她,也不拿朕仅仅作为皇帝,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她,朕愿意放弃一切!万能的主呀,您不是说信了您就会进入天堂吗?我真的希望,现在就和她一起去到天堂,再也不要这什么劳什子皇位和天下了……”说到这里,福临竟然泣不成声……

    汤若望千言万语,也不知一时从何处劝导,呆呆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又在圣像面前划着十字,心中暗道:“你不做皇帝事小,福音传播事大呀!耶稣会的指示现在没有你可办不了啊!”也只能是默默陪伴,相对无语。

    半响,福临止住了悲切,重新换做皇帝的尊容,抬头说:“玛法,朕今日来,是要请你去参加朕的小皇子一月之后“百岁”庆典,你可愿意?”

    “哦?皇上是说那位天降祥瑞、持鼎而诞的小皇子吗?”汤若望来了兴趣。看来天主有了旨意了!

    “哈哈,就是他!玛法,你说他真的是天降祥瑞吗?”福临追问,也显露了心思。

    “皇上,臣是您和天主的奴仆,却不能揣测天主的圣明安排。就像很多大臣口中所说,您的‘天威难测’一样,这一切,都要依照主的安排!”汤若望避实就虚。

    “嗯,天威难测……好吧,那朕就看一看天主安排是怎么样的吧!”福临点头记下了。

    这是福临又一次来到汤若望的南堂,一老一少,就像一对祖孙,在圣像之下促膝长谈,谈论的,有教义,有人生,有感情,也有朝堂……

    转眼就到了顺治十一年的七月初一。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婴儿弘毅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首先是着重加强口舌肌肉的锻炼,一天到晚自言自语个不停。在朴氏眼中,这一切就是奇迹!特别是小皇子偶尔还“思密达思密达”的和自己对话,那种抚育殊荣的自豪,让她很是看重!再者,弘毅十分擅长去揣测皇太后、苏麻喇、康妃乃至大阿哥生母庶妃董鄂氏的心思,见了面不是要抱抱,就是趁机来一个大大的口水热吻。好在骚扰对象年纪都不算太大,而且清初的后~宫~也没有浓妆艳抹的风气,所以尽管每次弘毅都是备受良心谴责,却也做的顺理成章。特别是那庶妃董鄂氏,虽然早就把这个小孩子作为了大阿哥的竞争对手,却也一时半会儿下不去狠手……

    顺治十一年夏天的北京,热的出奇,可就是因为热,坊间陆续又传出了故事:“知道小阿哥降生的时候为什么日光烨烨、光华四射吗?原来这位小皇子降生前,原本是天界的三足金乌[5],手持方鼎下凡来了大清朝皇帝家,就是上天要让大清定鼎中原、如日中天!更何况乌鸦本来就是满洲人的吉祥神鸟呀!远的诸如乌鸦衔来朱果令佛库伦怀孕,生下了满洲人的祖先——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近的就是一大群乌鸦覆盖在太宗(努~尔~哈赤)的身体上,让追兵以为是乌鸦啄食腐尸而放过追捕。看来这大清有了小阿哥,那就一定是天意所向、大统正朔了!既是金乌下界,那这天气再热,也就正常不过了!”云云……

    当福临陆陆续续听到这些坊间传言之时,只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天降祥瑞的小儿子还能给入关不久的大清,带来不小的作用呢!日光烨烨、光华四射?!好啊,你一个小阿哥就如此神明眷顾,朕,大清皇帝,作为你的阿玛,那就更是奉天承运、执掌华夏了!只是可惜,今天朕要给那小子过百岁,却不能让“她”再来宫中一聚了,皇额娘又急急忙忙颁了懿旨,今后宗室女眷,不宣不得入宫!唉,也罢,不求这片刻温存!还是先借着小皇子的喜事,扫扫这一个多月来的晦气!

    原来,福临这一个多月的确不顺心。外朝之事,先是六月初一黄河溃决于大王庙,接着六月初八,陕西西安、延安、平凉等地发生地震,弄得民生涂炭,再加上朝廷屡次招降那东南郑氏[6]未果,让一心要做个勤政爱民好皇帝的福临好不心烦。这内廷就更是让福林憋屈。自从去年废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之后,皇太后总说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早早就又给他选了蒙古科尔沁部镇国公绰尔济的两个女儿,还是她博尔济吉特家的,一个要做皇后,另一个做妃子。要是按照汉人的辈分论起来,两个女孩要管那个废后叫姑母,管自己的额娘叫姑奶奶,那不也是皇帝我的侄女嘛!虽说满洲人不太讲究这个,可浸~淫汉俗日久的福临还是感到难以接受。尽管百般无奈于五月聘那二女为妃,又于六月十六日策立其中那个大的为皇后,紧接着六月十八日成了大婚,但他到现在都没碰过她们……还是那天在这位育宫,和那个“她”的一夜激~情,竟是出奇的尽兴,做她的男人,真是美不胜收呢!……这事情吴良辅办的不错!

    想着当日吴良辅那神秘莫测的样子,福临就好笑。一个奴才,能这样尽心为自己效命,确实难得。想着想着,突然回想起当日小皇子出生,那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尙质遣使进贡,请朝廷赐颁新的敕印时,一并缴还的故明敕印来。抬头一看,到御案上的那枚旧明金印还在一旁,福临于是端正心思,叫过吴良辅,做了如下安排:颁发册封世子尚质为琉球国中山王诏书和敕谕各一道,赐镀金驼纽银印一颗。其“印文六字,琉球国王之印,左满右篆,不称中山。”特遣正使兵科副理官张学礼、副使行人司行人王垓赍[ji]捧诏书、敕谕和印信,前往琉球国行封王之礼。另外,“颁赐国王蟒缎二匹、青彩缎三匹、蓝彩缎三匹、蓝素缎三匹、衣素二匹、闪缎二匹、锦三匹、绸四匹、罗四匹、纱四匹;妃青彩缎二匹、蓝彩缎二匹、妆缎一匹、闪缎一匹、蓝素缎二匹、衣素二匹、锦二匹、罗四匹、纱四匹。”[7]

    “这琉球国抵近倭国,实乃要冲之地,必须笼络停当!”福临对吴良辅说道。“奴才记下了!”吴良辅应承道。

    七月一日下午,慈宁宫。汤若望坐在皇太后和皇上的下手,正和娘两个聊着天,讲述着西方世界的轶事和天主的仁爱。周围还有一群宗室皇亲,也是闲聊着,显得其乐融融。当然,这次宗室来的全是男的,没有命妇女眷,屋里的女人,就只有后~宫~妃嫔众人。论起来,都是自己家人,叔叔大爷的倒也不用特别回避,连那个洋人汤老头,皇太后还时不时叫他阿玛呢,也算是“远房亲戚”吧。

    不一会儿,朴氏抱着婴儿弘毅走了进来。众位宗室起身相迎,朴氏也是带着小皇子一一行礼。走到汤若望跟前,弘毅眼前一亮,这个官居三品的洋人老头,身着孔雀补服、蓝宝石顶戴、鹖羽蓝翎[8],年纪六十上下,胸前佩戴十字架,虽也谦恭,却和皇太后与皇帝谈笑风生……弘毅紧急调动自己现有最高配置加以运算,苦了这三个多月的小脑袋里所有内存条!运算结果如下——最早一批传教士都有谁?利玛窦?早了点,明朝的!应该玩完了!……南怀仁?晚了点,康熙朝为主,估计现在还没登场吧……中间那个承上启下的洋人叫啥来着?……南堂!前几个月还和小艾去过的,有圣方济各的雕像?不对,前面还有一个人的塑像……汤若望!对了,就是他!一定是他!和皇帝这么亲近,错不了!这可是个人物呀,据说天文、数学、枪械、地理无所不通,还懂得开矿冶炼!而且对康熙皇帝继承大统那也是有功之人呢!而且是大大的有功!……对他一定要尽快熟络起来才好!怎么办?弘毅突然有了灵光一现,计上心头!既然穿越了,老老实实过了100天了,也该出手了吧,要不然回去写回忆录都没有人看了!谁爱看一部忠实记录历史的网文?哪怕是亲历者写的也不行吧!读者大大们又不是做考古研究的……又跑题了,婴儿弘毅收拢心思,严阵以待!

    “老臣给小皇子请安!”汤若望虽然好奇这个天降祥瑞的小爷是个啥样子,可是还要先把常规礼节做到位!

    “halloo![9]”弘毅努力说得清楚一点,虽然对那些满人来说还是一样的婴儿自语,对于你,老汤头,哈哈……

    “ha……”几乎脱口而出的常用问候语,差点回了一句,却让汤若望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纯正的英格兰口音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汤若望顾不得礼节,一把从朴氏怀中抢过婴儿,仔细端详!

    “hi!”弘毅灿烂的微笑,又在他的怀里轻轻来了一句。“老玛法,对不住了,不出奇招是不足以拿下你滴!”弘毅心里暗喜道。

    汤若望确信无疑了,这个小男婴如果不是中世纪的女巫,那就绝对是天主的使者了!汤若望确认无误是这小婴儿说的,才毕恭毕敬把小皇子交给目瞪口呆的朴氏,也不管不顾旁边皇太后、皇帝和所有宗室大臣的疑惑,当场跪倒,按照宗教仪式,手划十字,奉颂天主(拉丁文弘毅一句不懂,估计是!)

    直到这位洋大人忙活完毕,却又在小皇子面前毕恭毕敬,一动不敢动了。皇太后这才笑着说,“汤阿玛,你这是怎么了?他还只是个幼童,你又何必如此大礼呀?”

    “不不!启禀皇太后,这位是万能的天主派来的圣人,是我耶稣会修士所敬仰的圣人!”老汤连忙纠正。

    “哈哈哈哈哈……”屋里所有人,包括后间的女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个不过百天的婴童,虽然贵为我大清皇子,但也懵懂未开,还不至于是你们天主的圣人吧!”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笑道。这里他辈分最大,倒是可以先把皇子的威仪拿来说事。

    “不,安郡王,圣人刚才已经用英吉利语言传下了福音!”

    “什么?英吉利?这英吉利是什么所在?”济尔哈朗不解。

    “英吉利乃是那欧罗巴大陆西北一隅的一个岛国,区区三岛,却是后起之秀呀!”

    “那你凭什么说小皇子会那什么英~英吉利的语言?”济尔哈朗追问。

    “皇太后、皇上,请恕老臣不恭之罪!”汤若望望向主位。看到两人轻轻点头,汤若望走到朴氏面前,再一次手划十字、双手握拳于胸前,轻声说道:“almightygod!”

    “这不就是‘万能的主’吗?幸亏是英语,大学六级我还白白浪费了不成?”弘毅听得仔细,本想随口就答,转念一想,低调低调,树大招风呀,还是不要太招摇!于是故意歪动小嘴,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卜~赖~思~友”【(god)blessyou】。其实,就是婴儿弘毅想说清楚也是办不到的,毕竟才刚刚一百天,思想可以成熟,**却需要成长呀!刚才的hallo和hi,这两个单词音节简单,作为生下来就不断勇闯语言关的弘毅来说,不是太难!但就这几下子,就足以让汤若望彻底臣服了!

    他汤若望本来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打消心中还存有的一点点疑惑,但是答案却是如此的明确,这个三个多月的婴儿会英语!即使是在西方,三个月的神童都不会说话呢!他一定是显圣的天主的使者!尽管发音模糊,却是问答相合!

    汤若望知道,今天即使和在场的所有人解释半天,也不能让他们信服天主的神奇,所以,他决定暂且带过此事,回去赶紧通知各位修士,将此圣音传回罗马!

    “老臣愚钝,可能是离乡日久,竟生了思慕之情。刚才小皇子喃喃耳语,却恰恰与那英吉利语言相似,老臣误了皇太后和皇上,老臣该死!”汤若望找了一个台阶,跪倒请罪。

    “哈哈,汤阿玛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有什么罪过呀。不肖说你了,哀家和这个小子时间久了,也总是以为他在和哀家聊天说话呢!哈哈,我们都老了,耳朵不灵便了呢!哈哈!”皇太后笑着宽慰汤若望,心里却在疑惑他的一番表演。

    皇帝没有说话,以他对老玛法的了解,此中必有原委!

    “哈哈……”其余众人只是笑话洋人也和自己一样,总有一天会老死终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百岁”仪式照常进行,佟图赖呈上了一百个大馒头,谓之“蒸(增)百岁”,又奉上铜钱一百,谓之“百岁钱”。弘毅被倒是第一次见到顺治朝的铜钱,流露出贪财小人的本性,伸着小手从朴氏那里要过来一枚,和任何一个婴儿一样,不一会儿就放在了嘴里,惹的额娘、保姆、奶嬷都是一阵紧张……就是要表现得和一般婴儿无异才行呀,要惊吓,就惊吓你汤若望一人好了!要改变,就从当下的历史开始!

    该出手了!

    [1]顺治九年(1652年),驻守宁古塔佐领海色率军队攻打沙俄侵略黑龙江的哈巴罗夫匪帮,海色失利。第二年,清政府派能征善战、熟悉黑龙江情况的沙尔虎达任宁古塔昂邦章京,担当起驱寇靖边的重任。顺治十年(1653年),沙尔虎达到任,即着手整顿军备,扩建满洲八旗,在原设的宁古塔上三旗的基础上,又增设正红、镶红、正蓝、镶蓝、镶白等下五旗,共为宁古塔八旗。补充武器,训练旗兵,并派军队赴黑龙江查边。宁古塔气氛为之一变,军民倍受鼓舞。沙尔虎达奉行清廷指令,采取坚壁清野的措施,把常受俄军侵扰的当地居民内迁,这一战略撤退是为了保证抗俄有生力量更有效地进行反击,因此,沙尔虎达对内迁的各族人民进行了妥善的安置和整编,增强了抗俄队伍的战斗力,扩大了清军的兵源。顺治十一年(1654年)夏,沙俄斯捷潘诺夫率370余人乘船偷偷驶进松花江,逆水而上。沙尔虎达闻讯,率领600名清军,在朝鲜100名鸟枪手的配合下,领20只大船,140只小船组成的船队,还有骑兵、火炮兵共700多人出击,在松花江口一带进剿,激战3日,沙俄军队战败,向黑龙江上游逃去。

    [2]《汤若望传》中有类似记载,但是所指为谁,学术界还未形成统一意见。

    [3]引用的圣经内容不知是否准确,有教徒可以核证拍砖!谢谢!

    [4]满语,爷爷。顺治皇帝对汤若望的尊称。

    [5]根据《山海经》等古籍的记述,中国远古时代太阳神话传说中的十日是帝俊与羲和的儿子,它们既有人与神的特征,又是金乌的化身,是长有三足的踆乌,会飞翔的太阳神鸟。

    [6]指后世所称“郑成功”。

    [7]摘自《历代宝案》。

    [8]正史记载,顺治八年(1652),顺治在一天之内加封汤若望能议大夫、太仆寺卿、太常寺卿三个官衔,使他从原来的四品晋升为三品。文中描述皆为三品穿戴。

    [9]halloo今天译作“一种喊声”,在十七世纪的英国莎士比亚时代,就是打招呼的用语了,是今天hello的前身。

第十八章——孝庄你要笑

    婴儿弘毅的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百天刚过的一个早上,趁着乳母孙氏稍不留意,他自己坐了起来!当孙氏放下桌上的参汤盅一回身,发现二阿哥端坐在北炕上,正冲自己呵呵的笑呢!孙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安稳心情,劝说自己大胆再看:这小家伙还坐在那里冲自己笑!万历妈妈[1]观音菩萨还有汤老头的天主呀!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本想着赶紧去请朴氏过来给个章程,孙氏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端正形色跪拜在地:“奴才孙氏给小爷请安!”

    “咯咯、咯咯!”弘毅这个乐呀,自从吓着了汤若望,他就开始筹划着积极入世了。这翻身坐起的动作可是辛辛苦苦练习了五六天才成的。整个过程中,三十多年的运动神经怎么也支配不好这一百多天的小胳膊小腿,他深刻理解了原本那个时空,自己对部里的网络中心那帮兄弟是多么的不仁慈了。空你有最高版本的游戏软件,非要给你配备一个低版本的硬件,你就是把电脑捯饬散了架子也运行不起来呀!网络中心的小王、涛子,哥哥错了呀!回去请你们吃乳鸽!要不你们穿过来吃大餐吧!呵呵……顺便给这个17世纪的紫禁城装上一套内部网络哈!什么?服务器?你们自备!……

    还好,今天早晨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了,趁着孙氏转身,弘毅赶紧翻身一使劲,成了!此刻,看着孙氏跪在地上,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还不忘笑上两声,抬了抬小胳膊。

    孙氏彻底服了。这小皇子出生以来,各种异像不断,今天不但坐了起来,而且还煞有介事的抬起小手晃悠,那意思八成是让自己起来的。“谢小爷!”孙氏爬起来,赶紧找了几床锦被给小皇子临时搭了个宝座,倒不是配合弘毅现在器宇轩昂、君临天下的架势,而是怕他一骨碌摔在地上!看着没有异常,这才几步跑到门口,喊道:“小功子、小功子!”

    “唉!我的好姐姐,有何吩咐?”梁功就是这么激灵,随叫随到!

    “你快瞧瞧咱的小爷,坐起来了!”孙氏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自豪和满足,和自己孩子第一次坐起来时,所有的母亲一样。

    “哎哟!这可真是奇了!奴才给小爷请安啦!”梁功也是面对端坐于上的主子,采取了常规动作——跪拜。

    “赶紧去告诉朴嬷嬷!”孙氏提醒道。看着小功子施展自己草上飞的绝技,孙氏却手足无措起来。本来,面对一个吃奶的婴儿,自己如何摆布都是自然,现在小皇子坐了起来,那架势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再贸然一把抱过来喂奶聊天的,就不太得体了。

    弘毅也看出了这种尴尬,穿越本来就是常理难测,自己这违反自然规律的成长,看来后面还不知道要影响多少人、多少事呢,可千万别弄巧成拙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孙氏这一班人敬重自己、信服自己的同时,还要一如既往的对待自己、关爱自己才好!惊喜演出项目就此暂时结束吧!

    “嬷嬷、嬷嬷!”好在这两个字是那么亲切,孙氏看到弘毅一双小手伸向自己、口中呼唤着自己的时候,母性一下次就冲破所有的束缚,展露了母亲的慈爱,忍不住抱起弘毅,狠狠的亲了一口,说道:“小爷长得可真快,奴才一下子都没思量过来呢!小爷是不是坐累了,来,在奴才怀里歇一歇……”为了继续拉拢孙氏,弘毅果断采取了下一步动作——找吃食!发觉小皇子脑袋拱来拱去、小嘴巴巴作响,孙氏再也没有什么担心了,毕竟,即使小皇子大器早成,再怎么说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而自己,还是这个小皇子的奶娘!早熟也好,自己奶娘的地位也会尽早稳固,你瞧那朴氏不就是例子吗?再也没有犹豫,孙氏心安理得的献出了自己的粮仓……“小爷,奴才刚才真是被您吓着了,都是奴才粗陋,没见过皇家的天威呢!您放心,孙氏还是会好好奶您、照顾您,将来您长大了,您还是爷,我还是奴,但,奴才早就说过,奴才自己和全家早都是您的了……”弘毅听了,这才放宽心。毕竟,穿越是个系统工程,你神一样的出手了,周围也不都是傻子,万一把你当成妖怪孽障伍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能性很大!

    朴氏从院内配殿急匆匆赶来,又让弘毅表演了一次翻身坐起的功夫,也是连颂祥瑞,思量着赶紧上报。但皇上日理万机的,一帮人最后决定先禀告皇太后。

    不一会儿,传话的小功子回来了,喜滋滋的说皇太后听了十分惊喜,命咱们赶紧送小爷过去慈宁宫。弘毅团队按照早就有的“应急预案”,调度了三五个精明人,朴氏、孙氏和小功子等,就这样簇拥着二阿哥来到了慈宁宫。

    一进宫门,弘毅就感觉气氛不对。月台之上跪着三五个宫女太监,分明就是景仁宫的下人。屋里面传出来的,却是额娘康妃的哭泣之声。

    “快!”弘毅喊了一句,对于这些简单满语词汇从小爷口里蹦出来,朴氏她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一行人加快脚步,孙氏和梁功就立在殿门之外,朴氏独自一人抱着弘毅进了西间。

    果然,皇太后端坐于上,满面怒容;苏麻喇侍立一旁,欲言又止;再生娘康妃跪在地上,轻声哭泣……有事儿!弘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总的感觉就是不太妙。原本自己茁壮成长,这几位后~宫大拿都是分外欢喜,但如果康妃受损,作为儿子,不良影响还是有的。原来,知道小阿哥能坐了,皇太后惊喜之余,又想起了那件让她漏夜难安的事情——母子第一天就分离!于是又派人去把景仁宫康妃招了过来。景仁宫比乾东五所离着慈宁宫要近许多,自然是康妃先于小阿哥到了,也就给皇太后充裕的时间来训诫一番了。

    “你先起来吧。”皇太后这是给康妃说的。

    “快把我的小皇孙抱过来,让哀家瞧瞧,听说今天又长本事了?奇了呢!”这是冲着弘毅说的。

    于是,弘毅很卖力的先在皇玛玛[2]的旁边表演了翻身坐起的连贯动作,外加一个标准的端坐定型!“九点九分!”他心里暗自打分,看着一帮人高声叫好、啧啧称奇,好不得意。但关键时刻需要用关键招数了!不管皇太后伸手要抱过自己亲近一番的意思,弘毅率先伸出双臂,但不是回应皇玛玛,而是冲着康妃——“额颞!额颞!”

    康妃哭了,委屈、幸福、自责、骄傲,一下子把自己击穿了,哭的很伤心,甚至是跪行到皇太后面前,一把抢过儿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弄得弘毅多少有点后悔,这一脸唾沫星子外加鼻涕眼泪,代价稍高!

    “皇太后,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您惩罚奴婢不要紧,奴婢不敢有丁点儿怨言,只是不要嫌弃我的儿子、您的孙儿呀!您瞧他多聪明呀……奴婢就是进了冷宫,也会给您和皇上天天上香拜佛、祈求万福长寿呀……”康妃一手抱着弘毅,一手揪着皇太后的衣襟,频频叩头,泣不成声。

    “额颞额颞!不~~~~哭~~~~~!”弘毅继续演!

    “好了好了,起来吧,别吓着二阿哥了!”皇太后看小皇子跟着在自己面前一上一下的,担心给弄个三长两短的就亏大了,只好连带那个大的一起叫起来算了。

    “康妃,你难道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难道不把哀家的话当回事了吗?”皇太后抱过孙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又继续批斗。看康妃就是哭不接话,又只好继续自己来。

    “那十一贝勒的福晋夜宿位育宫[3],你在其中也做了手脚不是?你还让人去传话?那是你的男人呀!你这不是给自己使绊子嘛?”

    “回皇太后,奴婢岂能不知其中的龌龊呀!可……可……可皇上让人传话过来,如果奴婢不从,又或者向您禀告,就……就再也见不到小阿哥了呀!奴婢怕呀,皇太后……奴婢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再也不能失去儿子呀……呜呜……”康妃只好说了实话。皇太后良久没有说话。

    “唉,算了,皇帝也是有难言之隐,你不要怪他。但任凭谁也不能瞒着哀家去做那些个下九流的事情,知道了吗!”看着康妃应承,皇太后强迫自己消了消气。本来,这事就是自己儿子、或者是儿子身边的佞臣出的歪主意,康妃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而且这道具还是一套,包括自己怀里的小孙子,甚至包括自己!

    看着皇太后面色难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弘毅又急忙开演,用小胖手在皇太后的脸上轻轻抚摸,“咯咯”笑着,然后来了一个字“笑!”

    “呵呵,哀家这孙儿让我笑呢!哈哈,好吧,皇玛玛就听你的,笑!”本来,这小皇子天生有瑞,这三个来月又是惊异不断,皇太后早已命太医院做了详细诊断。老太医忙乎的够呛,弘毅也不担心,那个时候也没有断层扫描、多普勒成像的技术,连个水银血压计都没有,自己会吃会睡的,一定是没有异常!果然,最后的“皇家医学结论”自然只能是“天生祥瑞、天造神奇、未见异常、乃是天数”了。这一结论倒是很符合皇太后等人的期盼。

    “笑!笑!”弘毅继续用手指着自己的额娘。“哈哈,你的儿子心疼你,让哀家冲你笑呢,好了,康妃,以后要记住了,咱娘两个才是一条心!一个阉奴裹挟你,你就软了,还怎么成得了大事?”皇太后按照弘毅的“指示”宽慰了康妃,并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毕竟,母凭子贵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康妃是要好好收拢为己所用的,但也不能没个边儿没个沿儿的。提到那个“阉奴”,就是要顺便提醒康妃,所有的细节,即使你不交代清楚,也还是满不过自己的耳目。

    “媳妇儿记住了,以后都听婆婆您的!”康妃也不傻,顺杆爬的本事还成!

    “笑!笑!”弘毅继续用手指着窗外……

    “还笑呀,皇玛玛不是笑了吗?……”皇太后笑着向弘毅手指的方向看去,起先漫无目的,却突然将笑容凝固了……

    弘毅见了,心情大爽!再生娘救下来了,下面,就看自己的皇奶奶有没有那个悟性了!“孝庄啊,我可看好你!”弘毅暗道……**

    命人送小皇子和康妃各回各宫后,皇太后和苏麻喇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皇太后开口道:“苏麻,这小阿哥……不简单呀!”

    自从那天汤若望表现异常之后,她就开始理顺自己这小皇孙到来之后的种种异象:手持铜件而生、一个月开口说话、百天会讲洋文,到今天的翻身正坐,外加小功子说的“怒咬吴良辅”,每一样都让自己这个老人惊诧不已、难以理解!特别是今天这指着窗外让自己笑!那分明不仅仅是窗外呀,那是要我冲着这皇宫之外去笑!向谁笑?还能有谁?那个十一贝勒福晋“董鄂氏”!的确,强拧着来效果不佳,自己的两个亲侄孙女、一连两任皇后的遭遇就说明了一切,的确需要以柔克刚了!笑!未尝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难为这三个月大的小婴孩,竟想到了我的前头去了……难道说,这小皇子真的是我大清的福分,上天赠送的祥瑞?如果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理解,那就要格外重视这个小家伙了,必须牢牢的为我所用才行!

    “皇太后,奴婢也是觉得,这二阿哥降生,的确是我大清的福分呀!他现在就如此聪颖,如果用心调教,加以恩宠,将来必定能成大事!”苏麻喇早就猜透这老姐姐的心思了,不过主仆有别,不能和盘托出。

    “嗯!我看以后你要经常去东二所亲自看看,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小皇子,我们要亲自照拂住了!”

    “奴婢遵旨。”

    “还有,去问问今日宫直[4]的太医院院使,让他开出个章程,这宫禁之内,妃嫔不宜常食之物,特别是那些个难以致孕的食材,要逐一列个明细出来,报与哀家。皇帝盛年,子嗣传承可是大事呀!”皇太后摆弄着手中的茶碗,悠悠说道。

    “……奴婢这就去办!”苏麻喇心中有些不忍,还是转身而出。这件事,她一定要亲自去办。

    看着苏麻喇离去,皇太后继续转而望着窗外,似乎看得更远……

    [1]又称“佛头妈妈”、“佛朵妈妈”、“万历妈妈”、“歪里妈妈”或“喜兰妈妈”、“喜勒妈妈”,是清代满族朝野上下普遍祭祀的女神。

    [2]满语,奶奶。

    [3]位育宫,建于顺治三年十二月,自那时起,顺治就居住在此,知道顺治十二年乾清宫重修完毕,才将乾清宫作为皇帝寝宫,顺治十三年位育宫改称保和殿。前文多用保和殿,有误,请读者原谅。

    [4]太医院御医在宫城之内值班待命,叫做宫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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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祖孙来深谈

    顺治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大阿哥满周岁了,但却是平淡的一天,尽管皇上下旨,让宗人府给大阿哥排定齿序,为皇长子,汉名为爱新觉罗·福全并记入《玉牒》[1],但是比起二阿哥小皇子“办满口”的优荣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倒是因为坊间的种种小皇子天生祥瑞的传言,人们也不太在意这个皇长子,诺大的**,除了庶妃董鄂氏为此心烦之外,就是婴儿弘毅比较上心此事了。

    坐在炕上的弘毅此时正在玩弄一支毛笔。这支笔是刚才他看见小功子歪七八扭往账本上记着什么的时候,一句“来”唤过来人,加上一把抢过来的。正在思索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始练字,还不能吓着这些人,却听梁功和孙氏聊了起来。

    “姐姐,我听说上个月初九,皇上下旨,令宗室子弟停习汉字书了呢!”作为汉人,梁功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不妨碍对老祖宗的事情上心。

    “唉,我听我家官人说了,是因为满族老家大臣们觉得汉人的东西把咱们旗人的骑射老本事都弄到读书论道上了,所以才逼着皇上下旨的。”孙氏一个“咱们旗人”就站稳了立场,但是观点听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弘毅想起这句话,貌似是孙中山老人家说的,现在看很有道理。满清八旗,过不了多久就该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就连自己那个皇阿玛,其实不也是潜心研究汉儒学问吗?不过此令一下,自己抓紧时间学习繁体字的计划恐怕要缓一缓了,需要想个周全的办法才好。

    正想着,那边隔壁的院子忽然热闹起来,看到小皇子转头望去,小功子赶紧凑前说道:“小爷,那是宗人府过来给大阿哥定《玉牒》呢,一会儿就消停了。”其实面对这位小爷,梁功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明白,反正说的周全,伺候的尽心。

    “大阿哥?”看来历史和二月河先生的小说还是不一样呀,这原来自己牢记的二阿哥福全怎么就变成了大阿哥皇长子了呢?穿越容易,学习困难呀,后世好多东西都成了以讹传讹了,现在倒有很多东西都要好好学习才行!

    转念一想,不过貌似后世二月河的文章的确用开阔的思路给了自己好多再一次改变历史的机会呢!呵呵。二阿哥玄烨?三阿哥玄烨?有了!弘毅笑了,“福全阿福全,你还是要为我所用呢!”想到这里,弘毅已经有了自己满周岁时要实施的小小计划。

    “福全!”这是弘毅故意说得,吐字清楚、声音洪亮!

    “对对对!小爷真是奇了!您怎么就知道大阿哥赐汉名‘福全’呢?奇了,真奇了!”梁功和孙氏都是吃惊加欢喜,跟了这么一个大师级神人,自己将来一定错不了了呢!

    “去!”弘毅伸手指向东一所的方向,说明自己要过去的意思,另一只手随意抓了一样零食。一班人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早就习惯听从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屁孩的指挥了,谁叫人家是皇子,偏偏还懂事早呢!

    “小皇子驾到[2]!”门口执事太监高声通报,屋里的宗人府官员都转过来请安,找来找去只有小皇子一个人,还是被抱在怀里的,不见任何嫔妃过来,也是松垮下来。请了安就继续按程序进行,很快也就功德圆满回家睡觉去了。

    庶妃董鄂氏一脸的失落。这皇长子入《玉牒》,**嫔妃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过来道贺,更不用说皇太后和皇上了。皇太后只是差人送过来一些赏赐,还下旨让董鄂氏过来和皇长子一叙天伦,也就仅此而已了,倒是苏麻喇姑来了一趟,寒暄几句也就走了,现在要抓周了,就剩下自己娘俩,外加一个看热闹的小皇子!

    弘毅就是来看福全抓周的。首先是熟悉一下自己下一步过周岁时的流程,另外就是看看那后世的大将军福全到底现在志向如何,自己也好早作打算。果然,坐在炕上的皇长子面对琳琅满目的东西犯了难,一会儿抓起这个,一会儿扔下那个,急的庶妃董鄂氏不行,也不敢帮忙,十三衙门的太监现在很是尽职尽责,生怕记漏了点什么给主子责骂的机会。

    最终,福全如愿握住了一把小刀,还有一枚铜钱,结束了艰难的选择。“哈哈,不仅爱打打杀杀的,还是个爱财的主呀!”弘毅大喜!赶紧开始按计划行事。

    “姨姨抱抱!”弘毅施展自己的超萌**,向董鄂氏伸出手来。对于一个庶妃来说,作为皇子,还没有必要称“娘亲”之类的那么肉麻,考虑到自己现在最好只采用单音节双字来表达,弘毅采取了后世小孩子常用的词汇。

    庶妃董鄂氏心情不好,但是也不能对不请自来的小皇子太过怠慢,就勉为其难从孙氏手里接过弘毅,却正眼也没瞧一下,继续关注自己的皇长子。小福全看到有人过来抢娘,急忙也爬过来要进怀里。董鄂氏同时抱着两个小孩,感触良多。同为皇子,而且自己的还是皇长子,为啥风头都被这个小的抢了去呢!实在是忿忿不平呀。

    正要借机会把二阿哥扔了,却听到他说:“阿浑[3]!阿浑!”低头看,两个小家伙已经把手握在了一起!听到称呼,大一些的福全也奶声奶气的回道:“窦窦,窦窦[4]。”弘毅又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块奶糖,十分执着的送到了福全的口中,于是,两兄弟之间的友谊顺利搭建起来了……

    而这一幕,恰恰被门口的皇太后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也是刚进门,而且阻止了门口太监的通传。本来没有心情过来,听了苏麻说到庶妃董鄂氏的神情,也是于心不忍,毕竟皇长子也是自己的孙子,还是要一视同仁一些为好,所以才起驾东一所。刚进门,看到董鄂氏怀抱两个小孩子,兄谦弟恭、其乐融融,心下十分欢喜,只是更加得意那小皇子一些……

    逗弄了大阿哥一番,皇太后下了懿旨,特许董鄂氏带着皇长子回自己的寝宫亲近一晚,然后就抱着小弘毅上了自己的凤辇,不过不是去隔壁的二所,而是回了慈宁宫。

    皇太后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男童,一定是什么神人转世之类的,绝对不可以等闲视之。她需要弄明白,这对大清、对自己、对皇帝来说,到底是福是祸,所以,临机决断,事不宜迟。

    望着坐在自己床上的二阿哥,此刻像所有的孩童一样,正摆弄着手里的玉如意,又时而看看自己,微微一笑,天真烂漫,却又意味深长,大玉儿[5]还真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才好。

    偷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玛玛,此刻像所有精干老道的皇太后一样,正一脸慈爱看着自己,眼神里却充满了疑惑揣测、举棋不定,弘毅决定还是低调行事,见招拆招。

    “小孙儿呀,你喜欢你的大阿哥吗?”还是皇太后主动出招,否则一晚上也没个进展。

    “阿浑!阿浑!”

    好啊,首先说明听得懂!皇太后暗喜。

    “对呀,阿浑好吗?”追问。

    “用!”弘毅低头玩着那个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差点走神去思考顺治朝的古董玉器是个什么价位,能不能在二环以里买个大点的宅子,好在及时收了心思,稍微一想,才简短作答。

    皇太后傻眼了。神人呀!一个用字就说明了一切!什么意思?用其所长呀!

    “那皇玛玛好吗?”继续追问。

    就知道你要来这个!弘毅早有准备,一甩手,玉如意生生摔在地上,借着那股惯性,顺势向前倒去!(破坏文物?谁让咱现在是富二代呢!但看着玉碎的古董,弘毅还是有些自责)

    旁边站着的苏麻喇吓了一跳,生怕二阿哥从床上掉下来,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皇太后一把死死拽住!

    于是,弘毅在炕上完成了一个现代人穿越之后的第一次磕头,虽然下半身是坐姿,但上半身却依然是标准的磕头。

    “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这一拜,报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弘毅在心里唱着自己喜欢的《三国演义》插曲,倒也没有感觉自尊心有多大的伤害,本来嘛,面前这位是自己肉身的正宗奶奶,跪了就跪了,更何况这一跪可是安身立命、大展宏图的根本保证呢,不跪才傻呢!

    足足保持了四五秒钟,也不哭不闹,等着……皇太后终于笑了,不慌不忙抱起自己的好孙子,说道,“真是懂事!给哀家磕头呢!看这小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哀家受了!”回头望望苏麻,却在哪里恍然大悟、含笑不语。

    “苏麻,明天哀家要带着皇长子和小阿哥去太庙[6]祭祖,祷告苍天,我大清后继有人了!”

    成了!尽管是拉着福全陪衬,至少这一拜,值了!

    “嬷嬷嬷嬷!”弘毅秉承自己低调的行事原则,很自然的向孙氏伸出双臂,要求一键返回“吃奶模式”,以免太过刺激这些古人的分析能力,顺便结束了祖孙二人之间的第一次深入交谈,即使整个过程弘毅只说了一个字、做了一个动作而已!

    看着二阿哥在孙氏的怀中远去,皇太后如释重负。既然他有如此心思,以后就不再也不能把他当成吃奶的孩子来看待了,这大清的天下,还需要哀家这个“老太婆”提前入手规制才好呀!

    含着吃食坐进撵[niǎn]里,弘毅也是如释重负。既然打定主意,穿越而来就不能碌碌而为,那还不如乘势而上,现在的形势,只有暂时倚重自己的这位皇奶奶了。但只怕有些事情的发展,不会就那么顺利的随了这位年仅四十一岁的“老太太”的心愿了,“玉碎”的环节您留意了没有呀?哼哼!

    心中一使劲,嘴上不自觉用了力气,直到听到孙氏又在轻声呻~吟~,弘毅才很不好意思的做回吃奶屁孩的乖乖样子……

    [1]自皇太极称帝后的崇德三年八月,清皇家制定人口登录制度,由礼部负责,并命宗室子女“每得一岁,将其年龄、名字记于档册交来”。这种档册登录,为以后皇太极的子女将夭殇者也记入《玉牒》留下了素材。清入关后于顺治九年设立宗人府,皇家人口登录制度正规化,此后,《玉牒》所记皇家子女也更完整,排序也更准确。顺治、康熙两朝,皇室子女在日常实际称呼时,并不是按计殇统排法,而是以成育者排行。如顺治皇帝的皇子,《玉牒》虽记为:第一子牛钮(或作钮钮),顺治八年十一月生,3个月后夭殇。第二子福全,顺治十年生,后来封裕亲王,康熙四十二年51岁时亡故,而福全的弟弟康熙皇帝在这一年为福全所作的碑文中,则称其为是“皇考世祖章皇帝之长子”。所以,本文大阿哥都是指福全,二阿哥为玄烨,和后世小说中的“习惯用法”不一致,再次做一说明!

    [2]此时玄烨还未排定齿序,正式场合暂且只能叫做小皇子,私下里称作二阿哥,也含有德寿长久的祝福之意。

    [3]满语,哥哥。

    [4]满语,弟弟。

    [5]孝庄皇太后小名“大玉儿”。

    [6]清朝皇室的祭祖场所是在奉先殿,不过那要等到顺治十四年(1657年)重建奉先殿之后了。

第二十章——苏麻教阿哥

    祖孙“深谈”的第二天,顺治十一年七月十八日,皇太后携两位皇子,出了宫城,来到皇城[1]东南的太庙“告祭”祖先。其实七月初一、婴儿弘毅过“百岁”那一天的上午,皇帝已经来过太庙进行每个季度首月的“时享”,半个月之后皇太后又来一次,名义上是昨日皇长子刚刚入《玉牒》,要到列祖列宗面前禀告一番,保佑爱新觉罗家族血脉不断、繁衍昌盛,可真正的用意,倒没有几个人眼下就能参透的明白。

    作为幕后的主角,小弘毅被苏麻喇亲自抱在怀中,在皇太后的引领下,陪着皇长子走进了太庙。看着大阿哥懵懵懂懂的样子,弘毅实在是提不起把他作为将来继承皇位竞争者的兴趣,反而是对比着后世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陈设,津津有味的细细观察。

    为了突出祭祖的主旨,太庙四周围以三道红墙及层层松柏,衬托起金碧辉煌、错落有序的建筑,营造出一种神秘肃穆的气氛。建筑群采用中轴对称式布局,琉璃门、汉白玉石拱桥、戟门、三大殿依次排列在中轴线上,井亭、神厨、神库、配殿依次排列于两侧。祖孙三人正顶着烈日走在太庙的中轴线上,一会在各处配殿前叩拜、一会儿又在燎炉前焚烧祝帛,可怜刚满一岁的小福全,早已是满身臭汗、晕头晕脑的了。于是他也要享受弘毅的待遇,非要身后的人抱着,皇太后眉头紧皱,却不搭理,只是拉着福全的小手继续前行。“唉,一点爱心都没有,他才一岁,穿着厚厚的朝服,大太阳底下这么规矩,太可怜了。福全小家伙呀,谁让你生在了帝王家呢!谁又让你生在我的前头当了老大呢!”弘毅看着心疼,想着皇太后和自己的老谋深算,却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走进亭殿(前殿),皇太后率先跪下,福全和弘毅(被抱着)也分跪左右。皇太后正要开始重头戏的时候,却听见左边的二阿哥不安分起来,很是失望的扭头一看,原来他正努力从苏麻喇的怀里要挣脱,还一边轻声说着“下、下!”皇太后示意苏麻放下二阿哥,只见他努力坐在跪垫之上,又是往前一扑,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

    这一过程被殿内所有的王公大臣看得一清二楚,纷纷点头称奇,一时间殿内有些嘈杂。皇太后心中大喜,也轻轻咳嗽一声,大殿瞬间恢复了应有的宁静。在继续进行繁琐的祭祀活动之后,皇太后的“重要讲话”开始了——

    “列祖列宗在前,太祖太宗皇帝在上,媳妇博尔济吉特氏率爱新觉罗·福临之子前来贡祭。想我大清入关今已十年,弓马骑射、安定天下,休养生息,万民敬仰,华夏四夷,共奉一主,天威浩荡、继往开来。承蒙祖宗庇佑,昨日,爱新觉罗·福全已记入《玉牒》,小皇子也已安度百天。今日,媳妇就带他们来告祭祖宗,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他们早日成才,为我大清帝业、也为天下苍生,立下千秋伟业!待到他日,择其良者,大统永续、万世永昌!呜呼!”

    一段颇具皇太后风格的祭文读完,身后的大臣跟着颂唱“大统永续、万世永昌!”皇太后满意的两边望望,那二阿哥正趴在地上有模有样的三拜九叩;这边厢,那皇长子经过一番折腾,却早已歪斜在跪垫上,睡的正香!

    也罢,就是让你们这些臣子知道,两位皇子的天壤之别!

    果然,众位大臣望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皇子,自有一番计较在心中了。

    陪着皇太后返回宫城的路上,第一次出门的弘毅仔细打量四周的景致,早晨天没亮就起床准备这场“告祭”了,黑乎乎啥都没看清楚。这才发现后世的故宫现在还是一片废墟之上的大工地

    ,却似乎也是刚刚开始重新动工的样子。仔细一想,才记起1644年李自成匆忙撤出京师之际,一把大火几乎将宫城烧成废墟,现在什么太和殿、乾清宫之类的,正在抓紧重建。他和小艾流连忘返的诺大故宫,许多都是康熙时期在顺治朝的基础上返修而出、后来自己的孙子乾隆又大兴土木而来的。恰恰是祖孙三人祭祖这一天,坐在位育宫的福临下旨,以卓落为吏部尚书,伊图为刑部尚书,郭科为工部尚书,阿克善为左都御史[2]。这一纸诏书,停了顺治十年七月初五日“暂停宫殿及各项工程”的命令,工部尚书郭科开始主持修建乾清宫宫殿、坛庙工程,也才有了后世的恢弘故宫。“好好修吧,这些都是给小爷我做准备滴!哈哈!”弘毅不禁暗自喜悦一番。

    回到东二所,弘毅美美的睡了一觉。来到大清已经四个月了,但他每天的梦里都会见到自己的小艾,要么嬉闹,要么哭诉,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尽管每次醒来,都会无助的惆怅好久,但只要一睡下,就必定会和小艾在梦中相会。

    “奴才见过苏麻大姑姑!”孙氏和小功子给刚进门的苏麻喇请安。看到熟睡的小皇子,苏麻喇轻轻止住他们,悄悄坐在旁边,继而斜躺下来,凑近那张白皙、泛着奶香的小胖脸,就那么慈祥的看着,也不说话。眼前的这个小婴儿,睡着的时候才真的像一个婴儿,时而咯咯发笑,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挥动小手,时而喃喃自语,没有一丝心机,却是惹人疼爱。可是你生在了这皇宫,就必定要经历太多太多,尽管你天生奇瑞,但你可知道,前路险恶呀!想想当年的小小福临,也是如此可爱,自己恨不得天天抱在手里,含在口中,可现如今,皇上的位置已经把他改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那份亲爱,早已成为尘封的回忆……

    “唉……”苏麻喇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正要拭去眼角的泪水,却发现小皇子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正替自己柔柔抹去了两滴眼泪。

    “小爷,你醒了呀!奴婢失礼了!”不管是在皇太后、皇上,还是在这小阿哥面前,苏麻喇总是以奴婢自称,从来没有僭越半步。

    “姑姑~抱抱”弘毅现在这一路数可谓一招鲜了,只要这后~宫~的女人,谁也逃不过!何况苏麻喇其时才三十八岁,虽未婚嫁,却也是风姿绰约、韵味十足,一想到后世人们对自己和这位苏麻喇姑的种种猜测,弘毅甚至认为不搞一点小小暧昧都对不起历史、对不起观众了!

    “奴婢不敢让小爷如此称呼呢,奴婢只是一个奴才……”还说还说,赶紧抱抱!弘毅干脆自己爬起来,直接拱进苏麻喇的怀中。

    苏麻喇笑着说:“小爷虽是襁褓之中,却独享天意,大器早成,皇太后命奴婢打今儿个起就开始教授小爷满文满语,小爷可愿意?”

    弘毅把脑袋埋在苏麻喇的怀中,决定先来个柔情攻势。果然,苏麻喇看这小皇子如此亲近自己,不由得不母爱泛滥,轻轻抱着,柔柔说道:“小爷,这满语满文是我大清的国语国文,马虎不得,皇太后也是看您天资卓越,这才早早教授,你要是明白,就点点头让奴婢知道吧!”

    弘毅只好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不等苏麻喇再说下去,他小手往旁边一指,早有小功子立即将那只基本都快秃了毛的小狼毫送到面前。

    “哎呀,小爷是早有准备了呢!真是圣人再世!不过这支笔虽是狼毫,却都是他们下人使用的糟烂物品,品级太低。”苏麻喇回首示意,从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女丫头赶忙呈上一个铜盘,苏麻喇伸手取过一支毛笔,说道:“小爷,此乃御用的关东辽毫,是皇太后钦赐给您做开笔之用的。”

    好吧,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我这文房四宝的常识,就由着苏麻喇姑来从头普及吧!关东辽豪?要是有网络就好了,至少可以度娘一下呢!现在自己还真是文盲一般,好好听讲吧……

    从那天起,苏麻喇就成了这东二所的常客,只要是皇太后那边得空,她就必定到来。虽然弘毅的满语听力至少是达到了“四级水平”,这自学成才和系统听讲还真是不一样。况且人家苏麻喇就是善于此道,没有什么填鸭式教学模式,而是寓教于乐,什么满族悠悠调啦、儿歌啦、民间故事古代传说啦,全是信手拈来、娓娓道来,听的弘毅大长见识,不仅听力水平直线上升,口语会话也是突飞猛进,连满文书写也是入的门来,尽管现阶段还是七扭八拐的不成样子,可考虑到自己那三十多年就用毛笔涂过一遍油漆的底子,这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苏麻喇身上的母性光辉也让弘毅十分受用,从来没有呵斥说教,总是和颜悦色,不急不躁,因而弘毅也是时常借机会撒个娇,一头就钻进苏麻喇的怀里半天不出来,逗得这位“姑姑”是开心不已!(这对于只有四五个月的孩子来说,太正常不过了!后世的种种桃色猜测,笔者这里只能说——鄙视你们!嘿嘿……)

    多少年之后,弘毅还记得东二所那个初秋的傍晚,自己躺在苏麻喇温暖的怀中,一番左拱右挤之后,抬头看到空中那一轮刚刚出现的明月,再瞧瞧月光下眉清目秀、棱廓分明的苏麻喇,突然想到:“如果苏麻喇是后世幼儿教育的鼻祖,有多少年幼的小朋友会免遭那些无良幼师的摧残和迫害呀!”

    【此文写于教师节前夜,祝所有辛勤的老师们节日愉快!师恩似海、永世不忘!辛老师、孟老师、兰老师,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1]皇城是明清北京紫禁城之外、北京内城之内的宫殿、苑囿、坛庙、服务区域的统称。因由城墙环绕、并设置城门,因此被称为皇城。宫城,不是小倭国的那个破地方,而是指代后世的紫禁城。此时宫城还不叫紫禁城,本文后面会有提及。

    [2]正史记载。

第二十一章——计收郑成功

    在苏麻喇的温柔怀抱中、悉心调教下,二阿哥的“国语[1]”进步神速,不到一个月,竟然能够用满语简单对奏了,这不仅让苏麻喇叹为观止,也在宫城之内传为美谈,连皇上都一时按捺不住一名十六岁少年的好奇,亲自摆驾东二所过来瞧了一次,满语问道:“你在干嘛?”,弘毅一边玩着玩具一边思量,还不想现在就说什么“像您一样平天下”之类的豪言壮语,以免吓着他,就满语回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福临啧啧称奇后,却想到自己六岁亲政之时,面对一桌子满汉奏折却不明所以的窘境,突然脸色一沉,拂袖而去。噎得弘毅只能在心里暗道:“嫉贤妒能的孩子!”

    转眼到了顺治十一年的中秋佳节,宫城内到处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因为不是牛、龙、羊、狗这四年,皇帝不必亲往月坛祭祀,只是派遣重臣代祭便罢。月上梢头,皇太后和福临率领众妃嫔和两位皇子、两位皇女,在慈宁宫祭拜月神之后,一家人开始了把酒赏月,除了皇上一贯的心不在焉之外,倒是其乐融融,特别是一众没有子嗣的妃嫔争相引着二阿哥说话,气氛活跃不少。弘毅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往往是说了一两句,就祭出自己的“一招鲜”,吵着要抱抱,把这**佳丽都亲近了个遍!“小艾,我这是工作好吧,这叫群众基础对吧,可不要想歪了哈!”弘毅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热闹了半晌,看福临坐在那里喝着闷酒,一旁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也是小心伺候却不曾有只言片语,皇太后终于开口说道:“皇帝,去年中秋你把那蟹子吃的精光,今夜怎么不见你动过一下呢?”福临脸色一红,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去年和十一贝勒的福晋董鄂氏比赛吃螃蟹的事,随即却没事一般说道“皇额娘,儿臣今夜稍感倦怠,想回去再看几份奏折,那东南郑氏招安之事还需排布……”

    “哦,那同安侯郑芝龙之子郑渡、郑荫不是也去了吗,难道这次还会是无功而返?”皇太后没有让儿子走的意思,却一改以往不涉朝政的做法,追问下去。

    “儿臣确已派他二人前去,可郑芝龙却上书陈奏,说此次诏安,其子郑森[2]还是未必会就范呀!唉!”福临也有些懊恼。

    “听说上月亡明永历遣人到了泉州,封他为延平王了?”

    “正是,儿臣去年册封其为海澄公,他坚辞不授,却想做亡明的什么延平王!儿臣……”

    “放同安侯!”弘毅一手抓着一块“无污染纯天然”手工打造精品月饼,一手拿着一只充塞着蟹黄的半拉子螃蟹,却没有急着塞进嘴里,而是口齿清楚的喊了一句。这一喊,把所有的妃嫔、宫人都吓到了。皇上和皇太后议政,你虽贵为皇子,却还是不到半岁的一个小屁孩,你插什么嘴呀!顿时,康妃已经吓得抢前一步,“抓”过自己的儿子,一起跪在地上。“请皇上赎罪,臣妾疏于管教……”好吧,朴氏、孙氏、小功子等在场的都有份,集体下跪吧。

    福临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转向他的小儿子,和颜悦色的说:“二阿哥,你刚才说什么?”其实他早对皇太后自从太庙告祭之后的表现十分在意,对这个生下来就有“大智慧”的小儿子却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今天他主动出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我这个当皇帝的,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祖孙二人了!

    皇太后也是心中一紧,虽然二阿哥天资聪颖,堪为神人,可毕竟才半岁不到,这要是对奏有误,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急忙说道,“黄口小子随口胡说,皇帝理他作甚!”

    听到皇上的问话,弘毅赶紧爬向皇太后腿边(此时绝对不是谦虚心虚腿发虚,而是弘毅的确还不会走!),等到皇玛玛把自己抱进怀中,取得了和皇阿玛平起平坐的位置之后,“咯咯”一笑,用四字一句、类似俗版“青词[3]”的语言开始作答了!

    “郑森在外~其父在内~一日不降~其父平安!”[4]

    轮到所有人大跌眼镜了,难道不是这样吗?福临也大感意外,却不好表现的太过惊讶,继续问道:“皇儿说得有理!呵呵,那你说说怎么办呢?”

    “漳州诈降~为其肱骨~大封其父~遣其归去~”看着皇帝惊讶的眼神,弘毅继续说道:“许以台湾~命其世守~世子分封~化整为零!”

    顺治呆住了,思索良久,也是点头赞许,接着又说到:“此事还有一处,郑成功他誓死不剃发蓄辫啊!”他没有意识到,这一问,就等于说是承认了小小弘毅的谋略和地位,两人开始商议国是了!

    “郑氏不剃~百官必剃~朝廷派员~襄理政事!”弘毅终于说完了,再也不管皇上的表情,开始在皇太后的怀里大快朵颐起来,引得大阿哥福全也要这要那,却把一旁的皇长女惹得一阵大哭。

    皇太后也是半响才在这嘈杂之中回过神来,对着福临说道:“皇帝,此策是否可行,可与诸位议政王大臣和紧要的部卿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同时却把弘毅搂的更紧了,还实实落落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儿臣记下了!”皇帝也是有些恍惚,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打死他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二阿哥会有如此心机!

    “今天这事儿,你们都听好了,谁要是走漏个半点风声,休怪哀家大开杀戒!我的皇孙儿,可是在这儿乖乖的吃着月饼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皇太后突然脸色一沉,大声对着众多儿媳妇和宫女太监们宣布。

    “臣妾(奴婢、奴才)遵旨!”所有人口中奉颂,齐刷刷跪倒在三个人面前——皇太后、皇上,还有抱在皇太后怀里的二阿哥!

    十日之后,一匹快马驰往漳州,将一份皇帝的手谕直接送给了漳州城里一个小小的把总,并接走了他的一家老小,进了皇城赡养。第二天,漳州守将不知何故将这个把总吊在树上一顿猛抽,幸亏众将劝解,这才饶了他的性命。数月之后,顺治十一年十一月,郑森围攻漳州,漳州把总刘国轩[5]于十二月初一日夜,引郑军入城,兵不血刃,迫使清漳州守将张世耀等降郑。朝廷随即发兵进剿,却大败而归。刘国轩面对郑成功的审问,说出了“实情”:自己因怕延平王围城,提前将家眷送出城外,却被张世耀得知,重罚之下,起了反意。郑森派人出城寻找,确实找到了一家十数口的遗体,见刘国轩哭晕在地,这才对其信赖有加,授予刘国轩都督佥事,管护卫后镇事,不久,晋升其为右虎卫随征营正兵镇,自此让他进入了郑氏集团的核心要害……

    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顺治十一年九月初一,经过半个月的争论妥协,朝廷终于下旨,同安侯郑芝龙进封同安王,其子郑森册封海澄王,许其世代永镇台湾,麾下将士,编入汉八旗,平台之前,暂驻一府(泉州)之地安置兵将。诏书中还说,“郑氏父子虽为前明旧将,却也忠君事主,堪为嘉奖。同安王归顺之后,睿王(多尔衮)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其在籍亲人作何恩养安插,以致子弟疑惧反侧。朕又思郑芝龙既久经归顺,其子弟即朕赤子,芝龙之子郑森者,孝子仁人,恐其父在朝为质而顾虑不降,何忍复加征剿,今父子二人同朝为王,特许共处泉州一地,也可得享“父慈子孝”之天伦。诏书至时,海澄王若降,不必来朝,就地屯守练兵。如若不降,也可弑父而反,乃乘逆寇稽诛[6],王师暂息,坐享渔人之利。如是,满汉八旗不必立即追剿,而应同仇敌忾,待收复宝岛台湾、驱除西洋鞑虏之日,华夏将士方可列阵相向、一争高下!……海澄王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耶?非也,实乃西洋鞑虏辱国之患在先,自家兄弟倪墙之祸在后!徒以薄海同仇,特伸大义。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中国,胜负之数,无待蓍龟矣!海澄王麾下诸君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绶福禄。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王侯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至南州诸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7]此番安抚诏书,可比历史上顺治九年福临亲政伊始,于十月初九下的那一道诏书更加情真意切,态度也更加决绝。

    当日,顺治皇帝与同安王郑芝龙一起,率领满汉重臣一起登煤山[8],祭拜故明崇祯皇帝,祭文[9]曰:“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所以防乱臣贼子,法至严也。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手毒君亲;关内[10]臣民,不闻加遗一矢。平西王吴三桂介在东陲,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宿好,弃近日之小嫌,爱整貔貅,驱除狗鼠。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谥号,卜葬山陵,悉如典礼。亲、郡王、将军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勋戚文武诸臣,咸在朝列,恩礼有加。耕市不惊,秋毫无犯。……故而大明之亡,亡于闯贼李氏,非亡之于清朝也;大清之继,继于天命民意,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关外国人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山海关外,固为华夏,满洲之人,源于商周;同根同种,风俗有异,中华一统,普天共主!清曾为明臣,明亦曾为元民,明清代继,中国永续!云云……”此文一出,那些亡明遗民无不痛哭流涕,有感动的,也有悲愤的,但,更多的是震惊,是思索,包括远在福建的郑森。

    祭拜崇祯之后,顺治皇帝又在位育宫与郑芝龙长谈,内容不得而知,据说小皇子其时正好被苏麻喇领着去给皇上请安,并在殿中玩耍良久……

    又过月余,九月三十日,顺治皇帝亲送郑芝龙于大清门之外,君臣相泣而别,同安王驰马三里,皇帝竟寸步未离,王止马,有内监传谕说:“王兄可返(造反)!”郑芝龙哭拜于马下,歃血而誓,曰:“臣此去,永世不返,永镇台湾为我大清东南之门户!”奇怪的是,同安王一行南下的殊为从容,全然没有鸟出牢笼、鱼归大海的急迫,堪堪到了腊月,才进了泉州。同行的护卫,还押解着一批囚徒。经年之后,世人才知道,这些囚徒,都是当年清军攻陷郑森老家福建南安县后,凌辱郑森之母田川氏的首恶之人!不久,坊间又悄悄传说,从祭文,到皇帝那句意味深长的送别之语,再到郑芝龙的从容不迫,竟都是出自宫城那位持鼎而诞的小皇子之手!

    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在小皇子的坚持、哭闹、劝诱、威胁之下,皇太后最终妥协,悄悄派人给时任浙江巡抚秦世祯写了一封密函,令其疏请朝廷增造战舰,于浙江沿海精选水师,一则牵制郑氏水师,二则准备东征台湾;同时,要另上一疏,言沿海渔舟,请按保甲法,以二十五舟为一队,无事听采捕,有事助守御。这一办法,二阿哥弘毅称其为“海上民兵”,得到了皇太后的赞许。她哪里知道,后世的2013年4月8日,中国新的领导人上任不久,就到海南琼海市潭门镇看望海上民兵连。听说渔民们维护海洋权益的感人事迹后,他说,我很受感动,你们都是好样的。党和政府会进一步关心你们。他叮嘱大家一定要注意出海安全,祝大家出海打鱼顺利,打更多的鱼,打大鱼(由衷赞一个!)。弘毅这可是现学现用而已!后来,秦世祯的这一疏奏,在皇太后的授意下,很快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同时,密函中还提到了一名六岁的戴姓幼童,其父为官吏,工于器械造办,现居于浙江仁和。只令秦世祯暗中查访,寻获之后,不必回报,亦不可擅自惊扰,只是通融保全,任其发展,静待上谕……

    看着皇太后发函之后的疑惑神情,弘毅笑而不答。他知道,自己穿越这码子事情,对这些上位者越神秘就对自己越有利,多说无益!他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戴梓[11]啊戴梓,希望我的穿越不要影响你的兴趣爱好呀!好好学习快快成长,对于你,祖国人民寄予厚望呀!”

    弘毅在那里大快朵颐吃月饼,明天也是中秋节了!祝各位大大中秋节愉快!工作顺利!家庭幸福!换转乾坤!万事如意!

    [1]清朝以满洲语为国语。

    [2]即郑成功,生于日本平户市千里滨,幼名福松(日本名),父郑芝龙,母日本长崎平户市川氏女,明崇祯三年,成功七岁,自日本加国,在安平求学,取名森。其十五岁入南安县学,为廪生,二十一岁入南京国子监,取字大木。因蒙隆武帝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取号明俨,世称“国姓爷”,又因蒙永历帝封延平王,称“郑延平”。成功的寓意就是匡复大明,估计清朝皇帝们不会叫他郑成功!

    [3]青词,亦作青辞、绿章,原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要求形式工整和文字华丽。在明朝嘉靖帝时,由于嘉靖帝爱好青词,使善写青词者能够得到重用。《明史·宰辅年表》统计显示,嘉靖十七年后,内阁14个辅臣中,有9人是通过撰写青词起家的(著名的有夏言,严嵩及其子严世番,徐阶等人)。

    [4]正史记载:1654年(明永历八年,清顺治十一年),农历二月,清廷再遣使与郑成功,承诺给予兴、泉、漳、潮四郡为封地;郑成功以“兵马繁多,非数省不足安插”为由,再拒绝之。八月,清又遣使往议;郑成功的亲弟郑渡、郑荫也在使节之中。郑成功称“清朝没有诚意”,并谓“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又一次拒绝清朝提出的条件。

    [5]刘国轩,字观光,明崇祯二年(1629年),生于长汀四都西口菜坑。明季动荡,刘国轩早年即以智略闻名乡里。1644年,兵燹波及刘国轩的家乡,乡民结寨自保,刘国轩曾献伏兵计,并亲自指挥乡民大破扰民之敌,略申其将兵之才,此时他年仅15岁。1683年8月,刘国轩在说服郑克爽和群僚后,即令修表归顺清朝,实现了台湾与祖国大陆的统一。康熙帝褒奖他归顺有功,授他为天津卫总兵,委以扼守京畿门户重任。刘国轩在天津任上,兴修水利,奖励农桑,提倡文教,1693年在天津病逝,终年65岁。康熙帝追赠他为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封号,赐葬顺天府苏家口。

    [6]稽诛:稽延被讨伐、被诛戮的期限。

    [7]正史之中,顺治九年(1652)十月初九,年方十五岁的少年天子福临,下了一道十分重要的敕书,赐予浙闽总督刘清泰。此敕全文如下:“近日海寇郑成功等,屡次骚扰沿海郡县,本应剪除。但朕思昔年大兵下闽,伊父郑芝龙首先归顺,其子弟何忍背弃父兄,甘蹈叛逆,此必地方官不体朕意,行事乖张,郑成功等虽有心向化,无路上达,又见伊父归顺之后,睿王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其在籍亲人作何恩养安插,以致成功等疑惧反侧。朕又思郑芝龙既久经归顺,其子弟即朕赤子,何忍复加征剿,若成功等来归,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今已令郑芝龙作书,宣布朕之诚意,遣人往谕成功及伊弟郑鸿逵等知悉,如执迷不悟,尔即进剿。如芝龙家人回信到闽,成功、鸿逵等果发良心,悔罪过,尔即一面奏报,一面遣才干官一二员,到彼审察归顺的实,许以赦罪授官,听驻扎原住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闽广东海寇,俱责成防剿,其往来洋船,俱著管理,稽察奸宄,输纳税课,若能擒斩海中伪藩逆渠,不吝爵赏。此朕厚待归诚大臣至意,尔当开诚推心,令彼悦服,仍详筹熟察,勿堕狡谋。”《清世祖实录》第69卷第6、7页。

    [8]景山。

    [9]参考《多尔衮致史可法书》。

    [10]《多尔衮致史可法书》原文为“中国臣民”,本文作者改为“关内臣民”。

    [11]戴梓,(1649~1726)中国清代火器制造家。字文开,号耕烟,汉族,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通兵法,懂天文算法,擅长诗书绘画。曾制造了“连珠火铳”和“子母炮”。曾侨居扬州,晚年在辽东自号耕烟老人,生于清顺治六年,卒于雍正四年。戴梓博学多能,通晓天文、历法、河渠、诗画、史籍等,是著名的机械、兵器制造家。他出生在官吏之家,自幼聪颖不凡。在父亲的影响下,少年时的戴梓喜欢上了机械制造,曾自己制造出多种火器,其中的一种能击中百步以外的目标。

第二十二章——宫斗真来了

    顺治十一年深秋十月的一天,孤月高悬,秋风萧瑟。

    位育宫内的福临正紧锁双眉、满面怒容的看着刚刚呈送御览的东南战报,思索良久,朱笔抬抬落落,终是写不下只字片语……

    两扇殿门在秋风的推搡下抖动良久,再也坚持不住,“吱扭”一声败下阵来,狠狠的撞击在门楣上。狂风旋即而至,奋力裹挟起那份恼人的战报,“呼啦”一下扑在了皇帝的脸上!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这彻底击碎了福临仅存的一丝忍耐,他一把揪下脸上的长册,大吼着甩向门外的风中,“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昏暗之中,所有随侍左右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只有总管太监吴良辅快步上前关了殿门,又折返回来重新点亮御案上的纱灯,再去捡起战报,小心翼翼对折在一起,这才轻轻放回皇上面前。“主子息怒,龙体要紧。”吴良辅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轻声宽慰。

    “息怒?朕息怒容易,却如何熄得了这前线的接连败仗?”福临亲政以来,西贼张献忠之残部李定国飘忽不定,久未剿灭;南明小朝廷虽是苟延残喘,却也时常兴风作浪;东南郑森屡次拒降,虽有小皇子献上的博彩一般的险招,现在却还远远没有落到实处。那天与众位议政大臣商议收复郑氏之计的时候,这个坐在皇太后怀里的半岁乳子,却一再坚持“来年再纳(郑森)”,但凡有人质疑,他就重复一遍“来年再纳”,接着诡异一笑,就钻进皇太后的怀里。看得出,皇额娘也是疑虑重重,却还是照着孙子的意思,给她的儿子及诸位大臣定下了调子。昨日刚刚按照那小子的编排,自己与同安王郑芝龙上演了一出凄凄婉婉的“十里相送”,今日,前线就送来战报,说大西军李定国部挥师东进,已经拿下广东高明,正在围攻新会,妄图与郑森在新会合兵一处!如若得逞,贼兵则可自东、西两个方向合力进攻广东,进而图取广州。如此一来,残明势力就可得以合流。若逆贼再沿长江西进,亦或跨江北上,攻赣、皖、苏各省,则其复辟图谋有望,大清江山则岌岌可危!

    哼!一旦小家伙的预测有所偏差,管你天降祥瑞也好,妖言惑众也罢,朕这个做皇帝的,也只能大义灭亲了!想到这里,福临恶狠狠的将拳头砸在了御案之上……

    *

    与此同时,永寿宫东配殿,皇长子之生母、庶妃董鄂氏也同样火大!

    中秋之后,那东二所的小子一日比一日坐大,天天吃着各式点心,却一字一蹦的指点起朝政来了!相比之下,自己那东一所的儿子都一岁有余了,却还只会说几个“吃、要、玩、不”这样的单字。虽然长得健硕,可又有何用!尽管这是幼子长成的惯例,可谁让她佟佳氏诞下那样一个横空出世的异端!偏偏皇太后还要说他是天降祥瑞的大清福兆!

    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坐以待毙?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皇长子慢慢远离皇位?难道就这样等着自己将来老死宫中?不!天不怜见、我自图强!到底要看看鹿死谁手!

    庶妃董鄂氏再也坐不住了,唰的站起身来,一把拉开自己的房门,头也不回的向近在咫尺的永寿宫正殿走去,留下身后原本就昏暗的灯影,任其在秋风中摇曳,“噗”地一声熄灭……

    *

    废后静妃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正侧卧在永寿宫正殿的炕上,伴着一盏孤灯,看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浮动。

    她被废之后,皇太后念及她是自己的亲侄女,而且在这件事上的确还是没有能够做得了自己儿子的主,心怀愧疚,于是让特旨她回了一趟蒙古科尔沁草原省亲。一晃将近十个月多,她这才在皇太后数次懿旨催促和自己父王三番五次劝说下,极不情愿的回到这深宫高墙之内。

    说来也怪,静妃回来之后,周围的侍女都发觉这位废后真的变得安静了许多,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每日里就是孤芳自赏的呆坐,一言不发,可完全没有了刚被废后之时的咒骂与哭喊。就连皇太后听闻之后,也只是长久的叹息。

    孟古青看着墙上的自己的影子,轻盈的跳动,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广袤的草原,草甸在风中摆动的样子,就和这影子一样轻柔、自在。作为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1]的女儿,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天真无邪,长大了出落得倒也标志可人、聪明伶俐。只可惜这朵原本就应该属于草原、可以傲视风雪的山丹花,却生生被栽培到这皇宫的高墙深院之中……

    “静主子,庶妃董鄂氏求见。”静妃的近侍宫女小心翼翼的启禀。自从去年废后以来,原本心高气傲的静妃变得更加乖张、古怪了,稍有不慎,身边的宫女就会被打被罚,这深更半夜的打扰,让年纪不大的小宫女胆战心惊。

    静妃面朝里侧卧在炕上,没有一句回应,只是肩头轻轻抖动一下,再也没有下文了。“主子……”宫女小心抬头,良久才轻唤一声。不料静妃突然翻身坐起,一双清澈的大眼就这么盯着宫女,看到她浑身上下抖成了筛子,才笑着说道:“本宫这许久不曾有人探望了,天还没亮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吗?哈哈,好吧,让她进来吧。”

    宫女如释重负,退着出来,却很不得能够土遁一般消失。

    看着摇曳灯影之下的前皇后,庶妃董鄂氏也是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义无反顾跑过庭院,就直接冲到静妃的寝殿门口,全凭着对自己儿子那股母性的劲头,现在却是犹豫不决起来。

    “奴婢给静主子请安!”犹豫不假,礼数还是不少才好。董鄂氏小心谨慎的来了一个半蹲儿,就停在那里了。

    “董贵人别多礼,我这废后可消受不起。”静妃口中谦虚一下,却像猫戏老鼠一般盯着董鄂氏,看看下面有什么好戏。

    “静主子,奴婢听得下人一句议论,思前想后,还是要过来和您禀报一声才好……”董鄂氏蹲在那里好一个端详静妃的表情动作,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利,这才下定决心,慢慢站起来,接近静妃身边,果断出手。

    “哦?任他们那些下人去嚼舌头根子吧,本宫现在自在的很,除了每日去给我的皇姑姑(指皇太后)请安,再就是陪着新进的皇后和淑惠妃我那侄女们闲聊,我还有什么话柄供他们乐呵?哈哈……”静妃一脸的轻松,笑呵呵的问道。

    “回静主子,奴婢听说去年八月……”董鄂氏也抬起头,紧紧盯着静妃的脸庞,一字一顿说道。

    去年的八月,也就是顺治十年八月二十六日,是静妃心中的痛处和伤疤。那一天,皇上下旨,“谕礼部朕惟自古帝王,必立后以资内助。然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于朕幼冲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自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宫阃[kun]参商[2],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前一天的夜里,自己的姑姑、皇太后在慈宁宫和自己也是泪眼相望,无可奈何,任凭自己哭倒在膝前。那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委屈,多么的无助啊!自己,端丽矜贵如玫瑰,只是无奈有刺。自己的眼里,同样有真情,同样有天真,但更多的是难犯的凛然。没错,自己骄横,皇后不该有的骄横,甚至是和皇上针锋相对、大声呵斥,乃至责难讥嘲。难道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这对一个励精图治、雄心勃勃的少年天子来说无异于最大的羞辱吗?越是知道,就越是要不顾后果地想要刺伤他,就像他刺伤了自己一样!那就真的豪奢吧,食器全是金的;那就真的善妒吧,见不得他对宫女稍和颜悦色。可谁又知道,豪奢背后是素朴,善妒背后有痴心。可惜的是,不容自己有转身的机会,他已远去,永远不再归来。

    自己和皇上也许很相似,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敏感,一样的心性。相似的两人,就像天雷地火,一交会,不是爱得天崩地裂,就是恨得不共戴天。可惜的是,他们是后者。也许自己真的有千般劣迹,可是让自己变本加厉走向末路的,只是这一个男子不爱她,这个男子贵为皇帝,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自己只是想让他疼爱自己,无爱便恶毒。你不爱,便让你恨,反正不要在你心里平淡无痕迹,宁可“红颜未老恩先断,花落人亡两不知”。甚至于,即使死了,我还会给你,给你的大清留下泯灭不掉的忧愁……

    而此刻,你董鄂氏贸然前来,又在自己面前揭起伤疤,却是为何?忍耐,再忍一忍,听听下文再说……

    庶妃董鄂氏见静妃眼中分明有了悲伤愤怒,却依旧不动声色,于是再添一把柴,继续说道:“……去年八月,皇太后下懿旨给佟佳氏翻修景仁宫,就是听有人讲,佟氏所怀龙子,乃是上天赐福,而您无辜被贬,乃是命中与小皇子相克……为了大清一脉,必须先把您……”聪敏人一点就透,此刻,董鄂氏希望自己面前的静妃一定要冰雪聪明才好。

    “哼,下人的胡言乱语你也要信?”静妃脸上一阵讥笑。

    “奴婢知道下人的胡话不足取,可今天奴婢还听说,那康妃可是志得意满,说自己的二阿哥还未序齿[3]就可安定天下,说现在的皇后也就是个摆设,她自己……她自己……”董鄂氏不慌不忙,按既定方针步步为营,说到紧要关头,正如所有宫斗大戏里的模式,还真是欲言又止、吊足胃口……

    “她自己如何?”静妃不傻,按照固定套路接个话,配合自己微微抬起的眼角,让董鄂氏继续。

    “她自己……将来还是要接了皇后的位子,让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三人一个下场!”董鄂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眼中有一些恐慌,但最终还是恶狠狠抬起头来,勇敢地直视着静妃。

    “混账!”静妃一句评论,却不知道是说眼前的董鄂氏还是那位景仁宫里的康妃。自己可以委曲求全,因为这后~宫妃嫔们,她本不在意。在意的,只有让那皇上每次看到自己就懊恼不已,就心烦意乱,要报复,就对着废了自己的皇上。可自己的乖张自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后之位还在自己博尔济吉特氏手中,姑姑废了,还有侄女,你皇上就是走不出我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女人的手心!但,如果有人想要让自己的侄女也走上自己的老路,那就必须让她也万劫不复!

    看到重又跪倒在地的董鄂氏,静妃心思一转,平复了心气,说道:“董贵人,你是不是怕她佟佳氏的儿子抢了你们的风头呢?”

    “静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是怕她康妃一势坐大,母凭子贵,将来连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皇长子如果有一天能够……能够……,奴婢一定要让他知道,皇太后、静主子,还有皇后和淑惠妃,都是他的恩人,自比生母不差丝毫的……”董鄂氏趴在灯影之下频频叩头,可就是不抬头。

    “起来吧,你对皇姑姑和我一双侄女的心思,本宫记下了。你回去吧!”静妃淡淡冲着黑影说道。

    “静主子!静主子……”待董鄂氏抬头还要进言,却发现静妃已经躺在炕上,只把一副婀娜的背影冲着自己了……

    *

    皇太后端坐慈宁宫宝座之上,慈祥的听着自己的侄女静妃在重诉昨夜的对话,并配合着情节的进展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锁眉,很是认真。终了,她笑着对静妃说,“孟古青,我的好侄儿,这件事你是怎么个打算?”

    “侄女只是担心她康妃坐大,对您不利,对我们博尔济吉特氏不利,其它倒是不太在意。”静妃摆弄着茶杯,淡定答道。

    “嗯,满蒙联姻,事关大清长治久安,不可大意。其它的,哀家自有章程!”皇太后很是欣慰的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地道的马奶酒。

    *

    当天下午,皇太后一道谕旨,说二阿哥天资聪颖,大器早成,乃是皇天所赐,着苏麻喇代替自己仔细抚育。康妃诞子有功,但碍于祖宗家法,普通妃嫔不足以教育皇子,着即日起不得擅入乾东五所,不得私自接近小皇子……可怜的佟佳氏,不明所以的就被剥夺了儿子的探视权,或者说是原本就不存在的探视权……

    皇太后清楚,后~宫的内斗是好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权威和利益,多多益善。眼下,自己的利害所在还就是这个不满周岁的小阿哥。妃嫔可以冷落,可以训诫,这小阿哥,却必须细心呵护、为己所用才行……

    [1]吴克善,博尔济吉特氏,蒙古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的长兄。天聪七年(1633年),清太宗皇太极第四女固伦雍穆长公主爱新觉罗·雅图许配给吴克善第三子弼尔塔哈尔。后来吴克善有罪,皇太极十分生气,欲断此婚姻,由于吴克善入朝服罪,仍维持其婚配。崇德六年(1641)公主年13岁时出嫁。崇德八年(1643)弼尔塔哈尔被赐封为固伦额驸,康熙五年(1666)弼尔塔哈尔袭其父吴克善爵受封为卓礼克图亲王,六年去世。

    [2]“宫阃”,原指后妃居住的卧室,这里则是指顺治帝与皇后的夫妻感情;“参商”,“参”、“商”是天上的两个互相不能碰见的星星,参星出来的时候,商星则正好沉没,彼此谁也见不到谁。这里是指,顺治帝与皇后的关系,已经水火不相容。“宫阃参商”这句话则是说,顺治帝与皇后夫妻关系不和睦,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了。

    [3]序齿,按年龄大小排序。

第二十三章——算计老毛子

    不满周岁的二阿哥小弘毅,趁着秋高气爽,正在发奋学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六月,自己的再生爹、皇帝福临突然对宗人府颁了一道谕旨,说:“朕思:习汉书、入汉俗,渐忘我满洲旧制。前准宗人府礼部所请,设立宗学,令宗室子弟读书其内。因派员教习满书。其愿习汉书者,各听其便。今思既习满书,即可将翻译各样汉书观玩。著永停其习汉字诸书,专习满书。尔衙门传示。”

    思前想后,弘毅总感觉背后一定是自己的皇玛玛在力主此事。尽管已经下旨不允许宗室子弟再习汉书,可汉字却是没有禁止吧,那就苦了“侍从班子”里前明宫里留下来的两个粗通文墨的老太监,被小功子“检举揭发”,弘毅经常要他们教自己汉文书写(当然是繁体字),还逼着他们每天准备两则民间传说和明宫里的轶事,借以了解当时的人文常识。

    如此一来,除了苏麻喇每天来教习满文满语、蒙文蒙语,朴氏还会每天“讲授”一些基本的日常朝鲜口语(当时朝鲜通用文字就是汉字,倒也没必要学习那些“谚文字母”了),渐渐的繁体字终于开始步入正轨了,从“只会猜不会写”的境地彻底扭转过来。弘毅真觉得自己是在向“多语种人才”的康庄大道上奋勇前行呢,将来如果能够回去,一定要在小艾面前炫耀一番才好!

    几乎每天学习完毕,弘毅还要安坐在朴氏或者孙氏的怀里,按照自己的意思出去转悠一圈。本来不满周岁的小孩哪会拼命学习到如此程度呢?自然是小皇子要出去玩耍,刚一指挥,一帮太监宫女就立即落实到位了。于是,弘毅倒是隔三差五就去慈宁宫找皇玛玛玩耍半天,以促进祖孙之情,顺便打听一些当朝大事,自然少不了“顺道”去看看自己的再生娘,那个可怜的康妃。

    本来嘛,不让母亲去看儿子,可没说不许还不懂事的幼儿自己跑去看娘亲!还有那个废后静妃,弘毅主动去觐见了几次,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被“禁足”是不是和她有关系,但是出于后世**丝青年对于“废后”这档子事情的莫名好奇和今世自己与博尔济吉特氏扯不断理还乱的各种关系,弘毅还是主动出击。自然在一番“要抱抱”的既定战术攻击下,“半大少女”静妃就顺利沦陷,每次见到小阿哥就会抱过来任其“揩油”。倒是静妃的所谓乖张,在弘毅眼中实在就是少女的直率和天真,所以两个人玩耍的不亦乐乎,感情日深……当然,是“母妃”和“婴儿”的感情日深!

    一晃秋去冬来,已经是顺治十一年冬月(农历十一月)了。此时八个月大的弘毅已经可以四处乱跑了,虽然胳膊腿儿还是婴儿配置,架不住他自己有意“超频”,在皇太后眼中,正好是“蹒跚学步”的懵懂样子,倒也愈发可人了。

    这天,小阿哥弘毅又不请自来的到了慈宁宫,皇太后问了一些满语蒙语的家常话,弘毅还是用简单的四字一句的方式应答自如,听的皇玛玛嘴都合不拢了,让苏麻喇拿出好多果子点心的,犒劳自己的小皇孙。弘毅正坐在皇太后腿上,抬手喂皇太后一口、自己吃一口的时候,皇帝也来了。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福临看到弘毅在场,稍一犹豫,还是行了觐见大礼——跪拜。弘毅知道青年皇帝的心思,也提前一骨碌从皇太后膝上出溜下来,一步好几晃的投入了苏麻喇的怀抱,以避开皇帝的大礼。

    “皇帝今儿个怎么又来了呀?”皇太后一边抖去身上弘毅留下的点心渣子,一边关心的问道。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识趣的闪到一边,福临这才从地上起身,稳稳坐在宫女端过来的宫凳之上,说道:“儿臣看了一些兵部的题本,心下烦躁,过来到皇额娘这里讨些吃食呢。”

    皇太后听了,笑着示意宫女把新添的点心盘子呈到皇帝面前,打趣说道:“皇帝日理万机,到哀家这里消停一会儿也好,尝尝苏麻的手艺吧!”

    福临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向苏麻喇点头说道:“苏麻喇姑的桂花糕是朕最爱的了,朕年幼之时,可是没少缠着苏麻喇姑讨要这吃食呢!”

    “主子取笑了,您是天子,任凭什么,奴婢也要给您端来才行呢岂敢承受这‘讨要’二字?。只是那时候主子常常是数九寒冬要进桂花糕,逼得奴婢没有法子,这才每年八月桂花盛开的时候,就亲自将其采摘存放于冰库之中,按月取出一些挤去苦水,用蜜糖浸渍,这才做得现如今这桂花糕呢。”苏麻喇也是一边抱着弘毅,一边娓娓道来。

    “辛苦苏麻喇姑了!”福临宽慰一句,却没了下文,只是低头小口品着点心。

    皇太后看着皇帝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道:“哀家本不该过问朝政,但是看皇帝似有难解之事,不妨说给额娘听听,咱娘两个商议商议也好。”

    “还是皇额娘心疼儿臣。”福临急忙放下手中的点心,也顾不得接过宫女送来的手巾,就起身拜谢,然后一边归位一边说道:“兵部题本来报,说是今年夏天,那些被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击溃的罗刹[1]匪兵”,入秋之后与由尼布楚窜入萨哈连乌拉[2](黑龙江)的另一股匪兵相遇,两军合并后准备在黑龙江上游右岸的呼玛尔河[3]过冬。匪兵还修筑了城防,企图凭坚固守,抵抗我大清八旗。儿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人可以统兵前去进剿,特来请皇额娘指教。”

    “原来是这档子事情呀,皇帝可以在朝中满蒙大臣之中择其能征善战之辈便可。”皇太后心中早已有了想法,但是却要等到皇帝自己说出来。

    “儿臣是有了一个人选,可是,去年刚刚被儿臣贬斥,如今再委以重任,就怕……”福临一脸的犹豫,看了看皇太后,欲言又止。

    “哀家知道了,皇帝是说那个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4]、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5],明安达礼吧?”皇太后特意强调了此人的爵位,看到皇帝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去年二月,蒙古喀尔喀部土谢图汗所属四台吉率部来归,那时候明安达礼还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吧?他明安达礼是世居科尔沁[6]的蒙古老人了,自然对这漠北蒙古的部族不善,所以才上书朝廷加以防范。正赶上那兴安(今陕西安康)总兵任珍以疾解任还京,却自己处置其家属**,擅杀多人,行贿兵刑二部。皇帝也是心急了一些,就指摘明安达礼‘坐徇总兵任珍擅杀’一罪,直接给他罢了尚书一职[7],降为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有爵无职,成了闲人。现如今用人之际,也难怪他作势托大了。”看到皇帝继续点头,面露愧疚之色,皇太后这才说:

    “也罢,哀家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老骨头也不能不出面了,为了大清的天下,为了皇帝的基业,哀家倒要看看,蒙古诸部一色人等,有谁不给这个面子了!苏麻,这就叫明安达礼即刻进见!”

    听到博尔济吉特氏这几个字,又想到废后静妃,还有现在那个晾在正宫的皇后,再看看自己的皇额娘,福临一下子有些泄气,这个蒙古部族,还真的是“须臾不得离”呀!唉……

    苏麻喇放下怀里的弘毅,就去门外安排。而弘毅却坐在炕上心思飞转——作为国际政治专业的学生,很早就对沙俄早期对西伯利亚远东地区的侵蚀过程倾注了太多的关心,这个呼玛尔河和后来的尼布楚、雅克萨,都早已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特别是对于即将要到来的后世称为“呼玛尔之战”的小规模战斗,就这样清楚明白的送到自己面前,决不能错失良机!一定要给自己有可能的“亲政”之后的中俄关系,打下一个大大的楔子!于是,小弘毅也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明安达礼才“匆匆赶到”慈宁宫。弘毅细细打量这个蒙古族将军:身材魁梧、虎目圆睁、不怒自威,的确是一员沙场大将的标准配备,特别是在当下有些愤愤然的情况下,更是有一种威风,让皇帝也不得不让着几分。

    “明安达礼。”皇太后用蒙语唤到。

    “奴才在!”本已落座、暗自置气的蒙古大汉霍然起身,亦用蒙语回到。

    “你父亲博博图随太宗征战天下,却早逝于锦州城下,如今已经堪堪一十八年了,哀家每次想起,再见到你,都是心下伤怀呀……”配合着如歌的蒙语,皇太后的泪水潸潸而下。

    “皇太后,奴才……奴才……”这边蒙古大汗早已泣不成声了。

    “你可知道,大清的天下,就是我满蒙一家的天下,大清皇帝,也是我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卫拉特(即瓦剌)蒙古诸部的博格达汗[8]!没有你这样的蒙古勇士,就不会有大清的定鼎中原,更不会有大清的开疆拓土、独步天下!”皇太后继续说道。

    “奴才知道,奴才生是大清的奴,死是大清的鬼!”明安达礼立即起誓。

    皇太后悄悄示意皇帝,福临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明安达礼面前,双手扶他起身。

    “皇上……”

    “朕知道你委屈,更知道你忠于大清的心肠就像那草原的天空,清澈无边!去年的事情,确是朕唐突了……”福临也用蒙语宽慰。

    “皇上,奴才万死不足以报效浩荡皇恩呀……”明安达礼终于感动,改成了嚎啕……

    坐在炕上的弘毅津津有味的看着母子二人联袂演出,实在是佩服得不得了,却也没忘记自己的“老谋深算”,就等着伺机而动、积极介入了。

    “朕欲命你为征北将军,统帅八旗往黑龙江征讨罗刹匪军,爱卿以为如何?”福临见好就收。

    “奴才一定要荡平那些区区蛮夷!请皇上、皇太后放心!”明安达礼志满意得的样子。

    “好!就让那些个罗刹贼兵知道我蒙古勇士和大清八旗的厉害!”皇太后也是器宇轩昂。

    看此情景,弘毅知道自己该出手了——“弹粮充足,东西夹击,不可轻退,斩草除根,午门献俘!”在君臣相得、同仇敌忾的氛围里,喃喃的蒙古语却让他们为之一惊,不约而同回头望着炕上端坐的那个婴孩!

    “哀家的小皇孙儿,你刚才说什么?”有了中秋节运筹帷幄、智取郑氏的经验,皇太后和皇帝倒不怎么意外,反而是明安达礼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对这个已经会说话、而且是蒙古话的小皇子敬重起来,因为那五句蒙古语,每句都很靠谱,很在理,更很玄妙……

    “弹粮不足,不能久困,轻易撤兵,后患无穷。”弘毅还是自己玩着手中的点心,谁也不看,就是低头说着蒙语。

    “那怎么个东西夹击呢?”福临问道。

    “济度[9]统兵,直取北海(即贝加尔湖),断其退路,截其增兵。”

    “可济度之兵还需南下进剿郑氏?”福临追问。

    “献忠余孽,意欲东犯,郑氏倒戈,东南必降。”弘毅信心满满。见此光景,福临也不再追问,反正上次的计策也快是见分晓的时候了,一旦郑氏不降,就有你个小毛孩子好看!

    “为何要取北海?”皇太后问。

    “崇德七年(1642年),太宗圣谕:余缵承皇考太祖皇帝之业,嗣位以来,蒙天眷佑。自东北海滨(鄂霍茨克海),迄西北海滨(贝加尔湖),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

    弘毅脱口而出,背诵了一段皇太极的老话,暗暗自得这几个月的功夫没白费,也看到了皇太后和皇上眼中的惊讶和赞许。毕竟,这太宗打下来的江山,任谁也不敢轻言放弃。

    “恕奴才愚钝,请小阿哥示下。这‘不可轻退,斩草除根’又当如何?”见皇太后和皇上对小皇子如此言听计从,就轮到明安达礼询问具体战法了。

    “贼城坚固,强攻不得,层层围困、炮轰箭射,飞鸟不出、一人难逃,鏖战百日、贼必自降,活捉匪首、午门献俘!”弘毅突然抬头看着明安达礼,接着重重说道:“弹粮充足,退则辱国!”

    正盯着弘毅暗自思量的明安达礼,冷不丁看到这小婴儿眼里的那股决绝之色,竟然不顾什么礼数,愣是膝下一软,就跪倒在弘毅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奴才万死不辞,绝不敢辱国!一定备足粮草弹丸,血战百日,取那匪首献到午门之外!”

    皇太后和皇上面面相觑,对弘毅的计策实在是说不出有什么不足。那就让这天赐祥瑞的小家伙,来提前排布这一场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吧,失败了,也就知道什么“大器早成”全是诳语;成功了,还是大清皇室的威仪所至!毕竟,那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不毛之地……

    而在弘毅心里,那个叫做呼玛尔河的地方,却通向广袤的西伯利亚雪原……

    一个月之后,顺治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0],上命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明安达礼为征北将军,统帅官兵往黑龙江征讨罗刹匪军;命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率军前往增援,合力围歼匪军;又以济度为定远大将军,率军前往北海(贝加尔湖)东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区,并于乌兰乌德设屯驻守[11]。罗刹远征军(如果几百号穿着军服的土匪和探险者也算的话)正不知不觉陷入了大清帝国的包围之中……

    [1]即俄罗斯。罗刹,本意为佛教用词,指食人肉之恶鬼。在中国元、明朝时,称俄罗斯族为“罗斯”或“罗刹国”。据史料,清朝前期,对俄罗斯也是称为“罗刹”。只是后来中俄外交频繁,应俄方之请,逐渐演变为“俄罗斯”,有点类似于前几年“汉城”改“首尔”的意思。为什么翻译成“俄罗斯”呢?因为当时蒙古族人用蒙语拼读俄文“rocia”时,在“r”前面加一个元音。因此,“rocia”就成了“oroccia”,转译成汉语时,就成了“俄罗斯”。

    [2]满语,,“萨哈连(sahaliyan)”汉意为“黑”,“乌拉(ula)”汉意为“江”。此处既是指“黑龙江”。

    [3]呼玛河,黑龙江上游【右岸】较大支流,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清代称“呼玛尔河”(又写作瑚马尔)、“库玛尔河”,后简作今名。呼玛河保护区包括呼玛河及其沿岸的丘陵、山地、沼泽和冲积小平原,呼玛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北坡大布勒山和博乌拉山一带,届黑龙江水系,有一二级支流118条,主支流河道总长3357公里,流域面积76085公里。水域中珍稀濒危野生动物种类繁多。

    [4]官名。固山,满语,汉语译为旗。额真,亦满语,为一旗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满旗初起时,旗主管辖全旗所有事务。后金(清)天命十一年(1626),皇太极设固山额真,为旗的军政长官,语意虽同,但时与旗主有隶属关系。顺治十七年(1660),定八旗官职汉称,以固山额真为都统。

    [5]两者都是清爵名。顺治四年(1647)定名,乾隆元年(1736),定汉字为轻车都尉和云骑尉,满文如旧。

    [6]属于漠南蒙古。

    [7]蒙古喀尔喀部土谢图汗所属四台吉率部来归的时间和“任珍案”时间与正史相符,笔者做了逻辑上的小小安排。

    [8]“博格达”,蒙古语意为“神”、“灵”。1636年4月,漠南蒙古16部49个大小领主给清太宗皇太极献上“博格达彻辰汗”(宽温仁圣皇帝)尊号,集体臣服满清。后来历任清朝皇帝都被蒙古诸部称“博格达汗”。

    [9]简亲王济度,济尔哈朗第二子,天聪七年六月二十四日子时生,顺治八年闰二月封为简郡王,九月封为世子,九年十月议政,十一年十一月授定远大将军,出师福建,与郑成功作战,直到十四年三月师还北京,五月袭爵,改称号为简亲王。顺治十七年七月初一日薨,年仅28岁。谥曰纯。

    [10]正史如此。

    [11]康熙世界史杜撰,要是正史就好了,呜呜!

第二十四章——圣婴显神通

    正如弘毅所预料,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六日,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奏报朝廷,官军大败西贼张献忠(其时已死)残兵李定国[1]于新会。而破贼之时,李定国也确曾快马联系漳州郑森一部,恳请其尽早如约发兵,同御清兵,但结果却是遥遥无期的沉默……

    早些时日,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日,优哉游哉的同安王郑芝龙一行,也是刚刚进了漳州城。郑氏父子四人相见,抱头痛哭。郑芝龙哭罢,竟然大违常理,率先给三个儿子跪了下来,说自己降清一事,虽是为了华夏大计,却也令父子分离、兄弟掣肘,这实在是做父亲的苦衷和无奈。这样一来,郑森、郑渡、郑荫三个儿子相继跪在父亲面前,频频叩头,其场景也是凄凄婉婉,催人泪下。

    当晚,漳州城郑森府邸。

    郑芝龙一幅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看着下首的三位儿子,特别是那位自己和倭国姑娘田川氏所生的郑森,抹了半天眼泪之后,才用倭语(日本话,奶奶的)说道:

    “福松,我带来那十多名囚犯,正是顺治三年,清军进驻家乡安平大肆淫掠、令你母亲田川氏被辱自杀的首恶之人。数年征战之后,也还就剩了这几个苟活在世上,其中还有几个已经做了正六品的门千总、营千总。为父此次行前,皇上特下严旨,命兵部予以勘验核查,终于将他们清查了出来,并交予为父。”

    郑芝龙满意的看到了郑森眼中的惊诧之色,这才继续说道:

    “皇上还说,‘当日破城纵兵淫掠之人,乃是那殉国的尼堪将军手下一员大将,也早随着尼堪殒命了。但失察之责在朕,朕有愧于郑氏一族,亦无颜见海澄王。今将苟活于世的罪人赠与海澄王,但凭发落。如王还不解气,也可提兵前来京师,朕自当引颈向刃!’”

    说这话的时候,郑芝龙自然是肃立于前,每说一个“朕”字,就抱拳向北,一副恭敬顺从之色,分明是在宣示皇帝口谕。说完,就静静看着刚才唤其倭名、此刻在座位里如坐针毡的郑森,而其他两个儿子,早已是拜伏于地,口口声声称颂“皇上圣明!”

    “为父临行之时,皇上曾十分为难地说,一帮议政王大臣非要委派简亲王济度统兵数万,南下与你一斗兵峰。他实在不忍,只好拖延。但,也只怕拖不了太久。”郑芝龙适时刨出另外一个重磅炸弹。

    终于,郑森暗自叹了口气,也端正衣冠,此刻自然是明朝衣冠,跪倒在地说道:“臣,郑森,叩谢圣恩!天恩浩荡,郑森腆居王位,自当报效朝廷,为我大清开疆踏海、收复台湾,永世镇守东南门户。”

    郑森再抬头看着自己父王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这当然不是感激涕零的泪水,而是于心不甘的委屈。

    “父王,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只是现在那大西军李定国刚刚送来加急战报,催我前往增援。儿臣既然受了皇命,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只是这背信弃义之名,委实难当啊……”郑森起身归座,继续说道。

    郑芝龙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这“背信弃义”四个字,就好似万千钢针,一簇簇插进自己的心头。是啊,自己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背信弃义”的发家史呀!

    原来,郑芝龙18岁时,与兄弟齐至澳门的舅父黄程处学习经商,并于澳门接受天主教洗礼,往来东南亚各地,后到日本九州,因习剑术,结识并娶了福建华侨铁匠翁翊皇的义女田川氏为妻。一开始追随于日本平户岛的华侨大海盗商人【李旦】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信任。李旦过世后,郑芝龙逐渐接收其势力。1624年中秋后,芝龙将事业重心自日本九州岛迁到台湾,归附“日本甲螺”(倭寇首领)【颜思齐】。此后不久,荷兰东印度公司登岛,驱逐了以台湾为基地的其他势力,郑芝龙遂携妻子定居于大陆。1625年颜思齐死,芝龙结合诸海盗首领,号称十八芝,拥有当时福建沿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及商业团队,领导海贼数万人,经营走私与劫掠事业,横行于台湾海峡,但对泉州百姓却是异常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救济贫苦,威望比官家还高。

    1628年(明思宗崇祯元年),朝廷招安海盗,郑芝龙欲降,透过蔡善继安排接受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成为官员,率领原部,为明廷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倭寇和荷兰人进攻,率军讨伐其他昔日结拜兄弟的海盗力量,包括李魁奇、钟斌,官至总兵。不久便返回福建泉州南安老家,成为当地首富,也是少数迎娶了日本人却仍能正式返回中国内地的海盗。1633年,于福建沿海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控制海路、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用,郑芝龙也因此迅速富可倾国,俨然为闽南的领主与海上霸主,并对缴保护费的商船(一艘大船需缴三千两银钱)给予郑家的令旗;如不缴费而想经过芝龙海域的,恐怕难逃被劫的命运。芝龙如此强横,使荷兰东印度公司营运不宁,荷兰人数度联合其他势力合取芝龙,但其仍持续扩张其势力,并将荷兰人数次击败。

    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据估计,其兵员有汉人、倭人、朝鲜人、南岛语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种,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成为华东与华南海洋世界的唯一强权。不久,郑芝龙应明朝廷要求,继续率军讨伐其他昔日结拜兄弟中仅存最大力量刘香,在虎门大获全胜,名震福建、官至都督。不久福建省发生旱灾,郑芝龙提议载饥民移台湾,并给予移民十分优惠的资助条件。台湾土地肥沃,因此而引发了汉人向台湾岛移民的浪潮,这是历史上首次大规模有组织的由大陆向台湾移民。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统治台湾南部,在大员(今台南市)修筑热兰遮城、普罗民遮城两城,驻防近两千人,但大陆移民却多达数万。此外的贸易商业,在日本锁国后,只许中国人和荷兰人前往贸易,郑芝龙借由对日本的贸易,更加富有。

    1644年(崇祯十七年,清世祖顺治元年),南明弘光皇帝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福建总镇,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军务。1645年,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奉明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被册封为南安候,负责南明所有军事事务,一时间权顷朝野,短短的几个月时光是郑芝龙政治生涯的顶峰。虽然有理想的唐王想打回自己的老家北京,但他这位不太有理想的部下并不打算北伐,郑芝龙认为:“明朝清朝一回事,不就是换个主子吗?”这为后来他投降清朝埋下伏笔。

    顺治三年(1646年),郑芝龙见局面不利,不打算再继续支持南明隆武帝,遂与清朝洽商投降事宜,仅带心腹从人北上降清。其子郑森劝止郑芝龙未果,遂至孔庙哭庙、焚儒服,对自己的父亲说:“若父亲一去不回,孩儿将来自当为父报仇”,后率部出海入金门,继续反清。同年,清军攻克福建,擒隆武帝朱聿键,而投降清军的郑芝龙,却遭到南征主帅贝勒【博洛】的背约,移送到京师。芝龙被编入汉军正红旗,顺治五年(1648年)八月,以归顺封一等精奇尼哈番。顺治十年(1653年)五月,晋封同安侯。为安抚郑森,清朝对投降的郑芝龙优待有加,芝龙数次奉令命郑森归顺,森均坚辞不受,直到小皇子出此计策。

    由此可见,先后归顺明朝打压兄弟、归顺清朝打压残明的郑芝龙,对“背信弃义”四字是多么熟悉和忌惮!

    “森儿呀,为父也有难言之隐呀!”郑芝龙强忍心中恼怒,特别是想到那日在位育宫,皇上对自己的叮嘱。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个不足半岁、神异圣婴皇子的意思才对——

    “郑森不臣、不孝之心久矣,然同安王万不可意气用事。为今之计,唯有以君臣之礼、父子之情、母子之恩、兄弟之义、后世之福令其挂怀,以儒生之忠孝气节为其顾虑,以朝廷兵威之浩大使其忌惮,才可令其就范。他日平定台湾,郑氏一族将永为台湾镇守,朝廷只委派驻防将军、提督学政、布政使、按察使前往协理,后世子孙,皆可世萌王位,保世代优荣……”

    想到这里,同安王郑芝龙继续露出一脸的关切和忧虑,慢慢说道:

    “你可知假若你继续反清,势单力孤,必不久远。父王南下之前,朝廷已令大将军济度统兵十万,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再者,浙江巡抚秦世祯也已按朝廷示意,于浙江福建沿海招兵买马、广造战船。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镇守两广,业已拿下新会,如今之势,于森儿可谓腹背受敌、南北受困,唯有顺势而为,暂驻福建,协力朝廷,平定东南。之后,我父子四人齐心协力,收复台湾,方可得一安身立命之所,也才能使子孙后世得享太平呀!”郑芝龙说完,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好看清他脸上到底作何表情。

    见郑森面色戚戚、愁眉不展,郑芝龙心中大喜,知道他已经清楚明白自己这几万人马现在的处境,于是接着说道:“况且即使你兴兵北上,或可以暂得一时之逞,却终归难敌一国之力。那南明小朝廷,如今内斗不断,分崩离析只在须臾,森儿又何必愚忠于他?南明一亡,你如断臂膀,也只能遁走台湾了。与其这样,为何不借助朝廷之力,早日克定台湾,以为我郑氏根基?即使驻防将军、提督学政、布政使、按察使等朝廷官员前来协理,也是受制于你的管辖,正如他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一般,为政一方、得享荣华呀!”说完,郑芝龙十分淡定从容的坐回自己的主座,抱过那把跟随自己数十年的西班牙五弦木吉他,自顾自弹奏起那首最爱的舞曲,伴随着旋律的明亮欢快和抑扬顿挫,有意无意观察自己儿子的脸色变化。

    郑森何尝不知他父亲所言不虚。自从顺治皇帝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祭拜崇祯、布告天下之时,他郑森,就已经如架上羊羔,无一日不被煎烤——兴兵起事,陷自己父亲兄弟于水火;按兵不动,又无奈南明朝廷和大西军的裹挟威逼。更可恨的是,顺治皇帝居然说,自己可以弑父反清,却又不和自己正面交锋,而是要等到收复台湾、驱除洋夷之后,再来所谓“华夏勇士、一争高下”!也就是说,自己弑父可以、反清可以,但,你扰乱东南,妨碍朝廷收复台湾,你就是华夏万民的罪人!作为一个自诩为华夏正统的大明国姓爷,手下兵将和黎民百姓对这一点是不能容忍的!为今之计,也只能顺势而为、做了这个海澄王了!想到这里,郑森露出了决绝之色,“哗啦啦”一声拔出佩刀,倒是立即让那一边的西班牙吉他舞曲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破音,一旁的两位弟弟,也是吓得不知所措。

    看到眼前这一切,郑森心中又万分的鄙夷,可又能如何,那个曾经扬威海上、屡破荷兰的父亲,现在已经死心塌地效命于清廷,两旁的兄弟,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可自己,又怎能取笑他们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寄人篱下了!想到这里,郑森缓缓跪倒于父亲面前,轻叹一口气,转而器宇轩昂的说道:

    “父王,儿臣明白了!自今日起,你我父子同心,就为这大清世守台湾、永不返(反)朝!”说罢,轻轻抚食指于锋刃之上,瞬间血珠殷出。接着用力一扯,撕下那前明朝服的衣襟,就着指血,写下八个大字:“世镇台湾、永不反朝”!

    “好!森儿,你为华夏一统、为黎民百姓、为大清江山,立下了大功一件啊!”郑芝龙如获至宝,这才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黄绸,郑重其事的慢慢展开,正色道:“海澄王郑森接旨!”

    郑森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手,正有些犹豫,但看到两个兄弟都早已再次跪倒听旨,也只好半信半疑叩头听旨。

    “臣,海澄王郑森,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2]:海澄王郑森上尊天意、下慰民心,率部归顺,朕心甚慰!着即日起,可续享‘成功’之号,曰海澄王郑成功,以示天下一家,共尊大清,望同安王郑芝龙、海澄王郑成功,能上承朕志、下慰民心,内辅朝政、外扬国威,使海内一统,四海臣服!若朕及子孙有负于卿,二王皆可提兵反朝,以正天威!钦此!顺治十一年九月初一。”

    “臣领旨谢恩!”郑氏兄弟跪接圣旨,焚香供奉,大功告成。而那份血书于明朝官服衣襟上的誓言,连同同安王郑芝龙的“总结报告”一起,连夜快马加鞭寄送朝廷。第二天,同安王郑芝龙押解前来的一众人犯,被齐刷刷腰斩鞭尸,海澄王也哭晕在地……

    于是,就有了前文所提,大西军李定国十分懊恼的孤军抵抗满清官军,其结果是大败而回、遁入云贵。

    *

    北京宫城。顺治十二年元旦,是弘毅在大清朝过的第一个后世称为“春节”的节日,那一天,不足九个月的皇儿子竟然被皇太后抱着,一同坐在皇帝身边接受了文武百官、满汉重臣的“简单”拜贺[3],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当天,历来对痘症唯恐避之不及、有好几年都在正月出宫避痘的福临,却第一次心安理得的在慈宁宫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抱着自己的小皇子好一个亲热,那之前,他已经在位育宫翻了康妃的绿头牌……

    “母凭子贵”!许久未曾再享天宠的康妃,躺在位育宫龙床上看着身边酣睡的皇上,由衷的感叹。她也知道,当日上午,同安王郑芝龙、海澄王郑成功共同上血书于朝廷,接受封号,改编率众,说是进击台湾之后,请朝廷委派布政使官,自此郑氏一族世守东南,永不返(反)朝!接着,郑氏父子反戈一击,配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一举击破大西军数万人马。大西军李定国痛斥郑氏背信弃义,也只能收拾参军一路向西,直至转入云满,只剩下了苟延残喘。还有那个前明的鲁王朱以海[4],也一并被押解至京师。只是在自己儿子的坚持下,被好生安置看管起来,没有问罪。还有自己的族叔、福建巡抚佟国器[5],也被皇上下旨做钦差,入泉州慰劳郑氏、犒赏三军。

    入夜,宫城东北角的乾东五所之二所。婴儿弘毅,此时正坐在炕上练习着什么,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任凭他抓来抓去,一边抓,还一边振振有词:“民族英雄~郑成功!……”继而对旁边的梁功说道:“换大的!”

    “嗻!”小功子急忙端来一个大盘,里面放着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刀小弓;甚至还有首饰胭脂和一堆吃食……突然,二阿哥弘毅一把抓住了小功子的冬帽,一下子稳稳攥在手中。最近这一两个月,小皇子不知为何经常这样抓来抓去,看什么抓什么,而且是一把抓!抓过宫女的头饰、抓过太监的帽子,什么都抓,但就是不乱扔!抓住之后笑一笑,又示意下人们过来拿回去。自己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中招”了!

    捂着自己的光脑门,梁功也不忘奉承几句:“小爷,您这抓的真准呀!待会儿奴才是不是给您来个有点难度的?呵呵!”

    弘毅笑着送还回去他的帽子,也没有接话。

    小爷我有整套的练习计划,你根本不懂,我这是在练习“握距肌”懂不?马上就有大用了!弘毅心里盘算着那个“大日子”的到来……

    [1]李定国,字鸿远,小号一纯。明末杰出的军事家。幼从献忠起义,明末清初大西农民军领袖之一。家世务农。崇祯三年(1630),年方十岁的李定国就参加了张献忠起义军,受到张献忠的喜爱。李定国随张献忠起义军转战于秦、晋、豫、楚,临敌陷阵以勇猛称,又喜读兵法、《资治通鉴》诸书,在军中以宽慈著。有文武才,以勇猛著称,杀敌不计其数。大西政权建立,擢安西将军,同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一起,被养为义子,合称四将军。后数年,大顺元年,献忠死后,率大西军余部进驻云南,联明抗清。从而立下赫赫战功。南明永历八年,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李定国与郑成功联系,相约会师广东新会,东、西合力进攻广东图取广州,则明朝势力得以合流;若再沿长江西进北伐,攻赣、皖、苏各省,则复兴大业有望。郑成功派林察、周瑞督军西进,却因故延误了与李定国的约期;致使李定国孤军奋战,加之瘟疫流行,虽克复肇庆,却于广州城外大败而回。李定国本来对与郑成功会师北伐,抱有很大期待,甚至促成李、郑连姻来巩固盟谊;但却因郑成功屡愆军期而误了大事,李定国对此相当失望。南明永历十年,清顺治十三年(1656年),李定国率精兵迎桂王入驻昆明,号五华山为“滇都”,李定国受封为晋王。

    [2]标准读法,而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请查实再拍砖!

    [3]正史记载,顺治十二年元旦,上谕“免行庆贺礼”,估计是避免痘症。见于《清朝官修:清世祖实录》,中华书局,1985年标点本。

    [4]朱以海,南明监国鲁王。崇桢十七年(1644),袭鲁王封爵。次年,清兵陷南京,张国维、钱肃乐等起兵浙东,拥他在绍兴监国。与在福建称帝的唐王政权相倾轧。绍武元年(1646),清兵攻取浙东,流亡海上,走石浦,依附张名振,后至舟山。永历七年(1653),取消监国名义。后病死台湾。

    [5]佟国器,时任福建巡抚,佟养性之孙。康妃佟佳氏的太爷爷为佟养真(又做佟养正),为佟养性之堂兄。

第二十五章——抓周揽天下

    顺治十二年进入正月之后,“万寿节”和“千秋日”紧接而至。这顺治朝的万寿节,和元旦离得很近,因为正月三十日,就是大清皇帝爱新觉罗·福临的生日。而二月初八日,又是皇太后的“千秋圣诞”,这三个大日子连在一起,给新年伊始的京城内外、全国上下增添了无尽的喜庆。

    万寿节当日,福临身着盛装,端坐于太和殿遗址工地[1]临时搭建的彩门之前,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殿贺之时,小皇子弘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再一次表现自己“持鼎而诞、天资聪颖、大器早成、奇瑞非常”的机会,照例还是从皇太后的膝盖上自己跑下来,随着众人的三拜九叩,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整个过程,把另一边一岁多点、正吃着手指头呆呆观望的皇长子福全,比得竟似天壤之别一般。福临看在眼里,也是喜在心头。毕竟,东南郑氏的一举一动完全在这个不满周岁的儿子预料之中,大大增加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天威浩荡。就是那极北之地的运筹,现在看也是按部就班,济度的数万大军也已经不必南下了,正在往那冰天雪地的北海之滨大张旗鼓的行进。几个月后,就看这个小家伙的语言是否能够再次得偿所愿了。

    一整套贺寿仪式结束之后,十九岁(虚岁)的福临也照例宣布,此后七日,禁止屠宰,不理刑名,普天同庆。接着,他第一次主动从旁边皇太后的手中抱过了小皇子,搀扶着自己的皇额娘,在群臣恭送皇上的山呼声中,前往慈宁宫。

    入夜,皇太后照例于慈宁宫设宴庆贺皇帝诞辰。此时的宫城及御苑,虽然又一次处于冬春之际的“痘症[2]”突发之际,也依旧是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皇城之外,自**至大清门,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直隶以及各省进京的臣民代表也搭设彩坊,沿路的京城各部、寺、监官衙同样建经棚、设彩坊。几里一个御座,御座周围便是一个热络、繁丽的景点。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蒙古、汉军都统以下武官建百老献寿台,台呈九级,扮成百名老人的演员各执金寿字,层累而上。当是之时,京城内外,可谓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京师之外,各地文武百官也都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叩拜天恩……

    到了皇太后的千秋之日,虽不如“万寿节”隆重,却在慈宁宫张灯结彩,宗室子弟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当天的重头戏,竟也来自于两位皇孙。

    其时,皇长子有些紧张、却也仪态得当的牵着小弟弟弘毅的手,一起跪倒在皇太后面前。哥哥福全行了三拜九叩之后,奶声奶气的说:“皇玛玛,孙子们给您贺寿了!”而旁边的小阿哥也是叩头行礼,却不说一语,礼毕,这才和哥哥一起齐心协力展开了藏在他们身后的一张大红字帖,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旁边却歪歪扭扭画着好多祥云和蝙蝠的样子,引得一众妃嫔前仰后合、纷纷称奇。皇太后乐的也是合不拢嘴,只一个劲的说“好”。见此情景,皇帝福临又起了好奇,坐在一旁问道:“大阿哥、二阿哥,这旁边的祥云和蝙蝠,朕已经知道了来历,呵呵。可这寿字是哪位母妃给你们代书的呀?”

    皇长子福全见皇阿玛亲自过问,“啊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祥云和蝙蝠是自己花了一天的时间倒腾上去的,偏偏没有回答皇帝最关心的问题。福临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发现今天的小阿哥有些奇怪,居然就是有模有样的下跪行礼做动作,没有只字片语,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不满周岁的婴儿本来的样子!十八岁青年皇帝的好奇心再一次蓬**来,顾不得再搭理福全,就问道:“二阿哥,你今儿个怎么不说话了呀?”随后得逞一般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回皇阿玛,儿臣还小,哥哥为长,由他禀报,合情合理。”弘毅站在那里,低眉顺目的,像个小大人一样,更加招人喜爱。

    “哈哈,皇额娘,您调教的小皇子果然出息呢,一岁不到,就会孔融让梨了,儿臣也是自愧弗如呀!”福临笑着对皇太后说道。

    “皇帝年少之时,也是聪慧过人,可不比你的皇儿差呀!呵呵,再说了,他们聪颖,也是皇帝血脉相传不是?”皇太后说着,看了看康妃佟佳氏和庶妃董鄂氏两人,微微点头。

    两个女人本就是心思机巧之人,哪能不明白,立即带头施礼,把刚才皇太后提前彩排好的贺词诵读了出来:“臣妾恭贺皇上身体康健、皇家枝繁叶茂、大清万世永续!”

    “好好好,朕知道了,都起来吧。”福临乐呵呵抬手示意,心里却总是疙疙瘩瘩的。这几句话看来都是皇额娘安排的,而且是让两个有了子嗣的妃嫔来说,那意思不就是让自己在后~宫~之中多多“耕耘”吗?不就是想要用这些个女子拴住自己吗?朕是偶尔还会临幸他们,可那只不过是龙性大起、随便找个去处发泄一下便罢了,可是,自己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了,早就跟着自己的现任弟妹福晋董鄂氏去了那十一贝勒的府邸。

    弘毅看着皇上的表情,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本着自己一贯乐善好施的精神,大声说道:“回皇阿玛,这寿字不是哪位母妃代写的,而是儿臣亲书,恭贺皇玛玛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这一下真是把皇帝彻底解放出来了,所有人的心思都给收拢到小小弘毅的身上了!

    “你是说,这是你写的?”福临来不及念怀小儿子的解围之功,就开始大为惊讶。

    “回皇阿玛的话,是儿臣所写。”弘毅郑重其事的跪答。

    所有人,包括皇太后、苏麻喇和康妃,都是一脸的不信,静待下文。

    “好,吴良辅,取笔墨纸砚,给小皇子研磨!”福临决定亲自考校一下。

    “嗻!”不多一会儿,吴良辅就捧回来一套文房四宝,只不过,那毛笔却有中号大小,笔杆比弘毅的手腕也细不了多少了。一旁的康妃见了,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阉奴,却又不敢造次,自个儿急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看着吴良辅一旁忙活,小弘毅瞧瞧望了望康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才让小功子抱到御登之上站稳,煞有介事的等着。

    很快,吴良辅就磨好了厚厚稠稠的一方浓墨,又将那毛笔在其中翻滚饱满,这才笑着双手呈给弘毅,还说道:“请小爷用笔!”

    你奶奶的,瞧好吧!弘毅心中暗自问候这个没有后人的阉货的先人,稳稳接过差不多有自己一半身高的毛笔,淡定心思、运足气息,而后就提笔疾书起来。福临真是想跨前一步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端坐一旁。

    好在小皇子让大伙的等待持续了不久,就放下了毛笔。梁功和吴良辅一人一边,将御用宣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建極綏猷[you]![3]”福临脱口而出,脸色暗沉了一下,紧接着又沉思不语。皇太后也是面色庄重,一语不发。众人皆是心中大惊,不敢声张。而康妃佟佳氏,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毕竟,小阿哥这几个字,明显有点教育皇上的意思了,再严重一些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良久,福临大喝一声:“好!”这才安定了众人的心思。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子上对皇天、下对庶民,负有双重神圣使命,既须承天而建立法则,又要抚民而顺应大道。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写给老子看,但是却是为政之要,也的确不可轻视。

    “难得小皇子一片苦心呀,这字体虽然稚嫩、尚难入流,但其立意深远!好!”福临抬手示意吴良辅,“将这幅字好好收着,朕回去再给两个皇子重新题写一幅,等到今年太和殿落成,命人将朕的这幅字镌刻于匾额,高悬于九阶之上、轩辕镜下,让臣工奴才们天天瞧着,好知道朕这个大清皇帝的鸿鹄之志!”

    随着众人扑通扑通跪倒唱诵,弘毅也在心里暗喜:看来这几个月的手部力量训练、苦练书法还是管用的呢!回去要好好赏赐一下那两个前朝入宫的老太监了!虽然这字体皇上老小子看不上,可他哪里知道,太监传授的字体如此就很不容易了呢!也不知道后世康熙到底学的谁的字帖,回去还要抓紧练习才好呢![4]

    只是这四个字,却让皇太后和福临,都对这个不满周岁的幼子多了几分打量,毕竟,一个还没有序齿的幼童,竟然有如此宏图大志,实在是太过异端了。皇太后还可以理解为后继有人,而福临,又会作何感想?

    顺治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景仁宫康妃佟佳氏之子满周岁了!这天下午,皇帝福临和汤若望商议之后,正式给小阿哥取汉名“玄烨”,“玄”字此时在福临的心目中是十分重要的:儿子的名字里带着“玄”字,给洋“玛法”的御赐匾额里两次带有“玄”字,这个在重大场合频繁使用的“玄”字,是汤若望传授的包括天文、历法、机械以及天主教信仰在内的、为他深深服膺的一套学说之谓。而“烨”者,乃应和小皇子出生之时“日光烨烨”之祥瑞,二字为名,也是福临祝愿洋“玛法”所传学问辉煌光大之意也。而后,福临正式给玄烨定齿序为排行老二,为皇二子,命宗人府计入《玉牒》称二阿哥。

    夜里,遵照皇太后和皇帝的意思,皇二子玄烨的抓周在慈宁宫进行。面对一炕头的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刀小弓,甚至还有首饰胭脂和一堆吃食,小玄烨气定神闲,回头看了看皇太后、皇帝,还有自己的再生娘康妃,他突然往前一扑,满伸双臂,一股脑把所有物件统统揽入怀中,划拉到自己的面前,却惟独将那些胭脂粉黛、各色吃食落在外面,而后又将面前物件合臂抱起,轻唤一声“来”,自有旁边小功子急忙端过来一个大大的银盘,玄烨一股脑全部放在上面,又自己接过银盘,看了小梁子一眼,示意这几个月的反复演练很是到位,又稳稳放在膝盖之上,这才挑了几样合口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这可把皇太后和康妃欢喜的不得了。“哀家算是看明白了,皇帝,你的这个皇二子真是天赐大清呀,这治国平天下的物件,他一样也不落下呀!哈哈”皇太后回头冲着福临笑逐颜开,却迎面遇到一张冷脸!

    “好,命宗人府记录在册!皇额娘,朕先回去了。”福临淡淡的说着,打了一个千,就要转身离去。

    “皇阿玛,儿臣有奏!”听到这一句字正腔圆的满语,福临犹豫一下,还是转回身来,此刻的弘毅,或者说玄烨,早已跪伏在炕上,一本正经的启奏皇上的样式。

    “说。”福临看了看一旁的皇太后,无奈说道。

    “儿臣自请序齿为三,代请大阿哥福全重排序齿为二,尊早殇之牛钮为大阿哥!”弘毅头也不抬,而且是第一次说了一段正常的语言,再也不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词了。

    福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随口问道:“为何?”

    “回皇阿玛,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兄慈弟敬,才能家和万事兴。虽然长兄牛钮早殇,但他毕竟是皇阿玛的第一个儿子,做弟弟的,虽未能学孔融让梨尊兄,但是还可以在听到自己的称呼之时,就想起他作为皇长子的引领启迪。再者,自古仁孝治家治天下,二阿哥福全为长,儿臣也一定要尊重二哥、倚重二哥,还有后来的四弟、五弟……我们兄弟齐心、和谐相容,将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为大清肝脑涂地!儿臣叩请皇阿玛应允!”玄烨说罢,再次叩头。

    无论如何,福临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自古以来,皇子伺位、尔虞我诈之事数不胜数,但是自请降齿序往后排的,倒还是第一个!而且,小玄烨言辞之中的情意也是词真意切。良久,福临长叹一口气,才停止了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的思念,语气温柔的说,“玄烨,你的苦心朕知道了,这大清的基业,你们兄弟终是要好好承续的,将来也要互相和睦,万不可伤了兄弟和气。只不过这皇家齿序,历来有定数,未成而殇者,不计。你的一番心意,朕想你的兄长牛钮,地下有知,也会感怀的。起来吧!”

    弘毅见此情景,也不再纠缠,毕竟不能什么事情都完全遂了自己的心愿,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于是乖乖爬进了皇太后的怀里。

    此时的皇太后,那是一个欢喜的了不得了,她清楚,这番话让皇帝如此动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序齿为九,比那个现在正在远方征战的十一阿哥贝勒博穆博果尔大几岁,小玄烨这一次自降序齿,必然刺痛福林心中的兄弟情分,至于那个福晋董鄂氏,也会让他思索良久吧……

    返回位育宫的路上,多情的青年天子福临又想起了自己的长子牛钮,不禁落泪唏嘘……吴良辅在旁边偷眼打量,见皇上如此动容,知道是被那康妃的小儿子打动了,赶紧暗自思索一番,悄声说道:“主子,这皇二子今儿个唱得可是哪一出呢?”

    “哦,你是何意?朕的皇二子尊长敬兄,还能有何意?”福临有些不解,对于身边这个阉人,自从自己第一天进入北京城,他就侍奉左右,信赖有加,无论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自己却从来没有过一丝嫌弃。

    “主子去年就为大阿哥福全序齿,列为皇长子了。这小爷却愣是要主子您把他降为皇二子,自己还不惜降为皇三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念想呢?请主子圣裁!毕竟主子您可是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吴良辅那躲躲闪闪的眼神,配合着两侧侍奉宫人所持宫灯投来的摇曳灯影,在这漆黑的宫城之中,显得愈加阴森。

    “刁奴,你这次可是想多了,他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福临本来是要和颜悦色“训斥”吴良辅,维护自己的儿子一番,却突然不再说话了——是呀,如果这个皇二子表现的像是正常一周岁孩子的样子,吴良辅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可他,偏偏不是!那克己持重的神态、缜密周全的语言、决胜千里的谋略,都说明他的确是天造瑞异,但,这对于自己的皇位,到底是福是祸呢?毕竟,风华正茂的自己,近日来却多有劳顿之色了,而且至今还没有尝过汤玛法所说的洋人称之为“爱情”的滋味呢……

    [1]正史记载,1644年(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军攻陷北京,明朝灭亡。李自成向陕西撤退前焚毁紫禁城,仅武英殿、建极殿、英华殿、南薰殿、四周角楼和皇极门未焚,其余建筑全部被毁。同年清顺治帝至北京。此后历时14年,将中路建筑基本修复。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开始重建紫禁城其余被毁部分建筑,至康熙三十四年基本完工。

    [2]痘症,既是天花,死亡率极高。

    [3]建极:典出《尚书·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建,立也。极,中也。原义为屋脊之栋,引申为中正的治国最高准则。周武王伐殷胜利,商纣王**。遭纣王囚禁的箕子(纣王叔父)重得自由。武王拜访箕子,请教天道,箕子为他讲解天地**。“洪范”即“宏大的法则”。其中箕子讲述的第五条为“皇极”,意为人君为众民之主,当自己先建立宏大中正之道,然后教化人民。绥猷:典出《尚书·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绥:原义为挽手上车的绳索,引申为安抚、顺应之意。猷:道,法则。商汤讨伐暴君桀,革除夏朝的王命,回到国都亳之后,将伐桀大义诰示天下,即作《汤诰》。此句意为天帝将善道赋予下民,使民有常性,那么能顺乎其道的则为天子。

    [4]康熙、乾隆都以明代书画家董其昌的书法为宗法,备加推崇、偏爱,甚而亲临手摹董书,常列于座右,晨夕观赏。康熙曾为他的墨迹题过一长段跋语加以赞美:“华亭董其昌书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

    尝观其结构字体,皆源于晋人。盖其生平多临《阁帖》,于《兰亭》、《圣教

    》,能得其运腕之法,而转笔处古劲藏锋,似拙实巧。……颜真卿、苏轼、米芾以雄奇峭拔擅能,而要底皆出于晋人。赵孟頫尤规模二王。其昌渊源合一,故摹诸子辄得其意,而秀润之气,独时见本色。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其用墨之妙,浓淡相间,更为绝。临摹最多,

    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据说,康熙还亲自临写董书,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一时追逐功名的士子几乎都以董书为求仕捷径。

    在康熙、雍正之际,他的书法影响之深,是其他书法家无法比拟的。董其昌的书法,历来评说褒贬不一。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董其昌”。

第二十六章——谁的董鄂氏

    顺治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慈宁宫。

    皇太后和苏麻喇正一起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几次都是一剪子下去,却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生生折断了……苏麻喇早就瞧在眼里,却也没有提醒,依旧是稳稳的送过去铜盘,准确而安静的接住那些惨遭涂炭的枝叶。

    皇太后现在的心思,的确不在这些蓄势待发的花花草草之上。此刻,她觉得委屈、烦躁,其实还带着一些恼怒。刚才借口“花期未至、竟长势太过,实在是居心叵测”,居然一剪子把那盆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送来的云南“八大名花”之一——龙胆的枝干减去大半!“龙胆、龙胆,我大玉儿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龙胆!”皇太后好久没有在心里念叨自己这个温婉的乳名了,自从睿亲王多尔衮身故之后,又有谁会冒犯天威来自己面前说出这个曾经是“满蒙第一美女”的名字呢……

    昨天,皇帝特旨从宽了吏科副理事官彭长庚和一等子爵许尔安的死罪,将两人流徒宁古塔[1]。而他们的罪名,正是颂功多尔衮,言其勤劳一生、功不可泯,请皇帝为其平反昭雪,复尊号,修陵墓。儿子福临还是放不下对那位“皇父摄政王”的仇恨,还有对自己的不解、不满,乃至不屑!福临啊,你可知道,那个时候,额娘不那么做,你还能当得了几天的皇帝?亦或是你还会不会是皇帝?也许,你就会像现在的太宗第十一子博穆博果尔一般,虽也贵为宗亲,却是悲悲戚戚吧!况且,他多尔衮对我大玉儿也是十分看重的,尽管临死也不忘声色犬马,逼得那朝鲜上下鸡飞狗跳的给他找寻“宗室公主”……还有那个“叔和硕郑亲王”、自己的堂小叔子、老不死的济尔哈朗,一听说此事就一蹦三尺高,非要斩草除根,力主严办那两个臣子!当年要不是我劝说多尔衮留你小命,你以为还能从摄政王之位全身而退?那你还有今日不成?这个老不死的济尔哈朗,仗着自己宗室辈分,恨不得把整个满洲贵族的利害都揽承到自己的身上,俨然一副宗室头领的样子,而且还处处打击汉臣士气,全然不顾“满汉一体”的国策要害!要不是看你近日每况愈下,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非要把你摆布停当不可才好!

    唉,可惜了那两个臣子了,尽心尽力听令于自己,一听说皇帝下旨“广开言路”,就迫不及待出来翻旧账了,虽是想迎奉一下,可你们到时想法子知会我一下呀!你们哪里知道,皇帝的什么“极言无隐”,最终还是过不去睿王多尔衮这一道坎呀!也罢,儿啊,你对额娘的误会,我忍了,你对额娘的不解,我也算了。但是,你要是还想在后庭的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却不要怪罪额娘替你来调度一番了!

    想到这里,皇太后扔下剪刀,净了净手,就坐回宝座,命所有宫人侍女暂且退下,只留下了苏麻喇,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自己御用小木匣上的镀金小锁,从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只简单书写了两个字——《明细》。苏麻喇一旁瞧着,也一动不动。

    这就是她那日命太医院“宫直”院使书写的一份明细[2],在苏麻喇的授意下,仅此一本,而且封面上也语焉不详。但里面罗列了不少后庭女眷禁忌之物,且言词详尽、林林总总。皇太后不知第几次这么认真的翻看了。终于,她的目光停了下来,落在了其中一条之上:“红珊瑚”。所谓红珊瑚,其实就是对胡萝卜的雅称。大玉儿原来并不知道,这个胡萝卜还有这么多用处!太医写道:红珊瑚,俗曰胡萝卜,《本草纲目》载:“元时始自胡地来,气味微似萝卜,故名。”其能调补中焦,安五脏,益肝明目,利膈宽肠,健脾除疳,强体免疫……好处是一大堆,但最后却有一行大字:传闻常人虽大有裨益,然新婚少妇万不可久用,恐致难育!……

    思度良久,皇太后终于双手一合,卷起《明细》,把它轻轻放回木匣,将要关闭之时,一道金光闪过……皇太后一怔,还是小心关闭,并加上了那把镀金小锁,这才放回原处。再抬头时,眼中已然充满了果决!这才唤了一声“进茶”,门外的首领太监尚有贵立即招呼近侍宫女走进来小心伺候起来。

    “苏麻,二月皇帝册封太宗十一子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3],这几日是不是就该从山陕阵前回朝受礼了呀?”皇太后表情自然的很,似乎是刚想起来一样,从容淡定。历经太宗、顺治两朝,当日的稚嫩大玉儿,早已变作当朝的皇太后,无论做什么事情,哪怕是一个阴谋,行事起来也依然是这么气定神闲一般。

    “回皇太后,襄亲王昨个儿已经进了京师了。”苏麻喇一下子明白了这些日子皇太后的踌躇所为何来!心下有些不忍,可对于这位老姐姐的绝对忠诚,让她也平缓如常的对答。

    “嗯,他虽不是哀家亲生,却也年纪小小就痛失太宗皇帝的疼爱。刚刚长成,又常年在外征战,如今也是大清的肱骨了!皇帝进封他为和硕亲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既然昨个儿就进京了,他额娘、哀家的堂妹、懿靖贵妃娜木钟那边,可听说有什么赏赐没有呀?”皇太后明知故问。

    “说是今日上午他们母子在宫中见了一面,中午还一起进了午膳。襄亲王现在正在位育宫主子那里呢,倒没听说大贵妃那边有何赏赐。”这次是太监尚有贵作答了。他和苏麻喇分工明确,这些通报消息的工作,自然是他这个内十三衙门副总管的长项。

    “嗯,襄亲王刚回来,你传了哀家的话去,让内十三衙门尚膳监多备一些宫中吃食送过去……”

    “嗻!”尚有贵赶忙应承,却也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立在原地,等着下文。其间,还看了苏麻喇一眼。

    “对了,让尚膳监多备一些红珊瑚,赐予襄亲王福晋董鄂氏,以后也要按期送去一些,就说此物乃太医院勘定的,对女眷大有益处,她每日可餐餐进用,以强身健体,也好让她早日给博穆博果尔诞下个一男半女的……另外,襄亲王于哀家也是视如己出一般,至今尚无子嗣,就让福晋董鄂氏自今日起,陪着哀家一起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她能够早日得偿心愿吧!”

    “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办!”尚有贵这次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正要转身去安排调度,却被皇太后叫住了。

    “襄亲王府上可有些可靠之人?也好每日照顾他们周全”。皇太后低头喝茶,不经意的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前几日已经安排好了,襄亲王府的近侍之中,已经和奴才知会了一些福晋董鄂氏的生活起居,也是谨慎得力之人……”尚有贵低头回道。

    “哀家知道了,此事你要放在心上。给那人一些赏赐,就说你的意思,要他好好伺候亲王福晋!”

    “请皇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说完,看皇太后再无他话,尚有贵这才退出宫外。

    “皇儿呀,额娘是按照皇二子玄烨的说法,在冲着那个董鄂氏笑呢,这也是为你好,好让你们也都笑着呢……”皇太后想到这里,脸上充满着无奈,但,旋即露出了一丝冷笑……一旁的苏麻喇却在心底轻叹一声。

    位育宫。

    福临正在接见昨天刚从山陕前线回来接受亲王册封的十一弟博穆博果尔。看着眼前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早已因为连年征战而一脸沧桑、面无表情的弟弟,福临心中也是不忍,想好言宽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襄亲王坐在下首,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是恭恭敬敬、面如死灰。可昨日的自己,打马入了大清门之时,可不是这种心态。那时候,自己是多么想赶紧进宫看望自己的皇帝哥哥呀,告诉他所谓大顺残军是多么不堪一击,告诉他自己是多么能征善战,告诉他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是多么广袤,告诉他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是多么火热……当然,还有自己的福晋董鄂氏,已是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那美丽多情的爱人了,孤灯暗影,孑然一身,她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可为了皇上哥哥、为了大清、为了天下,我这么做是值得的!福晋呀,我的董鄂氏,你可要理解本王呀!现在皇上已经册封我为亲王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坐在京师内的府邸豪宅之内,享受天下太平的日子了,到那时,你要给本王多生几个虎娃才好呢……

    怀着十四岁少年的诸多憧憬和期待,自己赶回了宅子,门前,一班下人奴仆早就列队翘首,满怀期待……倒也不尽然,有几个小厮却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所云。但管他呢,奴才就是奴才,总是这么猥琐不堪!随他们去吧!

    冲进后殿,自己终于见到了朝思夜想的董鄂氏,她还是那么漂亮迷人: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虽然眼神有些躲闪之意,却一定是分别日久,有些害羞罢了!她可是当年宫中选秀之后,皇太后和额娘懿靖贵妃亲自挑选赐婚给自己的,她的美艳自不必说,虽然大自己三岁,却更仪态万千、风情万种呢!顾不了许多,寒暄几句之后,就支开左右,抱起了自己的美~娇~娘……

    一夜纠缠,羡煞神仙呀!尽管床上之事,她不甚主动,可常年征战在外的自己,如狼似虎、霸王强弓,哈哈,别有一番滋味呢!

    好心情一直保留到今早自己进见生母之时。初见亲儿,额娘他泪如泉涌,自己只当是她心疼担忧罢了,好言好语安慰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在远方的战场之上,还有额娘在这宫中的生活……可额娘依旧默默流泪,却不似以往征战归来那副蒙古女儿的豪气干云了!突然,额娘一句“儿啊!”,生生打断了自己的侃侃而谈,终于告诉了自己那个如今在这皇宫之内人人皆知的秘密!

    晴天霹雳!果真是晴天霹雳!自己愣在那里,没有一句话,就是陪着额娘的哭泣之声,坐着。原来,自己突然晋封亲王,却是这个缘由!

    现在,自己还是这么坐着,对面只不过是换了那个秘密的主角,我的九哥,皇帝福临罢了。我该怎么做?忍气吞声?怒目相向?拜倒苦求?还是说个明白?可是,他毕竟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宗皇帝曾亲口告诉自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时候,他,就坐在旁边……

    “十一弟?你……朕……,你,辛苦了!”福临挪了挪身子,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臣弟不辛苦!皇上言重了!”襄亲王起身作答,毕恭毕敬。

    “十一弟,你尚未有子嗣,朕也替你着急,不如多选几个侧福晋吧,也好早日有后……”福林试探道。

    “……”沉默。

    “十一弟,你的福晋董鄂氏这次朕并没有册封为王妃,就是怕她难育……误了你呀……”福林不甘心。

    “……”死一样的沉默。

    “襄亲王,要知道爱新觉罗家族不可不人丁兴旺呀!朕这天下,还靠诸位宗室鼎力相助才行呀!”福临换了称谓,穷追不舍!

    “臣弟为大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这家事,也是皇上可以随意排布的,即便是臣弟这性命,皇上也可随时取了去!否则,她,还是——我的——福晋!”博穆博果尔终于说话了,直视着自己的皇帝哥哥!

    “……”福临瞠目结舌,慌乱中注意到自己弟弟眼神中的愤怒,竟然不知所措,连忙转过脸去,也是半天再没有说话。

    就这么算了?那不行,自己对董鄂氏情深意切,绝不能忍受卧在他人之侧!昨夜,自己彻夜难眠,一想到那襄亲王府中正在发生的一幕,自己恨不得提剑前往,那时候怎么会想起这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可现在,那人就在眼前,分明就是那个自幼玩在一起的亲兄弟!许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可谓历历在目,却终归掩盖不住董鄂氏那摄人心脾的娇艳!

    “十一弟!我……她……她……我们……我……我们终归还是兄弟!”福临再也拿不住皇帝的身架了,跳下御座,一把抓住了弟弟的胳膊!

    “主子,奴才万死不敢造次,奴才叩谢圣恩!”襄亲王后退一步,用力跪了下来,改了称谓,口诵主子、自称奴才,接着跪伏于地,却也挣脱了福临悬在半空的双手……

    半天,两兄弟就这么一站一跪,雕塑一般。

    最后,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跪拜谢恩、起身退步、转身而去。他奉旨回府修养,半月后再返回山陕阵前督军;皇帝福临称颂辛苦、下旨优待、恩准跪安,也转身落座,一脸苦楚……唯一相同的,就是兄弟二人转身之时,各有两行热泪潸然而下;不同的是,做臣子的泪中满是幽怨愤恨,做皇上的泪中全是无奈伤怀……

    [1]正史确有其事。

    [2]参见本书十八章。

    [3]正史记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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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介绍:
梦穿康熙朝,勉力换乾坤!一个普通的当代公务员,混迹职场,感悟爱情,却横遭变数——一场大梦,醒来被穿越,变身婴儿,竟是玄烨!梦醒时分,不知身在何处,宦海沉浮,世界纵横……。于是,在两个本该没有交点的平行时空,开始了一场重写世界史的艰苦决绝。本书有传统YY,有后宫香艳,有朝堂恶斗,有战场厮杀,有技术改革,有传统颠覆,还有国际政治的血雨腥风……也许,即使平行的时空,也会在某一个历史的瞬间交汇……值得一看! 感谢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梦穿康熙换乾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穿康熙换乾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