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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二龙骑     无限杀业txt下载     无限杀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逆玄用,定劫海(上)

    隐脉藏于人体极深至深至秘之处,不与显脉相通。故此过去千百年间,无数武林高手毕生苦苦修炼,也只是修练显脉,对隐脉一无所知。

    其实隐脉虽然隐秘,但也并非完全不能与显脉相通,否则的话,修成劫力之后,这劫力又是如何转化为内力、心力、体力、耐力等诸般力量?而显隐二脉相互沟通的关键,就在于劫力。

    《黑天书》共有三篇。第一篇总纲,阐述“有无四律”;第二篇元体,讲的是如何修炼劫力;第三篇玄用,讲的是如何运用劫力。若单知修炼而不知运用,则动辄形成借力之势,极易引发黑天劫,也不能发挥劫术威力。所以三篇内容之中,最重要的是玄用篇。而这一篇内容里,最要紧的又是“定脉”之法。

    劫力无内无外,无阴无阳,是故小者密布体内,大者充斥天地,很容易分散。但自古用力,力聚则强,力分则弱,况且劫力本就奇特,若是离开隐脉,散入显脉,气血一动,就会转化为内力外力,根据第二律“有借有还”,这就算是借力,必要偿还。

    故此,只要劫力留在隐脉,便不算借力了。而这个让劫力不离开隐脉的方法,就是定脉。定脉不难,关键在于定劫海枢纽。打比方而言,劫力等于兵将,定脉等于让兵将留在兵营之中,等闲不得擅动。而定劫海,则是确立帅帐。有了帅帐,大军就有了首脑。指挥调度兵力,自然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反之,若无帅帐中发出的各种指示命令,则兵将即使再精锐强悍,也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形成力量。

    以《黑天书》中之所述,隐脉劫海所在,因人而异。比方说,若劫力在眼,则劫海就在双眼。若劫力在手,则劫海便在双手。只因为劫海因人而异,所以依照黑天书而修炼劫力,便比普通武人修炼真气内力,更多出许多变化。各种神乎其技的劫术,就是因此而生。

    天衣居士看过黑天书之后,对于劫海枢纽,产生了另外的不同看法。他认为依照黑天书的修炼方法,必须要等到三十一隐脉修炼成功之后,劫海才能成形。如此做法,简直大错特错。须知道劫海既是隐脉之枢纽,则枢纽所在尚且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又如何能将劫力运用自如?所谓定脉,只是事后补救之举,聊胜于无。若能在修炼之前,先定好劫海,再以劫海统领隐脉,便能胜过定脉之法十倍了。

    天下间修炼任何内功,正宗之法,必要先立丹田。丹田是纲,经脉为目,纲举而目张,前者统率后者,方能成功。黑天书颠倒天理,逆乱乾坤,故此便会引发出黑天劫数。假如能够模仿修练显脉的功法,在隐脉修炼成功之前先定好劫海,那么修炼之后,便无黑天劫数。

    可是按照黑天书之法,则劫海必然要在劫力产生以后才会出现的。不修练黑天书,就没有劫力,更没有劫海。那么如何在劫力产生之前就定好劫海呢?这根本就是一个循环死结。但天衣居士却凭天纵之资以及胸中博识,成功解开了这个死结。

    天衣居士认为,既然劫力可以转化为内力,那么内力是否也可以转化为劫力?应该可以。因为黑天书的修炼法门,就是劫主输入本身真气,帮助劫奴修练隐脉而成就劫力。但,为什么一定要借助他人真气?自己给自己真气,然后开启隐脉修练劫力,可不可以?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还虚,还虚合道。这是武道修炼的最基本顺序。黑天书急功近利,跳过精气两关,直接炼神。根基不足,则自己给自己真气来开启隐脉,本来绝难成功。所以才要借助他人精气修练,也因此而定下劫主劫奴的身份。

    然而这也并非绝对不能解决。只要修炼者本身精气充足,已经到达炼神宗师境界,那么要自己开启隐脉,就是水到渠成。既然神通俱足,不假外求,当然无借取精气之事,更没有什么劫主劫奴了。严格说来,自己就是自己的劫主,同时也是自己的劫奴。主奴之属,存乎一心。

    在《沧海》的世界中,炼神宗师百年难得一遇。在陈胜所去过的时间段里,严格来说,更只有东岛之王、西城之主,以及金刚传人等三人——或者说四人——能够达到这个标准。诸如东岛五尊、西城八部之类高手,充其量不过炼气巅峰,尚且未入先天。纵使神通百变,终究只属二流。可是若换了另外一个世界,则当然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比方说,在目前这个《神州奇侠传》世界中,已知肯定可以达到炼神,甚至更在其上的炼虚级数之武者,就有:诸葛先生、元十三限、米穹苍、关七、凌落石。其他陈胜尚未曾与之接触的高手,如李沉舟、苏梦枕、雷损、朱顺水等等,想来也是可以到达炼神的。此外,如神州奇侠萧秋水、天下第一狂人燕狂徒、自在门祖师韦青青青,巨侠方歌吟等前辈高人,尚且不计在内。至于陈胜自己与白清儿,更加不必多说。

    严格说起来,天衣居士虽然先天体弱,不过当初韦青青青怜惜这个徒弟,于是费尽苦心,找来许多珍贵灵药给他调养进补,故此纵使天衣居士未入炼神,但终究还是入了先天境界的。不过后来再受重伤,这才跌落境界,变成现在这个情况罢了。但终究根基还在,与那些始终徘徊在练气境界者,不可同日而喻。

    先天境界与炼神宗师之间,彼此差别只在于真气的“量”。在“质”的方面,先天武者与炼神宗师都是先天真气,这点并无差别。所以只要能够回到先天境界,则以此为基础修练隐脉劫力,理论上而言,虽然勉强一些,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成功的。

    如何让自己恢复先天境界?天衣居士想到了,可以双管齐下。首先,使用银针以某种独创手法刺激穴位,沟通显隐二脉。其次,吞服丹药,借助丹药之力补益自身,使自己暂时恢复巅峰状态,酝酿出精纯的先天真气,一举冲入隐脉之中,化内力为劫力。

    万事起头难。只要有这一丝劫力出现在隐脉之中,那么就能以此为基础,定下劫海所在,成为修炼者的第一桶金。劫海既定,之后的修练,便是纲举目张,水到渠成。一切顺理成章,再无碍难,无非是水磨工夫罢了。待得三十一隐脉尽数被劫力打通,那就大功告成了。

    理论就是这样。但真正修练起来究竟如何,还需要实践证明。天衣居士坐言起行,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把自己拿来当成试验品。他医道精深,当世几乎不作第二人想。平时闲着没事,也炼成了不少珍贵丹药。于是他先挑了些药性相对温和的丹药吃下,待得药性发挥,本身状态恢复巅峰之后,就立刻取银针自刺穴道,然后全力以赴,将黑天书中“玄用篇”心法逆转运使,将内力贯注于隐脉之中,赫然当真成功沟通显隐二脉,生出了劫力。

    不过,虽然能够化内力为劫力,但单纯这一丝劫力,却仍不足以凝聚成劫海。所以严格说来,天衣居士这试验只成功了一半。不过那是因为天衣居士本身受伤太严重,显脉衰弱,难以承受更霸道的药力之故。而假如他的经脉未曾受损,则这个法子已经成功了。

    只能开通隐脉,未能造出劫海,天衣居士也并不失望。相反,他是欣喜若狂。因为修炼这种事,就和赚钱差不多。起家的第一桶金纵使最难得到。但只要有了第一桶金,则之后就能以钱赚钱,越来越顺。

    有了这丝劫力为引子,天衣居士就能先逐渐开通三十一隐脉,然后反过来修补自己的显脉。如此一来,顶多花上三、四年时光,他显脉之中的旧伤应该就能痊愈得七七八八了。虽然即使痊愈了,也不可能与诸葛先生以及元十三限等当世绝顶高手相媲美,但比起现在,岂非已经好过了十倍百倍?

    天衣居士因为先天体弱,又曾遭受重伤,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大费周章。但换做是陈胜或白清儿,就不必如此了。陈胜本身已经到达炼虚大宗师境界,白清儿也是炼神宗师,本身精气已足。只要辅助银针刺穴手法,同样逆转黑天书的“玄用篇”心法,直接就能化内力为劫力。再要凝聚劫海,同样易如反掌。

    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就是想要某种劫术,便可以自己控制,不必像以往修炼黑天书的劫奴一样,完全依靠碰运气。想加强精神力量,分神化念,就把劫海定在大脑。想要像冰室弦马一样有不死之身,就把劫海定于身体。若想要有那传说中的“补天劫手”,则就把劫海定在双手,一切皆随心所欲。

第二百七十七章:逆玄用,定劫海(下)

    天衣居士把自己破解黑天书秘密的前因后果,一一诉说明白。在场中,皆为之恍然大悟。沈落雁更欣喜若狂。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练成分神化念的劫术了。不过……且慢!按照天衣居士的办法,要开隐脉聚劫海,有个前置条件,就是必须先达到先天境界,否则一切休谈。

    未到先天之境,真气内力即使再强,但是在精纯方面达不到要求,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强行启动隐脉,再化内力为劫力。而且,要凝聚劫海,所需要劫力极多。而内力转化为劫力,并非一分内力就能转化为一分劫力,当中还有个损耗问题。也为了这个缘故,天衣居士才没有办法凝聚劫海。所以一般而言,才会说必须炼神宗师,方有能力自己开启隐脉,达致显隐俱通之境。

    假如已经沈落雁已经达到先天境界,那么要替她凝聚劫海,在陈胜看来并不为难。原因就在于丹药。天衣居士服食丹药恢复先天境界,并以此打通隐脉,理论上而言,他完全可以不断地继续服食丹药,转药力为内力,然后再化内力为劫力,最终凝聚劫海。只因为天衣居士经脉受创,不能承受更强烈的药力,所以才做不到这一点罢了。而沈落雁就没有这个问题了。非但如此,因为和氏璧异能强化的缘故,她的经脉更比普通武人要强韧许多,能承受更加强猛霸道的药力。

    陈胜手头,恰好就有由盗泉子所炼制的黄龙丹等几种丹药。这些丹药药性猛烈,但服食之后却能快速恢复内力。以此为前提,先天武者和炼神宗师在丹药用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了。那么自然可以同样凝聚劫海,并且进而修练劫术。

    美人儿军师虽然武道资质不算上佳,但也并不特别差。严格说来该属中上水平。但她既得到和氏璧异能易筋洗髓,又分享了部分邪帝舍利的精元。按道理而言,精元既足,以之化气炼神,本该并不困难的。但她却直至现在仍在练气阶段,未至先天之境。看来还是和本人心态有关。看来,是必须在这方面下狠心推她一把了。虽然那办法可能会稍微过分一些,不过为了美人儿军师日后前程着想,也不能顾虑那么多了。

    但是在此之前,对于天衣居士摸索出来的这个开启隐脉之法门,还需要先验证一下,确认当真可行以后才能让美人儿军师修炼。如何验证?在场众人当中,修为以陈胜为最高。由他来亲身验证此启脉法门,最是直截了当。各种难关对于他来说,均可迎刃而解,不必再大费周章,使用各种辅助手段弥补缺陷。而且陈胜自己,对于各种玄异劫术也极有兴趣。所以他自是当仁不让。

    启脉转劫,首先须确定下劫海所在。劫海归宿,决定了修炼者能有什么样的劫术。先前已经说过,劫术种类千变万化,不脱“五神通”与“四体通”的范畴。

    “五神通”奥妙在于神意。劫力在眼,就能有“色空玄瞳”之术,可分辨世间任何色彩,同时更可修练“瞳中剑”,以眼力杀人。劫力在耳,就有“听几”之术,能听见细微已极、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劫力在舌,就有“尝微”之术,能分辨出世间最复杂的各种味道。劫力在鼻,便可以修练“鬼鼻”之术,哪怕世间最灵敏的猎犬,也为之望尘莫及。至于劫力在脑者,则有“不忘”之术,从而过脑不忘,亦可反过来修练“乱神”和“绝智”等劫术,妙用无穷。

    “四体通”则强在力量。一旦成就,上天入地,力大无穷。劫力在腿,就是“无量足”,日行千里,踏水无痕。劫力在臂,就是“千钧螯”。身如钢铁,臂力惊人。劫力在身,当然就是“不死身”,如当日冰室玄马一样,无论身受何种重伤,均能迅速复原了。至于说劫力在手,则名为“补天劫手”。出手奇快兼指力惊人,仅凭双手感应,能知水中游鱼与地下虫豸之活动。练到神妙处,远方鸟飞蛇动,俱能感应。

    以上这些劫术,俱属极为难得一见的。假如运气不好,则同样劫力在舌,有劫奴是“尝微”之术,但另有劫奴则是“灵舌镖”,舌头变成青蛙或变色龙一样长,可以用力弹出去杀人。但如此怪模怪样,对于真正高手来说,当真成何体统?但现在,有了天衣居士的逆转玄用之心法,修炼者自定劫海,则这种尴尬丢脸事情,便可以百分之一百地避免了。那么……

    陈胜究竟要决定把劫海定在哪里?又想要什么样的劫术呢?

    劫术之中有所谓五神通,佛门当中同样也有五神通。陈胜所修行的《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修炼到最高境界,就能得到“神境智证通”。神与身通,可谓点石成金、变火成水、翱翔太空、变现自在,是五神通中最强的一种。而若论其次,则当属“天眼通”。

    天眼通,又名为“死生智证通”。唯缘色处,以无记为性;天眼所见,众生诸物,无不能照。视远若近,视快如慢,捕风捉影,皆若等闲。哪怕深藏地下,又或者锁在什么保险库之内的东西,均能透视而见。有形事物不必多说,甚至连无形事物,也休想能够逃得出有天眼通的修行者双眼。

    这还只是凡夫俗子的境界。若真到了神佛境界,则“佛法身菩萨,清净天眼,一切离欲。小阿罗汉小用心见一千世界,大用心见二千世界;大阿罗汉小用心见二千世界,大用心见三千世界;辟支佛亦尔”。

    正因为如此,所以陈胜此刻不假思索,立刻就决定好了。若启脉化劫,凝聚劫海,则劫海所在,当定于自己双眼。如此一来,即使不能“小用心见一千世界”,但至少“见常人不能见者”绝无问题。

    既然已经定了劫海位置,陈胜便不再耽搁,第一时间提出要进行修练。

    天衣居士将自身作为实验品的时候,显得肆无忌惮,如疯如魔。一旦要把这法门拿来放到别人身上施展,他又显得谨而慎之了。陈胜提出要修练启脉化劫之法,天衣居士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又花费了三日时光,将自己想出来的法门从头到尾再整理一次,把其中可能会导致出危险的部分删除,另寻其他善法代替。务求让这门心法至少先保证有绝对安全,然后才一一传授给陈胜。然后他又要求陈胜先把自家身心状态都调养至最好,方才正式实行此术。

    施术之前,陈胜先摸透了自家身上三十一道隐脉的位置和走向,然后沐浴焚香,更衣净身,在白须园内一处静室之中盘膝而坐。天衣居士再三询问,确认陈胜已经做好准备,然后便取出银针,接连刺他身上二十八处。这二十八根银针,每针都是把他一处显脉穴位与一处隐脉穴位相互连接起来。如此,二十八宿支脉就和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六脉沟通了。

    天衣居士再取出三支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陈胜头顶。如此一来,紫微、太微、天市等三垣帝脉,也和显脉中最重要的任督二脉相互连通。一切准备就绪,陈胜当即提气运功,催动神足经,以那三十一支银针为通道,将至精至纯,至强至壮的佛门先天真气,猛然灌入隐脉之中。

    霎时间,绝大热流奔腾而去,陈胜自觉脑内“轰隆~”巨响炸裂,随之眼前一黑,一切俗思尽去,不存一念,不作一想,众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虚虚灵灵,空而不空,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尽去诸般相。竟和当日在《沧海》世界之中“出阳神”时候的经历,相似足了至少九成九。

    当日出阳神,陈胜是阳神离开肉身之外,飘然远游。但如今,阳神并未离开肉身,反而深入至肉身最深处,一个秘不可言的玄妙境界。

    身体轻健,恍若无物。飘飘摇摇,离地飞升。好半晌过去,陈胜神智方才渐趋清明。睁眼细看,四周环境逐渐明晰。这是一个奇特壮丽得言语几乎难以形容的所在。一面光明耀眼,一面黑暗深沉,而自己则处于两者之间,身体无形无质,缥缈不定,既不归于黑暗,也不融入光明,而光暗交接处悠然穿行。

    无边黑暗当中,若有光芒闪烁。那是星光。陈胜凝神细望,然后福至心灵,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那正是二十八星宿。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西方玄武,微茫众星以洹沙之数,斗转星移,永不停息。四大星宫之间,则是紫微、太微、天市等三垣帝星。

    陈胜明白了。这个奇特境界并非真正的宇宙,而是处于自家体内的小宇宙。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宇宙,天人合一,大道就在其中。正因为人身亦有小宇宙,所以才能“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不假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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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假期过去了也,各位假期过得怎么样阿,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玩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点星图,日月瞳(上)

    此时此刻,陈胜知道自己置身所在的这个奇特境界以内,那光明遍照之所,就是自己的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等“显脉”了。而那无边黑暗,就是“隐脉”。二十八宿,三垣帝星,每一点闪烁不定的星光,都代表了一处隐脉穴位。只要自己引动光明,点亮星宫,那么隐脉自然开启成功。既明白其中玄奥,便不再犹豫。陈胜心念一动,无量光明立刻如银河落九天,形成犹如匹练也似的滚滚洪流,源源不绝地倾注进入黑暗之中。二十八宿星宫受到刺激,一颗一颗,逐渐依次点亮了。开始时候仍若风中残烛,闪烁不已。但很快,星光便稳定下来,并且亮度越来越盛。当亮度达到某个巅峰的时候,就轮到了下一颗星星被点亮。

    如此不断循环,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对陈胜来说,更没有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之叹。当二十八星宿尽数亮起。紧接着,三垣帝星也依次灼亮起来。周天星斗,只剩余最后一颗紫微帝星。而此刻,空间中那原本无量光明的一面,却已被大团灰白迷雾笼罩,模糊不清。

    陈胜知道,这是自己显脉当中,先天真气即将消耗殆尽的征兆。但既然已经为山九仞,如何能够功亏一篑?把心一横,陈胜再度豁尽余力,把最后的先天真气化为光箭,笔直冲向紫微帝星。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天崩地塌般一声巨响。紫薇点亮,亿万星辰同时发出刺目奇光,摇动啸响,惊心动魄。漫天星斗照耀之下,陈胜惊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一个长不满尺的婴儿,浑身**娇嫩,粉红发亮。随之又有奇痛奇麻,奇酸奇痒,各种古怪滋味同时涌现心头,身边更似有万钧重压,层层裹来。几欲教人窒息。

    与此同时,小宇宙中奇变旋起。只见万丈炽烈白光如山崩海啸,拼命侵蚀挤压黑暗。而黑暗却又同样肆意漫溢流淌,要把光明吞噬。陈胜置身其间,体内赫然出现了极强烈的空虚感。身子仿佛一点点融化,生不如死的痛楚,赫尔清晰可觉。

    就当忍无可忍之极,眼前忽有光亮闪过。举头望去,只见宇宙中陡然现出太阳,却是半蓝半红。一边可焚尽万物,另一边则冻结乾坤。看着它,陈胜立刻又知道了。这不是太阳,而是自己的冰火真元舍利。他心中恍然有悟,自然而然举起双手,对准了那太阳左右一开。

    刹那间,真元舍利冰火两分,各自旋转着投入光明与黑暗之间。紧接着惊雷炸裂,整片宇宙忽尔光明,忽尔黑暗,变幻得越来越快,终于教人无法再分辨何为光明何为黑暗,总而言之,全成一片混沌。

    终于,只听得“喀喇喇~”犹如开天辟地的剧震爆发,天旋地转,穹苍俱震。然后陈胜眼前一亮,四周景物,渐次明晰。凝神观望,但见整片小宇宙已经重新稳定了下来。依旧一边光明,一边黑暗。但与之前不同者,则是光明与黑暗之间,又多了一日一月。却就似太极阴阳鱼之上的两点。而二十八宿与三垣帝星,都已经全部点亮,漫空群星闪烁,美不胜收。

    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太极本为一。天地既无尽,人身岂有尽。至阳赫赫,至阴肃肃,一阖一开,生机在息机之中,生气在息气之内。动者固不可自封,不动者亦不可自弃,弥久弥芳,天之为天,非阴极则阳不生,物穷则反,道穷则变,无路可入处,方有入。

    至此,陈胜体内阴阳二气,显隐二脉,俱已连通为一,达致生生不息,循环无尽之境界。穹苍无边广阔,再也分不开是阴是阳,是显是隐。天地之间,不外一太极而已。

    心满意足,惬意地微微叹了口气。陈胜神念动处,婴儿之体从小宇宙中脱出,重新回归现实,徐徐睁开双眼。旁边守候的天衣居士见状,连忙紧张地向他问道:“如何?可成功了没有?”

    陈胜点点头,道:“成功了。唉~不过也成功得好险。”

    这句话倒不是客气话,而是陈胜当真对此心有余悸。这次启脉化劫,他原本只是要凝聚出劫海,就算是大功告成。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则顶多只需点亮三垣帝星,特别是点亮紫薇星,那就足够了。之后便该适可而止,收手退出体内小宇宙,之后等到恢复元气之后,再耐心逐步点亮其余二十八宿星宫,期以一年半载之功,完全开启三十一隐脉,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凝聚劫海应该怎么做,陈胜也好,天衣居士也罢,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根本没有经验,谁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办?故此,陈胜竟一口气将三十一隐脉尽数开启,却把三垣帝星留在最后才点亮。这就错了。不但错,而且大错特错。

    须知道如此所为,需要耗费极巨量的真气内力。虽然陈胜已经拥有炼虚大宗师的修为,更胜炼神宗师,勉强能够办到。但也因此造成体内显脉空虚。而隐脉则因为骤然被全部开启,劫力滋生,却如脱缰野马,一下子不受控制,竟要对显脉造成反噬,而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轻则走火入魔,功力尽散。重则经脉尽毁,当场暴毙,委实再危险不过。

    幸亏就在此时,体内冰火真元舍利自动出现护主。而陈胜更借助舍利之力,平衡阴阳,顺利渡过难关,而劫海也就此成形——就是那一日一月了。至此,陈胜体内显脉、隐脉、以及冰火真元舍利,三者尽数连成一体,密不可分。体内劫力真气,则因此而形成自给自足的姿态。劫力进入显脉变成真气,真气却又进入隐脉化为劫力,如此变来变去,循环不息,永不止歇。

    普通的炼神宗师,若遇强敌而全力与之周旋,则修为再高,内力再浑厚,终究会有用尽的时候。但陈胜既然开通了隐脉,则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若与敌人过招动手,则显脉真气一竭,隐脉劫力即刻转化。而一招“有无四律”第三律,劫力运转无休无止。故此力量但由心中所想,随机生发,永无衰竭用尽之时。

    如此一来,即使敌人修为和自己相当,甚至更胜过自己,但只要陈胜使用拖延战术,则单单是耗,也能把敌人活活耗死了。所占便宜之大,绝对足以教天下任何高手均为之咋舌。更甚至……以往那消耗巨大的舍身必杀“天外飞星”,在有了隐脉劫力支持之后,赫然也有了可以连续使用的可能性。

    但开通隐脉,好处还不仅于此。须知道,陈胜这番启脉化劫,凝聚劫海,定于双目。依照在自身体内小宇宙当中所见,左眼为日,右眼为月。根据《黑天书》内“玄用篇”的解说,这是“五神通”当中最珍稀罕见的一种,称之为“日月双瞳”,妙用无穷。陈胜心中更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试神通了。

    之前开启隐脉,耗尽显脉真气。丹田空虚,大大有伤元气。若在正常情况下,陈胜至少也需要调养一两个时辰,这才能够重新恢复巅峰状态的。但现在心念微动,隐脉内立刻源源不绝地生出劫力,转化为内力真气灌注入显脉当中。不过弹指刹那,所有损耗尽数补齐。陈胜神完气足地长身站起,顺便伸手把天衣居士扶起,笑道:“前辈,陈某如今侥幸启脉化劫成功,劫力在身,劫术在眼。不过具体效果究竟怎么样,还是要试过才知。咱们这就出去做做实验怎么样?”

    天衣居士自然鼓掌称善。当下两人一起推门出外。在门外院子里久候多时的白清儿、沈落雁、巨阙、王小石等四人连忙围上,关心地询问情况。陈胜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诉说完毕。当然,期间的凶险情况就略去不提了。众人知道他果然启脉化劫成功,都不由得大喜。王小石更自告奋勇,要做陈胜的对手,来试验那“日月双瞳”的劫术究竟有什么厉害神通。

    双方既然只属切磋,那么自然没有动真刀真枪的必要了。王小石腰间的“挽留”神剑,向不轻出。此际更无必要。他把这当世四大神兵之一解下来,放在练武场旁边供人休息所用的石凳之上,随手从兵器架上拿起一口鬼头大刀。这大刀背阔刃厚,刀身暗哑无光,原来非铜非铁,却是口铅刀,兼且没有开锋。哪里能够伤人?不过是拿来练习所用罢了。

    “四体通”和“五神通”等劫术千变万化,但具体应用效果,却看修炼者本身。至于催动劫术,收放控制的心法,《黑天书》上写得十分简略,不过寥寥十几句口诀而已。陈胜从静室中出来,走了这么一路,都是边走边默诵心法。他点亮二十八宿和三垣帝脉所有星宫,劫力大成。再要反过来学习如何运用劫力,正是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此刻不经意之间,向王小石手里那口铅刀瞥了一眼。

    ————

    连续大咳了5天,吃光了两盒清热消炎宁,喝光了一整瓶川贝枇杷露,还有化痰片感冒宁之类,再加上昨天大睡一觉,这才总算不咳嗽了,真是要命……

第二百七十八章:点星图,日月瞳(下)

    霎地,陈胜的双眼之中,瞳孔变幻。左眼赤红如日,右眼幽蓝如月,同时泛出奇异神采。眼前所见,教陈胜登时为之愕然一怔。他不假思索便开口叫道:“小石头等等。你这把刀不行,应该说质量太差了,还是另外换一把新刀吧。”

    王小石提起那口铅刀,笑道:“陈大哥,这是练习用的刀嘛,当然不能和真刀比了。不过只是拿来比试的话,差不多也够了啊。陈大哥,你别看这刀模样丑,其实很结识的呢。”

    陈胜摇头道:“结识?小石头你这才是在说笑话吧。这口刀粗制滥造,处处都是破绽。虽然咱们只是试招,但当真动起手来,这样的东西,还不如徒手用掌刀指剑呢。”

    王小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道:“粗制滥造?处处破绽?陈大哥你在说什么?没有的事吧?这口刀很好用的。师父从小就是让我用它来进行练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有什么问题啊。”说话之间,他潜运《后天大乘决》,将本身真气贯注于铅刀之上,向着旁边无人处挥刀劈出。

    刀光如惊艳般亮起,如流星自长空划过。正是“大凌空**剑”当中一招“一霎**”。浮光错影之际,练武场坚固的青石板上,赫然多出了条长达十丈的笔直刀痕。旁观众人,皆同时为之暗暗吃惊。尤其巨阙,更是心悦诚服,大声叫道:“石头师兄,好刀法啊。”白清儿也鼓掌道:“好个凌空**。单单这一刀,已经登堂入室,足以称呼为刀中大家了。”

    陈胜同样点点头,道:“招是好招。但刀实在太差。以至于你这一招中的威力,根本发挥不出五成以上。若要破招,不过易如反掌。小石头,你再向我砍两下试试看?”说话之间,他随意反手成爪,凌空一扯。浑厚内力牵动之下,放在练武场边缘处一柄用来扫地的竹扫帚如磁摄铁,自动投入他掌中。真力到处,扫帚头被震脱,只剩余了一根光秃秃的竹子拿在手里。

    王小石终究还是名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争强好胜之念虽然不算很强烈,但也没可能和个老和尚一样完全荣宠不惊的。眼看自己被如此低估,他心头也滋生出一股不服气来。当下拉开距离摆好姿势,叫道:“陈大哥,小心啦。”又是一刀劈出。

    刀如深深的恨,浅浅的梦,又似岁月的泪痕。虽只一霎,但却深刻得叫人魂牵梦萦。同是“一霎**”,招式意境却和刚才截然两样,偏偏又同样精彩。王小石这颗小石头,可真真叫人不能将他看小呢。然而,陈胜虽从未看小小石头,但也从未把他手中武器看在眼里啊。

    慢!极慢极慢!王小石的动作,原本快逾闪电。但此时此刻,在陈胜眼里,却觉得小石头动作慢得好似乌龟蜗牛一样。不,这样说不对。正确地形容,该说在“日月双瞳”看来,世间一切事物,仿佛都变成了录影机所播放的画面,而且还被强制按下了“慢放”键。

    从这种慢放现象当中看来,小石头这一刀落点取向何处,中途又将有何种改变之可能,等等诸如此类的变化,尽数一览无遗。这还不止。“日月双瞳”更加看见了,王小石掌中那口铅刀,刀身之上,赫然分布着好几处暗赤色的光点。而这些光点在常人眼里,是无法看得见的。

    一声轻叱,陈胜提起竹竿,斜斜向自己左肩处点出。这一招在外人看来,根本毫无道理。因为乍看之下,王小石挥刀落点取向,该是陈胜右侧腰胁才对。竹竿点向左侧,难道要打空气么?可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一招,却让王小石当场为之面色大变。

    王小石欲待变招,却已经来不及了。发出的真力仓促间无法回收,但见铅刀在半空中如行云流水般划出道弧线,赫然一转,径直改为斩向陈胜左肩。不偏不倚,恰好自动撞上了早已经悬在半空守株待兔的竹竿。两件兵器相互解除,赫然发出“嗒~”一下轻响,立刻让王小石又吃一惊。因为他感觉到了,陈胜根本未曾在这根竹竿上贯注半丝真气。如此一来,即使能提前预知并且抢先截击刀势,却又有什么用?铅刀轻而易举就能震碎竹竿,然后长驱直入的啊。

    心念才动,忽尔之间,异变又生。只见刀和竹竿相互交触之处,突然出现了丝丝裂纹。不过眨眼功夫,无数裂纹由此四面八方地暴起,蔓延至整口刀的所有上下内外。“沙~”轻声响过,铅刀散碎成无数金属碎粉,片片飘落。王小石兵器尽毁,招式无以为继,不攻自溃。

    王小石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呆呆立在原地,徐徐缩回手来,翻过手掌张开,只见掌心中只剩余了一把铅粉。他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问道:“陈大哥,你……你究竟干了什么?”

    “你陈大哥没干什么。他只是击中了兵器的‘破点’而已。”回答问题的,乃是天衣居士。他一开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尽数汇聚在他身上。却见他拈须微笑道:“人若被击中致命弱点,比方说心脏、脑袋、下阴等部位,即使三岁小孩,也有可能杀死魁梧壮汉。兵器其实和人一样,存在各种致命要害。只要击中这些弱点,哪怕是神兵利器,也会像小石头你手上这口刀,当场崩溃毁碎,刀不成刀了。”

    旁边的白清儿秀眉一挑,道:“兵器的弱点?那……按天衣居士前辈你这么说,只要能够看出弱点,神兵利器和柴刀菜刀之类,岂非就没有分别了么?”

    天衣居士笑道:“这又不是。同样是人,武林高手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便是犹如天地,岂可同日而语?三岁小孩拿了把利刀,可以轻易捅死一名成年壮汉。但假如这壮汉修炼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护身硬功,则自然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兵器也是一样的。越是神兵利器,弱点就越少。而且要击破弱点,本身也得有相应的本事才成。陈兄弟刚才之所以要小石头另外换一口刀,想必就是因为他看出铅刀之上的弱点,而且这弱点还有很多的关系吧?”

    “前辈说得没错。十三处。刚才那口铅刀之上,合共有十三处破点。随便攻其中之一,后果都是现在这样。”陈胜笑道:“但假如小石头使用‘挽留’,我相信兵器破点一定会少得多,要攻破的化,更不是现在这样容易了。”

    “这就是日月双瞳的能耐啊。厉害厉害!”王小石拍拍手上残留的铅粉。道:“但是陈大哥,你看穿了我的招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也是因为‘日月双瞳’?”

    陈胜一笑,道:“正是如此。在我眼里,你的速度变得非常非常地慢。以至于我有大把时间,可以从容推测你这一招所有的变化,从而考虑各种应对之策,再最终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出手。”

    “视快如慢,捕风捉影。果然厉害。”天衣居士赞叹道:“再加上兵器破点所在,常人也是根本看不见的。但在你眼里,却能对此一览无遗。这‘日月双瞳’的劫术,和传说中的天眼通也无甚差别了。不过,据说天眼通还能视远如近,视小为大,视动为静。陈兄弟,何妨也乘机一试?”

    陈胜点头道:“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来,小石头咱们再试试。用你最拿手的石头功夫打过来看看。”

    王小石摩拳擦掌,笑道:“好啊,那么我先去捡几颗石头再说。”兴冲冲地跑到旁边,捡回来一大堆平时练习用的鹅卵石,拉开十来步左右距离,叫道:“陈大哥,你小心,石头来啦。”声犹未落,他催动真气,使出“漫天花雨”的手法,将这几十颗鹅卵石尽数飞射掷出。

    电光石火之际,陈胜双瞳之内,再现日月。满空疾飞如流星的石头,在他看来赫然尽数静止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原本不过指头大小的鹅卵石,却被强行放大至活像篮球足球。而且这几十颗鹅卵石分布范围极广,占了方圆二三十丈的大片空间,若是常人,非得左右顾盼才能看得清楚。现如今,陈胜则是一眼就能尽览无遗。其眼界之开阔,也增强到了常人没有可能达到之程度。

    既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要如何应对,那就简单了。陈胜一哂,却是丢开了手中竹竿,亦不提内力,更不取出平时惯用的合金弹珠,而是运转劫力,猛然睁目一瞪!霎时间,只听见“噼噼啪啪~”之声连绵不绝,所有石头全被撞击落地,无有遗漏。仿佛被同等数量的暗器在半途截击而退。但……陈胜分明手不动足不抬,除去一瞪眼之外,根本没有做任何事啊。那么……这些鹅卵石究竟是如何被打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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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是要继续吃药,不然的话,这病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根治呢,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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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入先天,到临安(上)

    “瞳中剑”!这并非“日月双瞳”本身的能力,而是《黑天书》上面所记载的一门劫术。但凡劫力在眼者,均可修练这门劫术。它威力奇大,修练至最高深境界时,尽可以睁眼就杀人于无形无迹之间,最是厉害不过。但若修炼者本身精气不足而强练瞳中剑,便将遭遇反噬,自伤其眼。虽然伤害细微,但日积月累下去,总有一朝,将会导致双目失明之恶果。

    不过,这只是普通劫奴的情况。陈胜身为炼虚大宗师,本身精神俱足,兼且身体经和氏璧强化以后,连双眼的经脉也远胜常人。故此以这种身体素质为前提来修练“瞳中剑”,那就只得其利,不受其害了。

    这“瞳中剑”的法门,看过《黑天书》者都知道。但书中所记载的文字,怎比得上亲眼所见的神奇震撼?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懵住了。练武场上,直是一片鸦雀无声。直过去好半晌,白清儿方才摆脱了那震撼,她双眼发亮,道:“好厉害的日月双瞳啊。胜郎,我也要修炼黑天书,开启隐脉练劫力。”

    沈落雁同样心花怒放,喜滋滋地接踵道:“我也一样。不过,日月双瞳有胜郎你一个就够了。我还是依照先前所想,把劫海定在脑中更好。不过……胜郎,我还未入先天境界,这可怎么办呢?”一言未毕,眉宇间神情不由得又变得忧愁起来。

    何为先天之气?所谓先天之气,其实并不神秘。世上人人都曾经有过呼吸吐纳先天之气的经验。因为先天之气,就是婴儿在娘胎之中所呼吸的气息。至精至纯,不含半点杂质。兼且亦是不假外求,循环不息。而婴儿落地之后,脱离母胎,转为接触到外界,则其呼吸就变成后天之气了。

    后天之气杂驳不纯,兼且每一口气都有其极限,无法生生不息。以此为基础的化,休想能够修练得到上乘武功。即使苦练一生,也不过碌碌罢了。故此世上所有的修炼者,毕生孜孜不倦者,便是为了能够滤清体内杂质,由后天而返归先天。王小石修练得内功心法虽然叫做《后天大乘决》,其实也是走阳尽阴生,后天生先天的路数。

    沈落雁本来所修心法虽则未算上乘,但有和氏璧和邪帝舍利两大异宝相助,他的积累其实已经足够了。之所以一直未能进入先天境界,原因和心态有关。

    美人儿军师是位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思虑繁杂,因而顾虑也多。偏偏由后天返归先天的其中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要求臻达至“内外俱忘,无人无我,有意无意”之境。需知道婴儿在母胎之中,又何来诸多杂念?而心念既杂,又如何能够提纯本身精气?欲达先天至境,当然亦属奢望了。

    为了帮助沈落雁进入先天境界,陈胜把心一横,决定狠下重手。这天半夜,他在全未通知提醒美人儿军师的情况之下,悄然潜入她卧室当中,点了她的昏睡穴,以牛皮绳紧紧绑住她双手双腿。准备叮当之后,这才把她带到后山寒潭,拍开穴道将其唤醒。因为事前已经使用缩骨功变换身形,又以黑巾蒙面,再封闭全身毛孔,不令气味外泄。故此即使美人儿军师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眼前这个蒙面人,居然就是陈胜啊。

    心中惊恐,那是再自然不过之事了。而最让沈落雁惊惶的,是这黑衣人居然不由分说,挥掌就把自己推落深潭之中。纵使拼命挣扎,可是手脚都被牢牢绑住了,哪怕有梁山泊好汉“浪里白条”般的水性,也完全施展不开,赫然就像个秤砣一样,“咕嘟咕嘟~”向下不断沉落。

    练武之人,有内气支持,气息悠长,比起普通人能支持更长时间。但这口气终究仍属后天之气,用完即尽,无法源源不绝。超过极限的话,大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军师,就要变成水鬼去见龙王爷了。她还有大好青春,还有大好前程,还有大好人生,理所当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死的。惶急之下,平时的一切杂念都全部被彻底抛弃了,脑海中唯一还存在的,就只有一丝求生之念。

    求生之念未泯,但这口气却已经堪堪用尽。沈落雁脑海中一片昏昏沉沉,赫然正好符合了“内外俱忘,无人无我,有意无意”的要求。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剎那,奇迹诞生了!

    纵使完全呼吸不到任何外气,但原本已经有如炉中死灰一样的内息,却忽然就像火把般“蓬”地一声被点燃起来。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新气。沈落雁得到这口新气支持,精神登时为之一振。她骇然查察自身,却发现体内真气澎湃,不住流转。等到那口新气将尽时,第二口新气又再度自动生出。这口奇气非从天而降,而是源于自己体内丹田。而且这口真气至精至纯,生生不息。正是先天之气。

    忽然间,美人儿军师恍然有悟。要达到先天之境,首先就要彻底断绝后天呼吸,然后才能发动体内真气循环,也就是先天呼吸。这正是所谓的“外气不竭,内息不生”。上乘内功之堂奥,至此她已能窥见管中豹之一斑矣。

    先天真气既成,要绷断紧绑自己手足的牛皮绳,已是轻而易举。美人儿军师摆脱束缚,跃出水面,迎头就看见陈胜就站在潭边,齐齐鼓掌,连道恭喜。沈落雁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一切,全是自家夫君精心设计安排的。目的,正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置诸死地而后生。

    当然,这样做的危险性其实非常大。假如沈落雁不能及时发动真气循环,完成内呼吸的化,大脑缺氧,即使不淹死也要变白痴了。不过陈胜有“日月双瞳”这门劫力在眼。黑夜中的幽暗潭水,亦无法阻挡其目光。而且这劫术不但能见有形有质之物,即使无形无质的真气,也能一眼看透。

    故此沈落雁体内真气之变化,并未逃得出陈胜双眼去。假如沈落雁当真支持不住了,陈胜会提前一刻下水救人,所以说到底,也是似危实安。

    虽然终于臻入了梦寐以求的先天境界,但被人用这种手段强迫,沈落雁自然娇嗔大作,扑在陈胜怀内以粉拳不断捶打。最后说定了陈胜回去神域以后,要买一条十卡拉的大钻石项链给自己作为补偿压惊,美人儿军师这才放过了他。

    沈落雁既然已经进入先天境界,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了。三天以后,沈落雁的境界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完全巩固了这个状态。于是和白清儿一起,开始启脉化劫,修练隐脉劫力。这三天之中,天衣居士把自己的启脉心法再作改善,然后传授给了陈胜,由陈胜来替双姝下银针刺穴。毕竟这种手法无法隔着衣服进行,非得肉帛相见不可。男人和男人之间还无所谓,男人和女人之间……虽说天衣居士已经是个老头,但假如让其他男人看见了自己女人的身子,陈胜也照样会很介意的啊。

    白清儿本身已经有炼神宗师修为,再加上陈胜千叮万嘱,让她注意千万不要贪功,一口气点亮所有隐脉星宫,只要专注于凝聚出劫海即可。故此启脉过程如水到渠成,无惊无险。她原本想照样把劫海定在双眼,获取“日月双瞳”。但陈胜却劝她把劫海定在心。

    劫海在心,其劫术称呼为“般若心剑”。由心而发,以全身精神所系。一旦与人对敌,心剑出鞘,直入人心。就好比虎豹之于羔羊,神威所及,对手心志瓦解,自然雌伏认输。心剑若然用足,对手不死即疯。此术专以克制人心为务,同时也可以窥探人心之私。料敌先机,算无遗策。甚至于映照人心,猜测出对方的心意。配合白清儿天魔秘的魔相魔音,更是相得益彰,威力可以骤增十倍。白清儿深以为然,于是果然把劫海定在心中。

    至于沈落雁。她只是先天境界,本来要凝聚劫海是非常勉强的。但陈胜按照先前预想,以丹药的力量转化为真气,给予美人儿军师源源不绝的支持。几经艰辛,总算也成功凝聚了劫海。正如她先前所希望的一样,劫海在脑。劫术正是分神化念。

    试验之下,如今沈落雁可以一口气分化出九九八十一缕神念,每缕神念依附在一尊召唤出来的兵马俑之上,正好依照战局变化,随时发出各种命令进行调整。所布置的阵法再不是虚有其表,而是有形有实了。至此,她以兵马俑布阵的构想,得以完全实现。

    此外,劫力在脑,既可修练“不忘之术”,从此过目不忘,充分利用人体大脑浩如烟海的储存容量,同时更能修炼出“乱神”和“绝智”这两项劫术。能令人心神混乱,甚至将生平所学尽数忘记,最终变成白痴。如此劫术,同样也是杀人于无形,神通奇绝,厉害无比。有了这三大劫术在身,即使美人儿军师武功方面和以前也只差不多,但无形之中,已是实力大增。

第二百七十九章:入先天,到临安(下)

    劫海凝聚,虽然三十一隐脉未曾尽数开启,但接下来的,也不过只是一些水磨工夫罢了。陈胜想起自己这几人在白须园内,已经住了一个多月时间。按照路程算算,岳飞也应该已经回到临安了。他生怕再耽搁下去,秦桧那奸臣和赵构那昏君,又会不知道怎么来加害岳元帅以讨好金人,于是向天衣居士提出告辞。

    天衣居士也知道留他们不住了。于是取出一本秘册《阵道纲要》赠送给沈落雁。里面正凝聚了天衣居士在阵法之道上的毕生心血。不但有他自创那五大奇阵的所有布阵方式以及阵法变化之详细记载,,更有许多批注的心得体会。按照神域标准,这一本小册子,赫然就是亮金下品的秘笈。

    同时,天衣居士又把自己早年曾经用过的两件兵器——绝情剑、断念刀——赠送给巨阙。这两口刀剑,虽然比不上“挽留”,但同样吹毛断发,是上等兵器。按照神域标准,属于蓝色中品水准。有这两件兵器在手,再配合新练成的《风刀云剑》,巨阙如虎添翼,实力和当初在小商河时候相比,直是天壤之别了。

    一切准备就绪,陈胜和白清儿沈落雁,再加上巨阙等合共四人,便别过了天衣居士和王小石,下山而去,再踏征途。

    ————

    陆地最强权力帮,水上至恶黑水道。这两个大帮会,最是凶横霸道不过。即使只是门下的普通帮众吃了亏,他们都会纠集人手,上门去找回场子,将胆敢得罪自己的这个人揪出来,然后狠狠报复。轻则使人倾家荡产,重则灭人家满门老幼。手段绝对令人发指。

    连普通帮众吃亏之后都是这样,帮中首脑若然有事,情况自然更不难想象了。黑水道首领朱大天王麾下,合共有“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当日被王小石打倒的,只是其中位份最低下之长江三恶。但无论如何,他们也算帮众首脑之一。假如连自己帮会的首脑被人家当众收拾了,都没办法报复回来,那么黑水道堂堂水上第一大帮,面子该往哪里放了?

    故此这段时日以来,黑水道的人都到处乱窜,拼命想要把王小石找出来。可惜到目前为止,始终徒劳无功。离开白须园,重新进入江夏的陈胜等一行,看着黑水道活像盲头苍蝇般瞎忙活,都不由得暗暗好笑。且不说王小石如今身在山中,也不说天衣居士易容化妆之本事丝毫不逊于鲁妙子,即使小石头不做任何掩饰,就这么回来江夏站在黑水道帮众面前,除非朱大天王或双神君出手,否则的话,其他乌合之众哪怕再多,又如何奈何得了小石头?

    懒得理会这些黑水道的人,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的陈胜等人径直去到码头找了艘大船,花费重金将它包下。船只当天便,沿着长江一路顺流而下。顺风顺水,船只走得极快。不过十来日工夫,船只便了芜湖。众人离船上岸,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再把越野悍马拿出来。没几日时光,便到达临安了。

    南宋建炎三年(1129),朝廷参照汴梁旧例,把杭州提升为临安府,称为“行在”,即临时性的首都。自此,南宋朝廷倾东南半壁江山之人力物力财力,精心营造临安城。既修建宫室,又增建礼制坛庙,再疏浚河湖,增辟道路,改善交通,发展工商,使之繁华热闹于一时。据记载,北宋末年时候,杭州人口不过二十万五千余户。然而,自临安被提升为行在之后,人口急剧增加。短短十年之间,人口堪堪已达百万之众。在这个时代而言,可谓惊人之极了。

    临安城整座城市,呈南北狭长的不规则长方形。皇城宫殿独占可南部的凤凰山,而市街则在北,形成了“南宫北市”之格局。自宫殿北门向北延伸的御街贯穿全城,成为全城最繁华区域。御街南段是朝廷各部衙门所在之所,越向北,则越多繁华热闹的商店市集,酒楼食肆,甚至乎各类说书的演戏的卖解的相扑的……所有娱乐,都应有尽有。

    尽管此时此刻,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依旧沦落于异族铁蹄之下。百姓朝不保夕,日日夜夜都在水深火热中痛苦挣扎。但行走于临安城御街之上,触目所及,尽是熙熙攘攘;举目环顾,唯见光鲜衣着。却如何能够让人相信,不过仅仅十年以前,金兀术方才率领大军南下,攻破了临安,烧杀抢掠,将具有几百年历史的旧临安城彻底付之一炬?却当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了。

    初到临安,人生地不熟,一切大计,也无从谈起,总得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详细探听清楚,在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内外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然后才好对症下药。再加上众人走了半天,腹中也颇觉有些饥了。恰好看见一家酒楼,上面的金漆招牌写了“状元楼”三个大字。

    众人相视一笑,进入酒楼上了二楼雅阁,拣张临街的桌子坐了。店小二上来伺候,片刻之间,各式美味佳肴摆了满桌。不过陈胜、沈落雁、白清儿等三人都已是先天之体,对于烟火食需求不多。不过看着特别漂亮的就挟一两筷子,尝个新鲜而已。只有巨阙还是炼气阶段,故此放开肚量,大快朵颐。

    正在吃得痛快。忽然间,只听见酒楼之下人喧马嘶,更有人鸣锣开道,声音震耳欲聋。巨阙好奇心起,放下筷子向外张望。只见数十名大汉正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些大汉一个个都虎背熊腰,体格壮健,神态彪悍。看他们其中有些人的打扮,竟然就是……金国女真鞑子?

    巨阙在岳家军中混过了那么长时间,手底下砍过的女真鞑子纵使没有一百,至少也有七八十了。眼睛看过的,更加多得根本数不清。所以什么都有机会弄错,唯独这个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他连忙叫道:“陈大哥,你来看。有女真鞑……人啊。”毕竟是南宋首都,酒楼上到处都是酒客,他唯恐惹到什么人,所以不敢当众宣称鞑子两个字。

    陈胜听到他这样说,禁不住低声轻噫,放下酒杯,同样向下张望。以他眼力吗,却无需发动“日月双瞳”,照样可以把大街上那群人的相貌,尽数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这队人马的为首者,年纪顶多不过十七八左右,眉宇间犹自残留着几分稚气,锦衣华服,剑眉朗目,倒也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评价。看他相貌,倒和当日在小商河被陈胜一刀劈杀的金兀术有几分相似。假如他真是女真人,那么很有可能,也是完颜一族的宗室。

    这女真青年身边相伴之人,却作汉人打扮。他年纪大约是五六十岁左右,脑袋上光秃秃地寸草不生,额头处还残留着一条长长伤痕。看来是曾经受过伤,以至于留下了这印记。看那伤疤的模样,当日下手者出招极狠,几乎把这老者整个脑袋都一劈为二了。可是纵使承受过如此重伤,老者居然能得不死,则他的可怕之处,绝对要更在出手者之上。

    女真青年和疤头老者之后,又有八名高手,分左右各自跟随而行。

    左侧四人,首先入眼者,乃是一名很好看的年轻男人。嗯……应该是很好看的吧。他年轻、潇洒、身上带着一股逸然出尘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脖子却仿佛被人折断了一样,以至于他总是低头看着地面,却从不抬头看人。而这个模样,非但不让人觉得厌恶,反倒更替他增添了卓尔不凡的孤独感。

    与这永远低头的青年相比,他身后那昂藏八尺,犹如铁塔般的大汉;那年轻、美丽、娇弱的女子;还有那瘦得活像风干之后的柿子,满面恨意戾气的中年汉子,都显得泯然众人了。

    但右侧四名高手,就没有如这低头青年一样惹人注目的存在了。他们分别是:一名活像沉迷酒色而掏空身体的纨绔子弟。一名身披兽皮,面上有条粗大刀疤的凶恶汉子。一个皮肤隐泛金铁之色,赤手空拳不带武器的怪人。一名身材瘦小,脑袋削窄,长了张狗脸的矮子。这几个家伙,相貌打扮,皆不类汉人。想必是那女真青年的随从了。而在他们身后,则汉人和女真人同样各占一半。显而易见,这是那女真青年来到临安,那疤头老者出面接待,顺便带着自己下属来充任护卫了。

    此时大街两旁商铺酒楼,怕不有千百道目光同时注视着这招摇过市的一行人?但那些大多是普通人,引不起高手注意。而陈胜目光才刚刚在这行人身上扫了两扫,那疤头老者与低头青年两人,立刻就生出了反应。

第二百八十章:乱神智,苏梦飞(上)

    低头青年俯身向前,对疤头老者低声说了两句不知道什么。疤头老者点点头,突然仰首上望,不偏不倚,目光恰好与陈胜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陈胜也不惊慌,顺势端起桌上酒杯,向对方举杯致意。

    疤头老者微微一怔,似是意料不到陈胜竟然如此大胆。他冷笑两声,随之嘴唇轻动,以“传音入密”向酒楼上的陈胜送话道:“这位朋友,却是好胆识。天下间敢与我雷损对视者,可不出十人之众。如今本堂主身有要事,暂难奉陪。稍后朋友若有兴趣,不妨来六分半堂一见。”

    “金风卷细雨,江湖六分半;迷天无用处,最恶权力帮”。原来眼前这个疤头老者,赫然就是六分半堂总堂主,天下四大帮会首领之一的雷损。那么……不用多说,跟在他身后那名永远低头看地的年轻人,必定就是六分半堂大堂主,“低首神龙”狄飞惊了。传说他出身寒门,幼年时候曾遭巨变,以至于颈骨受创。之后虽然得雷损相救而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从此脖子永远再抬不起来。

    尽管如此,狄飞惊依旧修成了一身惊人艺业。然而相比起武功,他的才华与智慧,才更加教人惊叹。

    须知道,雷损本是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的旁支弟子。他建立六分半堂,自然也大肆启用雷家的自己人担任堂中要职。如此用人唯亲,自然流弊重生。当初六分半堂基业初成,问题还不算太严重。但这么二三十年下来,积弊日深,以至于堂内逐渐人心动摇。若非如此,金风细雨楼也不能后来居上,从原来依附六分半堂的三流小势力,迅速成长为江湖四大帮会之一,甚至隐隐有反压六分半堂的势头。

    雷损毕竟是一代人杰。察觉到问题根源之所在,他立刻力排众议,提拔狄飞惊担任六分半堂大堂主,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狄飞惊于是着手清除堂中积弊,举贤任能,唯才是用。原本如此作为,按常理而言是非常招人恨的。但事实刚好相反。狄飞惊经手处置之人,都对这位大堂主心悦诚服,更无丝毫怨怼。

    经过这么一番整顿之后,六分半堂也重现雄风,堪堪稳住了阵脚,让金风细雨楼再无机可乘。“低首神龙”之名,亦随之天下皆知。可以说,在六分半堂之内,武功修为最高的或许是雷损,但最深不可测的人,却绝对只会是狄飞惊。那犹如铁塔般的大汉二堂主雷动天,犹如风干柿子一样的五堂主雷滚,美丽女子六堂主雷娇,虽然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和“低首神龙”相比,都显得不足道了。

    有狄飞惊这位大堂主在,则雷损身为总堂主,便大可以做甩手掌柜了。此时此刻,也是一样。雷损甩下一句说话,随之便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继续和那名金国青年说话。狄飞惊则向后做了个手势,然后策马跟上,同样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可是那五堂主雷滚,则稍微落后了一些,然后又落后一些,顷刻间脱离大队,然后便独自带领十多名六分半堂的精锐帮众,“噔噔噔~”大步走上状元楼。

    六分半堂的人向来横行霸道,行事又心狠手辣,故此眼见他们的人上了酒楼,楼上的酒客们一个个都纷纷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片刻光景,原本高朋满座的酒楼变得空空荡荡。不过巨阙是军队中尸山血海死人堆中撕杀出来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六分半堂这些人再凶,难道还凶得过金国十万大军不成?故此他放宽了心胸,自顾自低头吃饭,全未把眼前事情放在心上。

    至于陈胜,那就更未把这位什么六分半堂的堂主放在眼里了。他举起酒杯呷了两口,向沈落雁道:“竟然和金国的人走得这么近,雷损究竟是怎么回事?”

    美人儿军师沉吟道:“江湖和朝廷,向来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朝廷中现在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两系,江湖势力必然也要各自站队。听说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是苏东坡后人。那么他肯定属于主战派了。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向来敌对,六分半堂投向主和派的怀抱,也是顺理成章了。”

    “什么顺理成章?简直狗屁不通。”陈胜冷冷道:“雷损好歹也是一代武林大豪,亲身经历过靖康之变的。金人侵略大宋疆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种种情况,他不会不清楚。既然如此,却竟然还为了一己之私,就弃国家民族之大义于不顾,和秦桧那奸贼狼狈勾搭,向女真鞑子卑躬屈膝,奴颜事敌,哼,他这一把年纪,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雷损雷损,果然没有起错名字,当真损人不利己。”

    “大胆!哪里来的狂人,竟敢对我们总堂主不敬?”咆哮怒喝声中,只听见“咚~”一下震响。雷滚的独门武器“风雨流星锤”被重重砸在地板上,登时就砸出了大片裂纹。雷滚神色阴沉,喝道:“敢对我们总堂主无礼,就是在侮辱我们所有六分半堂弟子。你是活得不耐烦吗?”

    白清儿不屑地向这风干柿子瞥了两眼,回首问道:“胜郎,人家杀了他可以吗?”

    “勾结金人,死有余辜。不过这是人家酒楼的地方,随意动手杀人,会给酒楼老板带来麻烦的。不能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啊。”陈胜摇摇头,道:“所以小惩大戒一下,把他的武功废了就是,不要杀人流血。”

    雷滚虽然在六分半堂内只坐第六把交椅,但也是位高权重。整个临安城内,胆敢这样完全不放他在眼内之人,加起来也绝对不超过手指脚趾的数量。骤见这几人如此肆无忌惮,雷滚就禁不住心头火起。

    他也不知道刚才陈胜在楼上向大街张望,目光被雷损和狄飞惊察觉的事。同样地,他也不知道要让总堂主和大堂主心生感应,非属绝顶高手而莫办。他只知道狄飞惊向自己下令。要把这酒楼上坐在靠窗位置处的人“请”回去六分半堂“作客。所以他提起流星锤,断声大喝道:”来人,把这几位贵客‘请’回去。”

    话声甫落,那十几名六分半堂的精锐帮众立刻各自抽刀拔剑,包抄而上。沈落雁妙目流盼,忽然笑道:“妹子,这些喽啰不如就让姐姐来打发了吧?”

    白清儿笑道:“姐姐既然有此兴致,妹子自当退避三舍啊。”拿起汤匙,抄起一匙“宋嫂鱼羹”入口,赞道:“鲜嫩滑润,连舌头都快要化了似的。这酒楼的厨师收益真不错呢。”

    大敌当前,她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吃鱼羹,分明没把六分半堂众人放在眼里。众人均心中愤怒,齐齐发声大喊,同时扑上。然而就在此刻,沈落雁忽然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向众人扫了一眼。这些六分半堂的精锐帮众,脑中忽然同时为之一空,紧接着便人人面露狐疑迷惘之色,呆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雷滚看得莫名其妙,伸手在其中一名帮众肩膀上推了两下,喝道:“喂,搞什么鬼?去拿人啊!”

    “拿、拿人?什么叫拿人?要拿什么人?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这里干什么?”那名帮众,迟迟疑疑,犹犹豫豫,结结巴巴,接连好几句说话。看他模样,也不似作伪,竟是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可是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又怎会忽然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这岂非奇哉怪也?

    雷滚从小就在江湖上打滚。几十年来,什么稀奇古怪事情没有经历过?纵使不明其中道理,可是六分半堂刚刚要动手“请人”,这些帮众们立刻就出了问题。则若非对面这酒桌旁端坐的四个人在搞鬼,难道还真有什么妖精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祟不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几个人收拾了,不怕帮众身上的邪术不解。

    心念既定,立刻坐言起行。雷滚大喝一声,左重九十三斤、右重只有十九斤的一双流星锤飞袭而出,迎面急打向沈落雁。流星锤本已属奇门兵器。他这堆流星锤左右重量又相差悬殊,加倍难以收放。不过一旦练成,又是最难招架的兵器。重流星自后追击,轻流星在前回截。,一前一后远攻长取,,只要给其中一记流星绊了一下,当场就能把敌手打个血肉横飞。

    雷滚的流星锤工夫,确有真才实学。单单露这一手,若在大唐世界的话,便已经有足够资格名列江湖《奇功绝艺榜》了。若换了在大半个月之前,说老实话,沈落雁还真未必是他对手。可是现如今,美人儿军师甚至根本不必出手,只是笑眯眯地向着雷滚又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相接,雷滚忽然同样感觉心头迷惘。他倒没把自己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等事情忘记。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却居然把自己那苦练了几十年的流星锤功夫,一下子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心头发怔,双臂下垂,流星锤“咚~”地砸在地板上。他呆呆站立,双眉扭结,口里喃喃自语,拼命回想自己的流星锤功夫,却是连半招都想不起来。

第二百八十章:乱神智,苏梦飞(下)

    先令众六分半堂的帮众尽忘己事,继而又让雷滚把毕生苦练的武功都统统忘记。如此匪夷所思事情,尽在沈落雁一瞥之间已然完成。正是“绝智”劫术。只要这劫术不解,雷滚和这些六分半堂的帮众便要就此一辈子痴痴迷迷,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连吃饭喝水,呼吸睡觉等本能动作也都忘记。当真是杀人于无影无踪之间,最是厉害不过。

    在白须园的时候,陈胜帮助美人儿军师凝聚了劫海。经过这段时日的勤修苦练,三十一道隐脉,美人儿军师已经开启了十之七八。劫力逐渐深厚,更反过来助益显脉功力提升。故此她修为得以突飞猛进。此时距离真正的炼神宗师,也不过只差了半筹而已。

    修为既高,则所施展的劫术自然也更加厉害。“绝智”之术一出,江湖上威名赫赫,不在权力帮“八大天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下的六分半堂五堂主雷滚,竟然就此把自己的一身武功忘记得干干净净,只是呆呆站立原地,不住喃喃自语。细思之下,委实可怖可畏。

    沈落雁牛刀小试,大获成功。不由得心中欢喜,笑黡如花。盈盈眼波流转,她轻声道:“诸位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么?哎呀,那当真可怜呢。奴家向来最是慈悲,这就帮你们一把吧。其实呢,你们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在街上流浪的小狗。所以现在你们就回到街上去撒欢吧。”

    说话同时,美人儿军师随之再祭起“乱神”之术。那些六分半堂的帮众闻言之下,其眉宇间当即同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竟然就此弯下腰,手足并用,撒着欢冲出酒楼,跑到大街上转圈戏耍,甚至到墙角去抬起一条腿就撒尿。种种行为,就和真正的流浪狗全无分别。街上路人看了,一个个皆为之目瞪口呆,又是好笑又是骇然。

    沈落雁既运用“乱神”之术,则先前的“绝智”之术当然也同时中止了。雷滚毕竟也属武林高手,心志之顽强,并非普通帮众可比。再加上沈落雁有意手下留情,并不针对这位六分半堂的五堂主施展劫术。故此雷滚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登时便恢复了记忆。

    可是再看着大街上自己那些部属竟然如此公然出丑露乖,雷滚心头骇然,面色激变,哪里还敢上前造次?他神情犹如见鬼,连连退后,颤声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使邪术?快快把邪术解了。否则的话,我们六分半堂上下数万弟子,将与你们不死不休!”

    “数万弟子?嘻嘻,好啊,那就等你把这数万弟子都找来再说吧。”白清儿接口,嫣然道:“所以现在呢,你最好识时务一点。否则的话,信不信我们把你也变成一只流浪狗,让你当街撒尿?”

    “好啦,妹妹妳也别吓唬他了。吓唬得太厉害,咱们还怎么问话呀。”沈落雁在白清儿腰间轻轻掐了一把,随之正色道:“武器是风雨流星锤,那么你是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雷滚了,对不对?刚才和你们总堂主雷损走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从金国来的女真鞑子吧?你们六分半堂和女真鞑子搅在一起干什么?他是什么人?来临安有什么企图?老老实实都说清楚了,就放你安然离开。否则……嘿嘿~”两声冷笑,未尽之言,全在其中了。

    雷滚极是硬气,哪怕面对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他也绝不肯服软。这时候如何肯对几个陌生人低头?故此非但不肯回答沈落雁的问话,反倒目露凶光,抓起风雨流星锤,又要再上。他这次学乖了,出手之前刻意闭上眼睛,绝不肯和沈落雁目光接触,只是把流星锤狂挥乱舞,大踏步向前走上。

    白清儿咯咯轻笑,祭起劫术神通。闭着眼睛的雷滚目不见物,却突然就觉得有股无形之气迎面冲来,不但教他浑身发冷,双腿更如陷泥沼,无处使力,完全动弹不得。

    这股无形之气,正是从阴癸派小妖女身上发出。它并非真气,也非肉身之力,偏偏就如一块千钧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雷滚心头。要知道气由心生,无论武功多高,体内真气也要人心才能驾驭,心志一旦受制,登时气血不通、四体僵硬,别说挥动流星锤砸人,就连小手指头都动不得了。他心中大惊,竭力挣扎。忽然大喝一声,向后退出了半步。半步迈过,他竟然就此心力交瘁,双腿同时发软,“扑通~”软软跪倒。

    白清儿所使的,就是劫术“般若心剑”了。剑由心发,摧心荡魄,能教人心志瓦解,斗意全消,同样也是不战而可屈人之兵。白清儿初学乍练,这门劫术的神通还未能完全发挥。当真练到极处,则心剑一出,敌人立刻就会爆心暴毙,威力甚至更胜真正的神兵利器多倍。

    两次出手,情况虽然不同,但结果却都一模一样。雷滚心中之惊骇,已非言语难以形容。旁边沈落雁则笑眯眯道:“五堂主,劝你还是服软认输吧。不然你就会觉得心痛,而且越来越痛,终于痛不欲生哦。”

    “这位姑娘,妳也无谓逼迫于他了。须知道雷五堂主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即使杀了他的头,他也不肯背叛六分半堂呢。再且……士可杀,不可辱啊。”

    劝告的说话,突然从酒楼另一角落中传出。席上众人,均微微一怔。陈胜循声举目,只见东侧墙角处,一名年轻人正坐在桌边,潇洒地自斟自饮。他华衣锦服,俊朗年轻,若站在人群之中,就是名副其实的鹤立鸡群。那薄刀似的柳眉一起一伏间,有说不尽的俊俏。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在他半边脸上,一明一暗,白似美玉,黯影柔倩。阳光映在他眼中,神采奕奕,眉宇飞扬。以至于阳光也仿佛只为他一人而照耀,但他又洒脱得连阳光都沾不上自己的衣衫。

    陈胜放下酒杯,微一拱手,道:“在下江湖散人,姓陈。这位公子,不知道如何称呼?”

    那很好看的年轻人抱拳还礼,道:“公子之称不敢当。在下姓苏,草字梦飞。”

    陈胜点头道:“原来是苏公子。听你刚才说话口气,似乎对雷滚这个人颇为熟悉啊。”

    苏梦飞笑道:“这个自然。打的交道多了嘛,想不熟也不成啊。”

    “和六分半堂打过很多交道?”陈胜剑眉一挑,道:“公子姓苏,不知道和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有什么关系?”

    苏梦飞笑道:“也未必天下间所有姓苏的人,都和金风细雨楼有关系吧。不过……哈哈,虽然想这样说,可是到最后,在下依旧只好赞一句,阁下当真法眼无差呢。呃,不错,苏楼主就是在下家兄。虎兄犬弟,惭愧啊惭愧。”

    “苏梦枕……竟然有个弟弟,叫做苏梦飞?”陈胜愕然一怔。因为根据记忆中的资料,他记得苏梦枕应该是孤身一人,并没有什么兄弟的。倒是有个同在小寒山红袖神尼门下学艺的师妹温柔,以及两名结义兄弟王小石和白愁飞。不过眼下温柔不知所踪,王小石则还在白须园和师父天衣居士一起隐居。那么……

    陈胜淡淡地问道:“你真是叫苏梦飞,不是白愁飞?”

    “白愁飞?那是谁啊?嗯~江湖之上,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呢。”苏梦飞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兄台又是从哪里认识这个人的呢?他和我长得很相似吗?”

    “根据我的资料记录,苏梦枕确实有一名兄弟,叫做苏梦飞的。不过此人早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因病早夭了。所以……”透过私底下的通信频道,沈落雁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说出。她顿了顿,叹气道:“这个世界很乱呢,胜郎。很多事情都和我们所知道的差不多,但又似是而非,细节上处处都有出入,真教人头痛啊。”

    “那不是正好吗。有不知道的事,做起事来才比较有挑战啊。什么都了如指掌,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陈胜笑着在通讯频道里回了一句。随之开口道:“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实际上我也没见过这个白愁飞。苏公子既然不认识他,那么就不必再提了。嗯……这个雷滚既然那么硬骨头,留着他也没用,那就送给你们金风细雨楼吧,如何?”

    苏梦飞笑道:“陈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金风细雨楼也不想随便就和六分半堂起冲突呢。假如当真收下这件礼物,那么之后的事情可就麻烦了。回到家里之后,大哥肯定要臭骂我一顿了。所以么……还是让雷滚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吧。”说话之间,他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掷出。筷子“噗~”地正中雷滚昏睡穴。这位六分半堂的五堂主当即应声扑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灭门案,十三凶(上)

    苏梦飞笑了笑,道:“献丑了。嗯,言归正传。陈兄,你想知道关于刚才那女真鞑子的事?哈哈,那好办,可以来问在下嘛。不是我夸口啊。这临安城内内外外,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没有任何一件是我苏梦飞会不知道的呢。”

    陈胜点点头,道:“这个陈某当然相信了。那么,那个金国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梦飞叹口气,道:“那名金国鞑子,他叫做完颜亮。听说来头很大,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孙子。他这次来临安,是为了和官家商谈关于两国议和事情的。至于刚才在他身后那几个人……”

    苏梦飞顿了顿,如数家珍地道:“是跟随完颜亮一起来临安,给他做保镖的金国高手。长得活像纨绔子弟的,叫做第五戈东,是剑术高手,外号‘胭脂虎’;身披兽皮的凶恶汉子,叫做‘月下狼’哈杀,刀法强悍狠辣;皮肤隐泛金铁之色者,修炼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硬功,名为‘铜皮鳄’那霸;还有那长了张狗脸的,是‘丧门犬’鲁鲁如刀。这几个人,据说供职于金国皇家一个秘密组织‘至尊符’。像他们这样高手,合共有九个人,就称呼为‘九兵卫’。这次他们是跟着完颜亮一起来”

    “噼啪~“一声,筷子落地。旁边的巨阙猛然抬起头来,眉宇间尽是又惊又喜的神情,叫道:”什么?你说的真话?刚才那几个人,就是金国‘九兵卫’的成员?”

    不由得巨阙不激动。因为他作为候选者的试炼任务,就是要击杀一名金国至尊府的“九兵卫”成员,或者一名金国皇帝身边亲卫“十一翼”的成员。原本,他还以为要等到岳元帅再度被起用,重新率军北伐之后,自己跟着岳元帅一起直捣黄龙,才能有机会和“九兵卫”或“十一翼”交手的。却万万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北上,四名“九兵卫”成员已经率先南下了。这岂非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苏梦飞不知道巨阙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与激动。不过他也知道,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若非有必要,还是别那么八卦的好。随便去打听别人的秘密,轻则被视为无礼,重则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故此,苏梦飞更不多口问句为什么,只是含笑回答道:“这个自然不假。听说‘九兵卫’是金国一等一的高手。因为完颜亮身份尊贵,这次又是来咱们大宋的根本重地临安,商谈两国议和的大事。为了保证他的安全,金国皇帝才派出四名‘九兵卫’作为保镖,专门负责保护左右。这还不够。因为听说了近来在临安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所以金国方面觉得还不够保险,所以又再从上京会宁府加派高手,听说正日夜兼程向临安赶来。算算日子,再有十天八天,也差不多就到了。”

    陈胜双眉扭结,凝声问道:“近来临安所发生的事情?近来究竟发生什么了?”

    自现身说话以来,苏梦飞眉宇间一直都是带有爽朗微笑的。然而,甫提及近来临安所发生的事情,他那张俊朗脸庞上,非但登时就笑容尽敛,更多出了几分惶恐与不安。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太平。最近的临安,非常不太平啊。首先是上个月,岳元帅奉诏班师而回到临安之后,向朝廷主动提出请辞,归隐田园。官家以‘未有息戈之期’为理由,坚持不许。

    本来这也罢了。但不久之后,监察御史万俟卨又上奏章,弹劾岳元帅在淮西的时候,率兵逗留不进、兼主张弃守楚州,有失土之责。并以此为借口,请朝廷罢免岳元帅枢密副使的官职。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薛仁辅、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等皆上奏章,替岳元帅辩护无罪。以此为开端,朝廷内主战、主和两派再度打起了口水战,天天吵来吵去,好不热闹。

    假如仅仅吵架,其实那也没什么。可是不久之后……临安城中,就发生了血案!”

    陈胜剑眉一挑,喝道:“血案?是谁被杀了?”

    苏梦飞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道:“就是和万俟卨那些主和派唱对台戏的人。首先是御史中丞何铸。他在半月之前,遭人于深夜中闯入家中,血洗了满门老幼。阖府上下合共三十七人,无一幸免。那群贼子杀人之后,又放火烧屋,以至于全城皆惊。官家颁下严令,命刑部限期破案。可是事情过了才刚刚没两天,大理卿薛仁辅和大理寺丞李若朴,又再度先后遇害。贼人手法和之前如出一辙,也是先屠尽人家一门大小,鸡犬不留。然后再放火烧屋,毁尸灭迹。”

    陈胜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回首过去,和沈落雁相互对望了一眼。美人儿军师轻轻点了点头,启唇柔声问道:“这几起血案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和秦桧一伙主和派唱对台戏的人?嗯……既然案子就发生在临安,那么你们金风细雨楼作为地头虫,没有去查一查这件事吗?”

    苏梦飞苦笑道:“我们就算想要置身事外,也做不到啊。京城居,大不易。无论金风细雨楼抑或六分半堂,背后谁没有朝堂上的势力撑腰?这次临安城里闹出那么大乱子,我们这两家自然是跑不掉的。但可惜,无论我们怎么明查暗访,始终找不到半点端倪。而且就在这时候,又出事了。”

    听见苏梦飞说到这里,语调便骤显急速,陈胜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小。他凝声问道:“难道凶手又做什么血案了?这回……不会是岳元帅吧?”

    苏梦飞叹气道:“不是岳元帅,但也差不多了。是杨存中,杨将军。”

    杨存中?这个名字有点陌生。陈胜一时间也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沈落雁则博闻强记,更兼有了过目不忘的神通,当下侃侃道:“杨存中将军和杨再兴将军一样,都是杨家将后裔,杨文广的五世孙。靖康初年,金兵围攻汴京,杨存中将军随军勤王,官家御前问对,杨存中将军对答如流,于是官家亲赐袍带作为嘉奖。之后他身经百战,屡立奇功。虽然不如岳元帅和韩世宗将军,但也是大宋一名得力战将。绍兴七年(1137年),任淮南西路制置使。绍兴九年(1139年),迁任殿前副都指挥使,兼殿前都虞候。有人说,官家对杨存中将军的宠信,就和前朝道君皇帝对高俅的宠信是一样。”

    道君皇帝,就是宋徽宗赵佶。他当年如何宠信高俅,此事早是天下皆知,此刻也无需多说了。杨存中既然被人拿来与高俅相比,则他在赵构心目中的地位,同样可想而知。

    但值得一提的,是杨存中虽然也属于主战派,反对与金国议和,然而主战派之间,其实也有不同派系存在。杨存中属于张俊的派系,而岳飞则属于宗泽的派系,这两个派系之间向来不和。所以在历史上,张俊后来就勾结秦桧,参与到陷害岳飞的阴谋之中。而后来岳飞、岳云、张宪等三人被杀害时,杨存中更担任了监斩官的职务。

    陈胜了然地点点头,续问道:“那么,杨存中将军究竟怎么样了?”

    苏梦飞沉声道:“被杀害了!和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薛仁辅、大理寺丞李若朴等几人一样,也是满门老幼都被杀绝。不过,这一回稍微有点不同。杨存中将军身为武将,他的家人也大多都懂武功。身边的家将不用多说了,他甚至还以重金聘请了唐门的高手作为门下供奉……”

    “等等,苏公子,你说唐门?”陈胜奇道:“据陈某所知,唐门不是已经投靠了金国,为女真鞑子效力卖命吗?为什么杨存中将军会聘请唐门高手做供奉?”

    苏梦飞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汉末三国的时候,诸葛亮自己出仕蜀汉、他哥哥诸葛瑾出仕东吴,还有族弟诸葛诞则出仕曹魏。时人道: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当年是这样,现在当然还是这样啊。那些武林中著名的世家,比方说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蜀中唐门、太平门下三滥何家、山东神枪会大口食色孙家,还有岭南老字号温家等等,他们族大人多,枝叶繁茂,自然也都良莠不齐。有些人依旧效力大宋,也有些人跑去效忠女真鞑子了,那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沈落雁笑道:“不错。良禽择木而栖。乱世当中,如此所为也是理所当然。那么,杨存中将军所聘请的唐门高手,究竟都有那些人呢?”

    苏梦飞道:“唐门之中,等级森严。又分为外系与内系两派。内系长年隐居蜀中,不出江湖。外人对他们了解极少。至于外系,则在门主以下,有左右密使和三大护法,再往下则是八金刚。杨存中将军所聘请到的唐门高手,正是唐门八金刚之中的东斜西独、十二指长。”

第二百八十一章:灭门案,十三凶(下)

    白清儿“噗哧~”一声轻笑,道:“东邪西毒,十二指肠?唐门的人真会起名字。”

    苏梦飞也听不出阴癸小妖女真正所说的是什么,只以为对方有点口音而已,亦未在意。他郑重其事地道:“不可小看这三名高手。十二指长名副其实,天生长有十二根手指。他修炼了唐门绝学《乾坤剑甲》,十二根手指的指甲全部长达三尺以上,能刚能柔,坚如铁甲,锐胜利剑,杀伤力非同小可。

    那唐东斜也一样,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斜,就连日常走路都是歪着来的,古怪非常。实情是他修炼了唐门秘技《诸斜镰刀》,出招专走邪门歪路,防不胜防。还有唐西独,他是唐东斜的亲生弟弟,修练《无双镰刀》,此人除去口鼻之外,身上就没有任何一处是对称的,只有独眼、独耳、独手、独腿。武功以奇制胜,难以猜度。这三人联手,威力更强。我大哥说过,他也不能在三十招之内就解决这三个人。

    但……当天晚上一场血战下来,杨存中将军满门老少固然全遭毒手,唐东斜和十二指长也当场战死。只有唐西独因为本来就肢体残缺,激战时被劈了一刀,他自知伤重不敌,于是赶紧躺倒诈死。混乱之中,那些凶手也分辨不出。等到凶手放火离开之后,唐西独就赶紧拼命挣扎着逃走了,总算侥幸捡回一条残命。”

    陈胜凝声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唐西独就是唯一的活口和证人了。他有没有说出关于这些灭门凶手的什么线索?”

    苏梦飞点头道:“有的。唐西独说了。他装死的时候曾经数过。那伙接连做下这许多灭门血案的凶手,合共只有十三个人。每个人都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单从外表,却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但当他们把杨存中满门杀尽之后,他们相互之间却说了几句话。”

    陈胜目射寒光,道:“这几句话想必十分要紧。苏公子方便说吗?”

    苏梦飞叹道:“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唐西独说,那十三人得手之后,正要撤离现场。忽然其中有一人笑道:‘我们联手做案已经这么多次,还不知彼此是谁呢。’另一人则道:‘阁下的三丈凌空指精妙犀利,在下佩服得很。’开始那人则道:‘你的回魂追月刀也十分厉害啊。’又一人却道:‘头儿吩咐下来,未到时候,不得互相通话,互报姓名,否则不付分文,不授绝技,并格杀勿论。’其他人一听此话似十分畏怕。第二个说话的那人便道:‘既然如此,就不讲好了’。之后他们方才施施然离开。”

    “十三凶徒”!不用苏梦飞多说什么了,陈胜和沈落雁立刻再度相互对望一眼,脑海内同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十三凶徒是谁?就是十三名凶残恶毒的杀手。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极有身份地位,声名显赫的高手。他们在江湖上,曾经做过了很多起同样的灭门惨案。其中之一,就是曾经把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的家人杀得一个不留。若非有几分运气,无情自己也已经死了。无情长大之后,也不断努力追查当年凶案的线索,希望能够为家人报仇雪恨。可惜多年以来,始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虽然这十三凶徒的真正身份极其神秘隐蔽,但美人儿军师早在进入任务世界之前,就已经熟读了无数相关资料。故此她对于《神州奇侠传》内大部分事情,都能略知其来龙去脉。所以苏梦飞不知道这十三凶徒都是些什么人,美人儿军师知道。同样地,苏梦飞不知道在这十三凶徒背后仍有一位隐藏极深的幕后头儿,美人儿军师也知道。甚至乎,她还知道这位幕后头儿的真正身份。

    不动声色,沈落雁淡淡道:“三丈凌空指,回魂追月刀,这两样武功,都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了。有幸能修练的人不多,可以有所成就的便更少。大可以沿着这方面去进行追查啊。”

    苏梦飞叹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上又谈何容易?靖康之变以来,国家遭逢巨变,天下也为之大乱。十年战罢,朝廷虽说中兴,实质仅仅只剩余东南半壁江山。黄河以北大片土地,都沦为金人之手。且不说很多在前朝便成名的武林高手,因为战火原因,都已经不知所踪,哪怕知道确切线索,也很难就此找得到人啊。更何况……”

    顿了顿,苏梦飞摇头又道:“要说缉凶破案,天下间没有人比得上四大名捕。偏偏他们现在又正留于汴梁,辅助诸葛神侯一起稳定局面,根本走不开。单凭现在六扇门里面那些酒囊饭袋,居然都能找得到人的话,那才叫奇怪呢。”

    沈落雁问道:“那为什么不找左武王帮忙呢?听说左武王不但精擅百家武学,而且精明能干,见闻广博。正是处置此事的最好人选啊。”

    苏梦飞愕然一怔,随之道:“左武王?哦,妳是说前朝神宗天子的长子,成王殿下的嫡子赵桂殿下吧?不错,左武王武功确实很高。不过他淡泊名利,从来不介入朝廷事务的。所以官家轻易也不愿惊动他啊。”

    十三凶徒的幕后头儿左武王,关于他的资料,其实也都语焉不详。沈落雁也只知道左武王属于皇室中人,至于他的辈分和名字,便一概不晓。现在通过苏梦飞,总算能够知道关于这位左武王的确切来历了。原来,他竟然就是宋神宗的嫡孙。

    宋神宗赵顼,是北宋第六位皇帝。他在位期间,支持王安石进行变法,史称“熙宁变法”,对于北宋朝的历史,可谓影响至深至巨。赵顼一生之中,合共有十四个儿子。这些儿子大多早夭。其中六子赵煦就是后来的宋哲宗。而十一子赵佶就是宋徽宗,也就是当今天子赵构的老爹了。

    神宗长子名为赵佾,册封为“成王”。假如他能顺利活下来的话,原本就应该是北宋第七位皇帝才对。可惜他还未等到赵顼驾崩,自己便先因病去世了。不过即使如此,若按严格照宗法继承顺序,便应该把皇位传给赵佾的长子赵桂。然而神宗之母高太后,却力主立神宗的六子赵煦为帝,自己以太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而赵桂则就此和皇位失之交臂,只被册封为左武王。

    赵煦在位十五年,二十四岁即驾崩。由于未有儿子,故此朝廷拥立了赵佶为帝。靖康之变以后,赵佶和长子赵桓(宋钦宗)一起被金人掳掠到北方囚禁。大批宗室同时遭难。侥幸逃脱出来的,只有康王赵构和左武王赵桂。原本这时候左武王也有机会称帝,但由于康王是宋徽宗的儿子,从血缘方面来说,似乎更适合登基。而且他的年纪也比左武王来得轻。所以朝廷群臣一致同意,拥立康王登基以延续宋室。

    赵构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对于他来说,天大地大,都比不上自己的皇位大。为了皇位,老爹和老哥最后死在金国,永远回不来最好。这也罢了。但偏偏他自己又没有儿子。假如要册立太子的话,则和赵构血缘最接近的,也就只有左武王的儿子,册封为安祯侯的赵伯玥了。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赵构却迟迟不愿意收养安祯侯,以及册立他为太子。甚至不肯让左武王和安祯侯父子参与朝廷事务,只把他们投闲置散。偏偏左武王父子对此亦无怨言,淡泊名利,大隐于朝。几乎什么都不争不求。故此朝廷之上,对左武王父子的评价向来相当不错。

    以上这些详细事情,此刻陈胜等一行人此刻自然不能尽知。但那也并非什么隐秘。只要走到大街上去随便找个人来问问,保管也能马上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倒不忙在这里就向苏梦枕发问。沈落雁凝声又道:“既然官家不愿劳动左武王,四大名捕又不在,那么就是说,追缉十三凶徒的事,暂时陷入僵局了?”

    苏梦飞苦笑道:“就是这样。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十三凶徒下一步究竟还会向谁下手,所以现在临安城内,人心惶惶。主战派的大臣乘机上奏,指责主和派的人是幕后指使。主和派的人不甘示弱,也依样画葫芦地指责主战派。双方天天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之后,就照样把事情往刑部压。六分半堂因为和丞相秦桧走得近,所以借助接待和保护金国使者的机会,从这件事当众脱身出去了。于是刑部便把事情压到我们金风细雨楼身上。唉~总之就教人头痛得不得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溜出来喝杯酒,放松放松啰。”

    陈胜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朵微动,随之便回首向窗外看去。只见大街之上,跑来了几十名六分半堂的帮众,把之前因为受了“乱神”劫术影响,误以为自己是流浪狗的那些帮众统统打晕了带走。料想再过不久,六分半堂真正的高手就该来了。很可能就是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亲自出马。

第二百八十二章:斩奸恶,不分说(上)

    虽然也想领教一下这位“低首神龙”的本事,但此刻又似乎未是最合适的时机。陈胜当即站起身来,道:“今日一会,缘分不浅。他日相逢之时,陈某再与苏公子畅饮。眼下咱们还有点事,这就告辞了。请。”言毕拱手行礼。双姝和巨阙也随之各自抱拳。

    苏梦飞爽朗地一笑,道:“好啊。那么日后你们有空,就可以来金风细雨楼找我呢。把这个拿去。有了它,金风细雨楼不会有人阻拦你们出入。”随手取出一面巴掌大小,金光灿烂,表面上刻有“风、雨”二字的令牌,向陈胜一抛。陈胜随手接过放入怀内,道声多谢,转身带着其余众人下楼去了。

    陈胜他们下了酒楼,于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六分半堂果然有探子部署在附近,见状自然立刻跟上盯梢。可是才没走得多久,就见陈胜他们走进一条小巷,从探子眼前消失。那探子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追过去。走到巷口一看,登时就傻了眼。只见巷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在?偏偏这条巷子两边都是高墙,亦无门户进出。难道陈胜他们这群人当真是什么山精鬼怪,懂得飞天遁地不成?

    那探子百思不得其解,无可奈何,唯有灰溜溜地回去复命了。其实陈胜他们当然不懂得飞天遁地,但以“壁虎游墙功”脱身,却又有何难?

    他们翻越高墙,进入到旁边的房屋之中。在不惊动屋主的情况下,再度易容改装。其实要不被别人认出自己,也不必非得要用人皮面具不可。只要稍微把头发改一改,贴上假胡须,用特殊药水把面上手上的肌肤染为其他颜色,再辅以缩骨术将身材高矮改变,要摆脱普通探子的追踪,已经足够了。

    众人离开拿处房屋,再度走上街头,在临安城中,找了处客栈暂时落脚。白清儿和沈落雁各自又去打探消息,把关于近期临安的灭门血案,关于左武王的种种事情,还有金国议和使者驻跸所在等种种情报一一探听清楚。傍晚时分,再在陈胜的房间里面聚齐,以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沈落雁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然后冷笑道:“不用多说了。近来那些灭门血案,统统都是左武王指使十三凶徒所为。左武王这一辈子,两度和皇位失之交臂。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淡泊名利,满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肯定是把赵构恨到了骨子里,一心想要夺回大位的。他派手下杀人,正是要浑水摸鱼,把局势搅乱,然后自己就乘机从中渔利。那么胜郎。你觉得在这个情况下,咱们应该怎么做?”

    陈胜伸手一拍桌子,凝声道:“岳元帅有危险了!十三凶徒的下一个目标,很大可能,就是岳元帅!”

    沈落雁妙目流盼,笑道:“哦,胜郎你觉得十三凶徒会对岳元帅下手吗?理由何在?”

    陈胜伸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沉声道:“十三凶徒接连干的这几桩血案,下手对象都属于主战派大臣。所以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必定还会继续这个套路。岳元帅就是主战派最大的标志。杀死岳元帅,得利最大者,从表面上看就是秦桧的主和派。但主战派毕竟都是带兵的,岂肯就此坐以待毙?

    到时候,在群情汹涌之下,临安很可能就会爆发兵变。兵变一起,秦桧固然要死,赵构也很可能会被乱军杀掉。大乱一场之后,除左武王以外,还有谁具备收拾残局的资格?”

    巨阙听得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按我说,其实兵变也不是什么坏事。赵构那家伙,被剁了更好。不过假如要以岳元帅的性命为代价来激发兵变,那可让人接受不了。咱们得先找到岳元帅,然后保护元帅免受十三凶徒的伤害。”说话之间,已似无法继续安坐,猛然挺身站起,就想往外走。

    沈落雁嫣然道:“你想去哪里?回来,坐下吧。十三凶徒即使真的要向岳元帅下手,也不大可能就是今晚的。何况,你知道岳元帅住在哪里么?临安城很大的哦。”

    白清儿略带几分得意,道:“这个我知道哦。刚才在外面打听消息的时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岳元帅现在就住在西门附近的永安里。岳夫人、岳太夫人、还有岳云岳雷等人,也都和元帅一起居住。”

    陈胜站起身来,凝声道:“岳元帅身份敏感,若在平时,十三凶徒未必有机会向他们下手。然而现在,金国使者却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临安。以赵构的性格,绝对会以那个完颜亮的安全为第一要务。除去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高手之外,大内亦必精锐尽出。对岳元帅的保护肯定会有所放松。这便正好给了十三凶徒一个大好机会。我甚至怀疑,十三凶徒现在已经整装完毕,正在出发途中了。清儿,既然已经探听到元帅住所,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由妳带路,立刻出发。”

    顿了顿,陈胜转身过来,在巨阙肩膀上一拍,歉道:“九兵卫就跟随在完颜亮身边。原本由此良机,我们应该先帮你去干掉那几名九兵卫才对的。不过现在……唉~也只好向后推了。抱歉。”

    巨阙回手把胸脯拍得呯呯山响,道:“杀九兵卫那是小事。先保护岳元帅要紧。陈大哥,咱们走。哈哈,我的一双刀剑,现在已经饥渴难耐拉。”

    ————

    沉沉黑暗,笼罩大地。夜幕之间,无星无月。恰好又是天干物燥时节,最容易走水失火。俗语中那所谓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用在今天晚上,当真再合适不过了。

    换上夜行衣的五人,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一路向城西而来。堪堪将至永安里,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屹立墙头屋脊之上,举目远眺。虽然一片漆黑,但只要内家修为进入先天境界,便有虚室生白之能,夜中视物,亦无所碍。

    尤其陈胜修炼了《黑天书》,劫海定于双目。故此哪怕置身于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当中,对他来说,眼前一切仍如白昼,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举目眺望,只见前方里巷之中,前后约莫有十多户人家。房屋均十分简朴寻常,更无雕梁画栋。单从外表,却看不出究竟那一户才是当朝枢密院枢密副使,开府仪同三司的岳飞岳元帅所居住之处。

    白清儿向前走上两步,轻声道:“由巷口开始数,第三户就是岳元帅一家居住的地方了。听说赵构原本要赐一所豪华大宅给岳元帅的,但被岳元帅婉拒了。这房子是岳元帅用自己积蓄购买的。好像因为四周居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价钱应该还蛮便宜吧。”

    “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则天下下太平也。岳元帅不但这样说,而且也是身体力行地这样做。和他比一比,这南宋小朝廷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该羞愧得去自杀。”陈胜冷笑着摇了摇头,随之又道:“是从巷口开始数起第三户人家,对吧?很好。那么清儿,我和妳一起过去。落雁,妳留在这边,和巨阙负责戒备和后援。有什么动静就用通讯频道进行联络,可以吗?”

    四人当中,陈胜和白清儿修为最高。沈落雁修为不过初入先天,相比之下,明显逊色两筹。巨阙则并不太擅长轻功。刚才沿路走来,全靠陈胜带着他的。故此留下来担任后援,这样分工也算合理。

    既然合理,巨阙便无异议。当下他和美人儿军师分别跃至东西两所房屋的屋檐上,形成犄角之势,对下面里巷当中的情况形成监视。只要有任何可疑人士靠近,皆逃不出他们耳目。亦可第一时间发讯号示警。陈胜则和阴癸小妖女亲自动身,向岳飞居住的那所小宅院跃去。

    天色尚早,未至安寝之时。宅院里的主屋窗户之中,此刻正透着灯光,还有郎朗读书声不住传来。细听两句,读的正是《论语》。中间更不时传来训斥之言,却是岳飞的声音。陈胜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回首向白清儿打个手势。两人施展轻功,轻飘飘跃下院子之中。并没有刻意掩饰行踪,反而在落地的时候刻意使用了“千斤坠”身法,弄出了非常明显的声音。

    房子里的读书声立刻停止了。紧接着,就有人厉声喝问道:“什么人?”质问当中充满了戒备。同时,陈胜和白清儿也可以从另外一些常人不易察觉得到的动静里,知道屋子里的人已经拿起了武器。

    陈胜把蒙面黑巾拉开,同时示意白清儿也这样做。随之迈步上前,笑道:“少将军,是我。”

    “你?等等……是你?”门后那人辨认出陈胜的声音了。所以那后半句说话,登时便显得又惊又喜。紧接着,门扉“吱呀~”地打开,一名年轻后生站在门内,手中三尺长剑寒光闪烁,正是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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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斩奸恶,不分说(下)

    岳云把手中长剑重新收回鞘中,欢喜地上前抓住陈胜双手,道:“陈胜,真是你!哈哈,你没事,这太好了。什么时候来临安的?啊,还有白姑娘也在。来来来,咱们进去再说话。”说话之间,就把陈胜向屋里拉。态度甚是热情。

    其实在岳家军里的时候,陈胜和岳云打的交道并不多。不过大家同为袍泽,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再加上陈胜又是为了维护岳飞,方才击杀钦差沦为钦犯,所以在岳云心目中,早把陈胜看作是手足兄弟一样。

    屋子不大,在陈胜估量中,顶多也就四五十平方而已。岳飞就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卷《论语》。几名小孩子则排排坐着,各自好奇地回头望向大门之外的客人。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旁边还有一老一少两名妇人。见得陈胜和白清儿进来,他们都各自站起见礼。

    岳飞见了陈胜,也是不胜欢喜。当下向他进行介绍。那位年老妇人,正是岳飞的母亲姚氏。当年在儿子背后刺上“精忠报国”四字的所为,使她为千古所传颂。那位年纪较轻的妇人,则是岳飞的妻子李氏。至于在堂上读书的那几名小孩,分别是岳飞的次子岳雷(13岁)、三子岳霖(12岁)、四子岳震(7岁)、以及五子岳霆(3岁)。还有两名女孩子,分别是长女岳安娘(14岁)和次女岳银瓶(12岁)。

    陈胜和白清儿首先拜见了岳老夫人,再与李氏见礼。岳老夫人早从儿子孙子哪里听说过关于陈胜的事情了。此刻含笑受了二人三拜。她知二人深夜到访,必有要事与岳飞商量,当下起身和李氏一起,带了岳雷、岳霖、岳震、岳霆、岳安娘、岳银瓶等后辈子孙,意欲转入后堂。陈胜则向白清儿打个眼色,阴癸小妖女领会了,于是装出副乖巧模样,上前挽起岳老夫人,言笑晏晏,伴随着他们一起进入后堂去了。

    于是大厅之上,只剩余陈胜、岳飞、岳云等三人。三者各自就坐。岳飞问起别来情事,陈胜简单说了两句,随之说起了十三凶徒和临安城内近期所发生的连场灭门血案。更谈到了这群凶徒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岳元帅这里。自己就是知道此事之后,特地赶来以防万一的。

    岳飞双眉扭结,面带阴霾,长久沉吟不语。岳云则愤愤地伸手一拍桌子,道:“连番灭门血案,受害者要么是在朝廷上给阿爹说话的人,要么就是主战派将领。这还用得着猜测吗?幕后指使者肯定就是秦桧。这奸贼,根本就是女真鞑子的奸细。真不明白官家怎会那么信任他,还任命他做丞相的。”

    “够了。云儿,这样的说话,今后不得再讲。”岳飞打断了儿子的说话,沉声道:“官家是一国之君,做事自然有他的考虑。身为臣子而在背后诽谤人君,是大不敬。”

    岳云叹口气,低头黯然道:“是。孩儿受教,今后不敢了。”

    陈胜凝声道:“秦桧那奸贼固然可恶。不过少将军,近来这些血案……”刚刚说了半句话,忽然之间,他“嚯~”地挺身站起,压低声音,问道:“岳元帅,你们家里,有没有地窖之类的所在?”

    岳飞讶异地点点头,道:“有啊。怎么了?啊,难道说……”他是纵横沙场的无敌统帅,对于各种情报的判断和利用,堪称天下无人能及。纵使只是片言只字,但他仍然马上就明白了。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这里是岳府的客厅,不是练武场。所以岳元帅那支沥泉枪以及岳云的一双擂鼓瓮金锤,都没放在这里。但他们身为武将,身边自然都随时带有兵器的。两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几乎同时出鞘。岳元帅凝声道:“云儿,你去照顾祖母和母亲。不要让他们受了惊吓。”

    陈胜摇摇头,道:“岳元帅少将军,你们放心。我已经让清儿带老夫人他们去地窖暂避了。有清儿在,包保老夫人他们没事。但现在,你们最好都过来我身后,千万别轻举妄动。因为……敌人来了。”

    话声才落,奇异破风呼啸由远至近,声音由微不可闻迅速转变为震耳欲聋。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得“轰隆~”爆炸轰鸣悍然炸裂,房屋西侧墙壁被完全炸塌,炽热烈风混合着大量石屑粉尘同时狠狠灌进来,当场就把岳飞父子呛得连声咳嗽。下个刹那,更有无数火红乌鸦呱呱怪叫扑来,径直冲向屋内仅存的三人。

    那不是真正的乌鸦,而是某种以火药为动力推进的特制暗器。其爆炸威力已经在刚才毁屋行动中表露无遗。假如岳飞父子被这些暗器击中,恐怕当场就要被炸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但,只要有陈胜在这里,则无论那群飞鸦暗器究竟有多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得逞。

    一声断喝,元功催运。凛冽寒气透体飙射,赫尔凝聚成一条若隐若现的冰雾巨龙,冲着离火飞鸦迎头扑上。龙口大张,龙躯旋卷,龙尾急摆,龙爪横扫,四管齐下,漫天飞鸦无一遗漏,尽被“苍茫冷”吞噬扑灭殆尽。陈胜随意拍拍手上尘土,大踏步上前,扬声道:“十三凶徒,无谓藏头露尾了。想要杀人的,尽管出来动手。陈某在此领教。”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黑夜之中,远近皆闻。话音未落,立刻就听见几声阴恻恻冷笑传出。紧接着,高高矮矮七八条人影同时跃现墙头,一个个都是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全身上下,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骤看起来,就像一群幽灵。

    为首者身材高大,虽然穿了夜行衣,但他那一身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却绝不是任何衣物所能掩饰的。他沉声喝问道:“你就是陈胜?杀死了金国四太子兀术,又杀了皇帝派去岳家军宣旨的钦差那个陈胜?”虽然中气十足,但旁人一听就知道,这人至少已经有五六十岁年纪了。

    “阁下就是‘大手印金刚’关海明关老爷子了吧。”陈胜淡淡道:“阁下在武林中一向名声甚好,为人亦讲义气。受过阁下恩惠的武林同道,更是多不胜数。却想不到关老爷子也会成为十三凶徒之一,助纣为虐,残杀无辜,真教人看走眼了。”

    此言一出,对面那伙黑衣人登时群相耸动。那为首者沉默半晌,忽然伸手拉开蒙面黑巾,展现出一张银发银髯,神态威猛的脸庞。沉声道:“阁下怎么知道老夫就是关海明的?”

    有过目不忘之能的美人儿军师,早已经把关于十三凶徒的真正身份以及所练武技等各种资料,都用纸笔记录下来,并且交给陈胜阅读过了。知己知彼,或许还不能真正保证百战百胜。但用以先声夺人,则绝对易如反掌。陈胜淡淡道:“陈某不但知道阁下是关老爷子,更知道你们这伙人当中,还有‘辣手书生’武胜东和‘毒手状元’武胜西兄弟,以及‘铁伞秀才’张虚傲、‘魔头’薛狐悲、常山九幽神君的弟子独孤威,还有……”

    “够了,不能让他再说下去。大家一起动手,杀!”十三凶徒的身份,皆属绝对秘密。连他们自己相互之间也不得而知。尤其他们已经犯下了这么多灭门血案,身份一旦曝光,后果将极其严重。甚至乎还有被那位幕后头儿灭口的危险。故此陈胜才说出五六个名字,十三凶徒已然听不下去了。

    其中一人断声大喝,挥手就放出数点寒星,向陈胜迎面打过来。暗器未到,臭气已中人欲呕,正是暗器之上淬了剧毒的证明。陈胜嘿声喝道:“‘辣手追魂镖’,号称中者五步必死。你是武胜东。”屈指急弹,把自己惯用的合金弹珠打了出去,与追魂毒镖相互撞个正着。点点火星之间,但见墙头上的黑衣人一个个分别跃下,犹如食腐秃鹫扑向自己的猎物,争先恐后纵身抢上,各展绝技向自己猛攻过来。

    弹珠和毒镖相互碰撞所激发的火花一现即逝。沉沉黑夜之间,四面八方也是鬼影幢幢,似真似幻,若虚若实,直教人眼花缭乱之余,亦不自禁地暗生毛骨悚然之感。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同样中人欲呕的掌风从左侧隔空攻来,关老爷子则催动“黑煞大手印”从右杀上。正面处,一把铁伞和一条金枪破风急搠,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或许认为四大高手围攻陈胜一个,已经足够有余了。另外一名身材矮小精悍,手执份量极沉重之铁拐的黑衣人再加上那武胜东两个,则从旁边绕过去,企图进入屋中杀人。

    一夫当关,岂容宵小擅闯?陈胜嘿声轻哼,左手“火雨盖”一拳轰出,精纯真气当即凝成先天离火,势若赤龙吐珠,咆哮怒吼破空狂轰。毒掌何堪离火摧残?其中毒质,当场便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百八十三章:敌或友,未可分(上)

    发毒掌的“毒手状元”武胜西急声惊呼,意欲抽身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烈焰龙珠速度快如闪电,不偏不倚,恰好轰在那人胸口。登时活像火上浇油,“篷~”地激烈燃烧起来。

    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武胜西嘶声狂吼,东奔西突,双手狂舞,意图把身上烈火扑灭。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挣扎,最后终归无用。不过眨眼功夫,焦臭气味随风四散,赫然教人想起了烧猪。但此时此刻,这种联想非但不会让人有什么食指大动,反倒直教人想要把黄胆水也一起呕吐出来。

    霸拳挥出,陈胜便根本不再分神去观看结果。他闪电般转身,又是一拳“千嶽崩”。不偏不倚,正好和关老爷子的大手印正面强撼。以强破强,以硬克硬。“喀嚓~”怪异裂响之音爆发,关老爷子狂喷鲜血,身如破絮往后急飞倒退,赫然把宅院里的围墙撞塌了一大截。无数碎砖破瓦当场将他整个活埋在下,更不知究竟生死如何。但光看从砖石缝隙当中源源渗透出来的鲜红,料必亦属凶多吉少了。

    接连打出两记霸拳,陈胜依旧行有余力。他旋踵回首,开口舌绽春雷。“金刚禅狮子吼”的无形音浪凝聚成有质炮弹,后发先至,狠狠轰向面前两大杀手。

    独孤威号称“人在千里,枪在眼前”。可是他的枪再快,也快不过狮子吼。霸道音波迎面一冲,他那张隐藏在蒙面黑巾之后的脸皮,登时泛现金紫之色。独孤威闷声低哼,脚步踉跄接连退后,枪招不攻自溃。与此同时,铁伞秀才张虚傲见机极快,及时张开了手中铁伞挡在面前。

    这柄铁伞,乃以百炼精钢所铸,坚固无比。只要开伞旋转,则天下任何暗器也莫奈他何。可是能挡有形暗器,却挡不住狮子一吼。刹那间,铁伞秀才如遭雷击,整个上半身皆酸麻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力量可言?他十指松脱,铁伞落地,赫然已经狮子吼冲击之下彻底扭曲变形,再也不成模样。

    铁伞秀才却再来不及为自己这吃饭家伙惋惜了。他脑海内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晃,就此仰天摔倒,再也爬不起来。身刚落地,独孤威连随俯倒扑跌,眼中鼻中耳中,同时源源不绝地流淌出殷红血丝,乍观之下,连“触目惊心”四字也不足形容。

    两拳一吼,尽在弹指间完成。四具尸体尚未完全倒下,陈胜乘风疾飙,正好挡在武胜东和那名使铁拐杖的黑衣人身前。武胜东原本还以为能够占个便宜,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包括自己亲生兄弟在内的四大高手全被击杀。大骇之下,他双手连扬,把身上携带的所有毒镖尽数射出,同时抽身后退,大叫道:“薛老魔,我知道是你!还不赶快动手?”

    “魔头”薛狐悲恨恨冷喝一声,铁拐猛然横扫出去。虽仅是平平常常一招“横扫千军”,但力道之强,气势之壮,却当真无可比拟!但要说凶强霸道,世间还有什么绝学,能与《天地霸拳》相比?不闪不避,不挪不卸,不格不挡,陈胜提起右臂,慢吞吞地又是一拳轰过去。速度虽然慢,然而在旁观者眼中,这拳赫然就似一座移动的大山迎面冚压。任何招式任何武器任何挣扎任何努力,在这记至刚无敌的霸拳之前,统统都要被辗压成糜粉!

    拳头速度慢得活像蜗牛。薛狐悲看在眼内,只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有一万种方法来应付这缓慢至近乎可笑的一拳。但事实上,他连半种办法也用不出来。霸拳一击之下,四周整片空间的时间流逝速度,都仿佛被强行拖延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而唯一还能在这片奇异空间中活动者,就只有陈胜这记拳头。

    重达七十八斤,镔铁打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教武林中人闻名色变的天魔杖,就在无声无息之间,活像用面条揉成的一样被霸拳轰成炸麻花。紧接着,这无可抗拒的一拳乘势而进,重重砸在薛狐悲那张蒙面黑巾之上。

    时间的流逝速度重新恢复了正常。“嘭~”沉闷爆破声响当中,“魔头”就不再是“魔头”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头。不管是人是妖是神是魔,只要没有了头,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仅仅只是一堆死肉。但死肉仍然可以杀人。拳劲余波所及之下,薛狐悲被轰烂的脑袋上那无数片破碎骨头,活像子弹般呜咽尖啸破空飞射,当场把武胜东射得变成了个巨大的马蜂窝。

    接连做下灭门血案,令临安震动的十三凶徒,几乎只在弹指间就被干掉了整整六人。同时,也为陈胜带来了12000通用点的收获。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脚下的土地忽然裂开。一双没有血色的苍白手掌从土里伸出来,闪电般抓住了陈胜双踝。先后不差分秒,另一道尖锐急风则疾取向陈胜咽喉。发招者距离陈胜不远不近,恰好就是三丈之外。毫无疑问,这就是“三丈凌空锁喉指”了。

    身后处的岳飞和岳云父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登时禁不住同时失声惊叫道:“陈兄弟,小心!”声犹未落,两父子齐齐纵身抢上,双剑齐出,笔直刺向那两只从土里冒出来的手。却听得“锵锵~”接连两声金铁交鸣,原来躲在土下那人身上穿了件特制铁甲,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却挡不了无形无迹的声音。电光石火之际,陈胜回转双臂,断声一喝。两记铁拳当胸互击,立刻爆发出“当~”一声炸耳剧震。声若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响彻一天四海,十方万界。“震红尘”!

    余波未了,那名三丈之外的黑衣人,眼耳口鼻内同时向外疯狂喷出浆液。不是鲜血,而是脑浆!地面下那双抓住陈胜双腿的手,也活像触电般防守。一条矮小身影也猛地从土里跳出来,却是名侏儒。他犹如喝醉了酒一样,踉踉跄跄,东奔几步,西走几步,终于“哐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身上那层铁甲完好无损,但铁甲之下的骨头,却已经没有任何一根还能保持完好。

    “震红尘”一击之威,接连震杀两名十三凶徒。而岳飞和岳云父子纵使就近在咫尺,却丝毫不受其害。陈胜则冷冷道:“鬼符门门主欧阳绝,还有‘土行孙’孙不恭。这些小角色,无谓出来献丑了。司马荒坟、‘血凤凰’杜莲、‘鬼神一扇歼’西门公子、铜面客冷柳平、还有‘一刀千里’莫三给给,你们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声未落,突然之间,岳飞所居住这处宅院的东南西北四方,同时“咻~”地由下而上射出一点炫目火光。火光笔直冲向夜幕,随之“呯~”地爆炸开来,分别形成红白青黄四团火球。沉沉黑夜之间,更格外地显得惹眼。火光照耀之下,五条人影同时窜上墙头,形成箭矢般形状向北方闯去。但紧接着,四面八方杀声震天,大群精锐武士从民居中涌出,手中拿了弓箭,向着那八名黑衣人射出连珠劲箭。

    陈胜也不觉吃了一惊。他原先还以为岳飞居住的这处宅院,四面邻居都只是普通市民而已。但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想错了。事实上,意识到岳元帅很可能会遭遇十三凶徒刺杀的人,并不仅仅只有陈胜。而且,那个人为防万一,更早已经在四周布置大批精锐武士,对岳府进行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保护。只要察觉到任何动静,就可以立刻出动。

    能够在临安城内布置下这么大手笔的,要么是金风细雨楼,要么是六分半堂,不可能再有第三者。然而,既然已经有如此周详而严密的布置?按道理而言,他们早应该察觉得到陈胜和白清儿的到来才对,为什么当时不立刻释放信号?退一步,在十三凶徒出手,放出离火飞鸦炸毁岳府大厅的时候,那动静也绝对足够让埋伏在四周的武士发出信号了。但他们仍然没有,只是等到十三凶徒被干掉了整整八人之后,方才放信号出击。要说这当中竟然没有古怪?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但不管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陷阱也罢,眼下都不是追究的最好时机。保护岳元帅父子,才是第一要务。况且这群武士既然存在这样那样的各种古怪,则对于他们,陈胜也绝不敢有半分放心。他向后连退两步,低声道:“元帅,少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我身边。否则的话,将会很危险。”

    岳元帅父子用力点点头,同时又各自叹了口气。岳飞低声道:“为什么?这些人武功这么好,假如能够参军为国效力,将一身本事用于正途,我大宋何惧女真?但他们偏偏要助纣为虐,这到底是为什么?”

    ————

    今天才是母亲节,不过12昨天就和妈妈还有外祖母一起出去吃饭庆祝了。唉,外祖母已经80多了,不知道还能过几个节。希望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当然,俺娘也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敌或友,未可分(下)

    岳元帅这个问题,问得太沉重了,陈胜也无法回答。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也绝对不适合探讨人性问题。凝神细望,只见十三凶徒虽然只所剩余五人,但毫无疑问,这最后的五人武功修为之高,远在之前八人之上。他们齐心合力突围,则四周的大批武士人数虽多,训练虽精,却似乎并无突出高手,故此无论如何也拦阻他们不住。故此不过片刻工夫,五名十三凶徒已经遁入夜空之中,再也不见影踪。

    失去了应该追杀的敌人,那大批武士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同时涌入了岳府之中。为首者是个宽袍大袖的高个子。他伸手向同样也是夜行衣打扮的陈胜一指,厉声喝道:“十三凶徒还有一个在这里。保护岳元帅,给我杀!”

    喝声未落。至少有两百支劲弩同时对准了陈胜所在的这个方向弯弓搭矢,然后猛然发射。铺盖范围之广,更把岳飞父子也一齐笼罩在内。什么歼灭十三凶徒?他们根本就是要乘机把陈胜以及岳飞父子合共三人统统射杀在这里,然后再把所有罪责统统推到十三凶徒身上去。果然好一条借名杀人之计啊。

    有宋一代,军中最注重弓弩。据《宋史》兵志记载:“弓弩院岁造角把弓等凡一千六百五十余万张,诸州岁造黄桦、黑漆弩等凡六百二十余万”。不但数量多,种类也多。仅《武经总要》一书,就记录有弓四种,弩十二种。其中最知名者,莫过于“神臂弓”。百步之内,可以贯穿双层铁甲。南宋初年,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更将其改良,称之为“克敌弓”。黄天荡一战,韩世宗凭借地利优势再加上这克敌弓,大破金兵十万,堪称威震天下。

    如此军国利器,民间向来是严令禁止任何人私藏的。即使岳飞、韩世宗等战功赫赫的中兴名将,一旦被发现家中藏有这种弓弩,那么立刻就可以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而且保证全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他们翻案。然而……

    此时此刻,这群潜藏在岳府四周民宅之中,十三凶徒出现时并没有第一时间现身的武士,却赫然向陈胜和岳元帅父子,亮出了他们之前也没有对十三凶徒使用的二百多架克敌弓,并且毫不犹豫地就此发射。破风呼啸声中,二百多支弩箭快如闪电,铺天盖地密集射来。杀伤力之强,已经不下于重型机关枪的扫射。

    电光石火之际,陈胜闭上了双眼,然后又睁开。漆黑双眸骤生变化,换成一红一蓝的一日一月。霎时,在他眼中看来,这二百多支疾飞如电的箭矢,忽然尽数悬停半空,再没有分寸向前移动。它们所有的飞行轨迹,亦因此全部被看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所以下一瞬间,陈胜提气,踏步,挥拳。“火雨盖”!拳劲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再变三十二。弹指瞬间,厚重凝实的烈焰火拳分化千百,赫然如滂沱暴雨迎面急洒。拳招当中的“雨”之意境,在这一击之下尽显其精微奥妙。

    时间流逝的速度,其实从来未曾有过任何变化。一切变化,也只发生于陈胜自己的主观意识当中。在旁观者如岳飞父子看来,陈胜就是挥拳一击。然后从他拳上生出千百道火线,冲着对面的漫天箭雨反打回去。眨眼工夫,每道火线都准确无误地撞上一支弩箭。火线看似稀松暗淡,并不特别炫目。然而其中所蕴含的先天离火之力,却能在呼吸间就把弩箭彻底烧毁。不但是木质箭身,抑或精钢打造的箭头,统统没有分别。它们尽数如奇迹般气化消失,仿佛从来不曾于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与此同时,还有同等数量的火线静静划过夜幕,不偏不倚,正好撞上那群手执克敌弓的武士。或者更加严格地说,是撞上了位于他们胸膛上左侧的心脏部位,开出了一个和铅笔差不多大小的小孔,仅此而已。然后……

    消失了。二百多道火线全部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同等数量的心脏。胸膛中一下子变成空空如也,这二百多名精锐武士连哼也没能哼出半声,就此倒下,永远不动了。

    说是精锐武士,实际上以神域标准划分,也不过是2星级竞技者左右的水平罢了。哪怕一下子干掉二百个,得到的收获也不值一提。然而在他自己看来,其实只属微不足道的举措,在其他人眼中,俨然足以令他们为之心胆俱寒。那群武士的首领,阔袍大袖的高个子手指发僵,手里拿着的那口刀随之“叮当~”脱手落地。他下意识地向后退,看样子想要转身逃跑。然而才刚刚退出半步,一道寒入骨髓的冰冷感觉,立刻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再也不敢多走半步,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那不是毒蛇,而是天魔刃。柔软一如丝带的天魔刃,此刻正紧紧缠住了那男人的脖子。而天魔刃的剑柄,自然就是握在白清儿手上了。她俏声娇笑道:“小心,别乱动哦。否则的话,你的脖子可是会受伤啊。”

    陈胜收起拳头,道:“清儿,岳老夫人他们都安全吧?”

    “肯定都安全啊。因为有姐姐在那边嘛。”白清儿嘟起嘴巴道:“待在地窖里实在好没意思哦。反正该露面的不该露面的,现在已经全都跳出来了,所以人家拜托了姐姐帮忙换个位置嘛。对啦,还有巨阙也是。安排那小子当放哨的,可真闷坏他了。”

    “白师姐,不是闷不闷的问题。是我真的不适合当探子嘛。”巨阙从房屋的另一侧踏步走来,手上还拖着另外。衣襟上几处新鲜血迹,表明了他刚刚也经历过一场为时可能很短暂,但同样激烈的战斗。”他随手把那个被自己打晕的人往地下一丢,随之习惯性地向岳飞岳云父子单膝下跪行礼,沉声道:“属下参见元帅,少将军。”

    巨阙在岳家军中,只不过是杨再兴麾下的一名小军官,职位可说极低。不过他属于背嵬军,而岳飞对于自己这支亲兵部队的熟悉,可说无以复加。更何况当日巨阙驱赶战马冲入校场搅乱局势。陈胜等人固然顺利脱身,其实岳飞和诸葛先生等人,也是松了一口大气的。故此如今再见巨阙,岳飞心中不由得甚觉欢喜。他上前双手扶起巨阙,含笑道:“现在我已经离开军中,不再是元帅了。阙兄弟,以后你也无须再行这等大礼。对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打晕了他?”

    巨阙毕恭毕敬道:“回元帅的话,刚才属下在那边的宅院里,也发现了几十名和这些家伙一样的可疑人士。看样子似乎想要点火烧屋。所以我就把那些喽啰都干掉了,只留下这个当头儿的。”他顿了顿,回头望向陈胜,问道:“陈大哥,现在怎么办?逼供,抑或干脆杀了他们?”

    陈胜淡淡道:“这群都是喽啰,他们也未必知道什么重要情报。逼供逼不出什么的。所以,杀了吧。”

    “等等。咳咳……咳咳……朋友,刀下,请留人。”

    带着非常明显的喘息声。两道身影从岳府的大门之外慢慢走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气派威猛、相貌堂堂。另一个则偏向痩削,神态文弱,满面病容,作公子哥儿打扮。那高大汉子手执火把,看来只是名随从。而此刻天气明明还未到秋冬,但在这名公子哥儿身上,却披了件厚重的狐裘。

    公子哥儿迈步走来,正要开口再说话。忽然间,他又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非常剧烈。这公子哥儿用手帕捂住嘴唇,呛咳得腰也弯了,整个人都像龟缩了起来,连听到他咳声的人,都为他感到断肠裂肺的艰苦。那高大威猛的人,手忙脚乱地想要从怀里翻找些什么,却被公子哥儿伸手按住了。按在他嘴巴上的手帕,已经沾染上了一点鲜红血迹,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但尽管咳嗽得如此厉害,他的双眼却依旧明亮如星。

    从这病恹恹的公子哥儿开始咳嗽第一声,陈胜就知道他是谁了。于是挥了挥手,让白清儿和巨阙收起武器,站回到自己身边来。良久良久,那公子哥儿好不容易终于咳完。他转身过来,向岳飞拱手行礼,道:“在下苏梦枕,见过岳元帅。”随之又回首向陈胜点点头,道:“这位朋友,你就是击杀金国四太子兀术的陈胜了,对不对?在下久仰。”

    苏梦枕。苏东坡的后人,小寒山红袖神尼的开山门大弟子,天下四大帮会之一,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受了严重内伤。此后一生体弱。不但是体弱,简直是身染沉荷,病入膏肓。

    苏梦枕身上,染有至少十七八种重病,这些病很多都属于不治之症,其中有好几种,到目前为止甚至连正式名称都没有,更不用说治疗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红袖刀,信不疑(上0

    常人若有这些病症的其中一种,都恐怕早早就发病而死了。但苏梦枕却得到其父亲的好友红袖神尼收为弟子,授以《须弥神功》。借助这正宗佛门绝学的作用,把病症都暂且压制下去。再加上他身上那些病症长年累积之下,相互克制,居然达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平衡。于是苏梦枕非但一直活到今日,更能把金风细雨楼发展壮大为天下四大帮会之一。而他自己,亦是天下间极少数的绝顶高手之一。

    这实在是个奇迹。身患重病,经脉受创,居然还可以有炼神宗师的修为。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陈胜实在无法想像,苏梦枕究竟是如何办得到这一点的。同时,假如苏梦枕没有病,那么他在武道之上的成就,究竟能去到什么程度?

    当然,这只是一个疑问,并不代表任何事。因为现实不容假设。或者,假如身上没有病,苏梦枕会变得更加可怕。但也或者,没有病的苏梦枕将不过只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平凡而庸碌。这些全是说不定的事。陈胜唯一知道的,就是无论如何,苏梦枕都属于一位自己不能忽视的对象。当下他微微一颌首,上前半步,抱拳道:“正是陈某。苏楼主,你好。”

    自己的身份被辨认出来,这并没有出乎苏梦枕意料之外。因为这其实属于再自然不过之事了。那永远伴随着苏梦枕的咳嗽声,就是他的金字招牌。只要对当今武林人物稍有认识者,都不会不知道,这咳嗽声究竟代表着谁的出现。

    咳嗽是非常痛苦的事。但对于苏梦枕而言,他已经习惯和这种痛苦相伴了。事实上,唯有在咳嗽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得到自己依然还活着,而且还是个人。当然,这些事情,也无需向外人诉说。苏梦枕伸手按着自己急速起伏的胸膛,过了好半晌,才努力把另一波迫不及待涌现上来的咳嗽压抑下去。他喘了两口气,缓缓道:“陈胜,你刚才杀的这些人,都是我金风细雨楼弟子。”

    陈胜皱皱眉,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苏梦枕继续。旁边的巨阙则又惊又怒,叫道:“苏梦枕,你勾结十三凶徒,想要加害岳元帅?亏你还是苏东坡的后人。你这样对得起祖宗吗?”

    苏梦枕淡淡道:“苏某虽然不肖,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岳元帅为我大宋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一身牵涉两国国运之盛衰。如此英雄,岂能折损于宵小之手?十三凶徒肆虐临安,苏某身为这一方之主,更有责任要维护临安安全。故此苏某才命令楼中弟子潜伏在岳府四周,等待十三凶徒的出现。也可以说,是个守株待兔之计吧。”

    白清儿冷笑道:“说得倒好听。可是你这些手下,在十三凶徒出现的时候,根本连动都没动过半下。要不是胜郎出手,岳元帅一家人都早被十三凶徒害死了。这也罢了。你这些手下,居然还指责胜郎是十三凶徒之一,连多问半句都没有就放箭,这算什么?”

    苏梦枕沉默半晌,向身边那高大汉子吩咐道:“茶花,去把余无语弄醒。”

    那高大汉子答应一声,上前抱起刚才被巨阙打晕的那人,用力按压他的人中。那人呻吟一声,徐徐苏醒过来。他用力睁开眼睛,在看见苏梦枕的同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翻身站起,毕恭毕敬地叫道:“公子。”说话之间,也悄悄偷眼去看那刚从白清儿天魔刃之下侥幸逃生的宽袍大袖汉子,意若探询。那人则立刻“普通跪下,哭丧着脸道:”公子,花无错有错。”

    金风细雨楼中,以苏梦枕为楼主。其下有东南西北中五大神煞。分别是上官中神、郭东神、莫北神、薛西神、刀南神。不过这几个名字,只属化名而已。他们的真正名字和真实身份,唯有苏梦枕知道。

    其次则是“无邪无愧,无错无语”。须知道金风细雨楼下设青、红、黄、白四楼。“白楼”是保管情报中心,由杨无邪掌管;“红楼”是一切武力的结集重地,以师无愧为执掌者;“黄楼”是风花雪月的销金窝,以花无错为首;“青楼”是发号施令的总枢纽,由余无语负责进行调度。四楼之外,又有一塔,那才是苏梦枕所在的金风细雨楼。而眼前这两个人,原来就是花无错和余无语。

    对于自己的部下,苏梦枕从来用人不疑。他淡淡道:“起来。在我认为你有错之前,你就什么错都没有。说吧。我把你们留下来,是为了保护岳元帅一家人的。为什么会和岳元帅的部下发生冲突?还有,发现十三凶徒的讯号,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射?”

    花无错啜嚅道:“兄弟们……兄弟们接连等了这么大半个月,也没等到什么动静,所以……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松懈了。今天晚上事情又来得太突然,兄弟们……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所以动作迟了一点。至于冲突……公子你看,这个陈胜,他身上也是穿着夜行衣,看起来和十三凶徒一样。我们看见他和岳元帅站在一起,情急之下,方才……方才……请公子降罪。”

    苏梦枕“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把视线转到余无语身上,问道:“无语,你怎么说。”

    余无语当然也是同一套说辞。总之一推二五六,最后归根究底,就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全部也属于误会。而陈胜则穷凶极恶,一下子杀光了这里二百多名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过错全在陈胜。

    苏梦枕听完两人的说话,默默点点头。他挥挥手,花无错和余无语立刻自动退下到他身后。苏梦枕本人则面向陈胜,道:“刚才的说话,你应该都听见了。陈胜,不管你立过什么功勋,都无权残杀我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今日的事情,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个屁。这两个家伙分明在说谎。你难道看不出来?”白清儿牙尖嘴利,讽刺道:“因为松懈了,所以来不及做出反应?苏梦枕,这种鬼话你也信啊?如果它居然是真的,那么你们金风细雨楼,就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了。”

    苏梦枕淡淡道:“金风细雨楼内所有人,都是苏某的兄弟。苏某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所以他们说是怎么样,就一定是怎么样。陈胜,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事没什么好说的。”陈胜凝声道:“江湖中的道理,从来不是用嘴巴说的。只有拳头够硬,刀子够快,那就是道理。所以苏梦枕,亮出你的红袖刀。胜得过我,就是你有道理。若然输了,那么有道理的当然就变成我了。”

    “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解决的。”苏梦枕寂寞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但你陈胜是江湖中人吗?岳元帅,你怎么说?”

    陈胜笑笑,凝声道:“这事用不着岳元帅说话。此时此刻,对着你苏梦枕,陈某就是江湖中人。”

    “很好。既然如此,那么……”苏梦枕幽幽地又叹了口气,伸手轻晃。紧接着,他手中就多了一把刀。

    这是一把很美的刀。美如佳人红袖,教人一见倾心。刀锋是透明的,刀身则属绯红,像在透明玻璃之中镶裹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刀身略短,刀弯处则如绝代佳人之纤腰,带着叫人心跳的曲线。当它挥动之际,利刃破空声非但没有丝毫可怕之处,反而会带出一下宛若天籁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这就是红袖刀。“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红袖。虽然已经见识过当世四大神兵之中的血河和挽留,但乍见红袖,那种感觉却和当初见到血河和挽留时候绝对不一样。虽然四大神兵的品质与威能皆不分伯仲,但它们的使用者,却有明显的高下之别。非常明显地,苏梦枕绝对比方应看和王小石更加可怕,甚至比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更加可怕。

    陈胜的呼吸因为兴奋而变得急速。他迈步向前。这一刻,两大高手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凝聚在彼此身上。不但当事人如此,即使旁观者同样如此。包括茶花、花无错、以及余无语。但……他们有点不一样。

    奇变横生!陈胜和苏梦枕尚未开始动手,花无错和余无语已经率先发动了。嘴巴紧闭闷声不吭,余无语突然纵身如箭扑出,他手中亮出一柄青刃,闪电似地没入茶花侧腹。从方位角度以及力量看来,这一刀根本蓄势已久。所以一刀就捅穿了茶花的肾脏。

    茶花脱口惨叫,五官也因为内脏被割裂的痛楚而激烈扭曲。苏梦枕心神微分,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入目所见,登时令他怔了一怔。就在此刻,花无错出手。不,更加正确地说,是他“出首”。

    ——

    说起来,苏梦枕的师父红袖神尼是温书中一个很神秘的存在了。按道理推测,能教出苏梦枕这么一个徒弟,红袖神尼也应该是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那个层次的高手才对。但这样一位高手,却从来未曾正式出场,甚至连做过什么都没人知道。除了苏梦枕和温柔两个徒弟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事迹了,真是脑补的最好对象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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