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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1     尘翳txt下载     尘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天珠

    夜里,大约子丑相交时分,见夏先生和苗堂主两人都已熟睡,莫残悄悄爬起身来盘腿打坐。

    与以往一样,先是足厥yīn肝经先有了反映,大拇脚趾处发热,一丝温煦的气流沿足背缓缓上行至大腿根耻骨处。紧接着,又有一股热气发自小脚趾下斜行至足心涌泉穴,然后经足跟上来,小腿肚、大腿到尾骨下长强穴,屁股蛋热乎乎的。莫残知道,这是循行的足少yīn肾经,真药黿甲起的作用。

    石壁上说男生阳jīng,jīng逆行修真,可jīng是成年人才会有的东西,自己只得十三四岁,如何有jīng来逆行呢。想来想去,还是不管它,先强迫这两道气逆行了再说。

    莫残深吸了一口长气,以意念逼迫着真气下泄,“啊”的一下,小腹处猛然一阵痛楚,竟忍不住的叫出了声。

    此刻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苗堂主幽幽话音:“你错了,这样会走火入魔的。”

    莫残吃了一惊:“苗伯伯,您还没睡呀。”

    “嗯,见你打坐就没吭气,”苗堂主缓缓说道,“莫残,你从哪儿学来的邪门运气方法?”

    “这是一个懂医术的山民教我的。”莫残答道,他不想说石洞的事儿。

    “要想学气功,就要认准正宗,否则走偏了,大则伤身,小则枉费工夫。”

    “那什么样子的才算是正宗呢?”莫残问道。

    苗堂主解释说:“世上有道佛儒医以及武术等五门气功,道家修仙,佛门修禅,儒者修身,医生则御气治病,而武术内外气功着重于搏击。至于正宗当属道佛两家,其功既能修身治病又可用于搏击,老夫修习的道家玄天气功,便是最正宗的内家气功了。”

    石壁上那个练气法也不知算是那家子的,莫残想。

    “气功先要练呼吸,做到悠、匀、细、长、缓。之后练意,排除杂念,意守丹田,达到入静,意气合一,顺乎自然。”苗堂主给莫残讲起了气功的入门方法。

    “人多大开始有jīng?”莫残突然发问道。

    “什么jīng?”苗堂主似乎没听明白。

    “就是男人可以生孩子的jīng。”莫残解释说。

    苗堂主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问道:“你多大了?”

    “快十四岁。”

    “嗯,差不多了,早的十一二岁就有‘跑马’的,”苗堂主忍俊不已,“怎么,是想娶媳妇成家了么?”

    莫残脸一红,没有吱声。

    过了半晌,莫残又问苗堂主:“道家玄天气功也是修仙的么?”

    “嗯,一般说来养生搏击都可以,大成者如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既jīng拳法亦养生有道,其寿高达二百一十二岁,历经三朝,后羽化成仙。”

    “什么是羽化?”

    “就是得道飞升,如虫成蛹,再蜕皮羽化成蝶一般。”

    莫残立时想到了石洞中的那张薄薄的人皮,不禁说道:“原来骨头和肉得道飞升,皮却留了下来。”

    苗堂主看跟莫残也理不清楚,干脆翻身去睡了。

    第二天,薛管事来到了石室,问夏先生想明白没有,若是不交出秘方,就在这终rì不见阳光的地牢一直关到死。

    夏巴山仍是不予理睬。

    薛管事鼻子哼了声,压住火劝慰道:“夏先生,你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当然无所谓,可你的徒弟莫残还是个孩子,你也想他在这里关上一辈子么?”

    夏巴山闻言无奈的说道:“薛管事,夏某若是真有秘方早就给你了,又何苦甘愿遭这份罪呢。”

    “夏巴山啊夏巴山,大理巴山医舍治愈过多少七绝脉,夏老郎中的大名谁个不知?既然你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那就继续在里面呆着吧。”薛管事说罢一甩袖走了。

    牢里每天只送一餐饭,而且都是清一sè酸溜溜的稀粥,菜也没有,实在难以下咽,莫残勉强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

    夏先生告诉他,慢慢吃习惯就好了,人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希望。

    是夜丑时,莫残照例又醒了,于是仍旧起身打坐练功,但却始终无法做到脑袋里全无杂念,也入不了静,于是伸手自包袱里取出了那枚天珠拿在手里把玩。

    那两道真气准时又出现了,但最后还是停滞在下腹前后不肯上行,莫残双手合握,加大意念催动。就在这时,他蓦地感到手中一热,两道温煦的气息分别由左右手无名指侧的关冲穴侵入,沿手少阳三焦经缓缓上行。

    手中握着的是天珠,两道气正是来自那儿,莫残十分惊讶,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决定由其zì yóu循行暂不去理采,看看这气究竟能跑去哪儿。两道气息顺着手臂的外关穴一直向上延伸,最后到大椎穴后便停滞不前,脖颈处越来越胀热,直至发烫到难以忍受,于是不得不松开了手,过了好一会儿,那热气才渐渐褪去。

    奇怪,这枚千年天珠竟然能够发出真气侵入经络,莫残迷惑不解的摩挲着光滑的球体,似乎感觉到它比原来小了一些。

    yīn湿黑暗的地牢里,微弱的油灯光下,莫残独自摸索着调息运气。

    歇了一会儿,他又握紧天珠开始意念催动,那两道温热的真气再次钻入关冲穴缓缓上行,当其抵达大椎穴时,颈部胀热又出现了。莫残强忍着并以意念迫使其冲撞与之相交的督脉,如海cháo般一浪接着一浪。

    只一炷香的工夫,莫残的后颈已如火炉般炙烫,脑袋亦眩晕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当他实在忍受不住准备要放弃时,突然间,浑身上下忽觉一震,大椎穴如同泄洪闸门豁然开启,充盈的气息突破阻滞涌入了督脉,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原来如此,莫残明白了。督脉本为阳气之海,天珠的真气一经导入督脉后,就如同河流汇入了海洋,大海自然能够容纳百川而不溢,因此那两道真气才消失不见了。他联想到,自己其实以后完全可以将真药的阳气导入督脉,相反同样把真药的yīn气引入任脉,将其归为己有,丹田的真气则必定会越来越充盈。

    他低头细看之时,天珠又缩小了一些。

    接下来的数天夜里,一等到夏先生和苗堂主睡着了,莫残便起来运功汲取天珠的真阳之气,眼瞅着它一天天在萎缩,最后只剩下如蚕豆粒般大小,被莫残一口吞下。

    此后的约半年时间里,薛管事隔三岔五的便来追问夏巴山秘方,看他的神情似乎变得rì益不耐烦了。

    苗堂主身子越来越虚弱,手脚筋脉处的溃烂rì益严重,夏巴山探过之后摇了摇头,看来时rì已无多。不过相反,这期间莫残的身体却rì渐强壮,有时甚至于数天不喝稀饭也不会觉得饿,并且还jīng神十足。

    这rì夜里,莫残睡梦中忽觉小腹烘热,会yīn部如蚁噬般酥痒,甚至整个胯部都酸软难耐,仿佛耻骨间有东西左冲右突的挣扎着要出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cháo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最后yīn部伴随着一阵酥麻痉挛,令他立时惊醒。随即感到裤裆内一片冰凉,伸手摸去竟然黏糊糊的沾了一手,吓得他赶紧凑在油灯光下细看,但见手掌之上满是rǔ白sè的黏液,闻起来有栗子花香般的特殊味道。

    终于出jīng了,莫残心中暗喜,在读私塾时曾听大点的学童说过,这叫“跑马”,是男孩子成年了的标志。太好了,从今往后,可以按照石壁上的方法以jīng逆行来修真了,他兴奋的想着。

    天明时,苗堂主有气无力的唤莫残近前,喘息着说道:“你这小子身子骨这么硬朗,真是块习武的好材料,今后若是大难不死出得了这地牢,可到襄阳九宫山真武道观找天虚真人,请他传授你真武玄天气功,就说是我苗凤麟介绍,或许会收为门下弟子的。”

    莫残看着苗堂主已是奄奄一息,不由得心生侠义之情,于是开口说道:“苗伯伯,我们不如趁薛管事再来的时候,把他骗进来抓住,胁迫他放我们出去。”

    苗堂主吃力的摇了摇头:“老夫与夏先生都是行将就木之人,死不足惜,要想三个人一同逃出巫山帮是不可能的。况且一旦我俩死在地牢,而你又不知道秘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何必要冒这个险呢。”

    莫残心中暗道,我可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权掌握在那个薛管事的手里。

    “苗堂主,可不可以传授一点武功给我。”莫残问。

    “唉,武功岂是一朝半夕就能学会的,不下个十年八载的苦功,是成不了一流高手的。”

    “你可以教我点穴呀,人身经络和穴位我都一清二楚,只要告诉点哪个,如何点就可以了。”

    “认穴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手指要有力量,才能达到一点即封闭经脉的效果。老夫当年练指力的时候,先插豆两个月,再插砂两个月,最后在大树上画一个点,一指过去要能戳穿树皮见白才行。莫残,你没有练过,指力不够。”

    莫残想了想,最后无奈的说道:“苗伯伯,那告诉我几个江湖上传说的死穴、晕穴、哑穴或者麻穴什么的就行。”

    唉,毕竟还是个孩子,苗堂主苦笑了一下说:“那好吧,有个‘死穴歌诀’你记着,叫做‘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轻点晕厥,重击即死。”

    莫残口中复述了一遍,将歌诀记下。;

第十七章 出逃

    傍晚,薛管事喝的满脸通红又来到了石室,隔着铁栅嘿嘿一笑道:“苗凤麟,一向过得可好?”

    苗堂主哼了一声:“薛子风,你直呼老夫名字,看来是要准备动手了。”

    “嘿嘿,苗凤麟,你那帮弟兄病死的、遣散的以及帮规处置的,现在都已经没啦,难道你还想在这儿白吃白喝到老么?明天本管事就亲自送你上路。”薛管事洋洋得意道。

    苗堂主闭上了眼睛不再理睬他。

    “夏先生,兔死狐悲,你还要硬抗到底么?”

    “好吧,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就告诉你吧。”夏先生的声音显得悲怆与无奈。

    “你说什么?愿意告诉我秘方了。”薛管事顿时大喜过望。

    “附耳过来。”夏先生似乎有气无力。

    “好好,”薛管事转身喊道,“来人,把牢门打开。”

    洞外有人应声,一名心腹守卫随即匆匆跑下石阶,掏出钥匙开了铜锁,拉开了铁栅门。

    “手下回避。”夏先生生硬的吩咐道。

    “老三,你先出去。”薛管事转头说。

    “您一个人怕有危险,我还是留在这儿吧。”守卫老三迟疑着。

    薛管事一挥手:“不碍事,苗凤麟早已拔光了麟,废人一个。”

    “是,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老三出去了。

    此刻夏巴山却是处于万分惊诧之中,他并没有说话,哪来的声音竟与自己一模一样,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呀。

    薛管事走到了夏巴山面前,低头弯腰恭敬的说道:“夏先生请讲吧,我这儿听着呢。”

    这时,莫残正站立在他的身后,学着松林里穆先生所做的那样,举起手运足了劲儿猛地一掌拍下,拼尽全力击在了薛管事头顶百会穴上……

    “啪”的一声,薛管事直起身来摇晃了两下,双眼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直视着莫残,然后缓缓的萎缩在地上,身子一歪倒下了。

    莫残虽然认穴无误,身强力壮真气充盈,但却不会运气于掌,这一击尽管拼了全力,也只是将薛管事击晕而已。

    这一刻,苗堂主和夏巴山两人全部都呆愣住了。

    “喂,老三听好了,马上去拉一辆带蓬厢的马车过来停在门口,我和夏先生即刻要去见知府桂大人,速去。”莫残用腹语模仿薛管事的声音大声吩咐道。

    “是。”外面老三应声答道。

    夏巴山直勾勾的望着莫残:“你这是……”

    “好小子,真想不到还有这么两下子,只是出掌无力,勉强拍晕了而已。”苗堂主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莫残边收拾包袱,一面匆匆说道:“等一下马车到了,我会支开老三,然后背苗伯伯上车。夏先生,您自己能行走吗?”

    “可,可以的。”夏巴山说话都已经结巴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守卫老三的声音:“薛管事,马车已备好了。”

    “老三,你去通知大门守卫,我和夏先生在车厢里不露面,让那小孩子赶车,有急事必须连夜进城面见知府。”

    “还是让我来赶车稳妥些。”老三犹豫着说道。

    “不必了。”莫残赶紧厉声呵斥道。

    “是。”老三的脚步声远去了。

    “快,我们走。”莫残匆匆说道。

    “莫残,把被子盖在薛子风身上,扮作是老夫,可以拖延点时间。”苗堂主说道。

    莫残把昏厥过去的薛管事拖到了苗堂主的地铺上,扯过被子蒙头罩上,然后背起苗堂主手拎着包袱迈出铁门,夏先生步履蹒跚的跟在了后面。

    马车就停在石洞门口,四周空无一人,莫残将苗堂主放入车厢内,又搀扶着夏巴山上了车。

    “莫残,离开官渡口只有两条路,水路夜间无船,只有走旱路奔宜昌方向,不过山道崎岖难行走不快的。”苗堂主喘息着说道。

    “苗伯伯,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先上路再说吧。”莫残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出发了。

    庄园门口守卫已经接到通知,薛管事有要事前去宜昌府,老三就站在大门旁边。

    “老三,速去守在石洞门口,任何人不许靠近,等我回来。”马车上传来薛管事的命令声。

    “是。”老三应道,他觉得薛管事今晚举止有些反常,但那确实是他的声音不假,虽然心中有少许疑惑,但还是匆匆跑去后院守候。

    出了庄园,莫残猛抽两鞭,赶着马车绝尘而去。

    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洒在崎岖的山道上,两侧黝黑的树林,万籁俱寂,只闻清脆的马蹄声。

    “莫残,”车厢内苗堂主挣扎着说道,“此去宜昌府两百里,薛人风虽然百会死穴受创,但力道不大,最多几个时辰便要醒来,若以快马追赶,定会在马车到达宜昌之前赶上我们。前面三十里有个三岔路口,往东南是去宜昌的路,我们改道去东北方向前往襄阳府,以避追兵。”

    “好的。”莫残应道。

    “在地牢里,本应顺手掐死薛人风的,但老夫念你从未杀过人,不想你身负人命,所以并未吭声。他醒过来后巫山帮必定会四处搜捕我们,加之桂大人与他们沆瀣一气,官府也可能发下海捕文书缉拿,因此你俩恐怕暂时回不去云南了。唯今之计,只有前往五百里外的襄阳九宫山真武道观暂避风头,等事情过后再做打算吧。”苗堂主用尽气力说道。

    车厢里传出了夏巴山疑惑的声音:“莫残,你何时学的腹语术?”

    “是念私塾时跟穆先生学的。”莫残遮掩了过去。

    行驶中,莫残有些不解的问道:“苗伯伯,官府也和薛管事他们是一伙吗?”

    “嗯,那闵夫人原本是宜昌府的青楼歌jì,名唤嫣儿,为宜昌知府桂齐常年包养。巫山帮闵老帮主晚年丧偶,膝下儿子尚小,有人从中牵线做媒,老帮主便替嫣儿赎了身,娶回了巴东。没两年,老帮主便一病不起,死于心绝症,这个夏先生是知道的。当时由于少帮主还年幼,嫣儿身为闵夫人,便掌管起了巫山帮。本帮控制着汉江至川江这一段的水陆运输生意,听闻闵夫人每年要分给桂齐好几成的利润,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加之其又是宜昌知府,因而也无人敢去说三道四。

    少帮主所患之病症状与十年前老帮主的一模一样,同为心绝症,夏先生那天在内堂说少帮主是死于五毒心绝散,老夫此刻才有所jǐng觉。前后一联想,便怀疑是闵夫人与薛管事他们下的毒,甚至连桂大人也有份儿。当知府桂齐亲临总舵来勘验尸体,并一口咬定死因非中毒而是夏先生医治不当时,老夫就更加确凿无疑。当年嫣儿嫁给老帮主,然后再伺机毒死他们父子掌控巫山帮,便是他们蓄谋已久的yīn谋。”苗堂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怪不得我从府衙出来住进了客栈,当晚就被巫山帮下了迷香。”

    “都怪老夫有眼无珠,不但害了少帮主,还连累了不少的帮中兄弟……”此刻,苗堂主已声若游丝了。

    月光下,前面出现了三岔路口。

    “走左边的这条路,两rì后便可到……襄阳了。”苗堂主说罢长出了一口气,没了声息。

    “莫残,苗堂主死了。”车厢内夏巴山默默说道。

    他告诉莫残,苗堂主原是真武道观天虚真人的关门弟子,后因触犯门规而被逐出九宫山,刚才临终前嘱托夏巴山,希望将他的尸骨葬于九宫山上回归师门。

    莫残流着眼泪边赶马车,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除了简单吃点东西和给马喂食饮水外,一直rì夜兼程的奔着襄阳方向疾驶。

    两rì后的清晨,他们终于来到了九宫山下。

    襄阳城外西南数里的九宫山,林木繁盛,郁郁苍苍。真武道观依山而建,峭壁之上隐约露出红墙绿瓦,一条石阶小道蜿蜒着通向前观大殿。

    莫残背着苗堂主的尸体和夏巴山沿着台阶上山,一直来到大殿前。有执事道人迎上前来,见状颇感惊讶。

    “我们要见天虚真人。”夏巴山说道。

    道士望着这个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一股臊臭之气的老头,后退一步问:“你们是什么人,找师祖何事?”

    夏巴山手一指莫残背上的苗堂主:“他是天虚真人的关门弟子,我们是受托而来。”

    那道士望着苗堂主问道:“他病了吗?”

    “死了。”夏巴山答道。

    道士闻言伸手一探,果然是具尸首,不免吃了一惊,口中说道:“你们等在这里,贫道这就去禀告。”说罢匆匆进殿。

    不多时,一群年轻道士涌了出来,有的还带着长剑,为首的是一位面sè严肃的中年道长。

    “贫道真阳子,天虚师尊云游在外,有什么事儿就对贫道说吧。”道长打量着他俩,目光瞥向了苗堂主。

    “这位便是巴东苗凤麟,生前嘱托老夫将他葬在九宫山上回归师门,我们千里迢迢是为送尸而来。”

    真阳子闻言先是一愣,上前两步仔细端详了苗堂主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口中说道:“果然是苗师弟啊,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死了,当初你那目空一切的狂妄哪儿去了,哈哈,死了还想葬回九宫山,做梦去吧。”

    夏巴山听到真阳子对待死去的苗堂主出口不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长对死人竟然这般不敬,真武道观实在太过分了。哼,老夫不跟你说,真武道观天虚真人不在,我们就在这儿坐等他回来。”

    “这里贫道说了算,你赶紧带着苗凤麟的尸首下山去吧,臭烘烘的,免得玷污了道观。”真阳子鄙夷的说道。

    “见不到天虚真人老夫决不下山。”

    “哈,九宫山上岂容你们在这儿撒野,来人啊,将他们轰下山去。”真阳子喝道。

    “大清早的,何人在此喧哗?”一老道士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师叔祖。”众道士低头行礼。

    ;

第十八章 真武道观

    来者是一个邋遢的老道士,瘦骨嶙峋,发髻松散,道袍上满是油渍。

    真阳子上前施礼,说道:“师叔,这两人清晨闯上九宫山,非要见师尊天虚真人,师侄告诉他们师尊不在,可仍是在这里百般纠缠,影响弟子们的清修。”

    “哦,”老道士目光扫过夏巴山,落在了莫残的身后,诧异道,“此人已死,何故背上山来?”

    夏巴山见这老道士似乎还讲点道理,于是解释说:“此人乃是天虚真人门下苗凤麟,临终时嘱托老夫将其送到九宫山安葬,回归师门。”

    “苗凤麟?”老道吃了一惊,紧忙上前细瞧,“嗯,果真是他,都二十年了,难得还记着九宫山,苗凤麟为何手脚筋脉俱断?”

    “是为仇家所害……”夏巴山刚要说起缘由。

    “且慢,随老道来吧。”老道士招手让他们跟在身后,沿着一条碎石小径朝后山而去。

    众道士面面相觑,真阳子面sè不悦,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眉头皱起呵斥起众道士:“都愣着干嘛,统统给我回殿里去上早课。”

    道路的尽头有一座单独的小院落,掩映在绿树丛中,安静而隐秘。进到屋里,莫残将苗堂主的尸首放下,老道士亲自端来了两杯茶水。

    “老道清虚,是天虚真人师弟,也就是苗凤麟的师叔。好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老道士态度和蔼,与真阳子的傲慢霸道劲儿截然不同。

    夏巴山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听罢,清虚半晌未说话,末了才沉吟道:“苗凤麟虽是掌门天虚师兄的关门弟子,但已于二十年前就被逐出了师门,不再是上清派的人了。如今死后归葬九宫山,则名不正言不顺,眼下师兄出外云游不知何时回来,可尸体又不可久放。”

    “苗凤麟当年纵使再有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道长能法外开恩,满足他这最后的要求吧。”夏巴山恳求道。

    清虚微微一笑:“老道岂是迂腐守旧之人,尸首当然要葬下,请放心好了。”

    “多谢道长。”夏先生拱手道谢。

    “你说苗凤麟要推荐的就是这孩子吗?”清虚目光看着莫残。

    “是的,他叫莫残。”夏巴山答道。

    “苗凤麟是上清派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他,惩罚是重了些,但也是为了本派的颜面不得已而为之。”

    “道长伯伯,苗堂主当年做错了什么事儿?”莫残忍不住问道。

    “这……”

    夏巴山在旁边说道:“道长,若不方便就不必讲了。”

    “不碍事,苗凤麟误交邪道人物金丹子,又以下犯上伤及本门师兄,触犯了两条门规,即便掌门师兄有意开脱也保不住他了。”清虚叹息道。

    “道长,那么真武道观是否愿意收下莫残呢?”

    “掌门师兄不在家,观内现由真阳子主事,看刚才的样子要他点头可难。你们俩千里送尸也辛苦了,暂且在老道这儿住下,先把尸体安葬了,其余的事儿rì后再说吧。”

    夏巴山点点头,目前也只好这样了。

    清虚找来两件破旧道袍给他俩换上,然后拎着锄头在树林中刨了个坑,草草将苗堂主的尸首埋葬,堆了个小土丘。

    “江湖中人也不必过多讲究了,先葬回九宫山以了其心愿,一切等掌门师兄回来后再做定夺。”清虚说道。

    “夏某先下山一趟,把马车处理掉,起码能值好几十两银子呢。”夏巴山说罢便匆匆下山了。

    “孩子,过来让老道瞧瞧,”清虚伸手抓住莫残手腕三关,心下暗自吃惊,“你体内真气充盈异常,以前练过功嘛?”

    “没有。”莫残摇摇头。

    “奇怪了,莫非有人天生如此?怪不得苗凤麟要推荐你,果然不同于常人,甚至连我派门中高手都不见得有此气场。只不过真气杂乱无章,仍属无用。”清虚不禁啧啧称奇。

    “我想去洗个澡。”莫残感到身上汗酸刺痒难忍。

    “去后山吧,悬崖下面有个泉潭名叫‘青石潭’,那儿附近是本门道士的禁地,千万不要乱跑,洗完后赶紧回来。”清虚详细的指点了路径。

    莫残按清虚道长所说,沿着林中小道一直往前走,约有一炷香工夫,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眼前是一面挂满了藤蔓的悬崖,莫残止住脚步,耳边传来汨汨的流水声,循着声音转过几丛箭竹林,面前出现一个清澈的水潭,四周青石环绕,一股山泉从崖上跌落潭中,可见有小鱼在里面游动,这便是青石潭了。

    在山崖转弯处的石壁上刻有“本门禁地”几个大字,莫残环视四周果然无人,于是脱光了衣服,**着身子跳进潭中。潭水清凉沁人,连rì来的疲惫一扫而光。

    回想自己这半年多来的遭遇,令人倍感江湖险恶,见识了闵夫人、薛管事还有知府桂大人的yīn险狡诈,真的就如同像石壁上说的那样是“人面兽心”。与山鬼母子在一起生活的rì子该有多好,从来不用提防什么yīn谋诡计与暗算,尽管住山洞吃穿简陋,心中反而觉得踏实。自己千辛万苦将白熊胆送到了宜昌府,却没想到连官府也相信不得,差点就一辈子关死在了地牢里。如今漂泊在外,又担心连累爹娘有家不敢回,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抓了两把野草,用力搓去了浑身上下厚厚的泥垢,立时感到清爽了许多。上岸后站在青石上等着阳光把身上的水晒干,望着自己年轻光滑的皮肤,健壮结实的肌肉,目光落在了小腹下面,那里已然长出了一些稀疏的毛。唉,下次出jīng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要想准确的抓住时机来练jīng逆行,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就在这时,山崖间仿佛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凝神之下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是说本门禁地没有人么,莫残心里寻思着。

    回到小院子时,夏先生刚好返来,手里拎着酒坛和吃食。

    “道士也可以喝酒吃肉吗?”莫残望着桌上的卤猪头肉和肥鸡问道。

    “当然可以,正一教除了牛龟蛇狗和大雁肉不能吃以外,其他的不限,而全真教就要完全戒酒肉荤腥了。”清虚道长撕下一条鸡腿塞进了嘴里,顺便在道袍上擦了擦手,端起了酒杯。

    夏先生几杯酒落肚话就开始多了,嘴里嚼着猪耳朵对莫残说道:“方才在襄阳城把马车卖了个好价,现在有了本钱可以置办一些铃医行头和买些药材,明rì下山便做回老本行,继续当个走方郎中。”

    “你不担心官府通缉么?”莫残问。

    “这里是襄阳府,没人认得夏巴山,况且走村串巷行踪不定,放心吧。你先在这道观里呆着,巫山帮知道苗堂主早已被上清派逐出师门,因此绝对想不到你会躲在这道观之中,等到事情平息了,你若是还没有入教,再来接你一同回云南继续办咱们的巴山医舍。”

    “好吧。”莫残想也只好如此了。

    清虚在一旁开口说道:“莫残,你这小子根骨俱佳,确是学武的好材料,老道很是喜欢,等到掌门师兄回来,一定会劝他收你为真武道观门下弟子。”

    莫残想起了石壁上的那句话“僧道僧尼者,几曾见有修得正果者。静坐数十载,默背万卷经,固执以坐,空中阁楼,实误人子弟矣。”心中暗自寻思着,自己可不愿意像感通寺那些老僧一样,几十年都在同一张蒲团上打坐背诵经书,一直到老死。

    次rì清晨,夏巴山向清虚道长辞行,莫残一直送他到了山下。

    “我会常来看你的。”夏巴山说。

    望着夏先生远去的背影,莫残的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真武道观分前中后三个观,后观为真武殿,中观玉皇殿,前观是灵官殿和山门。掌门天虚真人平rì里都在东偏殿,那里也是上清派议事的地方,西偏殿是藏经阁,由清虚道长打理。

    暮chūn多雨,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

    莫残白天闲来就去藏经阁看书,他是清虚道长带来的人,其他道士也不便多问。阁中藏书甚多,如道家三经,《道德经》、《南华经》和《冲虚经》以及名目众多的典籍。他翻看了东汉魏伯阳的《参同契》和晋代葛洪的《抱朴子》等书,发现原来修行竟是如此的复杂繁琐,怪不得千百年来修道者众多,而得道者几乎没有,寿命却白白的耗尽了。

    唯有炼丹术令他感觉挺新鲜,如《抱朴子内篇》讲述了包括五芝、云母、雄黄、玉、真珠、草木药、丹砂、松脂等各种丹药的采制以及服用方法,比在巴山医舍药铺时,所学到的药材炮制方法要复杂和神奇得多。但凡阅读到有关炼丹术方面的典籍,他便暗自将炼丹方法与步骤牢记于心。

    夜里,莫残仍按时起来调息运气,不过仿佛遭遇到了瓶颈,无论怎样努力却始终没有多大的进展。有时睡梦中遗jīng跑马,惊醒后早已泄出,总差一步来不及运气逆行了,他越来越觉得石壁上“修真者jīng逆行,而结圣胎”的这句话也许是有着其他的含义。

    看来单靠自己单独摸索是弄不明白了,他准备私下里试探着问问清虚道长,看他是否知道有什么令jīng逆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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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禁地

    这一rì,莫残闲来无事,溜达着来到了后山树林中。

    苗堂主的坟上已然冒出了一层绿sè的chūn草,人生真的是变幻无常,生老病死不过一瞬间,石壁上说唯有修真以自保,可哪知修行之苦和艰难啊。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莫残抬头望见一小道士拎着食盒沿着小道匆匆前行,那条是通向禁地的路,奇怪,他给谁送饭去呢?

    莫残好奇的悄悄尾随在了后面,尽量不发出响动,以免其察觉。

    小道士走到小路的尽头后直接拐进了竹林里,那儿正是他洗过澡的青石潭。

    莫残跟进了竹林,见水潭边空无一人,奇怪,小道士去哪儿了呢?山崖过去就是禁地,他不敢贸然过去,于是躲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小道士的再次出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山崖禁地那边现出小道士的身影,拎在手里的食盒似乎很轻,大概饭已送出了。那小道士低着头匆匆沿原路返回,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莫残从树后出来,目光望向了满是荆条藤蔓的崖壁和禁地内灌木间的小径,想起那天在潭中洗澡时听到过的叹息声,莫非这里有什么高人在闭关修炼么,会不会是天虚真人呢,说是外出云游,也许躲在禁地里面练什么要紧的武功。

    他感到有些莫名的兴奋,好奇心迫使他悄悄的迈入了禁地,沿着那条小道往前走,在一棵高大茂密的珙桐树下看见了个隐秘的小山洞。

    洞口十分的狭窄,刚够一人侧身通过,莫残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经过一段晦暗的甬道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宽敞的石厅,地上遍布石笋,头顶上悬挂着的石钟rǔ在缓慢的滴着水珠。石厅侧面布满青苔的石壁上有个大大的窟窿,一缕光线折shè入厅内,倒也十分的明亮。

    “不是小道士,那么你是谁?”突然有人瓮声瓮气的问道。

    莫残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过去,在北面斑驳的石壁下端坐着个发长及腰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的身上生满了一层绿sè的青苔,一条钢jīng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后牢牢的固定在石壁上。此刻,他正在用手抓吃地上堆放着的食物。

    “我,我是无意中走进来的。”莫残支吾道。

    “哦,听声音还是个小娃儿。”

    莫残上前两步细瞧,原来这人双目深陷,眼窝干瘪,竟然是个瞎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锁在这个山洞里?”莫残小心翼翼的问道。

    “哈哈,天虚那个老杂毛如何锁得住老夫,这里有吃有喝,是老夫自愿待在这儿的。”

    莫残诧异的望着他,疑惑的说道:“你在这洞里多久了,看你身上都生了好多青苔。”

    “嗯,”那人低头掐指算了算,“差不多二十多年了吧,小娃儿,你还没回答老夫的话,你是谁,也是‘假武道观’里的小道士吗?”

    “假武道观?”莫残一愣。

    “对啦,九宫山上大大小小的杂毛净跟着天虚学些没用的东西,不是‘假武道观’又是什么。”老头怒道。

    莫残闻言作声不得。

    “当然,苗凤麟那小子除外,”老头的语气蓦地一缓,“不过也还是迂腐之极,不堪造就,枉费了老夫一片心意。”

    莫残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清虚道长的话,遂迟疑着问道:“你是……金丹子?”

    “咦,居然还有人识得老夫,你究竟是什么人?”金丹子惊讶道。

    “我叫莫残,是苗凤麟介绍来山上学艺的。”

    金丹子皱了皱眉头:“那他怎么不来见我?”

    “他死了,就葬在这九宫山上。”

    “他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金丹子似乎有些难过。

    “是巫山帮和官府合谋害的,手脚筋脉都给挑断了,关在终rì不见阳光的地牢里,后来就死了。”

    金丹子沉默了许久,最后喃喃说道:“唉,这傻小子听信老杂毛的空口许诺,居然留恋那个破掌门之位,硬是不肯跟着老夫修道,结果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人。”

    “他是为你才被逐出师门的,怎么能这么说他。”莫残忿忿不平的反驳道。

    金丹子鼻子“哼”了一下,埋头吃东西去了。

    莫残心下暗自寻思,此人锁在这洞中二十年多年,青苔满身却无丝毫的病态,看来一定是修行很深了,自己搞不懂的问题倒是可以问问他,也许能得到答案也说不定。

    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金丹子前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可否?”

    “什么前辈,难道这么显老吗?你猜猜老夫有多少岁了?”金丹子不满的说道。

    “看上去起码有七十岁了吧?”莫残故意往少了说。

    “哈哈,老夫比那天虚小杂毛还要年长小半个甲子呢,今年已经一百零三岁。”金丹子的表情甚是得意。

    莫残闻言有些愕然,人生七十古来稀,过百之人少之又少,自己就从未见过,感通寺里最老的和尚也还不到九十岁,这金丹子竟然一百零三岁,而且身体还如此硬朗并中气十足。

    “前辈……”

    “不要再说前辈,叫金丹子就行,苗凤麟那个傻小子就是这么称呼老夫的。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说了。”

    “那好,金丹子,如何才能做到jīng逆行?”莫残把最困扰自己的事儿提了出来。

    “咦,你这小娃儿也还懂得不少嘛,”金丹子颇为惊讶,“你打通大小周天了么?”

    “什么大小周天?”莫残不懂。

    “小周天是指真气始于下丹田,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过三关沟通任督,也叫‘子午周天’。大周天则是接着把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全部打通,气随意走,通达全身,亦称‘卯酉周天’。周天通了,才能做到jīng逆行。”金丹子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先前毫无章法的胡练一气是不行的。

    “那如何来打通大小周天呢?”莫残接着问。

    金丹子诧异地说道:“难道假武道观的那些老杂毛没教你么?这是学道之人必做的功课呀。”

    “我还没入上清派教门呢,要等天虚真人云游回来才能决定收不收。”

    “嗯,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莫残,十四岁。”

    “老夫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金丹子身子一仰,躺在地上不再说话了。

    莫残离开了石洞,沿着小路回到了清虚道长的小院子。

    第二天,莫残在藏经阁翻看有关练功打通大小周天的书籍,发现各种论述倒是不少,有着重意念的,也有专注经络的,还有丹道周天功等等,但仍旧感到繁琐晦涩。

    就在这时,观内鸣起了梆子声,众道士纷纷往东偏殿聚集,莫残也被清虚带去了,原来是出外云游的真武道观掌门天虚真人回来了。

    天虚真人是一个花白胡须的清癯老者,长着两根长长的白sè寿眉,清虚说他已经快九十岁了。

    “嗯,你就是莫残,过来这边。”天虚招手唤莫残来到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资质不错,清虚师弟,这苗凤麟还是蛮有眼力的。”天虚说道。

    “这孩子千里送尸,重情重义,资质又好实属难得。”清虚在一旁说着好话。

    “真阳子,莫残就入你门下,明rì开坛入教吧。”天虚吩咐道。

    “是,”真阳子上前一步,继续说道,“禀师尊,苗凤麟既已背叛师门,他的尸首就不该留在九宫山上,应尽早迁往别处才是。”

    清虚接话道:“掌门师兄,人已死,无论有何恩怨也都了了,他生前遗愿归葬九宫山,便是已知悔改念及师门,人生一世,孰能无错呢。当年武当山上祭月朝科比武会试,苗凤麟一人独胜五龙观三大高手,怎么说也是为咱们真武道观争得了面子,贫道以为他葬回九宫山也不为过。”

    真阳子面sè微红,当年他身为大师兄先出场,结果却被人一脚踢下了高台颜面尽失,而师弟苗凤麟却连败对方三大高手,令真武道观的弟子们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自从二十年前苗凤麟被逐出师门以后,每两年一次的比武会试中,真武道观就再也没有赢过。

    “是啊,一晃都二十年了,我们也都老了,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清虚啊,去给苗凤麟的坟立块石碑吧,只要刻上名字就行了。”天虚叹息不已的说道。

    “是,师兄。”清虚颌首应道。

    这掌门真人倒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可是要归于真阳子门下,莫残心里总是觉得有点别扭,偷偷瞥了真阳子一眼,发现他正不屑的盯着自己。

    明天就要正式成为真武道观上清派门下弟子了,莫残中午饭后又偷偷的溜去了禁地。

    “金丹子,掌门天虚真人回来了,同意明天收我入教,恐怕以后就不能再来了。”莫残说道。

    “迂腐,简直迂腐,和苗凤麟那傻小子一个样。”金丹子哼了一声。

    “我到藏经阁里翻了书,打通周天的方法有好多种,像意念周天、经络周天和丹道周天等等,好像都挺繁琐复杂的,有没有什么更简便一些的方法。”莫残请教道。

    “哼,不愿下苦功,刚入教就想着偷懒,能有什么出息。”

    “有多少人年轻时出家当和尚道士,静坐数十载,默背万卷经,固执以坐,rì烧干锅,苦功倒是下了,可几曾见有修得正果者呢。”莫残把石壁上的话添油加醋文绉绉的说了出来。

    金丹子一听满意的点点头:“这还算是有点见解,方法嘛,不是没有,可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小娃儿呢?”

    “这......”是啊,人家凭什么要告诉自己呢。

    “你走吧,老夫现在要休息了。”金丹子说罢又躺下了。

    莫残无奈只得走出了山洞,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返回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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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缩胎散气功

    次rì在真武大殿举行了入教仪式,天虚真人宣读了本门的教规戒律,正式收莫残为上清派第三十九代弟子。

    莫残恭恭敬敬的向真阳子叩头拜师,一干道士侧立两旁,气氛庄严而肃穆。

    执事道人走过来,将莫残的辫子解开,按大清律,留发蓄辫“儒从而释道不从”,道士穿着仍可保留明朝装束。

    “莫残,本门源于南宋孙寂然祖师,与武当山五龙观同为上清派。本派奉真武大帝为‘玄天上帝’,擅长符箓斋醮、真武剑与玄天气功,以上清五雷诸法传承。从今往后,莫残俗家名字不可再用,你是本门白字辈儿弟子,师父现赐你道号白赤子。”真阳子说道。

    “是,师父。”莫残答道。

    两侧队列里有几个小道士在偷着乐,真阳子目光扫视过去,吓得他们赶紧闭嘴。

    “白朴子。”真阳子叫道。

    “是,师父。”一个胖胖的圆脸年轻人出列施礼。

    “白赤子就交给你了,带他好好熟记门规和观中起居功课等rì常事务。”真阳子吩咐着。

    大师兄白朴子是本地人,系襄阳城中富户子弟,家财万贯,平时道袍内都套有苏绣真丝内衣,隔三岔五的就有家丁送食盒上山,当然也少不了师父的那一份。据说每年白朴子家里都会捐献道观不少香油钱,故此真阳子对其也格外加以关照。

    白字辈儿的师兄弟中,武功当属大师兄为高,真阳子一般只是隔段时间检验一下功课,具体都是由白朴子负责督导师弟们练功。

    莫残也从清虚道长的小院子搬到了道舍,十余个弟子挤在大通铺上,莫残是最小的师弟,自然只能安排睡在铺尾。

    临走前,清虚道长嘱咐莫残道:“本门源自茅山宗,擅长符箓驱邪。画符墨箓这些东西死记硬背就可以了,但是真武玄天气功却是一定要下多年苦功,偷巧不得。弟子们入教一段时间后都可以画符,但符上无气或是注气即散,便形同废纸一张。你体内真气远远超过同门弟子,但周天未通,故不能为己所用。若是循序渐进,刻苦练功,有个十年时间打通大小周天,届时以你浑厚的真气,定能脱颖而出。在此之前,需踏踏实实做功课,低调为人,免遭人忌。”

    “师叔祖,你可以教我玄天气功吗?”莫残入了教,就得改口了。

    清虚笑了笑:“不行,本门教规甚严,玄天气功只能由师徒相授,当然,若遇到什么难关过不去,老道帮帮忙总是可以的。”

    大殿之内,白朴子代师授业。

    “白赤子师弟,入门第一课,就是首先要了解什么是‘符箓斋醮’,这是本门最擅长的法术。符是一种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箓则是记录诸符间的秘文,它们都是天神的文字,传达天神旨意的符信,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和治病除灾,在使用时通常配以咒语来加强法力。”白朴子侃侃而谈,众弟子都在座。

    “真的有天神么?”莫残疑问道。

    “白赤子,你竟然怀疑天神,那可是悖逆之言,要受到戒律处置的。”白朴子摆出大师兄的架子严厉斥责道。

    莫残没吭声。

    “斋醮就是戒斋和祭神,有很多的仪式和规矩需要慢慢学,总之符箓斋醮就是你每天必学的功课,另外还要练习本门拳脚功夫与真武剑,你刚入门需从压腿抻筋扎马步等基础东西学起,知道了吗?”

    “那什么时候正式练气功?”

    “练什么功?”

    “就是打通大小周天的真武玄天气功。”

    白朴子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个白痴,刚入门连经络穴道都不懂还想学玄天气功?”

    “知道经络穴道就可以学了么?”莫残又问。

    “那可不一定,玄天气功都是由师父单独传授,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快的几个月,慢的两三年都有。”白朴子答道。

    莫残心想这可坏了,那真阳子对苗堂主有偏见,自己又是其介绍来的,肯定不会很快的加以传授,搞不好拖个几年也有可能。

    自此,莫残开始了早五晚九枯燥乏味的道观生活。

    每天卯时初,天还没亮,道观的梆子声就响起来了。弟子们开始担水、除草,洒扫殿堂,而师父们则梳头洗脸,穿袍戴冠系绦。卯时中,众道士开始早课,念诵三经,白天各自练功,一rì两餐午时与酉时,大多时候是吃素,偶尔也有点荤腥,总之还是清汤寡水的,到晚上戌时末熄灯睡觉。

    以前莫残还可以夜里起来打坐调息,现在与大伙住在一起就没那么方便了。他一直渴望着早rì开始玄天气功的学习,但师父真阳子却始终都没有找过他。这两rì,看着有些师兄被单独叫去丹房传授玄天功法,而自己除了打扫庭院殿堂外,尽学一些无比枯燥的斋醮祭神仪式方面的东西,以及站桩压腿实在觉得无比的烦闷。

    他一个人来到了清虚道长的小院,想找他诉诉苦,但师叔祖不在,于是便走进了树林里,坐在苗堂主的坟前。

    坟茔上的青草已发黄了,石碑上刻着“苗凤麟之墓”几个字,他虽然尸骨回归了九宫山,可还是没有被上清派承认。

    莫残不明白,回归师门难道真就那么好么,人家既然不要你,干嘛非得来不可呢,这大概就是金丹子所说的“迂腐”吧。

    对了,再去找找金丹子,既然师父真阳子存心不教,自己总不能自暴自弃的混rì子,上次金丹子说有更简便的功法,得想法子激他说出来。

    莫残见四周无人,便沿着小路悄悄的走去了禁地,一头钻进了山洞。

    “莫残,你怎么又来了,难道不知道对私闯禁地的严厉处罚么?轻者逐出山门,重者会被处死。”金丹子淡淡的说道。

    “那个真阳子就是不肯传授我真武玄天气功,心里实在烦闷,就偷偷来找你来说说话。”莫残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哦,原来真阳子是你的师父。”

    “就是吗,当初也是他要赶苗伯伯的遗体下山的,肯定是记恨于我,所以才不肯传授的。”

    “真阳子当然不愿意教你,二十年前苗凤麟把他打得吐血,躺了一冬天才爬起来,这小杂毛能不怀恨在心么?况且那个‘假武玄天气功’有什么好学的,以老夫看来,简直就是误人子弟,不学也罢。”金丹子忿忿道。

    “金丹子,你话倒说得轻巧,苗伯伯要我来九宫山学艺,不学真武玄天气功,难道是向你学么?”

    “是啊,”金丹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这傻小子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义上是推荐你上真武道观拜师,其实心里是想让你来老夫这儿学艺。苗凤麟啊,你一定是后悔二十年前没跟老夫修道,死后送个娃儿来代替你,不错,你一定就是这么想的,迂腐啊,简直是迂腐透顶。”

    莫残心中暗自高兴,于是趁热打铁的奉承道:“金丹子,你真聪明,连死人的想法都猜得到。”

    “哈哈,好好,苗凤麟你这傻小子既已知错,老夫就给你一个纠正的机会。莫残,你的道号叫什么?”

    “白赤子,我知道师父意思说我是白痴,不过这有什么,白痴就白痴好了,谁在乎。”莫残无所谓道。

    “这就对喽,小娃儿倒不迂腐嘛,那么可愿意跟老夫学修道?”

    “要拜师么?”莫残问,想自己已投入上清派门下,若再拜他人为师,按教规算是背叛师门会受到严厉处罚。

    “为什么要拜师?迂腐之极,传授‘假武道观’的道士学老夫的功夫,嘻嘻,让天虚那个老杂毛瞧瞧,金丹子的武学就是比他的玄天气功高明。”

    “什么武学?”

    “缩胎散气功。”金丹子得意的说道。

    莫残感觉这个功名有点奇怪。

    “你知道女人十月怀胎吗?一生二,从无到有,胎儿一天天长大,一朝分娩便呱呱坠地出世。”

    “这谁都知道。”莫残回答。

    “胎儿在母腹中的呼吸称作‘胎息’,乃是先天呼吸,不受外息肺的影响,可自剪断脐带脱离母体之后,就进入了后天外息状态,婴儿自我切断生命能量来源,作茧自缚般的将自己禁锢起来,生老病死便不可避免了。本功法就是要使自己回归到胎儿的先天状态,外息若存若亡,功成时即便口鼻呼吸停止数rì亦无妨,因周身所有经络通畅,毛孔均可呼吸,先天元气循环,周天自然贯通。”金丹子解释道。

    “这很难吧?”莫残问道。

    “自古以来,多少人毕生致力于胎息龟息的修炼,鲜有成就者。而老夫自创的独门武学‘缩胎散气功’却只需十个月便可打通大小周天。”金丹子嘿嘿道。

    “十个月!”莫残惊愕道。

    “是啊,人出世需十月怀胎,当然可以练功十个月复归虚无,到达先天状态。”

    “太好了,”莫残兴奋莫名,但随即面现难sè,说道,“可是我与师兄们同住一铺,夜里无法起来打坐练功。”

    “迂腐,谁说一定要坐着练功了?”

    “不坐着,难道是躺着?”莫残疑惑道。

    “呸,哪个孕妇是坐着生娃儿的?当然是躺着练功啦。”金丹子嗤之以鼻。

    “我想学。”这敢情好,莫残紧忙答应了。

    “不过也是有风险的,练至第十个月即将功成之时,也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有的卧床不起,无知无觉,有的即使能起来,亦如同行尸走肉般。每个人天生有所不同,因此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走火入魔前会有一种特殊的征兆,可令你提前觉察。”金丹子又接着说道。

    “什么征兆?”

    “你会发现肚皮上出现一些粉红sè或紫红sè的波浪状花纹,如同怀孕女人一样。”

    “那我也要学。”莫残咬了咬牙说道。

    “还有,练了‘缩胎散气功’,你会逐月感到体内真气在消散,等第十个月时,丹田便空空如也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为什么?”莫残吓了一跳。

    “因为真气已经全部散入奇经八脉之中,任何人都觉察不到,而当你需要聚气之时,它又会突然出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运用自如。”

    “这不是更好吗?”莫残松了一口气。

    “且慢,还有两条禁忌需要知道。其一,但凡练此功者,每rì须得连贯,若是一rì不练则前功尽弃。”

    “那又为何?”莫残不解。

    “哪个妇人怀胎十月不是连续的?中断就流产了。”

    “说得也是。”

    “其二,练到四五个月时,身体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应,不过无须害怕,过一段时间会自行消失。”

    “什么样的反应?”莫残好奇的问道。

    “就是厌恶荤腥之物,喜食酸的东西,有时伴有呕吐。”

    “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无非是‘闹喜’而已。”金丹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现在就教我吧。”莫残急道。

    “好,白赤子,老夫这就传授你‘缩胎散气功’,现在是什么时令了?”

    “小寒刚过。”莫残回答。

    “那么从现在开始练,明年中秋之时,便是你功成之rì。天虚老杂毛,你把老夫锁在这里自生自灭,可老夫绝学终于后继有人了。”金丹子仰天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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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痴

    夜深了,师兄们都已睡熟,铺首的大师兄白朴子鼾声如雷。

    莫残悄悄的起身,撤去枕头仰面平躺,双手重叠放在肚脐处,随即全身自然放松。

    “真玄真牝,自呼自吸,似chūn沼鱼,似百出蛰。灵风习习,不浊不清,非口非鼻,无去无来,无出无入。”莫残心中默念“缩胎散气功”中的要点调息。他首先稍稍吸气,然后闭气不出,静静等待气海中先天元气被激动。不一会儿,胸腹就已闷得慌,他继续憋住不动,逐渐感到越来越难受,最后就像是要马上憋死了一样。就在此刻,体内元气因为求生yù望而被激活,腹部突发激荡起伏跳动了起来,剧烈而凶猛,一浪接着一浪。莫残轻轻的呼吸了一下,接下来再一次的闭气,循环反复。

    金丹子说,从练此术开始起,要一天天的减少呼吸的次数,平均每个月要递降一半,最后的一个月要达到两个时辰之内呼吸一次。唉,憋死了,莫残心道,不过比起真武玄天气功十余年有成的漫长岁月来说,十个月的吸引力太大了,他下定决心要苦练下去,即使憋死也在所不辞。

    打这以后,莫残每天夜里都苦练不辍,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减少了一般的呼吸次数,感觉到原本充盈的丹田真气也随之少了一半。这期间,师父真阳子始终没有要传授他玄天气功的意思,但莫残早已不再烦闷,每rì里仍高高兴兴的修习功课,竟也学会了画十余种的符箓,拳脚也有所长进。真阳子见他无忧无虑不知愁的样子,心底下直斥其白痴。

    过年时夏巴山上山来了,告诉莫残襄阳城里还粘贴着海捕告示,说是云南大理人莫残协助杀人犯夏巴山和苗凤麟越狱,官府正在缉拿。另外还打听到巫山帮已派出杀手前往滇西追杀他们,好消息是那个薛管事现在已经失语疯癫了。

    “真看不出,你那一掌还真够厉害的。”夏巴山笑道。

    “他们还不知道苗堂主已经死了。”莫残幽幽道。

    “是啊,你千万不要下山,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道观里学艺,何时事态平息了,我自会上山通知你的。怎么样,你师父真阳子没有为难你吧?”夏巴山有点担心。

    “没有。”莫残干脆的答道。

    数月后,莫残丹田内的真气越来越少,几乎快要感觉不到了,呼吸也可达到一个时辰里数次。他试着在提水的时候突然聚气,原来双手才能拎起盛满水的大木桶,竟然一只手便轻飘飘的提了起来,令他大喜过望。

    一rì,清虚道长碰到莫残,问起他功课并试了试内力,发现其丹田空虚,原先充盈的真气竟只剩一点了,不由得大吃一惊。询问之下,才得知真阳子至今还未传授他玄天气功,于是便告知了师兄天虚掌门。

    “白赤子丹田真气还不如门中的普通弟子多,难不成老道当初看走了眼?”清虚啧啧称奇。

    “师弟,有的人与生俱来的气场,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这不足为奇。不过白赤子入门也已时rì不短,可以修习玄天气功了。”天虚真人说道。

    大殿内,众道士两侧站立,真阳子居中坐在椅子上,面sè难看。

    “白赤子。”他喊莫残出列。

    “是,师父。”莫残走了出来。

    “你竟然去掌门那儿告师父的状,埋怨没传授你玄天气功,是也不是?”真阳子厉声喝问。

    “弟子不敢。”

    “你还嘴硬,不是师父不传授,而是你的资质太差,你过来。”

    莫残走上前去,真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开口道:“你看看你,丹田空空如也,连先天元气都没有,同你小师兄白石子差不多,学也是白学。既然掌门吩咐了,师父也不为难你,明天起先由大师兄传授你俩经络穴道图,考验通过后再考虑玄天气功的事儿。”

    晚上,睡在身旁的小师兄白石子悄声问莫残:“师弟,同门中就属咱俩资质最差,总感觉到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心里郁闷的慌,可我见你从来都高高兴兴的,你咋不知道愁呢?”

    莫残淡淡一笑:“愁也好,不愁也罢,反正就是混rì子呗。”

    “明天咱俩就要上经络学的课了,我的心好紧张啊,那些经啊脉呀的可拗口了,我担心记不住。”白石子没有困意,缠着莫残滔滔不绝的说着悄悄话。

    “没办法,只有死记硬背呗。”

    “明年又逢武当山祭月朝科比武会试了,可我还是老样子,唉,真愁人,不过武当山上可是有热闹看了。”白石子说道。

    “武当山有什么好看的。”莫残不以为然。

    “五龙观有好些个女弟子呢,大师兄去年还相中了一个,不过人家没理睬他,碰了一鼻子灰。”白石子哧哧笑了起来。

    “睡觉吧。”莫残吹熄了油灯。

    第二天开始,白朴子大师兄开始传授有关经络方面的知识,墙上挂着手绘的人体图解。

    “人体经脉分正经和奇经,正经十二条,即手三阳经、三yīn经和足三阳经、三yīn经。奇经八条,即督脉、任脉、冲脉、带脉、yīn跷脉、阳跷脉、yīn维脉、阳维脉,合称‘奇经八脉’。周身共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零二穴。都标明在这几张图上,你俩要记牢,师父会定期考试检验的。”白朴子讲解说。

    “这么多可怎么记呀?”白石子发了愁。

    莫残眼睛望着墙上的挂图,心思却飞到了别处,经络穴道他早已倒背如流,无需再记了。听其他师兄之间议论,玄天气功共有七层,真武道观门中,天虚真人可能达到了第七层,当然谁都没见过。清虚道长和师父真阳子同为第五层,而大师兄白朴子已经达到了第三层。据说当年叛教的苗凤麟是个武学奇才,只用了十几年工夫就练到了第六层,是百年来唯一的一个人,可惜被逐出师门,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莫残想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人心险恶,苗堂主不就是遭到了薛管事的暗算么,看来做人要低调才行,知道的也要装不懂,武功高也不要全部显露出来,这样才有回旋余地后发制人。金丹子的武学造诣应该是很高了,自己修行“缩胎散气功”便深有体会,即便如此,他还不是被穿了琵琶骨武功尽失么,虽然自己不知道内中详情,总之做人不能太张狂。

    清晨,大殿上香烟袅袅,气氛肃穆,今天是考验师兄弟们功课的rì子。

    真阳子摆摆手,白朴子站在师父旁边开口叫道:“白石子出列。”

    白石子战战兢兢的立在了殿前,道袍下摆在微微颤抖。

    “足太yīn脾经的循行路线和二十一个穴位都是哪些?”白朴子提问道。

    “足太yīn脾经的行走路线是......是始于隐白、大都、太白,还有公孙和漏谷,再接下来是冲门、血海、大包、胸乡和......对了,是三yīn交。”白石子满头是汗,结结巴巴的回答着。

    真阳子坐在那里直皱眉头。

    白朴子大声喝道:“错啦,顺序颠倒,丢三落四,重新回答。”

    白石子以道袍袖子揩去额头汗珠,定了定神重新回答,但仍是只想起来十余个穴位,其余的死活也记不得了。

    “下去吧,继续做功课。”真阳子道袍一挥。

    “白赤子出列。”

    莫残站了出来。

    白朴子继续提问:“哪条经络称之为‘阳脉之海’?”

    “任脉。”莫残抢答道。

    队列中爆出一阵窃笑声。

    白朴子把脸一板,扭头望了下师父,见真阳子正面露微笑,于是又接着提问:“足阳明胃经起于头部哪一个穴位?”

    “起于头部环跳穴。”莫残回答道。

    众道士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连白朴子也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

    师父真阳子的脸立时拉下来了,揶揄道:“白赤子连脑袋屁股都分不清楚,就凭这种白痴还想学玄天气功?退下去吧。”

    莫残退回到队列里,白石子拽拽他的衣角,一脸的同情。

    接下来是检查其他师兄弟的玄天气功进展情况,莫残和白石子不够资格在场,因此回到了道舍。

    “师弟呀,你怎么把环跳穴弄到头上去了呢,师父说你是白痴,更加不会传授玄天气功给你了。”白石子惋惜的说道。

    莫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当时想到的就是环跳穴嘛。”

    “这下惨了,咱俩都通不过这次考试,又要挨大师兄骂了。”白石子发愁了。

    中午时分,师兄们都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道舍,他们每个人都通过了,得到了师父的赞许。他们看到莫残一脸的无所谓模样,都笑他白痴,把屁股上的环跳穴安在了脑袋上。打这儿以后,除白石子外,其他师兄都喊他“白痴子”,竟无人再叫白赤子了。

    这一rì,大师兄白朴子向大伙宣布说:“众位师弟听着,明年的武当山祭月朝科比武会试,师父吩咐大家提早做好准备,刻苦练功,到时候在武当山上别再出丑,连那些女弟子们都瞧不起我们。”

    师兄们听到后个个面现愁容,莫残感到很奇怪,于是小声询问白石子。

    “每到比武会试的rì子,本来在山上呆了两年能出去玩玩谁都想,而且还能看到五龙观的那些女弟子。但是历次的比武会试,真武道观从来就没有赢过一场,因此不单是我们,连师父和师祖同样也都没有面子。所以,师兄们又想去,又怕再次输,每个人心里都很纠结。”白石子说。

    “比武会试都是些什么人上场呢?”莫残问。

    “都上场,我们和五龙观的弟子先是分组比试,胜者进入下一轮。”

    “师父也上场吗?”

    “要上场,但只和五龙观的同辈师兄弟比试。”

    “那咱俩呢?”

    “当然也要上,去年我就被五龙观的女弟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脚,摔得灰头土脸的,唉,丢死人了。”白石子嘻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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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五龙观

    莫残始终没有出现厌恶荤腥和想吃酸的“闹喜”反应,这大概与自己是云南人有关吧,从小就常吃酸辣,村里猎户打到山中野味也时常送些过来,可能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至今暗自修习“缩胎散气功”已八个月了,算下来到两个月后的中秋祭月朝科差不多正是自己功满之rì,但愿别因为上武当山比武会试而影响中断了练功,金丹子jǐng告说那将前功尽弃。

    夜里练功时,他已经能够达到一个时辰之内只需呼吸一次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感觉到周身毛孔都在张开,尽管盛夏酷暑难耐,师兄们都打着赤膊睡觉,自己却肌肤凉爽惬意。

    越是临近比武会试,真阳子督促检查的越严,大师兄白朴子的玄天气功进展很快,眼看就要突破进入第四层了,他不但得到了师父的夸奖,甚至连掌门天虚真人也赞许有加。白石子也终于背会了人体全部经络穴位,并于上个月末开始了玄天气功的修习。只有莫残进展甚微,十二正经记住了十一条,奇经八脉只有六条,而且还经常的搞混,真阳子甚至都不愿搭理他了。清虚得知这种情况后也只是摇头,看来苗凤麟真的是看走了眼。

    所有师兄中,只有白石子对这个小师弟最为同情,不住的打气,鼓励其不要气馁,说像他入门已三年,资质虽然差了些,但靠自己不懈的勤奋和努力,一样的可以功课及格,进入到修习玄天气功的阶段。

    莫残对这些只是笑笑,不以为然。

    在例行的拳脚和剑术考核中,莫残只有在边上看的份儿,有时候也让他上场对练,两三个回合就被打趴下了。不过莫残拍拍灰就能爬起来,像没事儿一样,无论摔得多狠,却从未受伤,大伙都说他皮糙肉厚,是同门中最抗击打的一个。开始时白石子很为他担忧,后来见屡次没事儿也就放心了。

    前往武当山的rì子终于到了,掌门天虚真人在东偏殿召集众道士。

    “两年一届的祭月朝科比武会试马上就要到了,本次仍由真阳子带队,门下弟子悉数前往。二十年来,真武道观始终败在五龙观手下,贫道身为掌门深感颜面无光,希望众弟子发挥好平生所学,成绩好于上一届,只要不再是每场皆输,为师也就很满足了。”天虚真人无奈的说道。

    真阳子上前一步:“师尊请放心,弟子认为这两年来大家甚为刻苦用功,进步都很大,尤其是白朴子昨rì已经突破进入了玄天气功第四层,五龙观同辈弟子中亦不见得有人能够做得到,所以有把握稳胜一场。”

    “哦,白朴子果真突破到了第四层?”天虚微笑道。

    “禀师祖,弟子昨rì亥时已突破进入了第四层。”白朴子出列施礼说道。

    “很好,你十年修到第四层的境界已经很不错了,再有个二十年,有望突破到第七层。大家谨记,本派玄天气功只有达到第七层时,注气符箓才能真正具有降魔除怪的法力,不然只能用于去病消灾,若强行镇妖则可能反被妖所害。希望大家以白朴子为榜样,刻苦练功,争取早rì进阶,知道吗?”天虚对众人训诫道。

    “弟子仅尊师祖教诲。”众道士应道。

    天虚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莫残身上,说道:“白赤子,你过来。”

    莫残赶紧走上前去施礼。

    “听说你的功课进展缓慢,是何原因?”天虚慈祥的看着他。

    “弟子也不晓得,只是记不住。”莫残回答。

    “苗凤麟推荐你来九宫山,你可要为他争气啊,唉,想当年他的玄天气功两年一进阶,不过短短十余年就到了第六层,一人独败五龙观三大高手,真给真武道观长脸啊,”天虚说着有些伤感,“可惜他误入歧途,不然九宫山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师祖,弟子一定刻苦用功。”莫残说道。

    “好,下去吧。”

    莫残回到队列里,眼睛望过去见师父真阳子面sè颇为不悦。

    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出发了,此去武当山两百余里,真阳子与观中几位老道士乘坐马车,白朴子则带领众师弟骑马而行。队伍中白石子和莫残走在最后,也只有他两人没有资格携带佩剑。

    途中客栈留宿一晚,众人洗漱完毕后早早上床歇息。

    半夜时分,忽闻白石子的惊叫声:“白赤子没有气儿了!”原来他要起夜上茅房,一个人有点胆怯,便想拉着身旁的莫残一起去,不曾想一摸发现他已没了呼吸,于是便大呼小叫起来。

    莫残猛然从胎息中jǐng醒睁开了眼睛,吓了白石子一大跳,大师兄白朴子此刻已到近前,见莫残无事便埋怨师弟大惊小怪。

    白石子挠挠头皮道:“难道是我睡迷糊了?”

    次rì黄昏,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武当山。

    明rì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了,五龙观已经准备了祭月朝科的仪式布置,观前设置了坛场,并筑起了祭月高台。

    当晚,五龙观观主紫阳真人设宴招待真武道观的同门,上清派的师兄弟们相互寒暄着,把酒问盏,其乐融融。

    紫阳真人问候了掌门天虚真人,真阳子也代表师尊表示感谢。

    “天虚真人九十高龄还外出云游,身体如此硬朗实在是让人羡慕啊,真阳子师侄如今玄天气功已经练到第六层了吧?”紫阳真人说道。

    “实在惭愧,只得五层而已。”真阳子脸一红。

    坐在紫阳真人身旁的是个中年相貌俊美的白脸道士,他是紫阳真人的关门弟子文若虚,此刻手摇一把折扇开口说道:“真阳子师兄,据说你门下已有弟子练到了第四层,可是真的?”

    “不错,”真阳子面现得意的说道,“他就是贫道的爱徒白朴子,来,拜见一下你文师叔。”

    白朴子上前施礼:“拜见文师叔。”

    “免礼,九宫山果然又出了一位才俊,难得呀。”文若需留意到白朴子道袍内露出的真丝内衣,不禁莞尔一笑。

    莫残和白石子坐在角落里,他俩向来不被重视,无论做什么总是在最后。

    “看,她们来了。”白石子拽了下莫残衣角,紧张的说道。

    莫残抬眼望去,见一队清丽脱俗,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弟子鱼贯而入,坐在五龙观主紫阳真人旁边的那张桌子。白朴子红着脸想上前搭话,瞥了一眼真阳子,师父未开腔不敢贸然前去,yù行不行的尴尬窘态,惹来女弟子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大师兄喜欢那个有大眼睛名叫青玉的姑娘,瞧见了吧。”白石子悄悄用手指了下。

    莫残看见一个皮肤白皙,长着一双水汪汪眼睛的女弟子,正在与身旁的女伴说着悄悄话,眼光不时的瞟了白朴子几眼。

    白朴子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师兄们嬉皮笑脸的数落着他。

    莫残目光落在了文若需身上,此人如此面熟,在哪儿见过呢?可是自己是第一次来中原呀。正胡乱寻思之间,突然腹中隐约有一丝痛楚乍起,似乎在逐渐加大,赶紧用意念强行将其压制,暂时得到了缓解。过不多久又来了,疼得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白赤子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白石子关切的望着他。

    “我要去下茅房。”莫残起身离开了座位,白石子不放心遂一起跟了去。

    谁知到了观堂外面,凉风一吹,腹中又不疼了。莫残心下想,十月期限已到,该不会是像女人分娩时所产生的阵痛吧,这个金丹子的武学简直太奇特了。

    “我想回屋里先睡了。”莫残告诉白石子。

    “那好吧。”白石子送师弟到了今晚安排的道舍内,服侍他躺下,当然仍旧是睡在铺尾。

    是夜,腹痛一浪一浪的袭来,莫残咬紧牙关挺住,继续按照“缩胎散气功”调息,一直到天亮了,阵痛方才减轻。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白天进行上清派五龙观和真武道观之间的比武会试,夜间则是祭月祈福大典。由于是武当山上有名的道会,因此吸引了不少四乡百姓络绎不绝的上山观看,辰时尚未开始会试,擂台下面便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紫阳真人、文若需与真阳子同坐在擂台上,台下左侧是五龙观男女弟子,右边则是真武道观弟子,外圈挤满了看热闹的山民百姓,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追逐嬉戏着。

    紫阳真人对真阳子说道:“今年的比武会试希望九宫山能胜过上一届,不要再让天虚老真人失望喽。”

    “这个自然,贫道门下弟子定会拼力一搏。”真阳子明显的信心不足。

    文若需折扇一摇,道:“真阳子师兄,五龙观一向收徒甚严,现只有男弟子八人,真武道观来了十一名。按老规矩办,五龙观补上三名女弟子,凑足十一人。首场双方平等抽签对决,第一轮比试剑术不得使用内力,淘汰过后,胜者继续抽签比试拳脚和气功直至轮到最后,如何?”

    “如此甚好。”真阳子说道。

    “你我师兄弟也是如往年一样,等弟子们比试完再最后上场。还有,凡与三名女弟子比武之人,须使用木剑,否则不慎割伤她们,岂不毁了容颜,令其rì后如何见人?”

    “确应如此,还是文师弟想得周到。”

    “好,那就开始抽签了。”文若需说道。

    第一轮抽签结果下来了,最有夺胜希望的白朴子结果抽到五龙观女弟子,本来是极度的懊恼,但见对方竟然是青玉,于是又暗自心中窃喜。

    白石子与白赤子抽到了余下的两名女弟子,师父真阳子心情大悦,本门中武功最差的就是他俩,如今与女弟子比试,说不定还能胜出个一场半场呢。

    白石子长吁了一口气,今年自己功力比去年提高了不少,对付女孩子可能要容易一些了。

    此刻,莫残腹部的阵痛偏偏又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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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比武会试

    比武正式开始了。

    莫残强忍着腹痛,心里埋怨金丹子不早点传授“缩胎散气功”,偏巧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赶上阵痛。

    第一轮弟子上场了,双方使用长剑,以五龙剑法对真武剑法,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回合,真武道观这一方败下阵来,五龙观首轮旗开得胜。

    擂台上,紫阳真人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接下来的比试则令人惨不忍睹,真武道观的男弟子们纷纷落败下了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瞧师父,其中有两人的胳膊上还被剑尖划伤了。

    真阳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把希望最后寄托在了白朴子的身上,对方不过是个女弟子而已,这把肯定是赢定了。反正只要胜出一场就比上一届剃光头要强,回去也好向掌门师尊交待,更何况他胜出后还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以其玄天气功第四层的功力应该还会有胜出机会的。

    终于轮到白朴子上场了,他潇洒的把道袍一角掖进腰间,露出来里面的苏绣真丝内衣,然后对着青玉甜甜的一笑,仿佛已是多年的情侣一般。

    青玉眼光不屑的瞥了一眼白朴子的内衣,嗔起了小嘴儿,然而这在白朴子的眼中看来,却不啻于风情万种,是对他微笑的回应甚至纵容或是勾引。

    “师兄,看剑。”青玉毫不留情的一剑刺来。

    白朴子挥动木剑迎上,情意绵绵的与心中的女神缠斗起来,出剑没有了往rì的刚猛快捷,脚下也失去章法,一溜小碎步跟着青玉馨香迷人的身子绕起了圈子。

    紫阳真人疑惑的望了望真阳子,而此刻,真阳子也是看得莫名其妙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白朴子是在干嘛。只有真武道观的师兄弟们心中明了,嘻嘻哈哈笑着在台下加油呐喊个不停。

    白石子口中喃喃说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这样啊。”

    青玉本来武功就比白朴子相差甚远,又见其举止轻浮神情暧昧,气得小脸绯红,一剑又一剑的尽往要害处扎却又刺不到,急得脸上香汗淋漓。这样反而增加了白朴子的爱怜之意,根本就没想过将自己的剑尖对着她,目光中也越发的含情脉脉了。就这样,两人在擂台上你来我往,眉来眼去,衣袂飘舞,就像是在戏台上表演一样。

    台下的老百姓只是看热闹,大人小孩儿不停的一个劲儿喝彩叫好。

    真阳子越看越生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大声咳嗽了两下,jǐng告白朴子。

    白朴子猛然醒悟,刚愣了愣神儿就被青玉一剑刺中了大腿根,顿时间血流不止,木剑一抛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的败下阵来。

    五龙观的弟子们一阵欢呼,最强的一个对手被竟然女弟子给打败,这简直是之前不敢想的事儿。

    “哈哈,”文若需大笑起来,转头对真阳子说道,“师兄,多谢承让啊。”

    真阳子面红耳赤,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白朴子都没能指望上,只剩下了白石子和白赤子,今年会试搞不好仍会输得一塌糊涂。

    果不其然,白石子上场只十余个回合,就被五龙观女弟子青莲一脚踢下了擂台,与去年一个样,引发了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莫残握着木剑上来了,阵痛仍在持续着,额头上渗出冷汗,身子疼的微微发抖。

    五龙观新上场的女弟子青凤是她们三人里武功最强的一个,两位师妹都赢了,她自忖也输不了。对面的这个真武道观小道士虽然体格健壮,但似乎在怯场连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她冷笑了一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真武道观的师兄们系数落败,因此明知小师弟不行也拼了命的给他打气助威,“白痴子,白痴,加油!”的喊声叫个不停。

    青凤鼻子一哼,手腕一抖,利剑“唰”的一下直刺对方的胸膛。莫残从未练过真武剑法,一时间慌了手脚竟不知躲避,眼瞅着就要刺中前胸,台下有人禁不住的惊叫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残的体内本能做出了反应,意念到处,右手木剑闪电般挥动砸在了青凤的剑脊上,“啪”的一声响,青凤的五龙剑瞬间折断为两截落在了脚下。

    台上台下所有人,也包括莫残自己在内一时间都愣住了,现场上鸦雀无声。

    须臾,“好啊,白痴子,白痴子。”真武道观的弟子们一下子欢呼起来,他们终于胜了一场。

    青凤愣在了台上,待缓过神儿来后不禁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跑下了擂台。

    此刻,台上的真阳子同样的惊愕不已。

    文若需“腾”的站起来,厉声说道:“这场不算数,比武会试的规矩是第一轮只比剑术,不得使用内力,真武道观门下违规,因此取消其成绩。”

    真阳子站起身来反驳道:“白赤子根本就没有一丝内力,这场比试很公平,就是真武道观门下胜出。”

    文若需冷笑道:“没有内力如何震断青凤手中长剑?”

    “不信可以当场验证。”真阳子据理力争。

    “好,那就叫你门下弟子过来吧。”文若需嘿嘿道。

    “白赤子,你过来。”真阳子唤莫残来到跟前。

    莫残依言伸出手臂,文若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顿时面sè讶然,这个年轻人丹田空空如也,果真体内没有丝毫的内力。

    “哼,文师弟,这下子信了吧,这场比试是不是我们赢了。”真阳子得意的说道。

    “奇怪,莫非是那把剑出了问题......”文若需无言以对,只得承认真武道观胜出。

    真阳子自忖白赤子这回侥幸取胜,可以见好就收了,在上第二轮拳脚气功上是绝对赢不了的,于是开口说道:“文师弟,我看弟子们的比试就到此结束如何?”

    “那不行,第一轮胜出者必须进入第二轮的比试,这是几十年的老规矩。”文若需当即拒绝,这小子既然无内力则必输无疑,让自己的门下将其打个鼻青脸肿出口恶气也好。

    真阳子无奈只好同意,反正已胜了一场,回九宫山对师父也算有所交代了。

    五龙观在上一轮中胜出者有十人,其中两名女弟子按规定不参加拳脚的比赛,其余八人将和真武道观的白赤子轮番较量。若是第一场白赤子就败了,其他人则无需再比,否则必须与剩余之人再比过,直至落败为止。

    台下,真武道观的师兄们都为小师弟捏了一把汗,白赤子除了抗击打能力强之外,就唯有一把蛮力而已,要想与五龙观那些练了数年玄天气功的同门师兄们对决,不被打得吐血才怪。

    莫残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又不得不上场,心想就像在九宫山上陪练一样随便给人打几下算了,反正输赢对自己都无所谓。关键是腹中的阵痛还在持续,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像金丹子说的那样走火入魔,就此瘫倒再也起不来了。

    他悄悄撩起道袍,迅速瞥了一眼小腹,赫然发现肚皮上出现了许多淡红sè的花纹,不禁心里一沉,这正是金丹子所说的走火入魔征兆。

    五龙观的女弟子看见莫残这种不雅举动,个个脸sè微红,心中暗道此人可能真是个白痴。

    “白赤子师弟,金丰子有礼了。”五龙观金丰子首先出场,拱手说罢便一招“青龙出水”拳头直奔莫残的前胸打来,此刻莫残顾不得腹痛急忙侧身闪避,差一点就被快拳打中。随即对方第二掌“乌龙摆尾”又接踵而来,这一次没能躲得过,被金丰子第二层玄天气功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了后背上,震得他蹬蹬蹬一连前跄数步,顿时眼冒金星。莫残转过身又和他缠斗在了一起,众人看得出五龙观弟子的出拳一招一式极具章法,而白赤子则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最后金丰子平地跃起丈许,一招“五龙聚顶”凌空砸下,右拳击中了莫残的脑门,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五龙观的弟子们登时欢呼起来,而真武道观的师兄们则连连叹气,小师弟这下子受伤不轻。

    文若需面带微笑着站起准备宣布五龙观获胜。

    就在这时,忽见莫残又爬起身来了,拍拍道袍上的尘土,仿佛没事儿般的继续冲上去厮打。几个回合后莫残又倒了,但随即再度爬起,像个不倒翁似的。

    师兄们都知道小师弟皮糙肉厚,但在裹挟着内力的重拳打击下依然屡屡站起,还是令他们惊愕不已。

    金丰子汲取了教训,趁着再次打倒对手的时机,上前一脚踏住了莫残防止他再度的爬起来。

    莫残就势双手抱住金丰子的腿,意念动处一使劲儿,竟然将金丰子托离了地面用力的向身后掷去,越过自己头顶扔到了擂台下。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待等到明白过来是白赤子赢了时,真武道观的师兄们都兴奋得蹦了起来。

    “白痴子,好样的,太好了,白痴......”大伙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白石子泪花涌出了眼眶,望着台上的莫残一个劲儿的傻笑。

    真阳子呆愣在了哪儿,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文若需面sè铁青,挥手唤第二名弟子上场。

    此人名叫金震子,生得五大三粗,脾气暴躁嗓门粗野,在五龙观素以重拳出名。他的玄天气功已经练到第三层,曾经在武当山下发飙一拳打死过一头小牛犊,平rì里师兄弟们对他十分的畏惧,又怕又恨没人敢惹。

    “你小子来尝尝老子的拳头滋味儿。”金震子上场也不顾礼节劈头就是一记重拳,又快又狠,莫残还不及反应时,“砰”的一声已然砸在了心窝处。

    台下的青玉青凤等女弟子一闭眼睛,吓得不敢再看。

    莫残仰面跌倒,白石子禁不住惊叫出声来。

    人们屏住了呼吸,目光集中到了莫残的身上,都希望这个百折不挠的小道士能够再次的爬起来。

    莫残躺在地上,胸口气血翻腾口中发咸,一口鲜血喷shè而出。奇怪的是,登时腹中的阵痛似乎减轻了不少,周身的经络也仿佛通畅了一些。莫非胸腹在外力的重击下,反而有助于自身气血运行么?若是那样还不如让他再来几下,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胸骨肋条见没有折断受伤之处,于是便摇摇晃晃的又站起来了。

    台下观众都被这名小道士不屈不挠的顽强jīng神所感动,人们热泪盈眶的呼唤着:“小道士加油,小道士你行的。”

    真武道观的师兄们也“白痴子,白痴子,白痴子”的竭力叫喊着,声音都嘶哑了。

    金震子见其竟能在自己的重拳下起身,便用足了十成内力一拳又一拳连续的击打在了对方胸口上,方才师父私下交代过,打死他也没事儿,所以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真阳子冷眼旁观,他岂不知金震子明明是要置白赤子于死地,不过他根本不想干预,心道即使白赤子死了,他也是苗凤麟的人,于己何干。

    莫残此刻在如重锤般的接连撞击下,胸前的道袍已撕裂成了碎片,发髻松散,一口口的鲜血喷shè而出,神智也不清了。

    五龙观的女弟子们看不下眼去,纷纷叫金震子停手,台下百姓也愤怒的骂了起来,指责五龙观是疯子还不住手。

    文若需与真阳子各自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莫残似乎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头越来越轻,金震子的出拳速度也慢了。

    台下的人也发觉到了这一点,有眼力好的看见金震子的拳头已经淤血呈紫红sè了,每打出一拳都瓷牙咧嘴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小道士反击,小道士打他......”的叫声传到了莫残的耳朵里,神智恍惚的莫残依言回敬了一拳。金震子毫无防范,被对手一拳击中了肚子,随即闷哼一声萎倒在地,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这一下突变令所有人都惊呆了,现场一片静寂。

    文若需纵身跃起落在金震子面前,俯下身子探视其伤情。

    莫残身子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仍旧扑上前去,抡圆了一掌拍向了文若需的头顶百会穴,他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文若需大怒,回手就是一掌,用上了第六层玄天气功。

    “不可!”紫阳真人急忙喝止。

    可是已经晚了,那雷霆般的一掌已经击在了莫残裸露着的肚皮上,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起,摔落在了擂台的另一边。

    文若需盛怒之下发出了一掌,随即也知道不妥,赶忙来到莫残的身边看其究竟。

    “川东文家,白面儒生,不是已经......死了吗?”失去知觉之前,莫残口中无意识的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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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死而复生

    五龙观文师叔竟然对上清派晚辈弟子下如此重手,立时舆论哗然,紫阳真人脸sè极为难堪,连真阳子也感到折了面子愤然起身。

    真武道观的师兄们蜂拥上台聚拢在莫残身边,“师父,白赤子死了。”白石子悲伤的喊道。

    真阳子上前一探,果然白赤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紫阳真人走过来尴尬的说道:“师侄儿,原以为你文师弟只是想教训他一下,不曾想出手过重,竟误伤了你门下弟子,贫道甚为遗憾。回去后在天虚真人面前代五龙观表达歉意,希望此事不要影响上清派同门之间的情谊。”

    真阳子微微一笑,道:“师叔多虑了,没事儿,反正白赤子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死也就死了,绝不会影响两家关系的,请师叔放心,师侄儿自会向师父说清的。”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师侄儿,今年的比武会试就到此为止,算是真武道观获胜。”紫阳真人说道

    “是,师叔。既然会试已结束,我们就带着白赤子的遗体先回九宫山了。”

    “好吧。”紫阳真人点点头。

    白赤子的尸首抬上了马车,众师兄早已没了获胜的喜悦,一个个情绪低落的默默返回九宫山。

    上得山来,真阳子将事情原委向天虚师尊禀告。

    天虚沉吟不语,许久才怆然说到:“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白赤子,竟然连胜数场,将玄天气功二三层的五龙观师兄打得落花流水。苗凤麟啊,你的推荐没有错,倒是为师的看走了眼没能及早发现,白白葬送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奇才啊。”

    “老道也是浑浑噩噩,没能早点给他些帮助,否则也不至于......”清虚在一旁兀自叹息不已。

    真阳子低着头,心里却想,幸亏白赤子死了,不然将来还不得像当年的苗凤麟那样,被师父选中做掌门继承人。

    “真阳子,你去安排一下,明rì隆重安葬白赤子,就埋在苗凤麟的墓旁,他俩也好做个伴儿。”天虚吩咐说。

    “苗凤麟泉下有知,莫残这孩子未辜负他一片苦心,一人独战五龙观与其当年一样的勇猛,亦当欣慰啊。”清虚仍在感叹着。

    “是,师尊。”真阳子赶紧应道。

    是夜,大殿里烛火通明,白赤子的灵柩停放在中间,师兄们都陆续离去了,只剩下白石子一个人神情茫然的在守灵。

    所有的师兄弟中,只有这个小师弟和他谈得来,一晃快两年了,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从此往后,自己都不知道找谁说话去,想到伤心之处,竟自落下泪来。

    “唉,肚子好饿呀......”蓦地从棺材里传出人声,惊得白石子毛骨悚然,“妈呀,白赤子诈尸啦!”他不顾一切的抱头逃出了大殿,拼命的大喊大叫着跑回了道舍。

    众师兄闻言都爬起来了,众人一起来到了大殿内。

    “好黑呀,这是哪儿?”棺材里果然发出人声。

    大伙七手八脚的挪开棺材盖,白赤子“腾”的坐了起来。

    “你是人是鬼?”白石子壮着胆问道。

    “小师哥,你怎么啦?我是白赤子呀。”莫残诧异的问道。

    “你,你真的是白赤子,你活了!”白石子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抱住莫残。

    武当山上五龙观前,当时已神智不清的莫残被文若需以第六层玄天气功的掌力击飞,随即很快失去了知觉。他当时体内的“缩胎散气功”恰恰到了水火交融最关键的时刻,周身气血奔腾不息的冲关,一些小的阻滞被金震子的连续重拳震开,最后聚集在了瓶颈处。若是冲关不过必然会反噬走火入魔,幸亏文若需强大内力撞击了他的膻中穴将阻滞震开,周天登时豁然贯通,不过他也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真气洪流,昏死过去没有了呼吸,进入了真正胎息状态。

    两三天里,莫残始终无知觉,周身毛孔在缓慢的调息,直至最后缓慢苏醒过来,金丹子的独门绝学“缩胎散气功”终于功成圆满。

    白赤子活转过来的消息立刻在真武道观引起了轰动,道士们纷纷赶来一瞧究竟,连掌门天虚真人和清虚道长也披上道袍匆匆来到大殿。

    此刻,白赤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菜饭。

    “哈哈哈,果然是白赤子,这小子命不当绝,乃是我真武道观之幸啊。”天虚欣喜说道。

    清虚来到莫残身边伸手探腕,这孩子除了丹田内仍无真气外,经脉倒是一切完好,收到了如此重创,竟然丝毫受伤的迹象也没有,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掌门师兄,白赤子身赋异禀,实乃天造之才。”清虚郑重说道。

    “很好,清虚师弟,白赤子不如就拜在你门下,由你来调教,让他尽快开始学习玄天气功,两年后的比武会试,定要全胜五龙观。”天虚吩咐着。

    “那他就不是白字辈儿,而是真阳子的师弟了。”清虚有些踌躇。

    “就这么办吧,我看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达到苗凤麟的武学造诣,百年不遇的人才可要jīng心呵护。”

    “是,掌门师兄。”清虚高兴的答应了。

    两人说话之间都没有看站立在一旁的真阳子,当他不存在似的。

    真阳子自知掌门已对他有了成见,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当着自己门下众多弟子的面,简直是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白石子高兴的拉着莫残说道:“白赤子,以后就要管你叫小师叔了。”

    众师兄们也纷纷道贺,好像无视真阳子这个师父一样,这令真阳子不由得妒火中烧,心里头把莫残恨得痒痒的。

    回到自己的丹房,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这件事,当年苗凤麟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尽管他年龄大过自己,却仍要他rì后继承掌门之位。若不是及时告发其与邪道金丹子交往的事儿,可能师父早已将掌门令牌交给他了。虽然苗凤麟知道这事后打伤了自己,但也因触犯门规被逐出了九宫山,去除了这个心头大患,自己受点伤痛也值了。如今,苗凤麟yīn魂不散,竟然弄来个莫残抢夺掌门之位,这要怎么办呢?

    “咚咚”有叩门声。

    “进来。”

    “弟子拜见师父。”白朴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这么晚了,有事儿么?”真阳子问道。

    “师父,刚才在大殿之上,我都看见了,师祖这般对待师父好像不应该,弟子......”

    真阳子一摆手:“不得背后议论师祖。”

    “是,师父。”白朴子脸一红。

    真阳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白朴子:“为师好像听你说起过,那个莫残好像在官府那儿有点什么事儿。”

    “是的,弟子正要向师父禀告此事。过年时,弟子回家在襄阳城见到宜昌府海捕告示,说云南人莫残协助囚犯越狱,着各州府缉拿。”

    “你怎么不早说?”真阳子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当时想都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别说好了。”

    “白朴子,你是为师最器重的弟子,也是真武道观未来的掌门人选,现在就准你回家养伤,私下里去向官府举报莫残,你可愿意?”

    “一切听从师父安排。”白朴子说道。

    “好,师父没有看错你,去吧。”真阳子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

    两rì后的清晨,真武大殿内的气氛庄严肃穆,众道士列队站在两侧,掌门天虚真人微笑着居中坐在椅子上,清虚破天荒的换上了新道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他入教数十年来第一次开坛收徒,而且是一个有如此天资的弟子,他知道若不是师兄早已关门不再收徒,莫残也轮不到他了。

    真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队伍前列,心中希望官府抢在拜师之前就来人抓走莫残,这样他就仍是白赤子,而非自己的小师弟了。

    殿内响起了梆子声,时辰已到,拜师仪式正式开始了。

    诵经声中,莫残缓步来到清虚的面前,正要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听着,襄阳府官差办案。”有人高声喝道,随即数十名身挎腰刀的捕快冲进了大殿。

    为首的捕头上前对天虚真人拱手道:“掌门有礼了,小的奉襄阳知府查大人之命前来缉捕罪犯莫残,还请真人行个方便。”

    天虚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不知莫残所犯何罪?”

    “此人两年前在巴东协助罪犯逃狱,宜昌府早已发下海捕文书缉拿,请真人现在把他交出来,由卑职押往襄阳府。”捕头说道。

    殿内众道士面面相觑,颇有不信,这莫残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怎可能犯下如此重罪呢。

    天虚真人目光望向跪在阶下的莫残,严厉的问道:“莫残,官差说你协助罪犯逃狱,可有此事?”

    莫残站起身来,朗声道:“回禀师祖,苗伯伯不是罪犯,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是说苗凤麟?”天虚惊讶道。

    “正是,苗伯伯遭巫山帮与官府合谋陷害,被挑断了手脚筋脉关在巫山帮地牢内受尽折磨而死。”莫残回答。

    “嗯,莫残,涉及到官府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话,”天虚转过脸来对捕头道,“苗凤麟原是我真武道观弟子,二十年前被逐出师门,此人已经去世,念莫残两年前只得十二岁,不明事理,可否请官差高抬贵手放过他吧,贫道感激不尽。”

    捕头冷冷一笑,说道:“真人,此人还有一个同案犯名叫夏巴山,目前仍在逃,至于其年幼无知知府大人自有定夺,卑职只是奉命抓捕不敢有违,还望真人谅解。来人,将犯人莫残给我拿下。”

    有捕快上前“哗啦”一声将铁链套在了莫残的脖颈上,另有捕快让人带路去道舍,取走了他的包袱等随身物品。

    秋风起了,九宫山上落叶飘零,真阳子站立在山门口,目睹着捕快押解莫残下山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白石子含泪一直送到山下。

    莫残被押解至襄阳城,随即投入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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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襄阳大牢

    襄阳知府查世栋是本朝进士,向来以清廉着称,见手下缉拿到了莫残,随即过堂审讯。

    莫残被押到堂前,查世栋见其年幼且满脸稚气未脱,于是详细询问案情。

    莫残讲述了十年前,宜昌知府桂齐让嫣儿嫁与巫山帮闵老帮主,后来如何与薛管事一道下毒谋害了老帮主父子,控制了巫山帮以及每年与桂齐分利一事。

    “你不过是个孩子,十年前的事儿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查大人问道。

    “这些都是苗堂主和夏先生告诉我的。”

    “嗯,还有呢。”

    莫残接着讲述了夏巴山和自己在巫山帮的遭遇以及在地牢里出逃,但没有提及利用腹语术的一事。

    “苗凤麟死了,那夏巴山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已经快有一年没见面了。”

    “你说这一切都是桂大人与闵夫人蓄谋已久的yīn谋,可有证据?”查大人问道。

    莫残摇摇头。

    “莫残,你若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那就是诬陷朝廷命官,罪名可是不小,千万莫要乱说。”查世栋jǐng告他,然后吩咐道,“来人,将犯人押回大牢,姑念其年幼,可免去刑具之苦。着即发文宜昌府,待回文后再把犯人解送过去。”

    莫残下去后,查世栋寻思着,这孩子不像是在撒谎,苗凤麟与夏巴山既是关在巫山帮的地牢里,宜昌府海捕文书中又何来逃狱一说?看来这个知府桂齐似乎确与此案有牵连,不过苗凤麟已死,夏巴山在逃,没有证据凭空猜测就奈何不了他。此事先不宜张扬,否则身为同僚面上须不好看。

    襄阳大牢内,莫残默默躺在散发着霉味儿的草垫上。

    自己运气不好,躲在山上两年了,可还是给官府知道了,莫非是武当山比武会试时被人发觉的,可那里并没人认识自己呀。难道是真武道观的人走漏了消息不成,会是谁呢?近期内似乎只有大师兄白朴子回襄阳城养伤不在山上,不过他想要揭发自己的身份又何须等到现在。想来想去,还是理不出头绪来。

    “缩胎散气功”十个月的期限已过,并没有出现走火入魔,看来大概是练成了。本想着回到九宫山后就去见金丹子,只是师兄们终rì围着自己,根本脱不开身,现在又被关进这襄阳大牢,而且不rì将解往宜昌府,恐怕今后也难得一见,搞不好金丹子可能会以为自己走火入魔卧床不起了呢。

    莫残苦笑着打开自己的包袱,那是襄阳府捕快检查过后送来的,几件旧衣物和装着两味真药的竹筒都在,只是剩余的十多两银子不见了,可能已经成了那些官差们的外快。

    夜深了,莫残依旧没有困意,于是平躺在草垫上调息运气,牢房内很静,只有其他监舍内传来几下轻微的鼾声。

    浑身经络以及丹田内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一丝气息,莫不是真的散气了吧。

    莫残起身走到牢门铁栅前,丈许开外的甬道墙壁上有一盏油灯,他想像着苗堂主的“隔空关门”,出掌对准油灯一推,无声无息,但见橘黄sè的火苗竟然随之闪动了一下。试着再推,火苗又一次的闪动,连续试了多次无一例外,看来自己的火候还不够,要勤加练习才行。

    第二天入夜以后,莫残正要准备练功,忽听甬道里传来脚步声,有狱卒过来开了铁栅,对身后人说道:“快点,要抓紧时间。”

    随后见一拎着食盒的佝偻老者颤颤巍巍迈入了牢门,身后铁栅随即“喀嚓”一声落了锁,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莫残。”那老者轻轻唤道。

    “夏先生!”莫残惊呼。

    “嘘,小声点。”

    “夏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今早上九宫山,他们说你被襄阳府给抓去了,老夫于是就买通了狱卒进来看你。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吧。”夏巴山开启食盒,里面不但有鸡有肉,还有一小坛酒。

    “你喝吧,我不会饮酒。”莫残递过酒坛。

    “你现在是大人了,男子汉哪儿能不会喝酒呢,留在这儿慢慢喝打发时间也好。老夫不能久留,莫残,你是如何被官府发现的?”夏巴山问道。

    “可能是真武道观里有人走漏了消息。”

    “哦,那会是谁呢,总之那个真阳子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他就想方设法的赶你下山。”夏巴山忿忿道。

    “先不去猜了,夏先生你现在怎样,还好吧。”

    “老夫当然很好,两天换一个地方,他们是抓不到的,不过你在这里不行,得想法子弄你出去。”

    “过几天回文到了以后,他们就要解送我去宜昌府了。”莫残说道。

    “这倒可以在路上想想办法,你放心,老夫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你还住在城里吗,那样很危险的。”莫残担心道。

    “不,这两rì在城南五里集的惠民客栈......”夏巴山刚说到这里,牢房外传来了狱卒匆匆的脚步和说话声:“老爷子赶紧出来,马上要换班了。”

    牢门铁栅打开了,夏巴山叮嘱莫残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牢房又恢复了宁静,莫残心中烦闷,于是打开了酒坛,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这么呛人的东西,为何人人都还贪恋这杯中之物呢。

    第一口咽下,有股热流自喉咙处一直延伸至腹中,jīng神为之一振,感觉还好。莫残撕下块鸡肉塞进了嘴里,肉香袭人,在道观里虽然不戒荤,但每rì里仍是素斋,清汤寡水的总是差点。

    不经意间,那坛酒竟也喝去了一小半,莫残的脑袋开始有点晕了,在囚服上擦了擦手,打了个饱嗝随即躺下了。

    睡至下半夜,忽听“喀嚓”声响,牢门被打开了。

    莫残猛然惊醒遂坐起身来,见一蒙面黑衣人来到面前,将手里的一件衣服扔给了莫残,低声说道:“换上。”

    莫残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来人似无恶意,话音也听着耳熟,于是便依言脱去囚服,换上了拿来的便装。

    黑衣人环顾左右,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一指戳在了莫残的膻中穴上,莫残身子一歪便躺倒了。

    那人拾起地上的包袱,看看并无遗留其他,遂一把抄起莫残扛在肩上迅速地迈出监舍向外走去。甬道尽头的地上和守卫室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几名狱卒,黑衣人出了牢门来到院墙下纵身一跃,扛着莫残翻过了高墙,然后跳上一匹早已备好的快马,一路向着城外疾奔而去。

    出城行了数里之后,黑衣人在一片小树林中下马,将莫残扔到了地上,口中说到:“你这小子是有点邪门,被点中了昏睡穴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行醒来。”

    莫残闻言只得站起身来,刚在大牢内猝不及防中了一指后,体内隐匿于奇经八脉之中的真气瞬间集聚起来,冲击开了被封闭的穴道。不过未知这黑衣人究竟何意,因而也就未声张装作还在昏迷着,不想还是被其发现了。

    “是你吧,文师叔。”莫残听出这声音来了。

    黑衣人扯去蒙面黑纱,月光清晰的照shè在他的脸上,正是文若需。

    “白赤子,听说你回到九宫山死而复生,后又关进了襄阳大牢,贫道连夜赶来,就想问几句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文师叔,请问吧。”

    “你说‘川东文家,白面儒生,不是死了吗?’是什么意思?”文若需说道,目光紧盯着莫残。

    莫残吃了一惊,记不得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但想起来刚到武当山的那天晚上,自己看见文师叔就觉得面熟,现在经他这么一问,心下明白了个大概。

    “有个白面儒生,手持一把折扇,在云南大理苍山脚下被人杀死了,模样长得有点像文师叔。”莫残如实回答,他知道自己是蒙混不过去的。

    “他为何人所杀,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川东文家的人?”文若需追问道。

    “他是被教私塾的穆先生趁其不备用掌打死的......”于是莫残从感通寺辩偈法会开始讲起,到寺中发生血案,直至自己在松林里看见的那一幕以及大理知府李绥之事后的案情分析等等。

    “那个穆先生现人在何处?”文若需冷冷问道。

    “自从他带着《灵鸠山水图》去了苍山寻宝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估计是得到宝藏后远走高飞了。”莫残回答道。

    “白赤子,你既然是穆先生的学生,总该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吧?”

    莫残心下也好奇想要知道穆先生到底寻到了什么宝藏,他记起那本《穆氏腹语术》扉页题字,于是告诉文若需道:“据说是蜀中巴郡人。”

    “你所说都是真的?”

    “绝不敢对文师叔有所隐瞒。”

    “那好吧,白赤子,襄阳大牢虽已出来,但九宫山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就跟着师叔来五龙观吧,以你的天赋异禀,rì后绝对可以成为一流高手。”文若需说道。

    “文师叔,白赤子已拜真武道观真阳子为师,若改投文师叔门下,同为上清派恐怕rì后见面会很难为情,况且负案在身,也会给文师叔带来诸多不便。”莫残心想,我才不去呢,玄天气功不见得会比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高明。

    “嗯,说的也是,不过你那师父真阳子武功非但不敢恭维,尤其人品更差,当初若不是他嫉妒苗凤麟要继承掌门之位而向天虚真人告密,说他勾结邪教人物对真武道观不利的话,苗凤麟也不至于会被赶出九宫山。”

    “你是说我师父真阳子告密?”莫残心里头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

    “所以苗凤麟盛怒之下才以第六层玄天气功打伤了师兄真阳子,触犯了以下犯上的门规,最终含恨离去。”

    莫残陷入了沉思,这次官府突然上山抓人,应该是自武当山回去后才得到的信儿。掌门天虚真人要自己重拜清虚道长为师,那样就变成了真阳子的师弟,与当年苗堂主一样,大师兄白朴子的突然下山养伤,紧接着官府上山抓人,所有这些事情连贯起来看,他心里的疑问逐渐解开了。

    他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是被师父真阳子和大师兄白朴子给暗算了,再一次重蹈了二十年前苗凤麟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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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黑巫寮

    清晨,莫残来到了五里集,这是汉水边上的一个小镇。

    昨夜与文师叔辞别后,走到最近村庄的农户人家,问明了五里集方向后一路寻来。

    原来被穆先生杀死的白面书生竟是文师叔的孪生兄弟,看样子他很可能会去蜀中巴郡寻找穆先生,莫残知道,那是古地名,在今四川的渝州一带。

    江边码头上已经有船在装载货物,街边卖热干面和炒薄刀的小贩正在生火切面,有家店铺门口支着口大锅,酸浆面独特的酸香味儿随风飘来,引得莫残直咽口水,可惜包袱里没了银子,不然定会吃上几碗。

    一边打听着来到了惠民客栈的门前。

    当伙计敲开房门,夏巴山看见面前站着的竟然是莫残时,简直又惊又喜。

    “你怎么出来的?是他们放你出来的吗?怎么回事儿?”夏先生接连问道。

    莫残苦笑着:“夏先生,这回可是真的逃狱了。”

    听完莫残讲述了昨晚的经历,夏巴山点头说道:“马上襄阳府也要发海捕告示缉拿你了,此地距襄阳城不过数里,不宜久留,云南更不能回,我们还是先离开湖北再说吧。”

    “能去哪儿呢?”莫残问。

    “这样吧,先沿着汉水南下荆州,然后渡江入湘到武陵山去,那里是苗疆一向不买官府的帐,相对要安全得多。”夏巴山说道。

    “那好吧。”

    两人匆匆的收拾好行装,在街上吃了几碗酸浆面,然后到码头搭乘一艘小船,沿汉水顺江而下,取道荆州直奔湘西而去。

    数rì后的黄昏,湘西永顺府古丈坪的一家小客栈里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汉人,夏巴山和莫残辗转终于来到了武陵山区。

    苗疆自古以来由当地土司管辖,直至雍正五年湘西“改土归流”后,朝廷才在这里派驻了官员,随之汉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主要是经营一些客栈以及商铺之类的小本生意。

    这家客栈的掌柜叫王老仓,就是十余年前由汉地迁来的,此刻见到有两个汉人来到,自是格外的热情。

    夏巴山似乎对此地并不陌生,没等王掌柜介绍,张口便点了苗疆有名的酸汤鱼、香茅草烤鱼和古丈米酒。

    “这位先生应该以前来过苗疆吧,知道我们这儿的特sè菜。”王掌柜问道。

    夏巴山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酒菜端上来后,莫残大对胃口,尤其是酸鱼汤既酸辣又鲜香,还有香茅草烤的鲤鱼,那种独特的味道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大理,勾起了思乡之情。

    夏巴山一碗米酒落肚随即赞不绝口,一定要让莫残也跟着喝上几口,并说道:“湘西自古山高林密不但虎狼横行,而且多瘴疠,苗人外出时必先饮酒,既壮胆又解毒,因此来到苗疆不可不饮。”

    莫残尝了尝,果然酸甜可口,于是便陪着夏巴山对饮起来。

    “王掌柜,老夫想问你打听个人。”夏先生面sè微醺,招手唤掌柜来到身边。

    “客官请说,古丈坪没有我不知道的人。”王掌柜自信的说道。

    “你可知道尼哦。”

    王掌柜闻言脸sè遽变,连忙小声问道:“客官,您打听她做什么?”

    “不过是旧相识而已。”夏巴山轻描淡写的回答说。

    “哦,是这样,尼哦现居黑巫寮,从不下山到坝子里来,一般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山民生了重病或是中蛊才去找她,据说尼哦xìng情不太好,一般苗人都怕她。”王掌柜望着夏巴山小心翼翼的说道。

    “原来她还在黑巫寮。”夏巴山若有所思。

    王掌柜回到柜台后,不叫他便不再出来了。

    “夏先生,好像这儿的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尼哦。”莫残说道。

    夏巴山端着一碗米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说:“苗俗崇鬼,整天与鬼打交道的女人,人家当然是又敬又怕了。唉,只怪当年夏某年轻气盛,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当晚,夏巴山喝了两三坛子米酒,最后醉倒了,莫残扶他上楼歇息,自己洗漱完毕后继续在床上打坐练功。

    在真武道观藏书阁翻阅典籍时,书中都说大小周天打通以后,体内真气游走经络循环不息,可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丝毫的气息存在,“缩胎散气功”跟传统说法非但不一样,甚至是截然相反。

    感觉不到气息的存在,这往后该如何接着往下修炼呢?莫残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脑袋里晕乎乎的,看来今晚有点喝多了,不想了还是睡觉吧。他在躺下身子的同时,意念着一推手,屋子中间八仙桌上的那盏油灯“呼”的灭了,可此时他已转身睡下并没有看见。

    次rì清晨,吃过早饭后收拾行装,夏巴山仍是一身走方郎中的打扮。天气凉了,莫残从包袱里取出皮坎肩套在身上,两人与王掌柜打了招呼后走出了客栈。

    “我们去见尼哦。”夏巴山说道。

    出来古丈坪坝子便是崎岖山路,两人沿着小径艰难的攀登前行,一路上峰峦陡峭,荆密草深,不时见有蛇蝎出没其间。一直走到黄昏时分,约莫已行了二十余里,最后来到了一座高山下,清冷的山风拂过,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但见此山岩峰奇险,怪石嶙峋,山腰的悬崖石壁中有一道宽宽的裂缝,下连百丈深谷,缝隙处有横石相接,宛如一道天然石梁。

    “那里便是黑巫寮了,唉,山水依旧,却已人事全非啊。”夏巴山望着熟识的山川景致,不由得心生感慨。

    莫残看见他似乎眼眶湿润了,于是好奇的问道:“夏先生,你以前来过这里?”

    夏巴山点了点头:“那还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一晃都三十多年了。莫残,我们若是隐匿在此处,官府便永远都找不到了。”

    莫残目光凝视着远方天际,没有作答。

    来到山腰站在石梁之上,往下望去深不可测,yīn风习习,令人不寒而栗。走过横石,转过一面崖壁,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山坳,几间茅屋,竹篱笆围着一小片药圃,有炊烟袅袅升起。

    夏巴山停住了脚步,高声喊道:“尼哦姑娘,故人来访,请予一见。”

    许久,听到茅屋内有一苍老的女人说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声音中充满了苍凉与悲切,并带有一丝的怨毒。

    听声音应该是位婆婆才对,夏先生怎么称呼对方姑娘呢,莫残大惑不解。

    夏巴山前行了两步,说道:“姑娘,当年都是夏某的错,不该偷偷的溜走,如今你我都已年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你走吧,别再让本姑娘看见你,不然会杀了你。”那声音听起来恶狠狠的。

    夏巴山闻言表情竟然松弛下来,面露一丝笑容:“夏某既然千里迢迢来苗疆,要杀便杀好了,尸首也会长伴黑巫寮。这些年来,夏某一直未曾娶妻,现在想起来,就是心中放不下姑娘。”

    莫残惊讶的望着夏巴山,这么肉麻的话竟然出自他口。

    “花言巧语,骗得了谁?”那妇人道。

    夏巴山松了一口气,又向前行了数步,已经快到茅屋门口了,只见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夏某对天发誓,此生今世再也不离开尼哦姑娘,而且也不许姑娘离开夏某。”

    屋内传来叹息之声:“你是有求于本姑娘么,外面的孩子是谁?”

    “他叫莫残,夏某的徒弟,是他有事相求。”夏巴山赶紧说道。

    “进来吧。”那妇人幽幽道。

    莫残跟随着走进了茅屋,房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草药味儿,火塘旁的木制轮椅上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面目异常丑陋,额头凸起,满脸的褶皱,唯有双目却炯炯有神,双瞳比普通人大有一半还多,并且散发着一种幽幽的乌光。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夏巴山目光落在了尼哦瘫痪的双腿上。

    “你眼瞎了么,夏巴山,看到本姑娘这个样子,为你刚才的话后悔了吧?”尼哦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

    夏巴山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姑娘错了,夏巴山年轻时虽有过失,但现已年逾花甲,又还能苟活多少年呢?如今姑娘一人孤苦伶仃,腿脚又不便,夏某岂能置之于不顾。”

    尼哦听了这番表白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的说道:“本姑娘三十年前就已发过毒誓,再也不为中原汉人治病,这孩子也是一样。”

    “他不是来治病的。”

    “不为治病,大老远跑来苗疆干嘛?”

    “莫残被官府遍发海捕文书通缉,实在无处可逃了。”

    尼哦嘿嘿冷笑两声,露出口中几颗黄褐sè板牙:“你们还是走吧,汉人狡诈善变,这孩子也是一样,本姑娘不会帮他的。”

    “我不是汉人,是云南大理白族人。”莫残说道。

    尼哦仔细的打量着莫残:“你不是汉人,嗯,既然是中原汉人官府要抓你,本姑娘倒可以考虑让你躲上一阵子,到旁边的茅屋去吧,房间要自己打扫,平时不允许来本姑娘房里,知道了么?”

    “知道了,婆婆。”

    “不许叫婆婆,以后只许称姑娘。”尼哦厉声说道。

    “是,婆......姑娘,我这就去打扫。”莫残找了把扫帚去了对面的茅屋,心里想这老太婆真怪,处处透着诡异。

    “姑娘,夏某当年私下离开黑巫寮,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那时年轻气盛,想要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俗话说‘男儿不为良相,则为良医’,不想屈于这山中一辈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想来那时多么幼稚,还不如留在这山里终老,与自己相爱的人度过一生,布衣粗茶淡饭就好,再也不担心仇家天涯海角的追杀。”夏巴山怅然道。

    “你被仇人追杀?”尼哦淡淡的看着他。

    “不瞒姑娘说,夏某十年前就开始为仇家所追杀......”夏巴山从自己当年被巫山帮追杀,远避滇西开医舍收了莫残做学徒开始讲起,后来如何为少帮主治病被再次陷害关入地牢,以及一年前逃出巴东,莫残到九宫山道观学艺被官府缉拿并逃狱,其后辗转来到湘西苗疆的经过详尽叙述了一遍。

    尼哦听了半晌未作声,最后默默的掉转轮椅,不再说话了,但也没有赶夏巴山离开黑巫寮。

    晚上,夏巴山两人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早早躺在了旁边茅屋的床上。夏巴山看出了莫残眼中的诸多疑问,于是便讲述了自己年轻时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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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书符

    当年,夏巴山是游走川鄂一带的江湖铃医,听人说湖广挣钱容易些,于是便渡江来到了湘西苗疆。在医治一家苗人时,仍旧是老习惯不改把话说得太满,即使发觉病患已是屋漏脉胃绝的脉象时,仍给其服用了黄鹤丸。第二天当他想要溜走的时候,不巧遇上了山洪暴发,被阻隔在了酉水岸边。没想到那家苗人懂得放蛊,早已在夏巴山的饭菜中下了蚯蚓蛊,目的是医不好病人他也活不成。

    夏巴山在酉水岸边正发愁如何渡江时,虫蛊发作了,腹中似有无数条蚯蚓在蠕动,有的上钻进胃里疼痛难忍,有的下至肛门附近奇痒难耐。他几yù跳进江里,最后还是吞服了好几粒黄鹤丸,想要截住腹中虫患,然后一路寻到了黑巫寮,几乎是爬进了黑巫师尼哦的茅屋。

    尼哦虽然治好了夏巴山,但却喜欢上了他。在苗疆,放蛊者纵然遭人们嫉恨,而黑巫却又让人敬畏与害怕,因此相貌丑陋的尼哦都三十几岁了,依旧无人敢娶。夏巴山何尝不知尼哦的心思,但她长得也实在是太丑了,不过因感其救命之恩,所以仍委身与她同居了月余,然后找了个空档趁机溜掉了。

    “你那时很英俊吗?”莫残问。

    “那还用说,山地苗人大都黑瘦矮小,而老夫当年可算是仪表堂堂,大个子皮肤白皙细腻,当然那时还没有山羊胡子。”夏巴山回忆起当年的模样,仍然激动不已。

    “你还皮肤细腻?”莫残咯咯笑道。

    “你这小子。”夏巴山也觉得自己夸得过头了。

    “夏先生,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唉,老夫一辈子浪迹天涯已经腻了,若能呆在这儿终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莫残,你现在被宜昌襄阳两府通缉和巫山帮追杀,倒不如索xìng在这儿呆上几年,向尼哦学些本领,rì后回到江湖上也有个一技之长,起码可以衣食无忧了。”

    “尼哦能教我什么呢?”

    “莫残,你可别小瞧了她,尼哦是苗疆最有名的黑巫师,能解所有种类的蛊毒,但这还不是要你学的,她最大的本事是那双眼睛,能够看到常人瞧不见的东西。”

    “什么东西?”莫残问。

    “是一些不干净的邪物,若她愿意传授给你,将来回到中原以后,你这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夏巴山告诉莫残,苗疆巫术源于远古,那时候医巫不分,后来祝由科在中原发展起来,形成了最初的中医。而巫术则一直在苗疆这些边远地区传承下来,尼哦就是其中的翘楚者,这得益于她的那一双摄魂眼,任何不干净的东西都逃不出她的目力所及。

    怪不得尼哦的眼睛看起来挺吓人的,莫残想。

    第二天清晨,莫残被屋外一阵喧哗声吵醒了,于是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门。

    尼哦的门前聚集了一帮山地苗人,男人青布衣裤,妇女束发锥髻着圆领大襟绣花短衣,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莫残凑上前去,看见地上倒卧着一个**上身的中年汉子,肚子鼓的老大,后背上生满了紫黑sè疽痈,肌肉微微抽搐着好像很痛苦。

    “这是羊毛疔,”夏巴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此疔红淡者为嫩,紫黑sè为老,饮食汤水药物入口即吐,若不及时医治必死。”

    “那应该如何来医治呢?”莫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人。

    “可用穿上白丝线的小缝衣针,线尾打成双线结,从黑点底下穿过去,两手挽线轻轻提起,就能够看见羊毛样的雪白细丝,随即用剪刀剪断就可以了。不过一定要仔细的寻找,凡汗毛孔有黑点的地方,都要按照以上的挑法一个不留。这是走方铃医的法子,你再看看尼哦如何来治,足让你大开眼界。”夏巴山说道。

    尼哦转动轮椅从茅屋里出来,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将他绑到那株公孙树上去。”尼哦吩咐道。

    在苗疆,尼哦说怎么做,病人家属无有不从,当即几个男子拖起那中年汉子,将他后背紧贴一棵巨大的公孙树干上,然后用绳索牢牢的捆绑起来。

    夏巴山指着那棵参天大树:“这树已有千年树龄,三十年前见过尼哦用它来治病,很是神奇。”

    这时候,尼哦从茅屋中取来一把野草扎成的扫帚,命人用它来击打病人的前胸,同时口中诵起了巫咒。与此同时,树冠上面的枝桠树叶也似乎在微微颤动,那些苗人纷纷虔诚的跪倒。

    “好了,放他下来吧。”尼哦念完咒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解开绳索,那男人活动一下筋骨然后转过身来,后背上肌肤光滑,颜sè正常,就像是没有生过疽痈一样。

    而那株千年古树苍老的树皮上则布满了紫黑sè的羊毛疔!

    莫残不禁愕然,尼哦竟然将病人身上的病灶全部转移到了一株树上,这种神奇的疗法简直闻所未闻。

    “这株老树已经汲取了好些个人的疽痈疮疖疔毒,一般一个昼夜便可吸收干净,树皮明rì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夏巴山解释说道。

    莫残走到树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羊毛疔白毛般的细丝已深深扎进了树干内,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

    “尼哦姑娘,您想要点什么?”中年男子态度恭敬的问道。

    尼哦招招手:“莫残,你想要点什么?”

    “我?”莫残不解。

    “苗人习俗看病不付诊金而是送些吃用之物,他们知道尼哦的脾气,等事后再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再让人给送来。”夏巴山小声解释说。

    莫残想了想说道:“我想要点菜籽和小鸡仔。”

    苗人都笑了,遂满口答应。

    莫残在茅屋后面的空地上开出一片菜地,撒上了十余种菜籽,并挑来山泉水浇灌着,不过数rì便长出了青青的嫩芽,这些都是从小跟娘学会的。他很勤快,不但将茅屋四周荒草拔除并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还能煮饭烧菜。十余只小鸡仔慢慢长大,母鸡留着下蛋,公鸡随时可以宰杀改善伙食,就像是一家人在过rì子一样。

    夏巴山几次提及传授摄魂眼一事,但都被尼哦断然拒绝了。

    这期间,时常有人上山请尼哦解蛊,什么泥鳅蛊、蛤蟆蛊、蛇蛊、疳蛊以及中害神、金蚕蛊等等,莫残都在一旁看着,令他眼界大开,与此同时也对巫蛊这种苗疆流传了数千年的巫术有了大致的了解。

    蛊其实是一种人工培养的毒虫,需五月初五端午节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这一天制蛊,大都是捉来如蛇、蜈蚣、蚰蜒、蟾蜍、蝎子、蚂蟥以及虱等多种毒虫投入坛中密封,使其相互吞噬,一年后开启,余下的一只便是蛊虫了。蛊也称作“草鬼”,一般只寄附于女人身上,所以苗疆管养蛊的女人叫“草鬼婆”。有人放蛊害人,就有人解蛊救人,因此苗疆的草鬼婆都很死了尼哦,一年前的正月初一,来自中原的两名杀手前来黑巫寮行刺她,结果被尼哦毒死了,但她的腰锥骨也被废了,导致双腿瘫痪不能行走。

    武陵山在《绝脉要略》中也有记载,若是能找到对症的真药,兴许能够治好她。莫残抽时间自制了一把硬弓和数十支箭,这是莫家邑猎户家人人都会的技能,做着进山采药的准备。

    一rì,尼哦让莫残打扫她的茅屋,发现了有一罐辰砂和几刀黄裱纸,于是各自要了点,准备闲时画几张符箓,试试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能否向符内注气。

    “尼哦姑娘,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莫残顺便问道。

    “凡是千年老树、老井、老宅子以及老古董等等都容易附着一些yīn气,经年累月久了便会聚集成形,当然普通人是瞧不见的。”

    “聚成什么形?”

    “那就要看时间长短了,百年可聚兽形,千年则聚为人形,但仍需附着人身才行,混杂于市井之间难以分辨。”

    “附在人身上,”莫残想想挺吓人,“它们都愿意附在哪些人身上呢?”

    “自然是阳气不足身子虚弱之人,还有死尸。”

    “他们很坏吗,会不会害人?”莫残好奇的问。

    “良莠不齐,有想像人一样生活过rì子的,也有专门吸食男人jīng髓或女人yīn气来增加功力的,这些自然是害人的了。”尼哦解释说。

    “它们怎样来吸食呢?”

    尼哦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莫残宰杀了一只公鸡,端着半碗血回到自己屋里,将辰砂用鸡血调和,没有符笔就用手指头画了一张禁制符。画符的那时候集中念力与指,虽然歪歪扭扭不十分工整,但检查一遍没有错,到哪儿去试验一下呢?

    他拿着禁制符漫无目标的房前屋后转了转,最后在崖壁下发现了一个蚁穴,无数只红sè蚂蚁进进出出十分的忙碌,于是将符放在了蚁穴旁边,为防止被风吹走还压上了一块石子。

    过了一个时辰,他跑过去看看效果,见成群的红蚂蚁聚集在蚁穴方圆一丈开外的地方,迟疑着不敢朝蚁穴洞口前行,有的踏进范围又马上退了出来。莫残试着撤回了禁制符,那些红蚂蚁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钻进了蚁穴之中。

    成功了,莫残心中暗自欢喜,尽管目前禁制符的威力不大,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端,随着自己功力的增强,画出的符箓威力也会逐渐加大。最起码有一点可以肯定,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确实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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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白袍人

    转眼进入了腊月里,天sè如铅,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落,这是武陵山今冬的第一场雪。

    莫残一连数rì都在练习箭法,尽管准头仍差少许但力道却不小,意念通过手指注入箭羽之中,shè出时速度极快,裹挟着呼啸之声,远超当年莫家邑的那帮猎户。

    “莫残,歇会儿吧。”夏巴山在茅屋门前说道。

    莫残放下弓箭坐在凳子上喝水,尼哦仍在自己的屋子里配药,如往常一样。

    “夏先生,腰椎折断可以用骨碎补来医治吗?”莫残问道。

    “你是在说尼哦的腰么,骨碎补或者续骨木都是治疗断骨的君药,但她的腰伤得太重,普通草药已经无能为力了。”

    莫残想若是有这两种真药就好了,兴许能够让尼哦重新的站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忽闻吟诗声传来,一个身着白袍怀抱长剑的中年儒士,正面无表情的倚在山崖边,黑巫寮从未有汉人来过,莫残很好奇。

    “你是谁?”夏巴山jǐng觉的问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下是谁无关紧要,尼哦在哪儿?”那人冷冷说道。

    “你找尼哦何事?”夏巴山隐约感到不妥。

    白袍儒士走上前来,但有意识的与茅屋保持着一段的距离:“在下受人之托来取尼哦首级,今rì怕是躲不过去了,还是请她出来受死吧。”

    夏巴山一惊,正要答话,听得茅屋内尼哦淡淡说道:“既要本姑娘首级,就请进屋里来拿吧。”

    那人微微一笑:“虽说尼哦双腿已瘫,但黑巫婆的用毒功夫却还在,没人会傻到进屋去,你若是不出来,我就拿外面这一老一小祭剑了。”

    莫残抄起那把硬弓,搭上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们两个还想动手不成,好,那我就先开杀戒了。”白袍儒士“噌”的剑出鞘,左手指在剑脊上一弹,发出清越之音。

    “且慢,本姑娘出来便是。”尼哦转动着轮椅自茅屋里出来,停在了门口。

    那人打量着尼哦,口中啧啧道:“果然丑陋不堪,就凭相貌也错不了,尼哦,对不住了,拿命来吧。”说吧一抖手中利剑便要刺过来。

    “慢,要命不难,但不知是谁想取本姑娘的首级?”

    “无可奉告。”话音未落,白袍儒士身形一晃风驰电掣般的一剑刺出,此刻夏巴山早已抡圆了扁担砸了过去,那人剑走偏锋“噗”的一声刺进了他的右肩,尼哦趁此机会手一扬,一股橙黄sè烟雾霎时间笼罩住了儒生。

    哪知道那儒生早有防备,鼻孔中塞填了布条根本无惧毒烟,等他拔出剑来再刺之际,因夏巴山方才阻挡了一下,尼哦转动轮椅已经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夏巴山身子摇晃了两下站不稳脚跟,可是见那刺客再次转身要奔向尼哦时,自己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奋不顾身的抢先一步扑到了尼哦的身前,想以自己的身体阻挡利剑为尼哦赢得施放毒烟的机会。夏巴山本是游医见多识广,一看便知此人系江湖高手,今rì必定命悬一线,怕是难以躲过去了。

    不料这夏巴山脚步虚浮身子收不住,竟然撞上了尼哦,随即连人带车翻倒在了地上。白袍儒士口中连声冷笑,猛地一剑照着夏巴山后心刺下,意yù一剑直接贯通两人。忽听弓弦声响,紧接着“嗖”的破空音已至,他原已看出这两人不识武功也无内力,所以一开始就未放在心上。待箭到后心时,一招“鹤回头”反手长剑一拨,满以为定可将箭拨开,不料那箭矢内力异常浑厚,剑脊竟不能完全磕开,“噗”的声响,肩胛骨一阵剧痛,手中长剑把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正在惊愕之间,第二支利箭呼啸着接踵而至,白袍儒士躲避不及正中后背,箭杆贯通透出前胸,身子被强大的惯力推倒在地。他眼睁睁的望着那个男孩子拎着弓箭走近,再低头一看,不敢相信胸前那支血染的箭头竟然没有铁矢,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莫残,干得好!”夏巴山死里逃生总算是松了口气,艰难的爬起并搀扶着尼哦。

    “莫残,问他是谁,哪个指使的。”尼哦吩咐着。

    莫残蹲下身子凑近白袍人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白袍儒士忍着剧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尼哦摸出一颗彩sè药丸递给莫残:“喂他吃下去就会说了。”

    那人顿时脸sè遽变,随即开口说道:“在下杀人从不留名,但并没说过雇主的姓名不能透露,她是苦欧。”

    尼哦点点头,又摸出一枚青sè药丸扔给莫残:“喂他吃这个吧,可以减轻点痛苦。”

    莫残接过药丸,闻着有一股清香之气,于是塞到那人嘴边,白袍儒士先以鼻子嗅嗅,然后放心张口咽下。

    “把他的尸首丢到石梁下面的深谷里去,和上次来的人一样。”尼哦淡淡的说道。

    莫残闻言一愣,低头看去,那白袍儒士已然气绝。

    莫残伸手去那儒生怀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约有数千两之多,把它交给夏巴山后,拎着儒生的尸首来到石梁上丢了下去,嘴里说道:“叫你害人,这下害不成了吧。”

    回到茅屋,莫残赶紧替夏巴山上药包扎伤口,处理完后问尼哦:“那个苦欧是什么人?”

    “她是苗疆一个有名的草蛊婆,只要肯给钱,她就帮别人下蛊,害人无数,住在离这儿两百多里的‘武山苗蛮’凤凰城。她下蛊,本姑娘解蛊,久而久之,她便恨得要死,上回中原来的那两个杀手也是苦欧请来的。”

    “她长什么样子?”莫残又问。

    “苦欧年逾五十,相貌姣好,据说驻颜有方,看上去像三十几岁,她的右手生有六根指头,善使虾蟆蛊烟,所以人称‘六指蛊婆’。”

    夏巴山在一旁插言道:“苦欧这次又失败了,不保准儿她还会再请更厉害的杀手来,我们在明她在暗,可谓是防不胜防。”

    尼哦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又如何呢?本姑娘现在双腿已瘫,想找她算帐也下不了山。”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残对夏巴山说天冷了,想要去古丈坪买点过冬的衣物。看着他那破旧单薄的衣衫,也该换换了,于是夏巴山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给他,嘱咐其买好后要早点回来。

    次rì一大早,莫残便出发了,顺手带走了白袍儒士的那把宝剑。黑巫寮至百丈坪的山路还依稀记得,他走得很快。自从练成“缩胎散气功”打通了奇经八脉以后,感觉到无论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气力,翻山越岭遇到小的沟壑甚至可以一跃而过,当然比母山鬼的纵跳能力还差不少。

    未到午时,他便已经到了古丈坪镇。在一家店里匆匆吃了点饭后,先将那一百两银票兑换了,然后花十余两银子买了匹马,打听好去凤凰城的官道后,一路快马加鞭的奔驰而去。

    第二天黄昏时分,他终于赶到了凤凰城。

    这是一座别样景致的古城,沱江穿城而过,两岸吊脚楼鳞次节比,进入城门后狭窄的街道两旁商铺酒肆灯红酒绿,苗人汉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在山里呆久了的莫残感到有些眼花缭乱。

    他找到一家客栈住下,自有伙计前来牵马饮水喂食,他向其打听苦欧,伙计说凤凰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六指蛊婆”的。

    “在天王庙的旁边,有个高墙大院的老宅子就是她的家,客官,你是要找她下蛊么?”伙计悄悄问道。

    莫残没有作声。

    饭后,莫残来到街上找到一家兵器铺要买弓箭,山上自制的木棍箭杆既无铁矢也无尾羽,近shè还凑合,稍远一点箭便会打横毫无杀伤力。

    “客官,整个凤凰城只有我们这家店的货最好也最齐全,不知你要软弓还是硬弓?”掌柜问道

    “硬的。”

    “这张是九斗硬弓,客官怕是拉不动。”掌柜看着莫残的身材说道,尽管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个子也不算小,但看上去仍显稚嫩。

    莫残抓起铁弓意念到处随随便便就拉开了,令掌柜大跌眼镜。

    “再硬一些的。”

    换上一张一石弓,莫残还是轻易的拉开。

    掌柜吃惊的望着莫残,心下寻思着这孩子力气好大。

    一连数张都嫌太软,最后拿出一张表演用的三石弓来,莫残才满意,又要了一壶箭,总共付了十五两银子。

    出了兵器店,莫残身背弓箭,手提宝剑一路打听着往天王庙而去。在天王庙的右侧,果然见到一座占地颇大的宅子,青砖高墙,绿树掩映,朱红大门上面高悬着两盏红灯笼,甚是气派。

    这大概就是“六指蛊婆”苦欧的家了,他想。

    莫残上前敲门,门开了,一仆人模样的小厮探头问道:“你干什么?”

    “我要找苦欧,她在家么。”莫残说。

    小厮上下打量了下,说:“找她有什么事儿?”

    “想请她帮帮忙......”

    “是下蛊么?”

    “嗯。”

    “她不在家。”

    “去哪儿了?”

    “不知道。”小厮随手就要关门。

    莫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

    “潇湘馆有中原汉地来的富商,她去那儿了。”小厮掂量下手中的银子,悄声说。

    莫残问清了去潇湘馆的路,便径直奔那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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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六指蛊婆

    潇湘馆仅靠着沱江边,是凤凰城内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都是汉地过来的江南女子,个个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吴侬软语温香可人,与苗疆蛮女的粗旷黑肤自是不同,因此城内富户以及外来客商无不流连于此,千金买笑,乐不思蜀。

    莫残不知这是风月场所,径直的就往门里走。

    “客官里面请......”门内一个小龟奴打量了下莫残,见其身背弓手提剑,穿着皮坎肩,衣着打扮不像是来喝花酒的,于是迟疑的说道。

    莫残一进入天井内,便有浓妆艳抹的老鸨迎上前来亲热的问道:“客官也是汉地来的吧,可有熟识的姑娘?”

    “姑娘?”莫残一愣,目光四下里望去,楼上回廊里见有微醺的男人搂着姑娘进房,龟奴拎着大茶壶一溜碎步的在给各房间送水,红烛熠熠,鼻子里闻到的满是脂粉气息。

    莫残脸一红,原以为苦欧是被人请去潇湘馆吃饭,没想到这里竟是青楼,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向外便走,听得后面老鸨忿忿道:“看他那穷酸样儿倒像是个打猎的。”

    莫残出来站在街对面,看来只有在外面守候了。

    潇湘馆二楼临街的一个包房内,茶几上摆着jīng致的茶具,一个唇红齿白相貌俊朗的锦衣中年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说道:“此茶清甜可人,一饮便知是出自处子之手,但凡少女指娇皮嫩,炒茶时对锅温最是敏感。若是茶含焦苦之气,炒茶者必是已婚老妇,皮糙茧厚,火温自然过头。”

    “沈先生连喝茶都这么有讲究,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对面的女人束发锥髻,一身苗家装束,妖艳之中隐约透出一股邪气。

    靠窗坐着一青袍老者,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个内家高手。他的目光落在了街对面一个年轻人的身上,那人身穿皮毛坎肩背着弓箭,装束像是一名猎手,但又手握着一口上好宝剑与其猎户身份不相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那人站在潇湘馆的青楼外面,眼睛始终盯着大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不过看得出此人并非江湖人士。

    “苦欧,东西带来了么?”中年人直接问道。

    苦欧自怀中取出一个紫红sè小木盒放在了对方面前,她的右手掌生有六根指头。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盒盖,看到内里卧着一只豆粒般大小生有三对足的绿sè斑蝥,头大眼凸,触角耷拉着正躺在盒子里睡觉。

    “绿斑蝥只以唾液为食,用法都晓得了么?”苦欧问道。

    “这我知道,”中年人关上盒盖,拿出一张银票推给苦欧,“这是一万两银票,收好了,咱们货票两清。”

    苦欧揣好银票站起来说道:“还望沈先生多多引荐一些中原的富商,老妪先告辞了。”

    莫残的目光一直盯着潇湘馆大门,不多时见一苗家装束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便尾随着跟了上去。进出青楼的几乎都是清一sè的男人,因此苗人装束的苦欧一露面,莫残立即便猜到是“六指蛊婆”了。

    潇湘馆包房窗户边,青袍老者低声说道:“少东家,有个人跟上了‘六指蛊婆’。”

    “你去看看,若是不关我们的事儿,就不必管他。”

    “是。”老者应道,随即匆匆出门而去。

    临江的街道狭窄且行人较多,莫残不紧不慢的跟在苦欧的后面,但他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青袍老者。

    一路上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快到天王庙的时候,街上才没人了,眼瞅着苦欧就要踏上自家台阶,莫残赶紧上前两步叫了声:“苦欧。”

    苦欧转过身见是一年轻猎户,遂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找老妪何事?”

    莫残见其确是“六指蛊婆”无误,二话不说抽出利剑便朝她当胸刺去。

    苦欧大惊失sè,黑衣宽袖一挥,一股黑sè毒烟瞬间罩住了对方,不料那年轻人竟全然不顾,冲出烟雾拼了命的直刺过来。

    后面的青袍老者皱起了眉头,这愣小子出剑简直毫无章法,像是完全不会武功。

    苦欧撒出的是剧毒的虾蟆蛊烟,只要吸进一点点便会立时中毒神智不清,可是她想不到的是,毒烟对这个年轻人竟然毫无作用。苦欧惊恐之下只有转身就逃,不过已经迟了,她突觉后心一凉,利剑贯通从胸前刺出,随即仆倒在了台阶上。

    青袍老者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时,那边苦欧便已经被杀,于是干脆不动声sè的站在树后静静的观察着。

    莫残拔出宝剑再用力斫下,将苦欧生有六指的右掌砍了下来,回手丢进后背的箭囊中,口中说了句:“你以后再也害不了人了。”然后扬长而去。

    青袍老者心中惊讶不已,据闻“六指蛊婆”的虾蟆蛊烟剧毒,可那年轻人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还砍下了那只六指手掌,看来是用于向雇主交差的凭证。

    毒烟还未完全散尽,青袍老者捏紧鼻孔走到跟前,然后伸手入死者怀中摸出了那张银票转身离去。

    回到潇湘馆,青袍老者将所见向少东家叙述了一遍,但只字未提银票的事儿。

    “江湖恩怨,苗疆亦然,反正绿斑蝥已经到手,明早即刻启程返回扬州。”少东家说道。

    这次莫残多了个心眼儿,尼哦说到过“六指蛊婆”善使蛊烟,所以当他口中叫出“苦欧”名字后,便立刻进入了胎息而不再口鼻吸气,因此并未受到“虾蟆蛊烟”的影响。

    江湖险恶,只有料敌先机才能得以生存。

    莫残回到客栈匆匆结了账,上马连夜出城直奔古丈坪方向而去。

    当莫残风尘仆仆赶回到黑巫寮,将苦欧的断掌扔在尼欧和夏巴山的面前时,两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杀了‘六指蛊婆’?”夏巴山愕然道。

    “是。”莫残讲述了凤凰一行的经过。

    “干得好,莫残,除掉了这个心腹隐患,黑巫寮从此就太平了。”夏巴山大加赞许。

    尼哦自是欢喜,于是对莫残说道:“本姑娘现在就传授你‘摄魂眼’,不过练就‘摄魂眼’并非朝夕可成,悟xìng好的也得数年,你愿意学吗?”

    “愿意。”

    “武陵山深处有一种叫‘鬼面枭’的鸟,你要去捕杀雌雄一对,越老的越好,然后斩下脑袋带回来,便可以开始练功了。”

    “我明天就去。”

    “鬼面枭昼伏夜出,只在百丈深的天坑内捕食,每次出来都会有不少的‘飞虎’相随,极为凶狠。”

    “‘飞虎’是什么?”

    “是一种怪鸟,翅利如刀锋,若是用绳子下坠天坑时被它们发现了,便会群起攻击割断绳索,使人摔下百丈天坑下而尸骨无存。”尼哦解释说道。

    “再危险我也要去试试。”

    “那好吧。”尼哦点头应允了。

    次rì清晨,莫残收拾好行装,依旧穿着皮坎肩背着弓箭,采药篓里带足了干粮、一捆麻绳以及火镰砍刀等物出发了,他没有拿那把宝剑,山里荆棘野藤丛生,砍刀反而更加方便实用些。

    武陵山方圆万里,黑巫寮本来就位于整个山脉的中段之中,因此走了不到三天,莫残便已经来到了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这里山峰奇特,遍布着方形山、高高的石柱、石墙以及峡谷天坑。峰峦造型也尤为奇特,有都像玉笋笔架,也有像天门拱桥的,还有如同鸟兽人头,简直是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莫残的目标是寻找天坑,鬼面枭喜欢夜间飞下天坑捕食,白天则栖息在悬崖峭壁的石缝中不出来,因此只能在晚上进行捕捉。记得小时候在苍山上捕捉过猫头鹰,鬼面枭大概也是属于这一类的鸟了。

    中午时分,莫残翻过一座石墙,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天坑。天坑方圆约有数千丈,深有百丈之多,陡峭的石壁上藤萝覆盖,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黑sè野果。往下望去,坑底绿树婆娑郁郁葱葱,似有小动物奔突其间,鸟儿往还,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又是另一番天地。

    自己已经把茅屋翻遍了,只找到这一捆绳索,长度够不到坑底必须另想办法。他沿着天坑边缘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一条斜裂下去的石缝,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到达坑底,只有先由石缝下去,等到绳子够长时再设法拴绳下坠坑底了。看看天sè已经不早,得抓紧时间了,他双手拽紧藤条脚蹬着石缝慢慢的攀下。石缝有点地方十分狭窄,仅够伸进手指,好在莫残只要意念到处双手便如铁钩一般的坚硬有力,可以死死的抠住岩石,尽管这样仍有好几次踏空险些坠崖。

    石缝在天坑半腰处中断了,下半截岩壁光秃秃的如刀削一般,找不到任何抠手的地方,低头往下看了看,估计绳索大致够长,可是拴在哪儿呢。石壁那边的岩隙里倒是长有松树,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横杈也有三丈多远,光滑的岩壁根本无法攀得过去。

    他想了想,伸手从身后药篓里取出小药锄,将绳索的一头牢牢的系在药锄木柄上用牙齿咬紧,然后试着抛向松树的横杈,头几次都落空了,最后终于勾在了一个横杈上,他轻手轻脚的拽紧绳子,手上不能松劲儿否则会脱掉。

    莫残深吸一口气,然后拽着绳索轻轻荡了过去,还好没悠过了头,不然也会脱落,等稳住了身体后,随即拉着绳子缓缓坠下。

    坑底一点点的接近了,大约还有十余丈便可以到达,下面是一个碧绿sè的水潭,波纹不兴,莫残不会游水心里有些紧张,但愿这水深不要没过自己才好。

    就在这时,忽听空中一阵“嘶嘶喇喇”的声音由远而近,凝神望去,半空里一群虎皮sè斑斓羽毛的怪鸟正朝着自己奔来。

第三十章 天坑

    “飞虎!”莫残随即意识到了危险,一旦这些怪鸟割断了麻绳,自己就要摔落到坑底了。他赶紧加速往下溜,可是飞虎转瞬便飞到了跟前,扇动着带有锋利羽毛的翅膀直扑过来,莫残忽觉手臂一疼,已经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渗出了鲜血。

    莫残情急之下,意念集于右手用力朝石壁抓去,“哧啦”一声响,竟硬生生的抠下一团风化了的石灰岩碎屑,然后集中意念用力撒出,几只飞虎被岩屑击中惨叫着跌落了下去。

    其余的飞虎见状一下子散开并向上飞去,开始用利翅锯割绳索,不消数下便已将麻绳切断,莫残感觉心忽悠的一沉便垂直摔下去了。

    “噗通”一声,莫残坠落进了深潭,激起丈高的水花。巨大的撞击力令他一时晕厥了过去,然而体内瞬间却自行作出了反应,关闭呼吸进入了胎息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莫残渐渐的恢复了知觉,睁开眼睛四周全都是墨绿sè的水,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掉进了深潭之中。

    尽管已经是冬天,但潭水却感觉十分的温暖。奇怪,自己并不会水呀,怎么还没有淹死呢?当他意识到这是胎息保护了自己时,不禁喜出望外,原来“缩胎散气功”这么有用啊,看来以后无论什么江河湖海,凭着这一点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莫残胡乱的扒拉着潭水,身子便浮出了水面,原来已是黑夜。他浮到潭边爬上了岸,浑身**的倒在了草地上。

    仰望天空如同是一个圆圆的井口,只能看到一小片的点点繁星,唉,古书中说的“坐井观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空气cháo湿闷热,坑底果然与外面气候截然不同,像是盛夏一般。摸了摸身边,坠潭时自己所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撒落在了水中,没有了干粮还可以撑上数rì,可失去火镰生不了篝火倒是个大麻烦,也不知道这天坑底下有没有什么猛兽,否则恐怕真的难以对付。

    莫残想还是先保护好自己要紧,于是借着天坑口上那点微弱的光线,找到了一颗高耸的大树爬了上去,骑在一个粗壮的枝桠上隐藏在树冠里,这才感觉到安全些了。

    一直挨到天亮,林中的鸟儿开始呱噪起来,鸣叫声此起彼伏,莫残从树上悄悄溜下来回到了水潭边。

    别的东西可以不理,但火镰和弓箭则是必须要找回来的,弓箭可以捕猎,有火便能烤肉吃,反正自己看样子可能暂时也回不去坑顶了,总得想法子要活下去。

    他脱去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裤,**着跳进了水潭,用胎息法闭住呼吸沉入了数丈深的潭底,在昏暗的水里摸索着找寻。不久后,终于摸到了体积较大的弓箭和药篓,但砍刀以及火镰因较重而沉入水底厚厚的枯枝烂叶下,始终没能找到。

    就在上浮的时候,他瞥见了水底下的山崖边有个石窟,于是便手脚齐动的划水过去瞧瞧。他试探着钻进了洞里然后冒头浮出水面,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个天然大溶洞。凭借着水面折shè过来的昏暗光线,隐约看得出有许多石笋和石钟rǔ,溶洞深处隐约有绿幽幽的荧光透出。

    莫残好奇的从水中爬上来,朝着绿光走了过去,发现那光来自石壁上的一个窟窿,扒在豁口处朝里望,原来有条石甬道,甬道的石壁上分布着些散发微弱绿光的萤石,一直延伸到很远。

    莫残听说山里的岩石会被水侵蚀而形成溶洞,有些溶洞会一个个的串在一起如同地下迷宫,万一走进去就会迷失方向而困死在里面。算了,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探秘并不急于一时,他又重新入水游回到潭中,双脚齐蹬浮出水面上了岸。

    天坑底下的树木花草与上面的很不一样,好多植物自己都不认得,这里从没有人来过,说不定会有真药呢,他想。

    莫残把衣裤放到水里洗了洗,连同皮坎肩一起挂在树枝上晾晒,箭囊里面的一百只箭也摊开在了草地上。坑底草深林密,不知里面有些什么毒虫野兽,因此不能贸然进入,相对还是水潭这里安全些,万一情形不对还可以跳入水中躲避。

    他看着坑顶rì头接近午时,衣服也都晒干了,于是穿戴整齐握弓搭箭开始进入密林,天坑方圆不过千丈而已,用不了几天就会走个遍。

    林中蚊虫小咬很多,一团团的围着莫残,由于身穿皮坎肩,它们也不敢靠近。走了很久,除了看见一些松鼠和山鸡野兔外,根本没有什么虎狼等的大型猛兽,大概是天坑范围太小,地方不够它们的生存繁衍吧。各种毒蛇倒是见到不少,翠绿sè的竹叶青,白花蛇以及金环银环蛇都有见到,不过似乎怕人,老远的就躲起来了。

    唉,没有火种,眼瞅着那些肥美的山鸡也吃不到嘴,真有些不甘心,但他又不愿像山鬼那样茹毛饮血,想着就恶心。

    有些树上结满了不知名的野果,看来要吃素了,于是各样分别摘了些,甜酸苦涩的都有,最后选择了一两样可口的多摘点,捧回到水潭边慢慢吃。

    莫残抬头望着百丈之上的坑口,有什么法子能够爬得上去呢。

    阳光很快的移出了坑口,天sè一下子便暗了下来,他不想再爬到树上去挨过漫漫长夜,决定下水钻进溶洞里去睡觉,那里既温暖又安静,不用担心毒蛇和其他动物的袭扰,至于猎杀鬼面枭一事,等想到法子能出天坑再说。

    莫残将硬弓及箭囊挂在树上,掰断几根树枝拿着跳进水里来到了溶洞内,将**的衣裤拧干晾在架起的树枝上,等干了以后穿着睡觉,不然光着身子睡在石头地上肯定会着凉的。

    由于昨晚在树上怕掉下去,因此一宿未合眼,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所以躺下后便很快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莫家邑,自己回到了家中,娘正在忙碌着晚饭,爹问他药铺忙不忙,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他们,梦中的莫残伤感的流下了眼泪。

    当他醒来时,望见水中折shè的光线,发觉已经是白天了。他只套上皮坎肩钻出水潭,此时阳光直shè坑底正好是中午时分。莫残摘下弓箭继续沿着坑底崖壁探索,饿了就摘些野果充饥,到rì暮时分再返回溶洞中睡觉。两rì下来已经绕行了山崖下面整整一圈转回到水潭,竟没有找到一条可以攀登上去的岩缝,看来自己真的是困在天坑里了。

    次rì,他开始在天坑中间的密林中探索,看看能否发现点什么,譬如真药。rì暮时分,当莫残钻出繁密的灌木丛,眼前的场景令他大吃一惊。一大片灌木以及野草被整整齐齐的割断,唯独中间零星的生长着十余株高大的羽状复叶药草,他认得这是“还瞳子”,苍山上所采的植株不过只有四五尺长,而这些竟高达两丈之多,茎粗如手臂。

    “还瞳子”又名决明子,位于中医清肝明目四大草药之首,关键是它在《绝脉要略》中被列为治疗雀啄脉肝绝的真药,莫残不禁心中一阵激动。看这些还瞳子植株长得如此之大,每株荚果只有一枚,像极当年那株老天麻一样,想必是数百年以上的真药无疑了。

    但令他迷惑不解的是,天坑下面难道还另有他人住在这里么?那些灌木野草明显的是被人为割断的,目的是让还瞳子获取更多的阳光与养分,使其生长得更好。若是有人在此坑底隐居和种植真药,那他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莫残四处搜寻,未见有房舍草棚之类的设施,奇怪了,难道这位高人并不在天坑里面生活,而只是在这里种植真药么?若是这样,一定是有通道可以进出天坑,自己便可以出去了。

    天暗下来了,莫残舍不得离去,担心万一与高人错过见面机会,便不知出坑的通道了。

    月sè朦胧,地面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莫残爬上了一棵高大的青冈树,躲在茂密的树冠下,等待着那位高人的出现。

    就在此刻,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凄厉之音,如泣如诉无比苍凉,莫残吓了一跳差点跌落树下。须臾,夜空里又爆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磔磔怪叫,恐怖瘆人,像是在一唱一和,闻之令人顿生鸡皮疙瘩。

    莫残正在惊愕之际,耳边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哧喇喇”的声音,月光下一群飞虎盘旋着落在生长还瞳子的那片地上,扇动着锋利的翅膀在锯割野草和灌木丛......

    这情景令莫残万分惊讶,原来并没有什么世外高人,那些切断的灌木野草竟然是这帮飞虎们干的,真是不敢让人相信。

    朦胧月sè里,一大一小两只黑sè的怪鸟从天而降,盘旋着落在了地上,莫残睁大了眼睛,依稀分辨出其硕大的脑袋和圆脸以及锋利的尖喙,面孔则看不太清楚。两只大鸟相互依偎着走到还瞳子植株下,啄开一枚果荚分食里面的果实。

    武陵山区气候多变,乌云飘来渐渐遮住月亮,天坑内的光线也逐步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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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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