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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1     尘翳txt下载     尘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鬼面灵枭

    莫残意识到这两只怪鸟就是鬼面枭,而且这是一次绝好的猎杀时机,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他没有迟疑,旋即搭弓拈箭,意念注于手臂“嗖嗖”连续shè出两箭,裹挟着十足的内力呼啸着直奔两只鬼面枭而去。

    听到弓弦声响,鬼面枭回过头来,利箭已闪电般来到面前,但见那只小一点的雌鸟猛地挥动翅膀,将一支箭“啪”的击落在地上。而那雄鸟则脑袋一晃,竟然以其尖喙轻松的叼住了飞驰而来的利箭,口一张吐在了脚边。

    这两只鬼面枭犀利的目光瞟向了青冈树,在茂密的树冠中搜寻目标同时长啸一声,飞虎们闻讯“哧喇喇”的腾飞而起,奔着莫残方向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啪”的一道闪电,紧接着倾盆大雨夹带着冰雹忽至,鬼面枭以及飞虎们“呼啦”一声朝着山崖巢穴飞去了。

    莫残见状赶紧溜下了青冈树,冒雨向着水潭狂奔,一头扎进水里潜回到溶洞内才把心放下。太悬了,想不到鬼面枭这么厉害,连利箭都伤不到它,若不是老天突降雷电暴雨,恐怕自己早就被飞虎给割碎了。

    夏先生和尼哦还在茅屋等他带着鬼面枭脑袋回去呢,而自己非但对付不了这怪鸟和那些凶狠的飞虎,而且还被困死在了天坑里束手无策。现在鬼面枭受到袭击后必然有所jǐng觉,也可能正让飞虎们在到处搜寻自己,以后再不能够盲目的出去了。

    第二天,当水面折shè出光线时,莫残悄悄的潜入水潭,但不敢盲目的露头,于是在水面下向上观察,最后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时,才小心翼翼的从水里面探出脑袋来。

    潭边一切如旧,没有见到飞虎也听不到它们飞行的声音,他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岸,大概是它们还不知道自己躲在这水潭下,至少眼下还是安全的。

    莫残背着药篓爬到树上摘了半篓野果,然后赶紧跑到水潭潜回了溶洞,这些果子够吃几天的了。

    夜里,莫残睡不着觉,于是起身再次潜入水潭,悄无声息的冒出头来,想探听一下鬼面枭的动静。

    夜空月sè如水,天坑里一片静寂,莫残躺在岸边草地上仰望星空,思绪回到了故乡大理,想着莫家邑,家里的爹和娘,感觉还是家里好啊。

    正寻思之间,忽闻空中又响起了鬼面枭恐怖的叫声,凝神细听并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夜空,那磔笑声越来越近竟然是冲着水潭来的。莫残大惊,来不及多想便即刻跳入了水中,他并未跑回溶洞,而是紧闭呼吸进入胎息状态,然后隐匿在两尺深的水下。隔着水面,先是瞧见一群飞虎“哧喇喇”的围着水潭上面盘旋,随即那两只雌雄鬼面枭展翅从天而降,落在了岸边上。

    尽管心里有些紧张,但莫残仍旧静静的潜伏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两只鬼面枭耳鬓厮磨的依偎着走到水边,然后俯下脸来饮水,位置恰巧就在莫残的头顶上,隔着尺许潭水,月光清晰的照在鬼面枭脸上,令莫残惊愕不已。

    雄鬼面枭面容苍老,脸上布满皱纹像极了耆年老翁,粗大的尖喙周围长满了白胡须,而那只雌鸟更是老态龙钟的模样,甚至脸颊上还生出成片的老年斑。

    莫残心里一阵激动,这可是尼哦说的老年鬼面枭,看它俩的样子或许有上百岁了。机不可失,如果此刻突然出手定会杀它个猝不及防,顾不得许多了,莫残将意念全力集中于双手之上,猛然间的伸出水面,如铁钩般坚硬的手指分别掐住了两只鬼面枭的脖颈,随即顺势拽进水中直接沉入了潭底。

    水面上引起了一阵sāo动,飞虎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乱作一团,紧贴着潭水乱飞寻找着失踪的鬼面枭。

    莫残不顾鬼面枭的拼死挣扎,硬是死死掐住不松手,过了许久,它们才不再动弹了。

    又过了一会儿,莫残估计两只鬼面枭已经死透了,这才潜回了溶洞将它俩撇在了地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鬼面枭终于捉到了,可是要如何返回天坑上面去呢,莫残想来想去,只有赌一把了,既然已无其他路可走,那么那条绿sè荧光的甬道就是唯一的路,尽管不知道它能通向哪里,总比坐井观天等死要好。

    莫残想到了那十余株还瞳子,那可是难得的医治肝绝症真药,一定得把它们采回来。鬼面枭已死,那些飞虎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不管怎样冒这个险也是值得的。

    清晨,莫残再次出水上了岸,背着药篓手握弓箭悄悄的在密林中穿行,来到了生长着还瞳子那片地的青冈树后面,躲起来偷偷观察。四下里安静得令人生疑,果然不久他就发现了有两只飞虎隐藏在高大的还瞳子羽状叶片的下面,其他的飞虎没有踪迹。

    莫残悄悄拉开弓弦朝着两只飞虎各shè了一箭,箭矢穿透了飞虎的身体,一声未吭的掉落下来。事不宜迟,他冲出密林径直奔到了还瞳子植株下,拉弯茎秆掰下一尺多长的果荚扔进背篓,然后是第二株,当他采了七八个果荚,药篓便已经装满了。

    人不能太贪心,这些已经就足够了,当他转身跑向密林时,身后响起了“哧喇喇”的飞虎群翅膀扇动的声音,它们追来了,莫残头也未回的一头扎进了林中。

    茂密的枝叶阻挡了飞虎们的视线,它们无法追进密林里,只有在树冠的上空盘旋,伺机在空旷处俯冲袭击。莫残净挑枝叶密集的地方迂回着跑向水潭,最后的十余丈没有树木,他猛吸一口气,意念集于双腿飞也似的扑向了水潭。

    飞虎们密密麻麻的俯冲下来,只差一点点锋利如刃的翅膀就扫在了莫残的头上,“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他已经钻入了潭中,飞虎们愤怒的在水面上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回到溶洞里,莫残放下药篓后,心还在咚咚的跳着。歇息过后,他拿起一个果荚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两粒还瞳子,呈菱形约有鸡蛋大小,而普通的还瞳子如米粒般,单只果荚会有上百粒,现在手中的还瞳子毫无疑问是数百年以上的真药。

    他剥开了所有的果荚,点了点共计十六枚,然后拿过箭囊倒出一半的箭,放入还瞳子仔细的扎好囊口。

    可以动身了,莫残穿上衣裤套上皮坎肩跨上弓箭,两只大鸟的尸体则塞进背篓里,然后从石壁上的窟窿里钻了过去,借着微弱的荧光朝甬道深处走去。

    地下的溶洞一个连着一个,有的宽敞如厅,有的狭窄只容矮身爬过,石壁上的萤石越来越少,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最后则是完全漆黑了。没办法只有摸索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感到腹中饥渴,于是坐下来吃了几个野果。休息过后继续再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完全搞不清方向,也分不出白天与夜晚。

    就这样累了就睡,醒来再走,野果也吃光了,前面仍是漆黑一片,不知道今世能否走的出去,他渐渐的产生了绝望。实在饿极时候,就只有从身后背篓中连毛撕扯下一块鬼面枭的肉来充饥,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两只鬼面枭除了脑袋,其余的身子已经全部都给吃光了,最后甚至连内脏也拿来果腹充饥。

    在鬼面枭的肚子里,莫残发现了两枚黄豆般大小坚硬的圆形物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这是什么东西?他望着手掌心里如萤火虫般绿幽幽的颗粒,心想也许是某种结石。在巴山医舍的时候,有病患服下中药排石汤后,也会屙出这类像小石子样的颗粒物,可那些结石并不发光。算了,不管是什么收起来再说,他小心的贴身放好然后继续前行。

    莫残估算着在溶洞里已经转了大概月余了,可还是没能走出这地下迷宫。

    不过莫残却发现溶洞里似乎不像原先那么黑暗了,渐渐的眼睛能够勉强看清周围的石壁和地面,他感到很奇怪,并没有走出地下溶洞,石壁上也不见萤石,难道是与吃了鬼面枭的肉有关么?鬼面枭与猫头鹰一样都是夜视极佳的飞禽,中医食疗中有“以形补形”一说,但也不会这么灵光吧。

    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对雌雄鬼面枭不是普通的鸟,也是真药的一种。大型猫头鹰的寿命大约二三十年,而瞧这两只鬼面枭老态龙钟的样貌起码有上百岁了,动物也与药草一样,越老药力越大,所以老母鸡的营养价值远远高于小鸡仔,老头就是比小孩成熟得多。

    莫残夜视能力大增,再也无需在黑暗中摸索着缓慢前行了,于是速度明显加快。不久以后,他看见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光亮,终于走出了这地下溶洞。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莫残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目光扫过山峦峰谷,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他jīng神抖擞的朝山下走去,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在农户家吃了些东西,便匆匆的接着上路。

    两三rì后,莫残终于回到了黑巫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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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摄魂眼

    当莫残风尘仆仆回到黑巫寮时,夏巴山和尼哦都喜出望外。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夫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夏巴山担心道。

    “有多久?”莫残在黑暗的地下根本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都一个多月了。”

    “竟然过去了这么多rì子。”

    “捕捉到鬼面枭了么?”尼哦问。

    莫残放下背篓,掏出那两只鬼面枭的脑袋,摆在了尼哦的面前。

    尼哦登时大吃一惊,黑眼仁逐渐扩大,几乎掩翳整个眼眶:“这是武陵山数百年的鬼面灵枭啊,你怎么可能捉得到?”

    “它们与鬼面枭不同吗?”莫残问。

    尼哦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何止不同,这是苗疆黑巫千百年来梦寐以求的珍禽奇兽,只闻其名而难觅其踪。娘亲生前曾说过,灵枭百年难遇,其药力高过鬼面枭不知多少倍,你看这雌枭寿斑点点,老yīn之气厚重内敛,雄枭鹤发耆翁,老阳气息浑厚外溢,本姑娘实在是惊叹啊。”

    “它们大概有多少岁了?”

    “起码五百年以上。”

    那肯定是真药无疑了,莫残想。

    夏巴山问起此次进山捕猎的过程,听完后不禁唏嘘叹息不已,当他看到那十六枚还瞳子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兴奋得手舞足蹈,口中不停的说道:“好东西,好东西啊,百年药草,肯定如同那块老天麻一样,能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呢。”

    莫残没有提起那两枚散发着绿幽幽荧光的颗粒,他还是遵循着没必要的事情就不说的原则。

    尼哦开始配制修炼摄魂眼的药液,在盛有青绿sè液体的大瓦罐下点火烧沸,再把那两只鬼面灵枭的脑袋放入罐中熬煮,茅屋内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

    数个时辰之后,灵枭的头骨浮上来了,尼哦将其捞起晾干,然后开始用小铁锯进行切割,雌雄灵枭的天灵盖凸起处用钢针各锥了一个细孔,然后系上布带,最后制作成了一副骨质眼罩。

    “莫残,你需要昼夜带着它,从中间的小孔向外看东西,吃饭睡觉干活做事都不能摘下来,一开始会很难受,以后慢慢视觉改变就会习惯的。此外,每天夜里本姑娘还要为你煎药熏蒸眼睛,明白了么?”尼哦解释给他听。

    “知道了。”

    至此往后,莫残每rì都带着灵枭眼罩,通过中间如同针鼻儿大的小细孔往外瞧东西,简直是太别扭了,尤其是晚上睡觉连翻身都碍事儿。

    一连数月过去了,武陵山已是chūn暖花开的季节。

    有前来解蛊的苗人称,凤凰城最有名的“六指蛊婆”不知被什么人杀死在自家门口,连六指手掌都让人给剁去了,官府追查了好久都没有线索。

    尼哦听了也只是哼了声而已。

    莫残已经发觉自己的视力起了某种变化,原先通过小孔看到的视角十分的狭窄,随着时间而慢慢在扩展,感觉最不同以往的是夜间视物,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漆黑夜晚,也能够清晰的看到很远的地方。

    清明的这天晚上,令他惊愕的异常状况终于发生了。

    月sè如水,山中除了“唧唧”虫鸣声外,万籁俱寂。

    莫残半夜睡不着,于是悄悄起床出了茅屋。他的目光透过灵枭眼罩上的小孔,蓦然看见不远处的那株千年公孙树下yīn暗处似有黑影在晃动,随即jǐng惕起来,从屋檐壁上摘下弓箭,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待得近前细瞧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一团形如老猿般的黑霾正在对着月光吐纳,对莫残的到来浑若不觉,依旧在那儿贪婪的吸着气。

    莫残拿弓箭戳戳那黑影,竟然如烟气一般毫无阻隔。

    “你终于能够看见啦。”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莫残回头望去,见尼哦正坐在轮椅上惊奇的看着他。

    “尼哦姑娘,我瞧见了一个如同猿猴状的黑sè气团在对着月光吐纳,但又不像是真的。”莫残迷惑的说道。

    “它是真实的,这株千年古树天长rì久吸附了很多的yīn气,老yīn聚而成形,因此它每晚出来吸食月华以助修炼。”尼哦解释说。

    “我懂了,那些生有疽痈疔疮人的病灶就是被它吸食去了。”

    “因为那些病都是yīn秽毒气汇聚人体而形成的,也是老yīn气的来源之一,对其修炼极有帮助。”

    “古树的老yīn之气聚成了兽形,但是要化为人形的话还要很多年吧?”

    “仍需几百年。”

    “到时候可以和人同样的吃饭穿衣或者结婚生子了么?”

    “不行,尽管修炼chéng rén形后才有了神智,但还必须依附在人体内才可以如普通人一般,否则遭遇老阳便有可能灰飞烟灭。”

    “什么是‘老阳’?”莫残问。

    “就是太阳,阳光是它们的克星。”

    “哦,这不就是民间传说中不能见rì头的鬼么。”莫残领悟道。

    尼哦微微一笑,说道:“莫残,你现在仅仅才是开始,以后摄魂眼会rì益成熟,到时候会在人世间看到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本姑娘原本以为你要达到这一步至少也得两三年时间,没想到鬼面灵枭的药效这么高,短短数月便开启了摄魂眼,接下去逐步提高功力,再有个一年半载的就成了。”

    莫残盘点了一下自己珍藏的宝贝:鼋甲和百虫仓各小半竹筒、鬼面灵枭肚子里绿sè的‘结石’两粒,还有还瞳子八枚,另外的八枚送给了夏先生。他感觉到很满意,自己初涉江湖便有了三种真药,用掉的天珠就不算了。

    闲暇时,他将这三种真药添加蜂蜜打成了百多粒蜜丸,并用蜡封裹好,分成了三种不同的颜sè。其中白sè是百虫仓,青sè为鼋甲,黑sè则是还瞳子,全部灌进了一个竹筒里收藏好。至于那两粒绿幽幽的灵枭‘结石’,不知道有什么用,先用纸包好贴身收起以后再说。

    书符也有了不小的进展,他的摄魂眼已经能够辨别每张符上是否有注入真气以及气场的大小。

    只是如何令jīng逆行修真的方法始终琢磨不出来,看来只有再去问金丹子,他曾经说过,炼成“缩胎散气功”后就自然打通了大小周天,然后便可以修jīng逆行了。

    一天傍晚,有苗人送来了个发癔症的中年苗家妇女,眼神迷离嘴里不停的说着胡话。尼哦看过之后让莫残瞧瞧她患了什么病,苗人见莫残带着古怪的眼罩也都不以为然,谁都知道尼哦本来就是神秘莫测的黑巫。

    莫残现在看出去的视角已经与不带眼罩时相差无几了,大概是因为双瞳比原来更能吸收折shè光线的缘故。瞧了一会儿,他便看出问题了,在那女人的黑瞳深处隐约有一对血红sè的大凸眼,他把所见告诉了尼哦。

    “凝神再多看一会儿。”尼哦吩咐道。

    莫残遂集中意念于眼,果然发现除了那对凸眼外,女人黑瞳内又渐渐浮现出了金sè的皮疣,最后呈现了一只完整的红眼大苦蠪。

    “是一只苦蠪。”他说。

    “不错,附体的是一只修行了数百年的苦蠪,也就是金蟾,要对付它需要用毒蛇血,莫残,你去捉一条回来。”尼哦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只金蟾也是老yīn聚而成形的吗?”

    “不是,禽兽也有灵气,普通金蟾最多活二三十年,若是机缘巧合汲取了足够多的老yīn之气,则寿命就会相应的延长,倘若寿数过百岁便也懂得修炼了。只是这金蟾仅修炼了几百年,尚未幻化人形便迫不及待的附体,因此不能如常人一般,只会令被附体之人发癔症说胡话,看似疯疯癫癫了。”

    莫残听罢前去山林中转了一圈,不多时便掐着七寸拎回来一条剧毒的活响尾蛇,那蛇不断的晃动着尾巴,发出“沙沙沙”唬人的声音。

    地上的妇人听到响尾蛇的声音后现出极度的恐惧不安,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走,被两个苗家小伙子死死的揿住了。

    尼哦命莫残将蛇杀死,接了小半碗温热的蛇血给那妇人灌了进去。须臾,妇人身子上下狂跳不已,口中破口大骂,那两个强壮的苗家汉子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莫残,你可以摘下眼罩了。”呢哦说道。

    莫残闻言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你已经练成了摄魂眼,不必再戴眼罩了。”尼哦微笑着看着他。

    莫残大喜过望,一把扯去灵枭眼罩,低头看去那妇人身下缓缓释放出淡淡的雾气,一只尺多长喘着粗气的金黄sè苦蠪,正慢慢的爬出来,一对凸眼向上望着莫残,眼里中流露出恐惧之sè。

    除了莫残与尼哦外,在场的其他人谁都没有看见这只金蟾。

    “放它走吧,修炼了几百年也不容易。”尼哦轻声说道。

    那金蟾感激的望了眼尼哦,缓缓的爬走了,最后消失在了树林中。

    妇人渐渐苏醒过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家属们不住的道谢,然后带着妇人离去了。

    原来真有这些灵异的东西啊,莫残自从走出滇西这几年来的所见所闻,令他对人世间有了新的看法,也更坚定了自己修行的决心。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眼黑瞳已经比原来大出了将近一倍,如同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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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走方郎中

    夏巴山知道莫残已经练成了摄魂眼非常高兴,晚上特意的端出酒坛要与他对饮,细看之下,才发现了莫残的双瞳竟与尼哦相同,大得超乎寻常,散发出瘆人的乌光。

    “尼哦姑娘,莫残的眼睛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么?否则将来回到中原会遭到人们歧视,别说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就是走到街上也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夏巴山担心的说道。

    尼哦摇了摇头:“摄魂眼就是这个样子的,娘亲和外婆也都是如此,莫残回不去中原也好,就在这苗疆娶个苗女过上一生也不错哦。”

    莫残找来镜子一照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眼眶内几乎都是黑眼仁,只有眼角处稍微露出一点白,完了,娘要是看见还不给吓坏了。

    夏巴山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鼓动莫残修炼摄魂眼,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将来如何见人呢?也对不起他那瞎眼的老爹和含辛茹苦的娘,原本以为尼哦的怪眼是天生的,没想到也是修炼摄魂眼的后遗症。

    莫残看出了夏巴山内心的愧疚,苦笑一下安慰道:“没有关系,莫家邑没人会笑话的,况且有了摄魂眼能看常人所不能见,还是利大于弊。”

    “不管怎么说,你得有一技之长在江湖上才能立足,从今往后老夫把铃医的所有知识都传授与你,一个有摄魂眼的走访郎中那可是中原独一无二,比那个‘滇西第一儒医’赵鸿儒,将来的名气可要大得多。”夏巴山醉醺醺说道。

    “赵鸿儒是谁,很厉害吗?”尼哦问。

    夏巴山和莫残都笑了,两人又饮了很多酒直至酒坛底朝天,最后都醉了,莫残摇摇晃晃回去自己的茅屋,夏巴山早已同尼哦和好如初,并同居住在了一起。

    次rì,夏巴山正式传授莫残走方郎中的所有知识与技能,尼哦也抽空指点他种蛊养蛊和解蛊的方法。到了夜里,莫残则继续修炼“缩胎散气功”,他想着有朝一rì还要去问问金丹子,究竟怎样才能使jīng逆行来修真。

    一天,夏巴山无意中发现莫残的黑瞳似乎变小了,莫残也是莫名其妙,镜子里的他双瞳真的小了一圈,想想自己平rì里除了学习干活吃饭并无其他异常事,难道是“缩胎散气功”的散气作用?晚上,他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那株千年公孙树下,依旧可以见到那个黑霾老猿在月下吐纳,并且比以前更加的清晰了,这说明摄魂眼并未受到练功散气的影响,相反还有所裨益。

    寒风起树叶飘零,昨夜已经下雪,转眼间来到武陵山已经一年多了。

    莫残学完了铃医的所有知识,眼中双瞳只比常人大稍许再也缩不下去,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反正黑眼睛大显得人更有jīng神。

    这天晚上,茅屋里酒菜丰盛,夏巴山与尼哦为莫残饯行,他第二天就要下山回中原了。

    “夏先生,你怎么把胡子给剃了?”莫残望着夏巴山光秃秃的下巴十分好奇。

    夏巴山从怀里掏出一副假须,呵呵笑道:“老夫的山羊胡留了几十年,吃饭也嫌碍事,所以就剪了做成这副假须送你。”

    “送我?”莫残惊讶道。

    “是啊,”夏巴山得意洋洋的说道,“莫残,官府可能还在通缉我们,有了这副假须,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当然老夫做了剪裁,不然年纪轻轻一把大胡子会让人觉得奇怪。”

    酒桌上,尼哦对莫残说道:“娘亲在去世前曾说过,天地之间除了人世以外,还有一个灵界,只不过俗世之人看不见而已。”

    “灵界?就是神仙住的上天和鬼魂呆的yīn间么?”

    “本姑娘也不知道,据说世间上极少数的地方有与灵界相通的通道,不过只是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开启。”

    “什么时间?”莫残来了兴趣。

    “每个通道开启的时间都不同,具体的娘亲也讲不清楚,只是说各个通道都有不一样的开启密匙,俗世人根本难以知晓通道的位置和密匙。”

    “沟通两界的通道应当有所标识吧。”莫残想了想说道。

    尼哦摇了摇头道:“娘亲只是说祖辈传下来的话,通道附近会发生一些令人解释不通的自然现象,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

    夏巴山喝得满脸通红,拍拍莫残的肩膀说道:“莫残,以后在江湖上行走记得要远离官府,真正体恤百姓的清官很少,大都是些唯利是图中饱私囊的贪官。就拿宜昌知府桂齐来说,为了上贡白熊金胆巴结皇帝老儿,不惜葬送下属十余条人命。尤为可恨的是,竟然为了钱财谋害巫山帮老少帮主和苗凤麟,更使得你我负罪在案而亡命天涯。”

    “我将来一定要收拾他。”莫残恨恨道。

    第二天,莫残粘上了假胡须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夏巴山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塞给了莫残几张银票并告诉他,有机会回到大理就把巴山医舍的老宅卖掉,自己和尼哦则在黑巫寮终此一生,哪儿都不去了。

    “我会来看你的。”莫残含泪说道。

    尼哦坐在轮椅上,默默的望着莫残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一声道:“有了摄魂眼,这孩子一生的命运也就随之改变了。”

    rì暮时分,莫残一身江湖铃医打扮,身背包袱肩挎药箱来到了古丈坪,走进了去年来过的那家客栈投宿。

    “来了,客官。”柜台后之人仍是原先的掌柜王老仓。

    “要一间房。”莫残望着他说道。

    “客官是第一次来到苗疆吧。”王老仓一点也没认出莫残,看来夏先生的假须还真管用。

    莫残匆匆吃了点饭便早早的进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开始策划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首先得设法潜入九宫山真武道观,去禁地找金丹子问明jīng逆行修真的方法,然后应该回到宜昌府去搜集知府桂齐贪赃枉法的证据,再交给一个清官来洗脱自己的罪名。不知道那个襄阳知府查世栋是否值得信赖,按照夏巴山的话,凡是朝廷里做官的大都不可靠。

    次rì一早,莫残辞别王掌柜踏上了返回襄阳府的路,数rì后出湘渡江来到了湖北荆州。

    荆州城古称江陵,素来是富庶繁华之地。进得城来,街上商铺酒肆烟花柳巷,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莫残手摇串铃沿着巷子前行,若想rì后以走方郎中讨生活,连一点实践经验都没有哪儿成。他不敢像施于鹤那样高举串铃过顶,只能选择普通铃医在胸前轻轻的晃动。

    十字街口有一家药铺,门口张贴着一张告示,围了一群人驻足观看。莫残心想不会是缉拿自己的海捕文书吧,于是也凑近前去瞧瞧。

    这是一张求医告示,上面大致是说,城内乌衣巷杜员外家的千金得了种怪病,现重金遍求天下名医诊治。

    “杜家小姐的病已经去过十余位郎中了,可都没有办法治好,杜员外现在是茶饭不思,火上得喉咙都哑了。”人群中有人啧啧叹息道。

    忽闻一阵清脆的串铃声由远及近,莫残抬头望去,见一耆年老铃医身背药箱,腰悬药葫芦高举串铃过顶一路行来,看来这是一位医术相当高明的郎中了。

    老郎中走到跟前停下脚步也看了一眼告示,然后向人打听去乌衣巷的路,问明后一路摇铃而去。莫残随即尾随着跟在了后面,拐了几条巷子后来到了杜员外的老宅前。

    老郎中扭头看见了莫残,微微一笑说道:“老弟也是来给杜家小姐瞧病的么,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莫残点点头。

    老郎中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家仆探出头来,见是又来了郎中忙请他俩入内,领着转过回廊带入了客厅。

    客厅内已有数位本地有名气的郎中坐在那儿,边饮茶边讨论会诊杜家小姐的病情,见新来了两名外地的走方郎中颇不以为然,一般的江湖游医给人的印象都不太好,被认为油嘴滑舌,言过其实,吹嘘的成份居多。

    “二位从何而来?”居中太师椅上的是一位本地名医胡杏林,他慢声细语的问道。

    “在下铃医柳又槐,扬州人士。”老郎中拱手道。

    “这位呢?”胡杏林目光瞟过来。

    “在下铃医莫二,四川僰州人士。”莫残学着老郎中的口吻拱手说道。

    “都是看了求医榜过来的吧?”胡杏林啜了口茶。

    “正是。”柳又槐始终微笑着。

    这时厅外回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锦衣老者匆匆来到面前:“听说又来了两位郎中,快请坐看茶。”

    柳又槐与莫残自报姓名后,有家仆端上茶来。

    “小女自从中秋夜游‘半月会’回来后便得了一种怪病,一个多月来病情rì益加重,老夫真的是心焦如焚寝食难安啊。”

    “可否请杜员外说说小姐的病况。”柳又槐说。

    “这个嘛,”杜员外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小女年方二八,xìng情温顺容貌姣好,在去年城中‘半月会’游玩后便觉人倦怠,茶饭不思,有时还会出现幻觉,对着夜空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后来......”

    “求医不避医,请杜员外务必说出实情,方好诊治。”

    “好吧,此事有关小女蕙兰清白,还要请二位代为保守秘密。”杜员外慎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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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古井

    事情发生于去年中秋之夜。

    荆州城里照例举办一年一次的半月灯会,入夜,丫鬟绿菊陪同小姐蕙兰前去关帝庙赏灯。据绿菊后来回忆说,庙前灯火阑珊人山人海,小姐与她在一卖烤红薯的摊前遇到了一位身穿锦袍,手指上戴着个奇特绿戒的中年书生,那人主动上前搭讪,与小姐似乎挺谈得来,琴棋书画讲得头头是道,随后给她俩看了手指上的绿戒,遂感觉头昏就坐在了石阶上。当她清醒时,那书生同小姐都不见了,直到灯会结束人散尽依旧找不到小姐,无奈只有回来禀告老爷。

    家仆丫鬟连同老爷一齐出门寻找未果,天明时,小姐精神恍惚的自己走回了家里。老爷追问她去了哪里,蕙兰也说不清楚,三个月后才发现小姐蕙兰暗结珠胎怀孕了。

    郎中把过脉后说已经怀了五个多月,老爷不信便又请来几位名医,结果都是同样的说法。与此同时,小姐的病情却日益加重,开始时只是疯言疯语,到后来则经常发癫,甚至谁都不认得了。

    这些日子以来,杜员外遍请荆州城内名医,汤药吃了不少可始终不见有一点起色,于是便张榜告示求医。

    听完杜员外的叙述,柳又槐陷入了沉思。

    这时,荆州名医胡杏林开口说道:“老夫以为杜小姐是受到邪气外侵所致,邪气嘛,不外乎风寒暑湿燥火六邪,自然导致气血不足,脸色黯淡疲乏无力和失眠,特别严重者加上本身体质就较弱,出现痴语疯癫不是不可能,只要连续喝‘四物汤’补气血,病情定会慢慢减轻好转的。”

    “这个在下不敢苟同,若只是感染风邪,孕期怎能不符?此病必有蹊跷。”另一位郎中反驳道。

    “老夫仔细的给杜小姐把了脉,若妊脉初时寸微小,呼吸五至,尺数脉滑疾重以手按之则散,则胎已三月。如今脉重按之不散,实足五六月胎息,或许小姐已有孕在先,他人只是不知道而已。”胡杏林望了眼杜员外。

    “这不可能,小女蕙兰知书达理,中秋节前数月都在家操琴读书,从来都没有离家外出过。”杜员外断然说道。

    “可否让我替小姐把下脉?”柳又槐问道。

    “请跟我来。”杜员外领着他们穿过花廊来到了后院闺房,床榻丝帐内躺着个披头散发,面色暗黄的少女,双目无神的盯着房顶。

    “蕙兰,别怕啊,郎中瞧病来了。”杜员外轻声细语的对女儿说着。

    柳又槐探出手按切蕙兰腕上三关,须臾说道:“小姐脉象弦数且涩,单从母脉上看,实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可是子脉却显示出半年以上的胎息,而且铿锵有力如同成人,实在令人生疑。”

    “那她到底是几个月身孕?”杜员外急切的问他。

    “三个月。”柳又槐语气肯定。

    “这说的什么话,既有半年以上的胎息,又说是怀孕只得三个月,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有人在身后嘟囔着。

    柳又槐未加理睬,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蕙兰中指根部两则,随即口中“咦”了一声,自语道:“‘两扇门’动,原来是外邪侵入所致。”

    胡杏林在一旁接茬说:“老夫早就说是外邪风寒嘛。”

    “柳先生,‘两扇门’是什么?”莫残不忌讳别人看低自己,不懂就问。

    柳又槐赞许的望了莫残一眼,心道此人虚心诚实不耻下问,不像有些郎中滥竽充数却扮作清高。

    “‘两扇门’是经外奇穴,大凡邪气入侵,此穴一定会有所反映。”他解释给莫残听。

    “柳先生,小女的病可有的医?”杜员外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服一粒青囊丸,截住邪气再说。”柳又槐自药箱中摸出一枚青色的药丸,目光与莫残不期相遇,两人会意的一笑。

    丫鬟端来碗水服侍着小姐吞下药丸,众郎中则回到了客厅内饮茶。

    “久闻江湖铃医男用黄鹤丸女用青囊丸,包治百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胡杏林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

    柳又槐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众人闲聊之间,忽见丫鬟绿菊匆匆忙忙跑进来,面色紧张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又发癫了。”

    众人赶紧随杜员外回到了闺房内,见蕙兰躺在床上头发散乱面现青色,嘴里面吐着白沫,四肢在不停的抽搐着。

    柳又槐大惊,急忙取出银针,分刺她的左右手合谷并印堂穴,行针片刻不见好转,遂加刺人中与神庭二穴,蕙兰这才缓缓的平静了下来,但依旧是神智不清,印堂正中呈现出一团青晕。

    “柳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杜员外起疑道。

    “天下百病各有不同,需辨证施治方可,若是一味的服用黄鹤青囊丸,不出事儿才怪呢。”胡杏林在一旁风言风语说道。

    柳又槐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疑惑的说道:“这不应该的呀,容我再查看‘两扇门’。”说罢,取出两根细细的毫针,轻轻捻入蕙兰的右手中指根侧。

    两根毫针先是轻轻的抖跳了一下,紧接着便有节奏的摆动了起来,起先是左右摇晃着,后来便呈连续的颤抖状,如同琴弦一般。柳又槐手指按在蕙兰的手腕上,须臾,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了,冷汗一滴滴的落下。

    “小姐的胎息狂躁怪异,绝非是一般的六邪侵体。”他沉吟说。

    莫残上前按了下蕙兰小姐的手腕,见脉象不同于七绝脉中的任何一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不是一般的六邪侵体,那会是什么?”有郎中问道。

    柳又槐望了一眼杜员外,缓缓说道:“怕是有邪物上身了。”

    胡杏林哈哈笑道:“江湖医生治不了病就说一些鬼话糊弄人,简直贻笑大方。”

    杜员外此时也对柳又槐产生了怀疑。

    莫残凑近床榻,以摄魂眼紧紧的盯住了蕙兰双眼,从她的双瞳中看进去,许久,终于发现黑瞳深处有一个蠕动着的黑色肉团,生有短短的四肢和一根扁平长尾,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众郎中望着莫残奇怪的举动,都感到不解。

    “杜员外,你家这是座老宅子吧?”莫残问道。

    杜员外想了想,说:“这个祖屋还是前朝宣德年间的,大概已有近四百年了吧。”

    “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就让人带你去。”杜员外吩咐家仆领着他四处转转。

    莫残沿着青砖甬道一面走,同时注意观察着有哪些老树之类的,最后来到了后杂院,那里有一口古井。伏在井口朝下望去,水面距井口大约丈许,井沿经年累月被绳子磨出深深的沟槽,井壁则生满了青苔,看起来有年头了。

    他发现这口古井的位置正好在杜小姐闺房的后窗下不远,直觉上感觉有古怪,寻思了片刻后回到客厅。

    “杜员外,不知今晚可否借宿您家?”莫残问道。

    杜员外感到莫残神神秘秘的于是先问他道:“莫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莫残回答说:“是的,但是需要夜里再观察,或许就能知道小姐的病因了。”

    “哦,是这样,当然可以。”杜员外随即命人收拾出来一间客房,并吩咐预备晚餐。

    “柳前辈可否也留下来,我可以向你请教些问题。”莫残邀请道。

    “好,我也正想好好琢磨蕙兰小姐的病况呢。”柳又槐爽快的答应了。

    城内的郎中都告辞离去,听得胡杏林临走时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下子两人省去住店钱了。”

    晚餐的酒菜很丰盛,柳又槐上座,莫残坐下手,杜员外作陪。

    “莫先生,你发现了什么异常么?”柳又槐问道。

    “是的,前辈说得没错,杜小姐确实是被邪物附身了。”

    杜员外一听着急了,忙说:“先生快请讲,究竟是什么邪物?”

    莫残说:“眼下还不清楚,今夜或许能有所发现。另外想问一下,杜小姐生病以来饮食习惯上可有什么异常的改变?”

    “异常?”杜员外想了想说道,“丫鬟绿菊曾经说过有件奇怪的的事儿,有一次她发现蕙兰在房里捉蚊虫吃。”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老宅子墙角不时传来“唧唧”的蟋蟀鸣叫声,人们都已经熟睡了。

    客厅里,莫残和柳又槐以及杜员外三人饮茶等待着。

    莫残看了看天色,说道:“亥子交更已过,可以去瞧瞧了。”说罢带头来到了后院。

    淡淡的月光洒在古井上,显得苍凉和静谧。

    莫残睁大了瞳孔,注意观察井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古井内缓缓升腾起白色的雾气,越积越浓,渐渐的在井沿上凝聚成一个虾蟆形状的白色气团,然后张嘴对着月华吸气吐纳。

    而这些,柳又槐和杜员外两人谁都看不见。

    原来是只虾蟆在作怪,莫残心想,杜家老宅已有四百年来,大概刚建此宅时就有这口水井了。尼哦说老宅古井老树最易集积阴气,久而久之老阴聚而成形,这口古井汲取了四百年的阴气幻化为一只虾蟆。

    此刻,他终于想明白了,在蕙兰小姐黑瞳深处见到的那个长尾巴的黑色肉团,原来竟然就是一只虾蟆的幼虫,俗称“活师”。

    莫残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神秘莫名的表情,这些都被柳又槐看在了眼里。

第三十五章 虾蟆活师

    莫残知道了小姐的病因后心情豁然开朗,转过身来对杜员外说道:“明日请人设法弄一条活的毒蛇回来,小姐的病有治了。”

    杜员外闻言大喜,连夜吩咐下人去办。

    客房内,柳又槐等不及的问莫残:“莫先生,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可否见告?”

    莫残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自幼与常人不同,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古怪的东西。”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本事,老夫从医数十载,尽管看病症猜得到起因,但却没有办法医治,实在是惭愧啊。”柳又槐啧啧叹息道。

    “前辈是如何看出我年纪不大的?”莫残疑问道。

    柳又槐笑道:“你的易容术很不到家啊,光是贴了胡子,可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皮肤光滑细腻,明眼人当然看得出来了。”

    看来夏先生的方法糊弄不了人,莫残沮丧的想着。

    “其实真正的易容术不同于化装,要达到面孔可以随意愿变形才算是能耐,当然只是少变老或者老变少,相貌还是本人,有些演戏的优伶就服用易容丹,一出两个多时辰的戏里可以从十几岁渐渐变为老人,成就了大红大紫的艺名。”

    “真有易容丹么?”莫残好奇的询问道。

    “当然有,不过识此术者大都秘而不传,因此世间常人都不知道而已。”

    “前辈知道如何炮制这种易容丹吗?”

    “略知一二。”柳又槐答道。

    莫残虽然很想知道易容丹的秘方,但也明白自己与柳又槐萍水相逢,人家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

    柳又槐看出莫残的心思,于是说:“老夫这里恰好珍藏有一副易容丹。”

    莫残闻言心为之一动,试探着问道:“前辈,不知这易容丹卖么?”

    柳又槐笑了:“此物千金难买,小兄弟果真想要?”

    莫残红着脸点了点头。

    柳又槐翻身下床,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解开后里面有七粒黑色蜡封蜜丸。

    “这就是老夫多年前从终南山一位高人隐士手中淘来的易容丹,原打算日后出什么事儿留给自己用的,没想到临到老了也没用的上,小兄弟若想要尽管拿去。”柳又槐慷慨的说道。

    莫残愣住了,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果然,柳又槐接着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小兄弟坦诚相告,一解老夫心头之惑。你真的是自幼便能看到别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吗?”

    莫残点头道:“是的,前辈可以仔细的瞧下我的双瞳,是否异于常人?”

    柳又槐探过头来,目光紧盯莫残的眼睛,果然那黑瞳比普通人要大上一圈,而且散发着幽幽乌光。

    “原来世间真的天生有阴阳眼的人,”柳又槐心中释然,遂手中一递,“这七枚易容丹反正老夫也用不着,就送与小兄弟了。”

    莫残急忙说:“无功不受禄,我这里还有些银票可以给你的。”

    柳又槐摇摇头,道:“老夫岂是图利之人,小兄弟切莫如此,见你既然化装要掩饰本来面目,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或许这东西正好用的上。”

    “不瞒前辈说,我在官府那儿摊点事儿,因此想......”

    “不必说了,老夫明白。”

    莫残下床翻开自己的药箱,从底层拿出三粒蜡丸交给柳又槐,说道:“白色的是百虫仓,可治疗雀啄脉肝绝,青色的是鼋甲能医弹石脉肾绝,黑色的是还瞳子也可医治肝绝症,它们都是生长了数百年的药草炮制的。”

    柳又槐闻言一惊:“你是说它们能医七绝脉么?”

    “的确如此,请前辈收下。”

    “唉,”柳又槐长叹一声,道,“这可是药中至宝啊,小兄弟如此慷慨,老夫也把易容丹的秘方告诉你吧。记好了,制作易容丹需每年的六月初六日觅取百岁老啄木鸟一只,用丹砂大青拌粟或饭或米喂之,坚持一年药不可间断。第二年,将鸟去毛捣烂加雄黄一钱,做成药丸七粒,每日清晨向着旭日和水吞服一丸,七日后,脸面就可以随时根据自己的意念变形了。”

    “百岁啄木鸟?”莫残想这又是真药了。

    柳又槐说:“是啊,一般到哪儿去找活过百年的啄木鸟呢,所以找到制作材料实属不易。小兄弟,你在后院古井那儿究竟看到了什么,可否见告?”

    “是一只虾蟆。”莫残答道。

    次日中午时分,家仆手拎着布袋回来了,总算弄到了一条活的土公蛇,又名草上飞,是当地山林里有名的毒蛇。所有的蛇类当中只有它是胎生的,其毒甚烈,咬足断足咬手断手,片刻全身便开始糜烂。七八月毒最盛时,经常啮树以泄其毒,小树片刻就会枯萎死亡,若是吐涎沫在草木之上,人沾染上便生疮身肿,称为蛇蟆疮,最是不易医治。

    莫残让家仆斩去其头接了半碗新鲜的蛇血,然后端着来到了杜小姐的床前。

    蕙兰躺在床上鼻子嗅了嗅,随即大喊大叫的发起癫来,无论怎样都不肯喝蛇血,杜员外无奈只得命人抓住她硬是强行灌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蕙兰开始呕吐,尽是一些污秽之物,然后昏睡了过去。

    莫残翻开她的眼皮,往其瞳孔深处看去,那个黑色长尾的活师已经昏厥不动了,但是并没有彻底的消失,它仍然还在那里。

    不可能呀,黑巫寮苗家女人喝了毒蛇血后,那只金蟾便被逼现形,杜小姐被附身的老阴聚形的虾蟆也理应散去才对,莫残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蕙兰小姐醒转过来轻轻喊了声。

    杜员外大喜,热泪夺眶而出,这可是自生病以来女儿第一次叫爹。

    柳又槐在一旁也是欣喜不已,这小兄弟果然很不一般,竟能以一碗蛇血救了杜小姐。

    “爹爹,我饿了。”蕙兰坐起身来说道。

    “好好,来人啊,快给小姐去拿。”杜员外赶紧吩咐下人去厨房。

    可是莫残心里仍然觉得哪里不对,苗疆的那只金蟾乃是实体修炼了数百年,仍被一碗毒蛇血给逼出体外,古井中的虾蟆不过是阴气聚集而成,怎可能驱之不散呢?

    “小兄弟,怎么啦,有什么不妥么?”柳又槐看着莫残忧心忡忡的样子悄声问道。

    “那只虾蟆没有可能驱不掉的。”莫残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那虾蟆还在?”

    “不,只是一只幼虫‘活师’而已。”

    杜员外走近前来,口中不住的道谢:“莫先生,真乃神医啊,多少荆州城名医都束手无策,被你轻而易举的治好了,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才好。”

    “杜员外,我想今晚再住一宿。”莫残决定今晚再去古井那儿瞧瞧。

    “好好,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行啊。”

    杜员外当即命人准备酒宴,要好好款待这位外乡神医莫先生。

    回到客房内,莫残和柳又槐讨论起杜小姐的病情。

    “我看那只活师只是昏了,但它并没有死,也可能很快就会苏醒,那时杜小姐就会重新犯病的。”莫残说道。

    “嗯,老夫觉得杜小姐脉象奇特,子母脉相悖,尤其是子脉来势汹汹,仿佛与母脉不是一路的,行医几十年头一次碰到这种怪事。”

    “整件事情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莫残说道,“去年中秋杜小姐失踪了大半夜,三个月后发现怀孕,郎中说胎儿已足五个月,但杜员外十分肯定小姐失踪前数月都未离开过家门。前辈昨日诊脉已有六月胎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杜小姐在中秋前两个月就已经受孕,而且是在这所宅子里。若是排除家里的下人,就只有古井里的虾蟆最为可疑了,不过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只会附身,怎么可能令杜家小姐怀上孩子呢?”

    “会不会是小姐有孕在身,虾蟆阴气侵入腹中,导致胎儿畸变而成了活师的模样?”柳又槐分析说道。

    莫残想了想,提醒说道:“丫鬟绿菊说去年中秋之夜,在灯会上遇见个锦衣书生,她看了那人手上戴的绿戒指后便神智不清,随后小姐就失踪了,如果是那天夜里小姐受了孕,到现在也只有四个月而已。”

    “是啊,总而言之,怎么算下来孕期都对不上。”柳又槐叹道。

    晚宴上,杜家小姐听说是一名外乡来的神医救了自己,便亲自来给莫残敬酒。莫残盯着她的瞳孔看进去,发现那活师似乎有只小爪子微微动了下。

    “杜小姐,我想问你点事儿。”莫残说道。

    “神医尽管问,小女子知道的定会如实相告。”杜小姐答道。

    “去年中秋之夜,有关那个锦衣中年书生,你能记起什么来吗?”

    杜小姐面色微微一红说道:“那人大约有三十多岁,对人彬彬有礼,好像给我们看了他手上的一枚绿戒,后来......后来的事儿就记不清了。”

    “再想想,他都说过些什么话?”

    “好像说过他姓沈,是扬州府的富商,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别的真想不起来了。”

    夜里亥子交更之际,莫残与柳又槐悄悄溜出了房门来到了后院里。

    月光下,那只虾蟆仍旧趴在在古井沿上,对着夜空呼吸吐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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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清晨,莫残找到杜员外请其去买几袋生石灰回来,他准备要清除掉那只虾蟆。

    中午,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莫残让家仆把解开袋口把石灰统统倒入古井中。井内立时水花翻滚,蒸腾起阵阵白烟热气,大约一炷香时间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生石灰是驱除阴气的最佳之物,以往乡间下葬迁坟都需要撒上白灰,就是为起到去阴除湿的作用。

    “小兄弟,这回那只虾蟆应该是烟消云散了。”

    “但愿如此吧。”莫残心里依旧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头。

    “我们终于可以离开杜家了。”

    “不,今晚还得再看看。”莫残说道。

    到了晚上,夜空中依旧朗月高悬清凉如斯,莫残与柳又槐两人从亥时末一直守候到了鸡叫三遍天亮为止,古井内始终没有动静,那只集聚了四百年阴气而成形的虾蟆彻底消散了。

    是有点可惜,若是能炼制成一种器物,专门收取这种邪物就好了,或许老阴之气可以归为己用也说不定。莫残在真武道观藏书阁翻阅古籍时,在东汉魏伯阳最早的《周易参同契》版本残书中,找到过有炼制收取阴阳气器皿的方法,自己曾将其背熟记在脑子里,不过要去哪儿弄只大鼎炉呢。

    “小兄弟,这下子放心了吧。”柳又槐说道。

    “是啊,什么地方能搞到只大鼎炉呢?”莫残在自言自语。

    “大鼎炉?”

    莫残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辈,你方才说什么?”

    “大鼎炉,是你说的。”

    “哦,就是可以炼制丹药的那种鼎炉。”莫残解释道。

    柳又槐说:“街上铜铁铺子里有的卖,大约几两到上百两银子一只的都有。”

    莫残摇摇头:“炼丹鼎炉得有些灵气才行,随便用些废铜烂铁化成水浇注的那些作用不大。”

    “那就只有去一些老的道观里寻找,可能保存有数百年以上的老鼎,丹炉炼久了自然会有灵气。”柳又槐提醒他。

    是啊,不知道真武道观里有没有古鼎,魏伯阳说鼎炉好炼丹成色才纯,有事半功倍之效。

    回到客房后,柳又槐开始收拾行装,杜小姐的病根已除他俩可以离开了。

    “小兄弟,离开荆州后打算去哪儿?”柳又槐问莫残。

    莫残踌躇着说道:“我还是不放心,想再去杜小姐那儿瞧瞧。”

    就在这时,家仆急匆匆的跑来说小姐又犯病了。

    莫残和柳又槐赶到闺房时,杜员外已经在屋里了,见到莫残赶紧说道:“莫先生,小姐不知为何又开始发癫了。”

    果然在蕙兰的双瞳中又看见了那只活师,正在手舞足蹈的疯狂蠕动着,病根不是古井里的那只虾蟆,莫残此刻意识到了。

    蕙兰小姐背朝天的趴在床上,四肢蜷缩着口吐白沫,嘴里面胡言乱语着:“二十四桥,四十二桥仍在......冷月无声......蕙兰年年,年年知为谁生,沈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难难赋深情......”

    “老爷,小姐以前犯病时也总是叨咕这几句。”丫鬟绿菊在一旁说。

    “唉,”杜员外叹息道,“蕙兰自幼喜爱南宋姜夔的‘扬州慢’词,发癫时竟也不忘。”

    莫残念私塾时也很喜欢这首宋词,不过此刻心中有些疑惑,于是说道:“小姐犯病时语句颠三倒四不足为怪,但是绝不会把词中的杜郎说成是沈郎,我想这恐怕是与那位中秋夜姓沈的扬州书生有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病因所在。”

    “是啊,老夫听着也觉得别扭,原来词中反衬晚唐杜牧的杜郎被改成了沈郎。”杜员外恍然大悟。

    “为今之计只有先稳定住小姐的病况,之后再追查病因了,请杜员外赶紧去杀一只大公鸡,把鸡血拿来有用处。”莫残吩咐后回到客房,从药箱里取出黄纸与辰砂。

    不多时,半碗公鸡血盛来了,莫残将其调和辰砂然后用手指熏沾在黄裱纸上书写了一张禁制符,以火化灰后撒在水碗里给蕙兰灌了进去。须臾,杜小姐情况稳定下来,陷入了昏睡之中。

    回到客厅后,杜员外忧心忡忡的望着莫残欲言又止。

    在黑巫寮时,尼哦曾经讲过有些修炼了千年以上的灵兽可幻化人形,但仍需附着在人体内混迹于市井之间,一般的它们不会去主动害人,而个别邪恶的则采阴补阳汲取少女**以增功力,这位沈先生便极有可能属于后一类。在武陵山这一年多里,还没有碰到过一个幻化成人形的灵兽,也不知道其有多厉害,自己只不过有了摄魂眼,能够辨识出他们而已,若是斗起来,恐怕是打不过人家的。

    “小兄弟,可有为难之处?”柳又槐看出了莫残低头不语的犹豫模样,于是问道。

    莫残抬头目光接触到杜员外含泪无助的眼神,那是一个父亲悲怆欲绝的神情,令他为之心动。

    “看来只有去趟扬州了。”他打定了主意。

    “扬州?”杜员外一听赶紧说道,“扬州知府伊秉绶是老夫至交,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帮忙。”

    “杜员外,不瞒您说,蕙兰小姐的病根基本可以确定就在那位姓沈的扬州书生身上,必须找到其本人方可彻底治愈,不知可否愿意带上杜小姐同行?”莫残问道。

    “当然可以,不然莫先生走了,小姐若再犯病老夫可就束手无策了。”

    “那么请杜员外准备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扬州是我的老家,出来两年也该回去看看了。”柳又槐欣然愿意同行。

    此去扬州路途遥远,差不多要两千里,杜员外雇了条船走水路。第二天一大早,众人登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扬州,史称广陵,古往今来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不但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也是南北漕运的咽喉,仅当地盐商的资本便已相当于当年户部存银之数,可谓是富甲天下。

    越往下江走,水面越是开阔,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在船上,莫残从杜员外口中对扬州知府伊秉绶有了大致了解。此人号墨卿,乃本朝进士,善诗画,为官甚是公正清廉。为扬州知府期间,曾自创“伊府面”,简称“伊面”,是一种先煮熟后油炸的鸡蛋面,饥饿时下水即吃,亦可生食,是中原最早的速食面,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

    数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扬州府,上岸后雇了两辆马车,直奔扬州府衙而来。

    知府伊秉绶见老友杜贤到访不胜惊喜,定要其入住府衙内,杜员外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绿菊先搀扶小姐入客房内卧床休息,其余人来到客厅饮茶。

    伊知府问明来意,说道:“扬州富商巨贾甚多,首数盐商,其次便是茶商了,城内经营茶叶商户有数百户,其中沈姓不多,此事好查,明日便可回话。”

    晚上,伊知府设家宴为杜员外一行人接风,扬州物产丰富,菜肴十分可口,照例每人面前一小碗伊府面,果然别具风味。

    席间,听到蕙兰小姐的病情由来,伊知府大为惊讶,问莫残道:“莫先生,你怀疑扬州府这位姓沈的书生,可有什么根据?”

    “眼下还只是推测,必须见到本人才能够确定。”莫残答道。

    次日下午,扬州府的捕头王顺便来回禀,扬州府辖内沈姓茶商共有十六人,其中家里有三十岁左右的书生共计五户,请示知府大人是否将他们统统带来府衙问话。

    “不要随意骚扰百姓,可将丫鬟绿菊带去暗中辨认,切莫打草惊蛇。”伊秉绶吩咐道。

    “遵命,大人。”王顺下去了,带着绿菊到那五户沈姓人家私下里辨认嫌犯。

    绿菊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帘偷偷观察,头两天看了四户都不是,第三天在扬州城瘦西湖旁的一座庭院大门外,整整候了数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了这家姓沈的书生出门,正是中秋夜见过的那位锦衣中年人。

    绿菊轻轻敲了敲车板,说道:“就是他。”

    化装成车夫的捕头王顺点了点头,驾着马车回到了府衙。

    “大人,此人名叫沈一郎,其父沈万才是扬州城里最大的茶商,家产万贯,且与朝中多位重臣交好。沈一郎是沈家独子,自幼饱读诗书,中过举人,目前负责打理家族生意,经常往返于江西湖南湖北等茶叶产地,日前刚刚由京城返回扬州。据说每年春茶新下来的时候,他都会去京城里打点。另外还有一桩蹊跷之事。”王顺禀告说。

    “什么蹊跷之事?”

    “数年前,沈一郎因伤寒去世,临下葬的前夜又突然活过来了,而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一心只想着读书为仕,对家里的茶叶营销不屑一顾,此后则醉心于家族生意,而且经营有道,沈老爷欣喜的不得了,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沈一郎始终不愿娶亲,都三十好几了仍是单身。”

    “嗯,这倒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你先下去吧。”伊秉绶转身来到内堂,把情况向杜员外和莫残等人说了。

    “本府可命人传他过来问话。”伊秉绶说道。

    “大人暂时不必,我晚上想先去沈一郎的家附近探查一下。”莫残回答说。

    “也好。”伊秉绶随即吩咐王顺着人给莫残带路。

    晚上,莫残准备好动身,柳又槐说道:“小兄弟,老夫跟你一起去。”两人跟随着王顺手下一名年轻捕快乘坐着一辆马车出发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瘦西湖畔。

第三十七章 沈一郎

    扬州瘦西湖历来有“湖上蓬莱”之誉,“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此湖以其清秀婉约而独异于诸湖。正如本朝钱塘诗人汪沆诗中所云:“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并由此而得名。

    莫残与柳又槐下车沿湖岸漫步,月色清凉如水,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肺腑。

    尼哦曾经讲过,千年幻化人形附体的老阴之气或灵兽,尽管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它们有些天生癖好却是难以完全改变,例如异食癖,极度的洁癖或是肮脏等,但有一共同点,就是喜欢夜里出来活动。

    “沈一郎居所近水,杜家小姐受其影响喜欢食蚊,再加上腹中胎儿呈活师状,因此我怀疑此人很可能是虾蟆或是蟾蜍。”莫残沉吟着说道。

    “你说这沈一郎是只癞蛤#蟆?”柳又槐讶然。

    “或许是借尸还魂。”

    一丝薄云悄悄掩月,湖面上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岸边沈宅内一片静寂,朦胧而神秘。

    “吱嘎”一声,沈宅近水的后门悄悄的打开了,门内走出来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月光下可见其相貌俊朗身形潇洒。

    莫残与柳又槐隐匿在垂柳树后的阴影里,默默的暗中观察着。

    男子手里捧着一只簸箕漫步走上了五亭桥,夜风中传来了深沉的吟诗声:“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在,玉人何处教吹箫。”随即见其手一扬,将簸箕中的东西撒入湖中,水面上浮起一群癞蛤#蟆争抢吃食。

    “喂的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活的虫子。”柳又槐悄声道。

    莫残默默的看着,自从在地下溶洞中食用了灵枭肉后,他的夜间视力提高很多,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出中年男子撒入水里的是活米糠虫,也就是人们常用来喂鸟的那种黄色的小虫。毫无疑问,原先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经病故,此人就是个借尸附体的千年蟾蜍精。

    “我们怎么办?”柳又槐轻声问。

    “先回去再说。”莫残答道,他没有丝毫把握能制服得了这个沈一郎,此刻不便打草惊蛇。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退去,耳边仍听得到他的吟诵之声:“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回到府衙已是子时,伊知府与杜员外都还未就寝,坐在客厅中等候着他的消息。

    “大人,沈一郎确实就是导致杜小姐患病的罪魁祸首,真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死去,现在的只是一只蟾蜍精借尸还魂而已。”

    “若真是如此,本府倒大开眼界了,在扬州府可是奇闻一桩。不过这个沈老爷与朝中重臣交好,沈一郎又是其独子,我们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真凭实据,否则不可贸然的抓捕他,以免惹出麻烦来。”伊知府踌躇着说道。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很难留有证据。”莫残也感到难办。

    “那该如何是好呢?”杜员外急道。

    “杜兄莫急,待本府想一个万全之策。”伊知府安慰道。

    次日清晨,扬州府大茶商沈万才接到知府伊秉绶的请柬,邀其父子俩共赴午宴。沈万才接到知府大人的邀请很是高兴,便与沈一郎早早的赶到了府衙。

    伊秉绶亲自到门口迎接,领着二人来到客厅落座饮茶。

    “沈老爷,本府早就耳闻令郎才貌双全,不但饱读诗书,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伊知府说道。

    “大人过奖了,犬子只是略读了几年书而已,若论书画扬州城谁能比得过您伊大人呢?”沈万才听到知府赞誉一郎,心中自是高兴。

    伊知府打量着沈一郎,此人果然明眸皓齿,相貌俊朗,手上果然戴有一只硕大的翡翠绿戒,看上去不卑不亢且举止得体。

    “大人谬赞,一郎愧不敢当,今日来不知有何见教?”沈一郎拱手施礼道。

    “呵呵,”伊知府笑道,“听闻沈公子至今尚未娶亲,本府想牵线做一回红娘,不知可否愿意?”

    “好哇,好事啊。”沈万才迫不及待的赞同道。

    “大人,不满您说,一郎对娶妻成家一事素来有所畏惧,恐怕辜负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沈公子饱读诗书,岂不知‘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么,如今沈老爷年事已高盼孙心切,沈家香火可都指望你传承下去了。”

    “是啊,知府大人说得有理,一郎,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沈万才也在一旁劝慰道。

    “一郎心意已决,还请大人谅解。”沈一郎态度十分的坚决。

    “沈公子,本府并不是随便替你物色的,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学识均与你相配,而且是伊某多年好友的千金,公子不妨一见。”伊知府说罢也不等沈一郎表态,随即拍了下手。

    杜员外搀扶着蕙兰从屏风后转出,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与沈一郎相对而望。

    伊知府默不作声。

    沈一郎隔着薄纱瞥见杜家小姐先是一愣,目光显示出一种愕然迷离的神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沈郎,自从去年中秋夜荆州一别经年,妾身已怀有了你的骨肉,可君却如黄鹤一去再无音讯,这是为何?”帘内传出杜小姐嘤嘤切切的心酸话音。

    沈一郎面色骤然一变,脱口而出:“你,你是荆州的那个,你怎会记得此事?”

    “沈郎走后,妾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可腹中胎儿乃是沈家骨肉,无奈只好千里寻夫来到了扬州。沈郎,如今难道你还是不肯相认么?”

    在一旁早已听呆了的沈万才刚缓过神儿来,忙不迭的连声说道:“我认,他不认我认。”

    伊知府在旁依旧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沈一郎从开始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冷笑道:“知府大人,这个女子一郎从未见过,她大概是认错人了。”

    “沈郎,如今你的儿子都已经五六个月大了,你想让他出世后就没有爹爹么?”女子话音甚是凄凉。

    “什么,是儿子?好媳妇别怕,还有我这个爷爷呢。”沈万才热泪盈眶的站起身来,激动万分的就要走过去。

    伊知府猛然一拍桌子,正要呵斥沈一郎时,忽见捕头王顺带着沈府管家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不由得眉头皱起,怎么不事先禀报就带人入堂呢。

    但见那管家在沈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话,沈万才脸色大变,急忙过来附身对伊知府耳语两句,伊知府亦是同样的惊愕表情。

    “好媳妇,你先呆在知府大人这里,爹爹有要事先办,回头就来接你。”旋即拉起沈一郎急匆匆的出了府衙。

    伊知府呆坐在太师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帘子掀开,莫残自屏风后出来,方才他模仿着小姐的声音欺骗住了沈一郎,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令沈家父子匆匆离去致使功亏一篑。

    杜员外也着急的问伊知府为何让沈一郎轻松逃脱。

    伊知府怅然若失道:“当今圣上微服私访突然来到了扬州,并且刚刚住进了沈府。”

    “啊,”杜员外听罢也是吃惊不小,不解的问道,“怎么,连你这个扬州知府也事先不知情么?”

    伊知府点点头,说道:“圣上微服私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需要的才知会,其他人一概蒙在鼓里,难怪这些官员们如坐针毡,诚恐诚惶了。”

    “当今皇上怎么会在沈家下榻呢?”杜员外显得有些沮丧。

    “唉,沈家的水很深啊,杜兄,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惊扰了圣驾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伊知府警告大家说。

    柳又槐告辞说要回仪征老家,莫残送其到府衙外。

    “小兄弟,沈家后台太硬了,听前辈一句话,这趟浑水还是不要再趟了,弄不好非但救不了杜家小姐,还会把自个的命也搭进去了,你没见连知府大人都已退避三舍了么。”柳又槐好心劝他道。

    “我知道了。”莫残淡淡一笑。

    回到府衙内堂,见伊知府正在更衣,换上了绣有鸳鸯图案的四品文官补服,口中说道:“皇上来到扬州,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而不去接驾的话,万一龙颜不悦怪罪下来要掉乌纱帽的。”

    “大人,我想扮作随从跟您一同去可以吗?”莫残说。

    “这不行,万一露馅麻烦可就大了。”

    “您不带任何随从的么?”

    “有王顺陪着就可以了。”

    “大人,我只需在沈府门口候着就行。”莫残坚持着。

    “秉绶,就带上他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杜员外救女心切,也帮着求情。

    “好吧,到了沈家以后,你和王顺要听从大内侍卫的安排,不得到处乱跑,明白了么?”伊知府碍不过面子只得同意了。

    伊知府叫人找来一套黑色的捕快服给莫残换上,然后带同总捕头王顺一同乘马车直奔瘦西湖畔的沈府而去。

    在车上,莫残扯去了脸上的假胡须,伊知府和王顺都吃了一惊。

    “在江湖上行医,太年轻了别人都信不过,只有扮相老成一些才有生意做。如今若是让大内侍卫瞧出是化了装的,恐怕会给大人添麻烦。”莫残解释说。

    伊知府淡淡一笑:“当今世人只是以貌取人,哪知莫先生医术如此高明呢。”

    马车一路快跑,只需半个时辰左右,瘦西湖畔的沈府便到了。

第三十八章 探府

    沈府大门紧闭,周边也见不到闲杂人等,外表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

    下了马车,王顺上前叩门,沈府管家探出头来见是伊知府来了,急忙告知身后穿着便装的大内侍卫。

    那侍卫拱手说道:“烦请知府大人稍候,待卑职前去禀告。”

    不多时,那人回来请三人入内,说道:“请伊知府随我前去见驾,你们两个在院内候着。”大门随即重新关上。

    伊知府忙不迭的跟着绕道奔后院而去。

    莫残目光四下里扫去,沈府看起来确实不小,亭台水榭假山池塘,遍植一些奇花异草,此时正值早春,各色鲜花争奇斗艳,阵阵清香之气令人心旷神怡。树丛后以及门廊内都有大内侍卫的身影在晃动,皇上微服私访以前只是在戏文中听道,如今亲眼所见则又是另一番感触。

    “嗨,这不是扬州府王顺么?”一名侍卫领班走过来打招呼。

    王顺认出此人是大内侍卫领班李元通,是上一次皇上出巡扬州时结识的,于是赶紧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大哥,几年不见好像发福了不少,怎么样,这次有没有空,怡春阁的柳红姑娘可是一直念叨着您呢。”

    李元通呵呵一笑,道:“真的么?到底还是江南女人多情啊,不过有空没空现在还说不上,如有时间的话还真想再去会会柳姑娘,那小娘们柔情似水,在京城就很难遇得到。”

    “李大哥真是性情中人,小弟明天就去知会柳红姑娘,让她枕戈待旦时刻准备伺候着如何?”

    李元通闻言哈哈一笑,目光瞥向了莫残问道:“王顺,这位捕快是新来的吧,看着年纪蛮小的嘛。”

    王顺点点头正欲介绍。

    “在下莫二,见过李大哥。”莫残抢先答道并拱手施礼。

    “好说,还是个黄毛小子吧,只要跟着王顺去两趟怡春阁,保管你看上去就会老成多了。”李元通笑着拍拍莫残肩膀走开了。

    廊下门厅内,一青袍老者目光注意到了莫残,见李元通近前便问道:“领班大人,刚才和您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呀?”

    “扬州府捕快,叫什么莫二。”李元通答道。

    青袍老者心中隐约感到不妥,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在湘西凤凰城见过的那个猎户,也就是他杀了六指蛊婆,而现在竟然是一名扬州府捕快,这事儿可就复杂了,他转身走向内堂找到了沈一郎。

    “少东家,扬州伊知府带来了两名随从,一个是总捕头王顺,老夫认得,另一个名叫莫二的人你猜是谁?”

    “是谁?”

    “就是去年在凤凰城杀了六指蛊婆苦欧的那个年轻猎户。”

    “什么?”沈一郎蓦地站起身来,“你没有认错吧?”

    “老夫从来不会认错人。”青袍老者语气肯定。

    “若真是这样,扬州府则有可能事先得悉我们的计划,想抢在我拿到绿斑蝥之前除掉苦欧。”沈一郎忧心忡忡的说道。

    “少东家,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皇上知道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样吧,你把他引到西院那间废弃的柴房去,我要详细的审问他,看看扬州府都知道些什么,记住千万要小心行事。”沈一郎吩咐道。

    “少东家放心,老夫这就去。”青袍老者转身离去。

    前院大门内,莫残正盘算着如何来打探情况时,见一青袍老者走出前厅径直来到面前。

    “王捕头,老夫有礼了。”青袍老者向王顺打起了招呼。

    “哟,原来是阎师父,一向可好?”王顺寒暄答道。

    “还好,王捕头,府中人手紧缺,可否请这位小兄弟来柴房帮帮忙?”

    “当然可以,莫二,这位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八卦掌拳师阎或师傅,现在是沈府大护院,你跟他去吧。”王顺说道。

    “是。”莫残巴不得能深入沈府,正好机会来了。

    穿过花园假山,沿着池塘边来到了西墙下的柴房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莫残一眼瞥见柴房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人,身穿真丝锦衣长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正是沈一郎。

    “噗”的一声,莫残但觉后颈陶道穴一麻便浑身无力萎顿于地。

    此刻他的心中懊悔不迭,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八卦拳师、沈府的护院阎或竟会突然出手。再者,自来扬州后从未与沈一郎打过照面,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莫二是个假捕快,况且作为扬州知府的随从,沈府没有理由下手的,看来自己是卷入什么危险的事情里去了。

    “莫二,本公子问你,去年可曾到过凤凰城杀了六指蛊婆苦欧?”沈一郎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

    莫残心中更加惊愕不已,他们怎么连杀苦欧的事儿都知道了,自己只告诉了夏先生和尼哦,他们是不可能传出去的。江湖险恶真是防不胜防啊,看来今日难逃此劫,问完话随后肯定是要杀人灭口了。

    “少东家,这小子嘴硬让他尝尝老夫分筋错骨手的滋味儿就会说了。”阎或搓了搓手掌说。

    沈一郎点点头:“无论用什么手段也必须要他讲出来。”

    阎或正欲下手却感觉不对,急忙用手一探莫残的鼻息惊呼道:“不好,这小子死了。”

    沈一郎闻言满脸怒气:“一定是你下手太重了。”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顶事儿,老夫只用了六成内力,看他斩杀六指蛊婆的那股子蛮力,以为他......”

    “现在可倒好,什么也问不到了,今晚还要不要给皇上下斑蝥蛊,若他们已有防备,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么。”沈一郎气恼的打断了阎或的话。

    “唉,都怪老夫一时不慎,给少东家添了麻烦,我再去把王顺诳来,他是扬州府总捕头总会知道些什么。”阎或建议道。

    “好吧,这次别再弄砸了,若是伊知府出来就说他俩有事儿先走了。”沈一郎叮嘱他。

    不多时,阎或一个人回来了。

    “他妈的太巧了,刚到大门口那伊知府就出来了,问及莫二,老夫骗他说这小子劈柴砍伤了手,从一个人出侧门找郎中治伤去了。”阎或懊丧的说道。

    “伊知府相信了么?”

    “老夫见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王顺离开了,看样子应该不会怀疑。”

    “好了,事已至此别无退路,今日晚宴上我和老爷都上桌的时候下手,成败在此一举。”沈一郎说道。

    “这小子的尸首如何处理?”阎或问。

    “就锁在这废柴房里,等皇上离开后再毁尸灭迹,那些大内鹰犬眼睛毒得很,别让他们看出破绽,反正现在天凉也臭不了。”

    “是,少东家。”

    沈一郎和阎或说完便走出了柴房,“喀嚓”一声落了锁,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莫残翻身爬了起来,这次又多亏了金丹子的“缩胎散气功”救了他,阎或的那一指当时封闭了督脉的陶道软麻穴,但旋即被散与奇经八脉中的真气冲开。他知道未必是八卦拳师阎或的对手,而且还有一个莫测高深的沈一郎在旁边,自己绝对赢不了,唯一的能逃过此劫的办法就是装死。他现在的胎息程度已经能在两三日内只呼吸一次,因此蒙蔽过去不难,只是耳中听到的给皇上下蛊一事确是非同小可。乾隆爷好赖死活与自己无关,但想想此事若弄好了,自己所获利益则是不小的。如果救了皇上,自己不但能销案光明正大的返回大理,而且还可以揭露宜昌知府桂齐贪赃枉法一事,替苗堂主夏巴山洗脱罪名和报仇,逮住了沈一郎又可救杜小姐,算算真的是划得来。

    打定主意后,他目光四下里一扫,便发现柴房墙壁高处有个小后窗,于是伸手搭住窗沿向外瞧瞧,两尺远的地方便是院墙,从这里逃走最合适了。莫残用力推开木窗扇,轻松的就钻了出去,然后吸气意念集于足下一使劲儿,身子便腾空而起越过了高高的院墙,不过落下时双腿不会卸力,屁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瞅瞅四周无人,于是赶紧偷偷溜走,一路直奔扬州府衙而去。

    府衙内,伊知府和王顺以及杜员外正在为莫残失踪一事发愁。

    “大人,莫二即使劈柴弄伤了手也不可能匆匆忙忙去找郎中,因为他自己就是郎中,再者,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卑职以为其已遭遇不测。”王顺分析说道。

    “是啊,这些都说不过去,可是当今圣上住在沈府,我们根本就没法追查莫二的下落,也只有等以后再说了。”伊知府也是无奈。

    杜员外则在一旁长吁短叹,女儿的病看来是没指望了。

    而就在这时,莫残回来了。

    “大人,莫二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莫残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但没说他装死一事,只是讲当时是在半昏迷中听到的。

    “此事当真?”伊知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二亲耳听到,绝无虚假。”

    “蛊杀当今万岁爷,那可是谋大逆之罪要凌迟和灭九族的呀。”

    “大人,此事应火速奏明圣上,以防不测。”王顺说道。

    “可是万一有误,惊动圣驾罪名亦是不小。”伊知府踌躇不定。

    “大人可否让卑职约大内侍卫领班李元通出来,私下告知此事,听听他的意见。”

    “也好。”

第三十九章 斑蝥蛊

    大内侍卫领班李元通从沈府大门口出来。

    “李大哥,你瞧瞧谁来了。”王顺站在面前笑嘻嘻的说。

    李元通抬头望去,马车上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不由得就是一愣,口中悄声责备说道:“王顺,你怎么把柳姑娘带到这儿来了。”

    “李大哥,小弟提到你来了扬州,柳姑娘立时迫不及待的非要见你,没办法只有带她来这儿与你会上一面,我看你俩还是到马车上叙叙旧。”

    “你这小子,真拿你没办法,好,我去去就来。”李元通回头与门内侍卫打了个招呼,便上前拉住柳姑娘的手上了马车。

    沈府大门内,青袍老者护院阎或鼻子轻哼一声,心道这些人跟着皇上出来也不老实,逮着机会就寻欢作乐。

    李元通上了马车一抬头,瞥见扬州知府伊大人正端坐在车内,不仅大吃了一惊。

    “李领班,切莫出声,你坐下来,本府有要事相商。”伊知府把今晚沈一郎预谋下蛊一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李元通听完后震惊不已,思忖道:“伊大人,何不随卑职一道禀明圣上?”

    “那样必将打草惊蛇,本府出此下策来私下见你,就是防止被他们察觉,我们得商量一个稳妥的办法。”

    “卑职也想如何能在不惊扰皇上的情况下处理好此事。”

    两人在车上小声的商议着。

    过了一会儿,有侍卫过来敲了敲车厢悄声说:“李大人,皇上那边等着您过去伺候呢。”

    李元通应了声,然后磨磨蹭蹭的开车门下来,并随手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旁边的侍卫抿着嘴巴在偷着乐。

    李元通走进沈府大门,瞥见阎或正站在门内了望着徐徐离去的马车。

    天黑了,沈府家宴正式开始,紫檀木圆桌上居中坐着一位面目威严的清癯老者,身着天青sè对襟马褂,扎一条湖青sè束带,头戴一顶西瓜皮帽,这是当朝民间最流行的普通装束,而他就是当今的大清朝乾隆皇帝。

    侧首坐着一个相貌端庄俊美的四十多岁男子,此人略有发福,穿丝质长袍外套一件玫瑰紫sè宽袖马褂,这人是当朝一等忠襄公领班军机大臣和珅。

    下手作陪的便是扬州府大茶商沈万才及其子沈一郎。

    “皇上,扬州此时恰逢长江三鲜之一的刀鱼上市,此鱼味道极其鲜美,一旦过了清明骨坚刺硬则逊sè不少,现在以红烧为最好,清明后就只适合清蒸了。由于时间紧迫,草民寻遍了扬州城,终于找到一条重两斤的刀鱼王请皇上品尝。”沈万才小心翼翼的介绍说道。

    “久闻长江刀鱼味美,尤其是两斤重的刀鱼更是罕见,皇上,这扬州府还有一绝,就是这道‘三头宴’。”和珅在一旁说道。

    “哦,和爱卿不妨说来听听。”乾隆颇感兴趣。

    “淮扬名馔‘三头宴’就是拆烩鲢鱼头、扒烧整猪头和蟹粉狮子头了。尤其是这蟹粉狮子头,是将肥七瘦三的猪肋条肉剁成石榴粒状后制成丸子,以微火焖炖熟后丸子表面的肥肉尚未完全溶化时,其间瘦肉凸起毛毛糙糙如雄狮之头,故称之为‘狮子头’。宋人诗云:‘却将一脔配两蟹,世间真有扬州鹤’,将吃蟹黄狮子头喻为‘骑鹤下扬州’快活如神仙,可见是多么的鲜美诱人了。”

    “和爱卿对美食研究颇深啊,如此,朕倒要试试如何快活似神仙了。”乾隆笑道。

    “皇上过奖了,奴才不过是听闻而已,这次能陪皇上南巡想必是口福不小呢。”

    乾隆目光扫过沈一郎,说道:“沈万才,朕见你的公子相貌颇为不凡,听说当年曾因伤寒病死过一回可是真的?”

    “皇上明鉴,犬子六年前确实因伤寒而病故,入殓之时又突然醒转过来,不然沈家真怕是要断香火了。”

    “朕还听说,令公子已过而立之年,至今尚未娶妻,不知何故?”

    “唉,”沈万才叹道,“草民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要说一郎容貌学识在扬州城也算是佼佼者,慕名上门提亲者数不胜数,可他就是不理睬,伤透草民的心了。”

    “皇上,草民与生俱来的对婚姻有恐惧之感,所以一直未有成家的打算。”沈一郎回禀道。

    沈府前院,阎或正yù返回内堂时,李元通走过来拦住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卑职今天下午私会柳姑娘的事儿,请阎师父暂且保密,千万别传到皇上耳朵里去。”

    阎或嘿嘿一笑,说道:“李大人尽管放心,阎某向来喜欢chéng rén之美,绝不会做那招人厌的事儿。”

    “这我就放心了。”李元通呵呵一笑,拍拍阎或的肩膀,手上突然一较力掐住了他的气舍穴。

    阎或猝不及防,要穴被制登时半边身子麻软,心中一凉知道事情败露了,但嘴上却说:“李大人,阎某不说就是了,干嘛手上这么用力啊,快松手呀。”

    李元通脸sè一板,嘴巴凑在阎或的耳边悄声说道:“阎或,你和沈一郎的事儿穿帮了,别想反抗,若是站在皇上这边或许还可免你死罪,你考虑一下如何?”

    “李大人开玩笑,阎某只是个护院,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李元通挥了下手,有侍卫随即打开沈府大门,由外走进来伊知府、王顺和莫残。

    “莫二?”阎或面sè遽变。

    “阎或,”莫残走上前来说道,“你以为陶道穴那一指能点死我么,你和沈一郎给皇上下蛊的计划我都听见了。”

    “怎么样?阎或,想好站在哪一边了吗?”

    “唉,”阎或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当然是听李大人的了。”

    “这就对了。”李元通出指如风“啪啪”连点阎或背后几处要穴。

    餐厅内,宾主杯觥交错聊得正欢,和珅脸sè微醺的对乾隆说:“皇上,这个沈一郎别看他不曾娶妻,但是对女人可是另有高明手段呢,前些rì子进京来下官便有亲眼所见。”

    “那么沈一郎讲来听听。”乾隆微笑着说道。

    “是,皇上,”沈一郎清了清喉咙,“草民虽立志不成家,但并不妨碍与女人交欢。尤喜十五六岁左右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女,若皮肤细腻光润,音质清亮者为最好。凡与之交,待其情动昏荡之际,舌下津冷yīn液滑流之时,以左手轻挠其右胁下,她憋不住则使其jīng气泄出,此刻上则紧咂其舌吸其气和液咽,下则**吸其**入丹田,如水逆流直上,此乃天池之水归储元阳,依法可吸三次。若其yīn实不过,则退龟少出如忍大便状,待其**自泄采之即可,rì久必将神清气爽体健延寿。”

    “一郎,在皇上面前不得放肆!”沈万才赶紧呵斥道。

    “皇上,草民还有一项秘技,就是这枚翡翠绿戒指。”

    “哦,这戒指有何不同?”乾隆好奇的问道。

    “此戒名唤‘无情戒’,奥妙无穷,戴着它既可久战不泄,又能令少女投怀送抱,草民可否近前为皇上详加解释。”沈一郎把沈万才刚才的jǐng告当作了耳边风。

    乾隆哈哈一笑:“好,若是真有此妙用,朕在宫中岂不是如鱼得水,如坐chūn风了么?”

    沈一郎褪下手指上的绿戒:“皇上此戒有个暗仓......”说着站起身来移步朝乾隆而去。

    “大胆!”突然厅门口有人高声喝道,随即李元通闪电般的冲过来横在了乾隆面前。

    乾隆惊讶道:“李元通,这是为何?”

    “皇上,这沈一郎要用这枚绿戒对皇上图谋不轨,来人啊,速拿下逆贼沈一郎!”李元通一声令下,数名大内侍卫持刀剑当即围了上来。

    此刻,和珅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之sè,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也跟着高喊了一声:“护驾!”

    此刻沈万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嘴里结结巴巴:“一郎,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一郎站在原地未动,面不改sè:“大人们误会了,草民只是想让皇上欣赏一下绿戒而已,并无他意,何来叛逆一说?”

    “是啊,朕也想见识一下沈一郎的秘技,你们小题大作都退下。”乾隆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还不赶紧退下。”和珅在一旁呵斥道。

    “带阎或上来。”李元通一招手。

    沈一郎听到这话才脸sè大变,急忙扭头望去,见两名侍卫压着阎或走进厅来,身后跟着扬州知府伊秉绶和那两个手下的捕快,不由得心生疑窦,莫二那小子不是已经死了么?

    伊知府上前行跪礼,口中说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伊秉绶,这是怎么回事?”乾隆厉声道。

    “皇上,其实沈一郎早已在数年前死去,眼前的这个乃是瘦西湖中千年老蟾蜍借尸还魂而已,去年他去湘西凤凰城找六指蛊婆苦欧买来了一只绿斑蝥蛊虫,就藏在这枚翡翠戒指之中,预谋今晚宴会借机对皇上下蛊。”

    “千年老蟾蜍?”乾隆望了望沈一郎,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伊知府,可有证据?不然惊扰圣驾你是知道后果的。”和珅jǐng告道。

    “回禀皇上,下官有人证沈府护院阎或在此。”

第四十章 千年老蟾蜍

    阎或被推了上来,由于穴道被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跪下!”身旁大内侍卫吆喝道。

    阎或“噗通”跪倒在地,口中战战兢兢说道:“草民罪该万死,都是那沈一郎图谋不轨,小人追悔莫及......”

    “慢慢讲,从实招来。”乾隆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了。

    于是阎或从跟随沈一郎前去湘西凤凰城见六指蛊婆开始说起,一直到预谋晚宴之时对皇上下斑蝥蛊为止,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沈一郎脸色铁青,怒目直视阎或咬牙切齿道:“你竟敢出卖我。”说罢张口“吱”的一声射出一股乳白色的液体喷在了他的脸上,登时白烟升起,“嘶嘶”烧灼的焦糊味儿弥散开来,阎或惨叫连连当即昏死了过去。

    “护驾!”李元通高叫着,侍卫们举刀挥剑朝沈一郎斩去。

    沈一郎冷笑着将身子一抖震碎了衣袍,裸露出布满癞皮凸疣的身子,四肢伏地,“呱”的一声怪叫,那些凸起的肉疙瘩纷纷爆裂,一团白雾瞬间笼罩住了他,靠近白雾的几名侍卫随即晕倒。

    “有毒,快闪开!”李元通口中喊道,同时用身体护住了乾隆。

    白雾中,沈一郎“嗖”的一下窜出,**着扑向窗户“砰”的一声被硬木窗棂挡住当即摔了下来,侍卫们冲上去一阵乱刀将其斩死,可奇怪的是竟然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只有莫残看见,沈一郎身子撞上窗户之时,一个灰黑色的老蟾蜍从他的**内钻出,越过窗棂连蹦带跳的直奔湖边而去。

    莫残意念集于双掌用力一击“喀嚓”将窗户打碎,身形一纵也随之跳出窗口,然后跟着追了下去。那老蟾蜍跃至水边一头扎进了瘦西湖,荡起了一丝轻微的涟漪,过后湖面马上又归于平静。

    莫残呆立在岸边,这家伙回到了水里再想抓它可就难了。

    餐厅内一阵混乱过后,乾隆极为震怒,厉声责问道:“李元通伊秉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对朕不利,为何不事先禀告?”

    李元通和伊知府双双跪下,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伊知府开口说道:“皇上恕罪,臣等也是今天下午才得知,事情源于......”他详细的叙述了今天前来沈府接驾时所发生的变故,以及与李元通设计擒拿护院阎或的经过。

    “回禀皇上,卑职当时听了伊大人的话万分震惊,但又恐万一不确切而惊扰了圣驾,因此才与伊大人设计先行拿住沈一郎的同伙阎或,从其口中得知他俩去年专程赴凤凰城买了斑蝥虫蛊,并证实了今日晚宴时就要对皇上下蛊,所以赶紧前来护驾,幸好皇上有惊无险,恳请皇上恕罪。”李元通说道。

    “嗯,那个莫二在哪儿?”乾隆语气缓和了。

    有侍卫前去瘦西湖边把莫残找了回来。

    “莫二快跪下回皇上的话。”伊知府悄声催促着。

    “免了,就站着回话,你俩也起来吧。”乾隆微笑着说道。

    “皇上,草民其实不叫莫二,名字是莫残,云南大理人,为了探察沈府才假扮捕快跟随伊大人一同前来的。”莫残把今天被阎或打晕后所听到的事儿说了。

    “伊秉绶说你知道这斑蝥蛊,可是真的?”

    “斑蝥蛊并非是下到食物中去的,而是能释放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使人中蛊。凡女人闻到后会神智不清,而男人中此蛊将被养蛊人所控制,即使在苗疆这种蛊也并不多见。”

    “朕见你年纪不大,如何得知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回皇上,莫残是一名走方郎中,在苗疆行过医,故此略知一二。”

    “好,那你再说说这个沈一郎和这只老蟾蜍是怎么回事儿。”

    “莫残在荆州时恰逢杜员外张榜求医,去后发现杜家小姐是中邪了,她曾于去年中秋之夜在灯会上结识了沈一郎并与丫鬟一道中了斑蝥蛊,因神智不清而被沈一郎侵害怀了孕,为了救治杜小姐,我们便一同乘船来到了扬州。杜员外与知府伊大人是至交,所以杜小姐的病况也都如实相告,伊大人以宴请为名试探沈家父子,那沈一郎见到杜小姐果然惊慌失措,证实了中秋夜所发生的事情。昨天夜里在瘦西湖五亭桥上,我亲眼见到沈一郎在给湖中的癞蛤蟆喂食,由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真正的沈家公子多年前就已经病故,而这个沈一郎则是瘦西湖中的一只千年老蟾蜍。”莫残叙述说,但他隐去了自己有摄魂眼的事儿。

    “回禀皇上,阎或已经被毒液烧死了,另外卑职找到了沈一郎丢下的绿翡翠戒指。”有侍卫禀告道。

    “快呈上来给皇上过目。”和珅在一旁说道。

    “且慢,”莫残赶紧制止,“可否让草民先看一下,万一内有机关恐惊扰了皇上。”

    “嗯,拿去给莫残看一看。”乾隆点头道。

    这是一枚颇大的绿翡翠白金戒指,戒托处有一揿钮,做工十分精细。

    “大家闪开些。”莫残说道,然后屏住呼吸轻轻的按下揿钮,一股无色无嗅的气体喷了出来,在摄魂眼里可以看到是一种淡黄色的蛊烟。

    待烟散去之后,莫残对乾隆说道:“皇上,方才有毒烟喷出,这只斑蝥蛊虫应该就在这枚戒指里,待草民打开绿戒令其现形。”

    乾隆点头默许了。

    莫残仔细瞧了瞧,发现了暗藏机关所在,然后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翡翠戒面,果然里面有一个暗仓,一只小如豆粒般的绿色斑蝥蛊虫正瞪着两只凸眼警惕的望着他。

    “皇上,斑蝥俗名叫做‘放屁虫’,普通放屁虫喷出的烟雾可令人皮肤刺痒疼痛和眼睛流泪红肿,绿色斑蝥在山野之间并不存在,它是人工培育的,这种毒物还是杀灭掉的好。”

    “不忙,朕若是留着它带回宫里,嫔妃们又有新的宠物了。”乾隆呵呵笑道。

    “万万不可,皇上,这绿斑蝥是以养蛊人的口水喂养的,只认主人沈一郎,若是宫里人被毒烟迷到,便会受到原来主人的控制和驱使。”莫残赶紧制止。

    “即是这样就灭掉它吧。”乾隆无奈的说道。

    “皇上,草民想用它反噬来逼湖中的老蟾蜍现身。”莫残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准了。”乾隆爽快的答应了。

    这时,李元通上前禀告:“皇上,这沈一郎的尸首一滴血都没有,应该是数年前就已被湖里的老蟾蜍借尸了。”

    乾隆板着脸说道:“你去把沈万才给朕拖上来。”

    “冤枉啊,皇上,草民哪里知道这个假一郎竟是个蟾蜍精......”沈万才哭天喊地的直喊冤,裤裆里屎尿俱下,四周一片臊臭之气。

    乾隆噤了噤鼻子挥挥手,说道:“将沈万才押入扬州府大牢严加审讯,家产查抄没入国库。”

    沈万才被拉下去了,“冤枉啊,冤枉......”之声不绝于耳。

    乾隆目光望向了莫残,赞许的说道:“莫残,这次你护驾有功,都想要点什么赏赐啊,就把这座沈府宅邸赐给你如何?”

    “草民不要赏赐,只想揭发一名贪官。”

    “哦,那倒说来听听。”乾隆含笑说道。。

    于是,莫残就把宜昌知府桂齐与闵夫人和薛子风暗中勾结,如何毒杀了老帮主父子掌控巫山帮并分取利益,诬陷自己与夏巴山,结果遭到宜昌襄阳两府通缉一事说了,还顺便提到桂齐为了白熊金胆而死了十余名侍卫的事情。

    “皇上,那些死去的侍卫和傅药师让莫残拼死送回白熊金胆,就是想着官府能够多给家属一点银两,以便失去男人后,家中老少日后的生活能宽松些。”

    乾隆听罢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原来朕的眼疾竟然葬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个桂齐实在是可恶之极,和爱卿......”

    “臣在。”和珅应道。

    “这事儿着你去办,若调查属实,替朕把这个桂齐的脑袋给砍下来,财产充公发放给那些为朕冒死上山取药的侍卫们遗属,以慰死者之灵和彰显朕的体恤之心。等莫残抓住那只老蟾蜍之后,你们就一起赶去宜昌府吧。”

    “臣遵旨。”和珅紧忙说,这种查抄贪官的事儿是最有油水可捞的了。

    乾隆回过头来对伊知府等人说道:“伊秉绶李元通,你俩也算是护驾有功,朕回京后自会另行封赏。”

    两人赶紧跪叩谢恩。

    “怎么样,莫残你还没有回答朕,这座沈宅赏赐给你如何呀?”乾隆微笑着说道。

    “莫残,还不谢主隆恩。”伊知府在一旁拽拽莫残。

    “皇上,草民想要另一种赏赐。”莫残不为所动。

    “哦,那是什么?”乾陵笑问。

    “想要一只大鼎炉。”

    “什么?”

    “就是可以炼制丹药的那种,要有灵气的。”莫残手里比划着。

    乾隆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连一旁的和珅与伊知府也都忍俊不已。

    “和爱卿,哪里有带灵气的炼丹鼎炉,给他找一只来。”

    “回皇上,要说有灵气的嘛,”和珅想了想,说道,“当属南粤罗浮山冲虚观的飞云鼎,据说是当年葛洪炼丹时使用过的,不过冲虚观将其视为圣物,恐怕不会轻易出手。”

    莫残心中暗道若是著《抱朴子》一书的东晋葛洪用过的鼎炉那可是个宝贝,绝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自己倒不奢望占有那只大鼎炉,能用用就不错了。想到这儿,于是开口说道:“皇上,草民并不是要其归为己有,只要他们允许我能用‘飞云鼎’炼上一炉也就心满意足了。”

    乾隆松了一口气,否则君无戏言,话既已说出口,罗浮山老道们万一不买账岂不大煞风景么,于是赶紧说道:“和爱卿,给朕拟一道旨,让那些老道们破破例,给莫残炼上一炉好了。”

    “臣遵旨。”和珅答道。

    乾隆一摆手:“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乾隆回到自己住的房里,心中的疑惑依旧未解,这个远在扬州瘦西湖里的老蛤蟆想要控制朕,其幕后主使者又会是谁呢。

第四十一章 交易

    回到扬州府衙,伊知府紧绷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杜员外听完发生在沈一郎身上的变故也不禁愕然,但随即依旧是愁容满面,蕙兰竟然**于一只老蛤蟆,而且肚子里的怪胎生出后万一是只活师岂不麻烦了。

    “杜员外,我已经想好了主意,今晚就去找那只老蟾蜍,请你带上杜小姐同行。”莫残说道。

    “但凭莫先生吩咐,老夫只是希望小女能尽快摆脱这个噩梦。”

    “那好,今晚子时我们再去瘦西湖。”

    莫残说完回到客房,深夜一时之间找不到公鸡,只有咬破自己指尖以鲜血调和辰砂书写了一张禁制符。

    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洒在瘦西湖五亭桥上,四下里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此桥建于乾隆二十二年,是巡盐御史高恒以及扬州盐商为迎合皇上南巡而造,上有五亭,下列四翼,十五个桥洞彼此相通。

    子时许,皓月当空,各洞衔月争辉倒挂湖中,水面上雾霭朦胧尤显扑朔迷离。

    莫残让马车停在了湖畔,请杜员外等在那里,自己则搀扶着杜小姐沿莲花堤走上了五亭桥,然后席地而坐。

    莫残取出禁制符摊在地上,随后开启指上那枚翡翠戒指暗仓,将绿斑蝥倒在了黄色的符纸上,开始用一根缝衣针轻轻的戳弄蛊虫。

    绿斑蝥愤怒的撅起屁股想要喷射毒烟,但却被符给禁制住施放不出来,因此越发的恼怒,两只小小的突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杜小姐在对面闭着眼睛依栏杆而坐,表情萎顿,她的神智还是不清。

    莫残见识过老蟾蜍口吐毒浆的威力,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因此他想与其做一场交易。

    绿斑蝥是用老蟾蜍的口水喂养的,所以两者的心灵息息相通,他相信只要一直刺激下去,老蟾蜍一定是会现身的。

    钢针的力度越来越大,蛊虫在原地不停的打转,“叫你不出来。”莫残将针从绿斑蝥的屁股眼儿里捅进去,那小虫六足乱颤疼得死去活来。

    “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灰黑色的阴影飞上了五亭桥,落在了杜小姐的身上。

    “莫二,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何如此折磨老夫?”杜小姐睁开了眼睛,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终于肯出来了,”莫残扔下手中缝衣针,摄魂眼盯着蕙兰,“老蟾蜍,我只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坏了老夫的好事,没什么可谈的。”

    “是么?你若是不肯交易,明日皇上就会派人来掘堤放水抽干瘦西湖。”莫残恐吓老蟾蜍。

    “那也奈何不了老夫。”杜小姐脸上现出不屑的神情。

    “可能是奈何不了你,但你那些蛤蟆子孙可就遭殃了,你想让它们一个个被捉去,挤出蟾酥来制药,然后剥皮斩肉送去饭馆里做下酒菜么?”

    “你......”杜小姐瞠目结舌,脸胀得绯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莫残心想这下击中要害了,于是口气和缓下来说道:“交易嘛很简单,你化去杜小姐腹中胎儿,我也不为难你,尽可在这瘦西湖中颐养天年或是继续修炼,但绝不能上岸再去害人了。”

    杜小姐半晌未作声,不知道老蟾蜍在想什么主意。

    “你保证乾隆不会掘堤放水?”

    “我保证,明早就去禀明皇上说你已经死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好,老夫愿意同你交易,但是却解不了杜小姐腹中胎气。”

    “这又为何?”莫残心下恼怒,救不了蕙兰这算什么交易。

    “你知道,所有修炼千百年以上的灵兽都会长有一粒妖丹,越是年久则越大。老夫与杜小姐交媾之时一下没能把握住自己,竟然泄了精致使其受孕,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但现在若让我化去她体内胎气,则只有喂她吃老夫的妖丹才办得到,不过妖丹一去老夫也就死了,所以确实没有法子想了。”

    莫残听罢心里凉了半截,寻思了老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问道:“老蟾蜍,克制蛙类的天敌灵禽的妖丹可否化解杜小姐的腹中胎气?”

    “什么灵禽,公鸡之类的可是不行。”

    “鬼面灵枭。”莫残嘴里冷冷吐出这几个字。

    “啊......那当然可以,不过灵枭十分罕见,可不容易轻易捕获到。”

    “正巧我这儿有两粒。”莫残伸手从贴身内衣里掏出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展开,露出那两粒绿幽幽的“结石”。

    杜小姐脸上现出恐惧之色,口中急忙说道:“且慢,等老夫出体之后再喂她,否则会毒杀老夫的。”

    “怎么,你已经修炼千年竟会怕五百年的灵枭妖丹么?”莫残有些不解。

    “没办法,这就是天敌使然。”

    “你先别忙着走,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是谁在幕后指使你给皇上下蛊想要控制操纵乾隆的?”

    “你要干嘛?想去告发么?”

    莫残摇了摇头:“这与我有何相干,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是和珅。”杜小姐诡异的一笑。

    “好了,你可以离开杜小姐了,我要喂她灵枭妖丹。”

    “绿斑蝥可以还给老夫么?”

    “不行,难道你还想去害人么?”莫残伸脚踏去将斑蝥蛊虫碾成了肉泥。

    “唉,老夫走了,以后别再来烦我。”杜小姐说完又陷入了原先神智不清的萎靡状态,一道黑影钻出她的身体纵深跃入了水中,湖面上响起轻微的水花声。

    莫残拈起一粒鬼面灵枭的妖丹轻轻送入杜小姐口中助她咽下,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杜小姐缓缓睁开了眼睛,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看情形依旧很虚弱,莫残自其眼中望进去,原先的活师肉团已经全然不见了。

    “莫先生,我们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蕙兰小姐已经恢复了神智。

    “此地是扬州瘦西湖,说来话长,你爹杜员外还在湖边等着呢。”莫残搀扶着她走下了五亭桥。

    瘦西湖边,杜员外来回不停的踱着步,望眼欲穿的盯在莲花堤上,最后终于望见两个人朝这边缓缓而来,于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远远的看见女儿蕙兰呼唤着“爹爹”奔了过来,他心里头一热禁不住的老泪纵横,紧紧的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第四十二章 钦差副使

    深夜的扬州府衙内,伊知府夫妇仍坐在客厅里一直在等候着他们的消息。

    当见到莫残回来,而且杜小姐已经恢复了神智时,大家都非常高兴,伊知府赶紧命人把早已经备好的酒菜端上来。

    “伊大人,杜小姐体内的东西已经除去,但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将养数日就没事儿了。”莫残说。

    “那只老蛤蟆呢?”伊知府问道。

    “死了,连同那只绿斑蝥蛊虫。”

    伊知府见莫残不愿细说,也就不好再问,不管怎样今天多亏了莫残,救驾可是天大的功劳,不但有赏赐而且还会加官进爵。

    “此事已了,莫先生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莫残想了想,说道:“先同和珅一道去宜昌府揪出那个坏蛋桂齐,给苗堂主报仇,然后等官府销了案就好回家了。”

    杜员外心情格外高兴,频频给莫残敬酒,直到喝得头晕了才回房休息。

    次日,伊知府陪同莫残前往沈府,乾隆问明老蟾蜍和绿斑蝥蛊虫均已被消灭,龙颜大悦,遂命和珅带同莫残即刻启程前往宜昌府。

    杜员外尽管女儿已经无碍,但仍是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同行,莫残问过和珅后便请其一道上船。

    和珅与莫残乘坐着官船由扬州启程溯江而上,沿途一站一停,各地官员纷纷宴请送礼。莫残不愿意下船,和珅也由得他去,只是命人好酒好菜的款待着。

    夜晚,莫残睡不着觉便坐在船头上,望着江心月白勾起了阵阵思乡之情。自从当年那个雨夜离开大理城后至今已有数年,自己都十六岁成人了,个子也比原先高出一头,都不知爹娘能不能认出来了。唉,他们在家中是如何的煎熬度日,想到这些心口就发热,恨不能一下子飞回到滇西。

    自扬州出发前和珅交给莫残一道圣旨,是下给广东博罗县罗浮山冲虚观的,大意是说莫残奉旨前往冲虚观,以当年葛洪的飞云鼎炼制一炉丹药。

    其实莫残并非要什么丹药,而是想炼制一只可以收取老阳老阴之气的器皿,这还是在真武道观藏书阁时,由东汉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残书中找到的方法,不过圣旨上说只能炼一炉,因此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炼废了就再无机会。

    这些日子天气一直晴朗,每当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候,莫残便吞食一粒易容丹。连续七日,到第八天的时候,他想试试效果如何,便一个人躲在自己的舱房内面对着镜子,先是发动意念要自己变老一些,须臾真的感觉到脸上的皮肉渐渐松弛下来,镜子中的自己正在逐渐的老去,最后甚至连鬓角都斑白了,若不是镜中人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眸,简直就像爹爹莫文理一个模样。

    莫残再施加意念变回原状,皮肤立时收紧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简直太神奇了,大千世间真的是无奇不有,回到莫家邑时要不要变老一点吓吓娘呢,最后想还是别吓她了,娘承受不住。

    杜小姐身体日渐复原,杜员外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官船走走停停,一路迎来送往,十余天后才磨磨蹭蹭停靠在了荆州。杜员外父女俩下了船,千道万谢并请莫残有空再来荆州以尽地主之谊。

    和珅则命人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到襄阳府,不知搞什么名堂。

    这几日,和珅大概礼收得多了整天乐呵呵的,午时过后叫人唤莫残来到他的舱室。

    “莫残啊,明日就要抵达宜昌了,一路上你也见到老夫应酬很多,没时间同你聊聊,今日得闲想问你几句话。”

    “和大人请说。”莫残心想这个和珅位高权重,相貌也算是个美男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不知为啥还要给皇上下蛊呢,人都说江湖险恶,这朝中恐怕还要险恶上十倍。

    “老蟾蜍果真死了么?”

    “是的。”莫残知道和珅起了疑心。

    “怎么死的?”

    “是被绿斑蝥蛊虫反噬而死,越是厉害的蛊虫反噬就越凶险,像金蚕蛊也是这样,这在苗疆人人都知道。”

    “嗯,好吧,莫残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听说你是大理人?”

    “是。”

    和珅把桌子上的一个纸袋推给莫残:“这是给你的,回家以后好好孝顺爹娘,没事儿就不要出来乱跑了,江湖上是很危险的。”

    莫残接过纸袋往里一看,哇,里面全是银票,不由得惊讶道:“大人,这是......”

    和珅嘿嘿一笑:“拿着吧,你应得的。”

    他这是要封我的口,莫残心里明了,自己从未想过要去皇上那儿告发他,你们君臣之间的内斗管我什么事儿。手中的银票反正是那些贪官送来的钱,不要白不要,干脆留着回家给爹娘在大理城买新房子,娘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赶山路卖菜了。

    “谢和大人。”莫残堂而皇之的将纸包揣入怀里,拿了和珅的钱就更不好意思去说人家的坏话了。

    “莫残,你与本钦差一同办案就是钦差副使了,这个桂齐贪赃枉法定要把他处斩,以遂了你的心愿,事成之后撤案还你清白之身。怎么样,想不想以副使的身份去宜昌府抖抖威风?”和珅笑着说。

    “当然想。”莫残兴奋的说道。

    回到舱房内,莫残打开纸袋点了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足足有两万两银票!这要拿给娘不知她有多开心呢,除了买所大宅子外还要给他们请几个佣人,也该让爹娘享享清福了。

    两日后,官船抵达宜昌府,知府桂齐率当地官员前来迎接并安排住进了驿馆,晚上则在府衙内设宴为钦差大人接风。

    宴会开始前,襄阳府知府查士栋携守备刘兴武也来到了宴会厅,令在场的宜昌官员感到意外。

    “坐下吧,这是本钦差命他们过来的。”和珅淡淡的说道。

    陪同坐在和珅旁边的桂齐悄声说:“和大人,下官有份厚礼要孝敬大人。”

    “不忙,等酒宴结束后本钦差自会向你索取的。”

    “谢大人赏识,”桂齐满心欢喜的说道,“和大人,酒宴是否可以开始了?”

    “等等,钦差副使正在更衣,等他到来再开不迟。”和珅回答。

    副使?桂齐望着和珅身边的空位寻思着,那会是谁呢。

第四十三章 辩罪

    不多时,一个身穿不太合体的从三品石青色孔雀补服的年轻官员走进了大厅,来到和珅旁边的位置大大方方的坐下。“老夫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钦差副使莫大人。”和珅郑重其事的说道。

    桂齐赶紧拱手施礼:“下官宜昌知府桂齐参见莫大人。”心下暗自寻思着这个莫副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襄阳知府查士栋此刻也有同感。

    “免礼。”莫残喉头长出童音已改,早不似几年前的声音了。

    “桂齐,酒宴可以开始了。”

    “是,大人,”桂齐站起身来手端酒杯说道,“和大人莅临宜昌,乃是我府之荣幸,下官代表同僚首先敬和大人。”

    和珅举杯象征性的抿了一下。

    “这第二杯酒要敬钦差副使莫大人,大人年轻有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众官员纷纷称是:“不可限量,真是不可限量啊。”

    莫残端起酒杯,说道:“桂大人,听闻你捕猎到了世所罕见的白熊金胆上贡皇上,功劳可是不小啊。”

    桂齐满面红光自得的回话道:“那是,圣上龙颜大悦直夸下官办事得力。”

    “不知为这金胆总共死了多少人呢?”

    “这......”桂齐一下子卡壳了,脸色胀得通红,“下官,下官不知副使的意思是......”

    莫残把酒一饮而尽,冷冷问道:“死者遗属每户给了多少银两?”

    “二,二十两。”桂齐结结巴巴的说。

    “那么皇上赏赐了你多少?”

    “这......”桂齐眼光瞟向和珅,见他似乎无动于衷,只得说道,“一万两......黄金。”

    和珅发话了:“桂齐呀,十余名侍卫送命,每户只得二十两银子,你这心是不是有点黑了。”

    桂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连声道:“下官处置失当,处置失当。”

    此时在座的宜昌府官员心里直喊痛快,其中有对其专横跋扈不满的,也有为殉职侍卫不平的,还有人则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不一而足。

    “本副使还听说,桂大人常年包养一位色艺双绝的青楼名妓,何不请她出来为和大人歌舞助兴呢。”

    “有如此佳人可不能只顾着金屋藏娇,怎么也得让大伙见识一下,你们说呢?”和珅呵呵笑着目光扫向了众人。

    “是啊,桂大人,请出来见见嘛。”人们纷纷附和着。

    “误传,纯粹是坊间误传,下官哪有此等事。”桂齐急忙否认。

    “听说是叫嫣儿,对吗?”莫残紧盯不放。

    和珅把脸一板,说道:“桂齐,欺瞒钦差可就等于欺瞒皇上哦。”

    桂齐一身冷汗:“下官不敢,那嫣儿不过是下官的旧相识而已,如今年老珠黄,怕污了和大人的眼。”

    “废话,老夫久经沙场什么人没见过,还不赶紧请出来。”和珅嗔道。

    “是,下官这就去叫。”桂齐揩去额头上的汗,招手命人即刻去喊嫣儿来。

    其实闵夫人就在内堂,听闻钦差来到宜昌府,她早就想结识这位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和珅大人了。

    “嫣儿参见和大人,”她近前深深道了个万福,仍旧未改青楼女子的习性,对着和珅妩媚的一笑,眼含秋波的说道,“久闻和大人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妾身有眼福了。”

    桂齐在一旁则尴尬不已。

    “桂大人说你人老珠黄,老夫看未必,虽说是徐娘半老还是风韵犹存嘛。”和珅嘿嘿道。

    闵夫人脸色一红,故作扭捏之态嘤嘤说道:“大人羞煞妾身了。”

    堂上众人无不私下里窃笑,都看出这位钦差大人好似在故意羞辱桂知府似的,因此都等着看笑话。

    “桂大人,这位嫣儿据说是有夫之妻可是真的。”莫残继续追击。

    “这......”

    和珅哈哈一笑,说道:“看不出桂大人有此癖好嘛。”

    有官员已经笑出声来,随即又赶紧憋住。

    闵夫人故作生气的样子,小嘴一撅道:“妾身未嫁之前就与桂大人熟识,况且先夫已亡故多年,蒙桂大人垂怜这才要好的。”

    “是,下官也是见其年轻丧夫甚是可怜,所以才施以援手。”桂齐赶紧说。

    “不知嫣儿先夫死于何病?”莫残问道。

    桂齐心想这个钦差副使为啥老跟自己过不去呢。

    “先夫死于心绝症。”闵夫人答道。

    “他儿子也同样死于心绝症是么?”

    “是。”

    “本副使倒是听闻巫山帮闵老帮主父子俩都系中了‘五毒心绝散’而死,可是真的?”

    在座的官员们都听出火药味儿渐浓,个个心里头忐忑不安,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

    “胡说,钦差大人莫要听信谣言,妾身已经够可怜的了,什么人还要雪上加霜啊......”闵夫人眼睛一眨,竟自流下了泪水。

    “是啊,大人,下官亲自去勘验过,确实是因患心绝症误诊而死,当年勾结巫山帮苗凤麟的庸医夏巴山师徒,下官三年前就已发海捕文书通缉了,不过还没落网而已。”桂齐赶紧回话道。

    莫残继续深追不舍:“夏巴山师徒和苗凤麟不是都关在巫山帮地牢里了么。”

    “是,但他们又都从地牢里逃跑了。”

    此时和珅面无表情的说道:“桂齐,这些人既是自巫山帮里逃走,属于民间江湖恩怨,为何要官府出面刻以逃狱罪名遍发海捕文书通缉呢?你与巫山帮关系颇深嘛。”

    桂齐闻言紧忙跪下,口中说道:“下官恐惶,此事当时处置的确欠妥,但下官与巫山帮绝无深交,还望大人明察。”

    这时在场的襄阳知府查士栋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接到和珅从荆州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要他与襄阳守备刘兴武带同三千绿营兵连夜赶往宜昌,原来是要对桂齐下手了,此刻不跟进更待何时?于是上前禀告说道:“一年前,下官曾根据宜昌府海捕文书抓获了通缉的越狱逃犯莫残,据其供称宜昌知府桂齐与青楼女子嫣儿合谋,让嫣儿嫁与巫山帮闵老帮主乘机毒杀帮主父子,掌控了该帮并一同分得利益。当时因为莫残拿不出证据,故没有向上禀报。”

    和珅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桂齐,你可知罪?”

第四十四章 真人不露相

    桂齐吓得连忙叩头,嘴里喊道:“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桂齐抬起头来,还认得我么?”莫残也学着和珅呵斥道。

    “你,你是......莫残?”当桂齐最终认出钦差副使竟然就是自己通缉的莫残时,一下子瘫倒在地。

    “来人啊,将罪臣桂齐与嫣儿给老夫拿下,押往大牢等候过堂。”和珅喝道。

    襄阳守备一招手,早已包围府衙并等候在厅外的绿营兵一哄而上,将桂齐与闵夫人押下。

    和珅清了清喉咙,说:“襄阳知府查士栋暂带宜昌知府一职,着即清点查抄桂齐家产并调查其与嫣儿所犯罪行,宜昌府上下官员要踊跃揭发,有隐瞒者视为同罪处罚。”

    “下官遵命。”查士栋应道。

    “我们揭发,这个桂齐贪赃枉法,罪无可恕。”有人嚷嚷。

    “欺男霸女,官德败坏,目无国法,竟把钦差副使当做通缉犯,简直是丧心病狂,太不象话了。”众人一旦落井下石,个个都争先恐后。

    “和大人,多给那些遗属银两,别忘了还有傅药师。”莫残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莫残,包你满意就是了。此事已了,该回家了吧。”

    是啊,他真想马上启程返乡,但在这之前还必须去找一下金丹子,问明精逆行的修炼方法。

    “和大人,回家之前我还要去一下襄阳府。”

    “这是为何?”和珅不解。

    “我在襄阳府也是逃狱通缉犯,想去抖抖......”

    和珅一听乐了,到底还是个毛孩子,得着机会便想着显示一番,于是说道:“查士栋。”

    “下官在。”查士栋红着脸应道,天晓得这个莫残怎么当上了钦差,弄得自己颜面尽失。

    “马上发文撤销宜昌襄阳两府加在莫残等人头上的所有罪名,另派一千名绿营兵保护钦差副使前去襄阳府抖抖威风。”和珅吩咐道。

    “下官遵命。”查士栋听罢有些哭笑不得。

    “查大人,想问你个私人问题,不知可否?”莫残拽拽查士栋衣角。

    “大人请讲,下官有问必答。”

    “当年是谁告发的莫残?”

    “是白朴子奉师命前来府衙揭发的。”查士栋红着脸说道。

    第二天,一千名绿营兵在守备刘兴武的带领下,举着钦差大旗簇拥着莫残浩浩荡荡的朝着襄阳府而去。

    襄阳府衙早已经做好了迎接钦差副使的准备,官员们迎候在了下榻的驿馆门前,专等钦差副使的马车一到接风酒宴便可开始,可是一直到太阳落山仍旧不见个人影。

    莫残他们早已经拐道去了九宫山。

    日暮时分,大队人马已经来到九宫山下。莫残命守备刘兴武在山下等候,自己一个人脱下官府换上便装偷偷从侧面的树林里溜上山去。

    回忆起在道观两年多的生活,唯一有好感的就是白石子和道袍满是油渍的清虚道长了,也不知他俩怎样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酉时正是道士们吃晚饭的时间,四下里看不到闲杂人。他来到了林中苗堂主的坟前,一晃离开都快两年了,土丘上杂草丛生似乎从来都无人打理,抚摸着冰凉的石碑,莫残不由得怅然若失。

    苗堂主,如今大仇得报,桂齐和闵夫人都已被法办,那个薛管事也被自己的那一掌打成了疯癫,可是你还在这里长久的等待着重归师门。归这个师门有什么好,人家不要你就算了,金丹子说的好,干嘛那么迂腐呢。

    伤感了一会儿离开树林,月明星稀,通往禁地的小路如往常一样的落寞静谧。莫残加快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了青石潭,潭水泛着淡淡的白光,虫鸣声一直延伸至密林深处,抬头望去山崖上“本门禁地”的几个大字仍清晰可辨,景色依旧,可人事全非啊。

    山洞甬道内尽管很黑,但以他现在的夜视力则看得清清楚楚,莫残屏住呼吸进入胎息状态蹑手蹑脚地前行,他想试试现在金丹子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发现自己。

    “哼,你休想,几十年都得不到的东西,今日也甭想。”洞内传来金丹子的说话声。

    莫残悄悄的躲在一根粗大的石笋后,借着微弱的油灯光,看到金丹子依旧被锁在石壁上,满身的青苔也仿佛更厚了。

    “贫道已经再无耐心了,三十多年前本以为苗凤麟会跟你学,结果这个死心眼儿偏偏愚忠于师门,最后被逐出了九宫山。这些年来,本门竟没有资质出类拔萃的弟子可以安排,直到三十年后才出现了一个白赤子。”有人说道,听那声音十分的熟悉。

    莫残探出头去瞄了一眼,说话之人竟然是掌门天虚真人。

    “你是说白赤子?”金丹子惊讶道。

    “当然,贫道原以为白赤子资质太差,也是不堪重任,没想到他竟然误入禁地私下学了你的‘缩胎散气功’,这倒省去了刻意去安排的痕迹。”

    “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武当山比武会试后贫道才意识到的,一个拳脚生疏内力全无的白赤子,竟然连败五龙观多名资深弟子,最后竟然承受了文若需六层玄天气功的致命一掌而浑然无事,你想能不引起贫道的怀疑吗?若不是他偷入禁地学了你的‘缩胎散气功’能有这么幸运?所以让其重新投入清虚门下,准备慢慢套出这门武学功法,可不料他竟然被官府捉了去,随即有人抢在贫道之前劫狱劫走了白赤子,至今下落不明。”

    “哈哈,”金丹子狂笑不已,“好一个白赤子,老夫没有看错你,金丹子虽然武功全废,但毕竟有了传人,而且已经脱离了九宫山远走高飞了。老杂毛,你机关算尽不还是一场空么。”

    石笋后面的莫残越听越是心惊,面容慈祥语气和善的天虚真人竟然是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人。

    “哼,你以为贫道找不到他么?白赤子是云南大理人,小孩子无处可逃只有躲回家里去,不过此去滇西路途太远,时间也耽搁的够久,留你在这儿实在是不放心。世上除了金丹子之外,终于还有人会这门绝学,你呢依旧食古不化,贫道启程之前只有先处理好后事才可放心上路。”天虚真人说罢仰天冷笑不已。

第四十五章 脱困

    金丹子嘴里哼了一声:“这么说,以往所谓掌门出外云游也都是假的了。”“不错,有你这家伙在贫道怎能远行,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实则是在闭关修炼。”

    “唉,”金丹子怅然长叹道,“苗凤麟啊,三十多年来你和老夫都被这个老杂毛给唬了,亏得有了个白赤子,以致于这独门绝学有了传人。天虚杂毛九十岁了吧,还能活几年?以白赤子的聪明资质,你今生都甭想抓到他,老夫在此早已生不如死,来动手吧。”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天虚真人凝气于掌拍向了金丹子乱蓬蓬的头颅。

    就在这时,石甬道内传来了白朴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师祖大事不好,白赤子上山打伤了好多同门,师父伤重支持不住让我来这儿喊师祖快去......”

    天虚真人手掌停在了半空,仰天长笑道:“好哇,得来全不费功夫,贫道暂且留你片刻,等抓到白赤子让你们师徒见上一面再送你上路不迟。”说罢身形一纵窜出了石洞。

    莫残从黑影里赶紧出来,刚才以腹语术冒充白朴子骗走了天虚真人,但他马上就会发觉并返回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金丹子,我是莫残,如何才能弄断铁链?”莫残来到金丹子身旁匆匆说道。

    金丹子干瘪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声音颤抖着说道:“真的是你么......”

    莫残手里抓着铁链口中急道:“天虚马上就会回来,怎么救你出去?”

    金丹子摇摇头:“莫残你还是赶紧自己走吧,这精钢锁链锯都锯不断,别费劲儿了,知道你活着就好,记着远远的避开天虚老杂毛,等他死了以后再回云南。”

    莫残没有搭话,纵身到石壁前两手拽住钢链意念灌注于双臂,然后猛然吸气发力,可是镶嵌在石壁中的锁链仍旧纹丝不动。

    “这是天虚老杂毛以七层玄天气功拍入石壁中的,你现在功力不够是拉不出来的。”

    “金丹子,你的绝学不是远超玄天气功么,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动呢?”

    “方法不对,意念须得胎息状态下才能发挥最大的能量,但你毕竟功成不久,根本难以超越第七层的玄天气功。”

    莫残依照金丹子的方法,意念集中于双臂后立即进入胎息,不再吸气然后发力往外硬拽,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石屑纷飞,钢链从石壁深处被缓缓的拉出......

    “嘭”的声响,莫残终于将精钢链自石壁上取下。

    金丹子呆怔住了,口中喃喃说道:“果真是个奇才啊。”

    莫残把一丈多长的锁链缠在了金丹子**的身体上,然后将其背在身后迅速的离开。

    多少年来,金丹子第一次走出了石洞,尽管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感觉到夜里拂面的山风,嗅到空气中的松脂花香,穿行在树林里不断抽打碰撞身子的树枝荆条,一切竟是那么的美好,仿佛生命又一次的回归到了身内。

    天虚真人赶到了前观,四下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见曾经有打斗过的痕迹,心中不禁大为诧异。

    “真阳子......”他提气长啸一声,夜空中整个真武道观里外都回荡着天虚焦虑的声音。

    道士们正在做晚课,听到喊声都惊恐的从大殿里跑出来了。

    “师尊,何事唤弟子?”真阳子从未见天虚真人如此过,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真阳子,有人闯山了么?”天虚其实不用问也清楚是白朴子方才欺骗了自己,“那白朴子......”

    “在,师祖。”白朴子竟然从人群中走出。

    奇怪,那么在禁地里的又是什么人呢。

    “你们守好山门,今晚有敌来犯。”天虚说罢掉头便往回返,有人冒充白朴子行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惜刚才在石洞里太过匆忙,未及细想就赶过来而中了圈套。

    当他冲进石洞时便立刻傻了眼,金丹子连同禁锢他的锁链已经不见了,有人竟然从石壁中硬生生的将钢精铁链拽出来,内力仿佛不在自己之下,这次真正遇上了强敌。哼,量你也走不远,天虚随即出石洞一路追下了山。

    莫残背着金丹子没命的狂奔,现在的他夜视极佳,在黑暗的树林中如履平地。前面已然望见绿营兵的队伍了,可这时身后传来天虚真人怒极的吼声:“不敢照面的毛贼,看你往哪儿逃。”

    莫残回头望去,天虚在夜空中道袍张开如同一只大黑鸟般的扑将下来。

    “刘将军,快快拦住此人!”莫残叫喊着冲进了士兵队伍之中。

    “弟兄们,开弓射住阵脚!”刘兴武大声命令道。

    “嗖嗖嗖”一连串的响箭划过夜空挡在了天虚真人的面前,迫使他不得不停止了追击。望着旌旗招展和密密麻麻的大队绿营军清兵,心中不禁万分诧异,怪事儿,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的官兵。

    细瞧之下,见有一面旗帜上写着“钦差”二字,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了,只得眼瞅着那些士兵浩浩荡荡的一路奔襄阳城而去。

    天虚真人略一寻思折返回到了山上,命白朴子即刻下山,通过城里的关系探明钦差的来由与底细,等情况明了以后再做定夺。

    马车进城的途中,莫残衡量着局势,知道天虚真人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于是招刘兴武近前。

    “大人,唤卑职何事?”

    “刘将军,本钦差有急事要办就不进城了,现密令你告知襄阳官员就说我病了不见客,另外多派一些军士守住下榻的驿馆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但不知大人何时回来?”

    “到时候自会通知你。”

    “卑职遵命。”刘兴武应道。

    莫残亲自赶着马车,车厢内躺着金丹子,连夜南下奔荆州方向而去。

    驿馆外,襄阳府的官员们饿着肚子仍在翘首等待着,见到钦差旗帜远远的过来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襄阳守备刘兴武通知众官员,钦差一路劳顿现染病暂不见客,把他们都打发走了,然后派重兵把守住驿馆严禁外人进入。

    前往荆州的途中莫残一刻都未敢停歇,马儿跑累了就再买一匹,反正兜里的银票多的是,总之得赶紧远离天虚真人,若是被他追将上来,自己和金丹子都得完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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