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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赝医txt下载     赝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官场实习生

    怎么办?不管是凉办、热办还是不凉不热办,他都必须去见两位上司,否则韩盘和向成卫立马儿就能办了他!

    齐进思把案卷揣入怀中收好,去了花厅,在门外看到韩盘和向成卫低声说话,他硬着头皮道:“下官齐进思,得两位大人召唤,来得迟了,还望大人恕罪。”

    韩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算迟,你来得很快,齐大人请进来说话。”

    齐进思进厅之后,韩盘让他坐下,看他眼睛通红,很虚情假意地关心道:“齐大人,昨晚没有睡好?还是身体有恙?”

    齐进思不好说他一晚都在衙中写案卷,万一韩盘问他要案卷看,他一交上去,案卷上面半句两位大上司的好话都没提,韩盘和向成卫非得怒火万丈不可,他何必要触这个霉头呢!

    齐进思道:“多谢韩大人关心,下官年纪大了,晚上觉轻,这身体方面……也大不如从前了。”

    向成卫也是一脸关心地道:“齐大人身体不适,积劳成疾,便该在家里好好养病才是,不必每天来衙里当值,韩大人和本官都是能体谅你的,哪能让你抱病办公呢!”

    听了这假惺惺地关心之语,齐进思的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幸亏他当差多年,还算是能保持得住情绪,要不然非得蹦起来不可!你们昨天还不说这话呢,非逼着我审案,现在案子审完了,却说要我休息,我这时候休息了,功劳不全成你们的了!

    齐进思道:“下官没病,无需休养,有劳向大人关怀了。再说,下官一定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在致仕之前,绝不敢耽误公事!”

    韩盘呵呵笑了两声道:“好,齐大人老当益壮,很好很好。对了,说到齐大人致仕的事,齐大人是晋阳人吧?致仕之后,可是要回老家养老?家中儿孙可好?”

    听刺史一连串的问出来,齐进思微微一怔,怎么关心起自己老家的事来了,这位刺史大人可从来没问过自己这些。

    他点了点头,道:“下官正是晋阳人,退休之后自然要回老家,要不然也没别的地方去啊!下官家中有二子,可只有一个孙子,人丁不旺,未能开枝散叶,愧对祖先啊!”

    韩盘看了向成卫一眼,向成卫撇了撇嘴,韩盘冲齐进思笑道:“本官听说,齐大人的孙子已然过了童子试,可在考秀才时,却屡次失手,至今未得功名,这可是真的?”

    听到提起了自家孙子的事,齐进思大奇,晋阳离着瓜州可好几千里呢,自家的事韩盘又从来不问,怎么今天忽然提起这个来了?

    明知这里面肯定有陷阱,可齐进思也没法不回答,只好道:“科场上的事,弯弯绕绕的太多,下官的小孙又实诚的很,不会讨考官的欢心,所以一直不中,不过下场的次数多了,总会变得老成些,希望明年能考中吧!”

    韩盘忽地笑了,道:“实不相瞒,晋阳的刺史刘大人和本官仍是同窗,本官打算修书一封,让他明年照顾一下,保齐大人的贤孙取中。另外,如本官能够进京为官,那时手下必缺部属,到时本官也愿扶持他,给他在京中寻个差事,齐大人你看如何?”

    齐进思立时就完全明白了,这是开条件呢,他们两个要抢杨家大姐案的功劳!没有立即回答,齐进思得把厉害关系想好,到手的功劳,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放手。

    他心想如果不答应,两位大上司那是必会翻脸的,自己又马上就致仕了,没权没势还不是任人搓捏,可如果答应了,好处是有,但不一定能兑现啊!

    向成卫见他犹豫,便道:“瓜州司户房,明年科考之后,典吏之位必会出缺!”

    这意思就是,齐老头你要是怕孙子明年再失手,又怕韩盘说话不算话,那瓜州的事,我这里却是可以必保的,给你孙子安排司户典吏,这种大肥缺,你总应满意了吧!

    齐进思还在犹豫,他想得到更大的好处。

    韩盘忽地脸色一沉,道:“齐大人放心,我那位同窗刘大人还要在晋阳干上两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齐大人一家的,你绝对不用担心!”

    这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先给几个甜枣,然后一记大棒砸下来!别不知好歹,要是再不答应,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秋后算帐!

    齐进思顿时一哆嗦,给好处他可以犹豫,可要说威胁他可不敢再犹豫了,他马上就七十了,还能照顾家人多久,就算是不能给家人带来好处,可也不能给他们招灾啊!

    官场上的人,说给你好处,这个不见得有多靠谱儿,用完就扔这种事再平常不过,可要说给别人祸事,那是一定会言出必行的,否则落了架子,还怎么在官场里混?官场里向来是人踩人,如果你踩人时脚软了,那势必会被认为是好欺负,别人踩你时,岂会脚下留情,只能更加使劲儿的踩,反正踩了你,你也不敢报复!

    齐进思就属于没能力报复回去的那种人,他再不敢犹豫,反而陪上笑脸,道:“下官自是信得过两位大人的,多谢你们为下官着想,如有吩咐,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为两位大人效犬马之劳!”

    韩盘和向成卫同时笑了,韩盘道:“好说好说,你我一地为官,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他把“互相”二字咬得极重。

    向成卫也道:“齐大人身体不适,那便回家休息吧,衙门里的事,我们二人可以替你办好,你不必担心!”

    齐进思只好起身告辞,离开了花厅。

    他们三人谈话,说了不少,可至始至终,没有提起杨家大姐的案子,可交易却实实在在的做成了,齐进思让出功劳,由韩盘和向成卫来替他写案卷,上报林州魏侯。

    齐进思出了衙门,被风一吹,只感背上全是冷汗,大热的天,他竟然打了个冷战,在门口呆呆地站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往家中走去,待路过一道水沟时,他从怀里取出了写好的案卷,撕了个粉碎,扔到水沟里,背着手,慢慢回家了。

    韩盘和向成卫抢了齐进思的功劳,心中没有半点儿的愧疚,这种踩人的事儿,他俩以前都干过,以后估计也还会再干,习惯成自然,实在没啥不好意思的!

    两人把功劳分了,韩盘为了能进京,自然要占首功,而向成卫有心接掌瓜州刺史,第二功他便自领了,至于第三功,那当然就是杨泽的,虽然杨泽没品没级,但却对魏侯有恩,也对他俩有恩,所以万万不能亏待,别看是第三功,可好处却可以立即得到,比他俩还能更快的得到实惠。

    至于齐进思,这案子关他屁事,直接就变成是韩盘亲审,向成卫辅助了,反正齐进思自己不找别扭,还能指望别人替他打抱不平么,有本事让他告啊,收拾不死他一家子!

    一份案卷,由向成卫执笔,写好之后,当然便发往了林州。对于杨泽,他们向魏侯举荐,想让他接任齐进思的司法曹位子,但七品官的任命,他是没有权力的,严格来讲魏侯也没有权力,魏侯也要向京城的吏部举荐杨泽,但一般情况下,由大人物进行的举荐,吏部是不会驳回的。

    官场公文往来,一向是拖拖拉拉,可这份公文却是刺史和长史向魏侯请功的,信使哪敢怠慢,接了公文当即出城,不惜马力,一路狂奔,用六百里加急送紧急军情的那种架势,飞奔去了林州,第二天一早就奔到了,将公文送到了魏侯的案头。

    魏侯看了这份案卷,自然也是狂喜,京中那位公主权势熏天,她的驸马暴死,她有没有罪,她自己心里清楚,可她却绝对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以防止她当不上女太子。

    由于刑部的尚书是她的人,所以这几年谋杀亲夫的案子,各地方官没有敢上报的,提都不敢提,而现在出了一桩,却证据确凿的被定为妇人无罪,只要公主将这案子利用得当,那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对她的流言蜚语,前人撒土,迷后人眼,至少能让政敌们不能再用这事作文章。

    如此绝妙的马屁,拍到公主的屁股之上,还不得将她拍得眉花眼笑,喜不自胜么!

    魏侯很希望能拍到公主的马屁,他立即便把这份公文转送京中刑部,又亲自给公主写了封信,暗示这件案子,是在他的指导下,瓜州刺史和长史才能破解的,那让人惊艳的案情重演,也是他最早想出来的法子,只不过借了韩盘和向成卫之手,变成了现实而已。

    抢了下属的功劳之后,魏侯感到有点儿稍微地有那一丁点的过意不去,他便给韩盘写了回信,信中许下种种好处,并且对杨泽的安排,也做出了回复。

    这一切的功劳,都源自杨泽,杨泽治好了魏侯的长子,自然是绝不对亏待的,魏侯相当够意思,竟然给杨泽安排了一条龙服务,至少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把杨泽的官途,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杨泽等了两天,这两天里,李家和杨家的人都来了,提了礼物来感谢他,见杨泽有心要修修宅子,两家人立即表示要过来帮忙,只消杨泽一声吩咐即可。

    此外杨泽又去了一趟医所,把手续都办好了,其实马登高都替他办好,他去那里也只是认认同僚而已,马登高还表示,如果要开药铺,那么医所以后所需药材,就指定只从他家进,不再买别家的了。

    这份好处,杨泽却没有答应,那岂不是抢了别家药铺的生意,断人财路,便是与人结仇,不但得小心别人下绊子,还得小心晚上走路时,别被拍了板砖!

    杨泽只要求以后特殊的几种成药,由他直供医所便可。这么小小的要求,又是成药的生意,马登高自然一口答应,还暗地里告诉杨泽,医所可以高价收购,保准让杨泽大赚特赚。

    杨泽心想:“这马登高真是应了韩盘说的话,挺会做人啊,让别人想对他发火,都不好意思发!”

    待到第三天早上,刺史衙门里有人来了,叫杨泽去一趟衙门,说林州那边有公文下来了,让他去司法房报到,跟着齐进思学习《大方律》,协助齐进思处理案件。

    接到这个通知,杨泽真是内心澎湃,这可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啊,自己抬了一下韩盘和向成卫,这才几天功夫,他们直接就把自己抬进衙门了,这就要当官了!

    木根见官府又来人,很担心地问道:“少爷,是啥事啊,不会是要我去当兵吧?”他还想着杨泽前几天跟他开的玩笑呢。

    “大雨哗哗下,官差来传话,要你去当兵,可惜啊,你还没长大,这可咋整!”杨泽打趣道。

    “那,那咋整啊?”木根急道。

    “还能咋整,不去当兵呗!”杨泽道:“走,跟我去刺史衙门,咱们报到去。”

    木根奇道:“不去医所,去刺史衙门?去干嘛啊?”

    “去干嘛,当然是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杨泽换上了身新衣服,带着木根,赶去刺史衙门。

第四十七章 安排

    杨泽来瓜州不过数日,就混进了官府,这一出门,当然是意气风发,虽没骑马,谈不上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双手背后,大摇大摆,浑身领导的派头,却还是要做出来的。

    在街上走时,街坊邻居见了他,无不打招呼,都对他热情万分。杨泽给韩盘治好病,小杨先生之名便已传开,又给杨家大姐伸冤洗白,名声之盛更上一层楼。可以这么说,现在整个瓜州,没人不知道杨泽之名了,本年度瓜州名人榜上,他已稳稳当当地名列第一。

    杨哲老汉手里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白粥小菜,自从杨泽救了他女儿之后,他见杨泽只带着个木根过日子,便说半大小子不会伺候人,他便自告奋勇地要包杨泽的伙食,一日三餐,全都由他老妻做好,他给杨泽端过来,说什么也不要钱。

    可杨泽哪能答应,这不是给人家增加负担么,杨哲老汉家的日子虽还过得去,但却也没到能白养活两个大活人的地步,但杨哲老汉却非要送不可,杨泽不吃不要紧,他却非得要送的。

    见杨泽出门,杨哲老汉叫道:“小杨先生,怎地还没吃饭,就要出门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杨泽回头笑道:“去刺史衙门,有点小事儿,以后怕是不能常着家了。杨大叔,你就别再给我送饭了。”

    “那哪儿行,你要是总吃馆子,那开销得多大,得省着花才成,攒钱好娶媳妇儿!”杨哲老汉笑眯眯地道,他要是再有个小女儿,或者外孙女就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可以嫁给杨泽,那样大家不就是一家人了么。

    杨泽哈哈一笑,便又向前走去,每遇到一位邻居,都会向他打招呼问好。

    挑担子出早摊的邻居见了杨泽,问道:“小杨先生,这是要干嘛去啊?”

    这回不等杨泽回答,木根便抢着道:“我们少东家要去趟衙门,有点小事儿办!”

    挑担子的邻居立时满意的敬意,道:“衙门里哪有小事儿,小杨先生可是做大事的人!”

    其他的邻居听了这话,对杨泽的敬意再度升高。

    有妇人拉着自己家的孩子,指着杨泽道:“看到没,那位就是小杨先生,是咱们瓜州最了不起的少年郎,你要好好念书,以后做个像小杨先生那样的人,专做大事!”

    她家的小孩子还穿着开档裤,嘴里吮着手指,搞不清楚专做大事,有啥好的。

    那妇人也觉得这么个教育法太粗糙了,要想让孩子学小杨先生,那得给孩子点儿激励才成啊,她紧接着就补了一句:“小杨先生天天都有糖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话小孩子就听懂了,立即把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奶声奶气地道:“学小杨先生,要糖吃!”

    杨泽尚不知自己已成为瓜州小孩界的学习榜样,出了小街,转上大道,道上认识他的百姓也不在少数,见了他自然全都打招呼,而木根统统替他回答,而回答的话越来越大气。

    从去衙门办点小事儿,变成了处理点小事儿,又变成了衙门里有事等着少东家处理,一直快到刺史衙门时,竟然变成有大事儿,非我们少东家处理不行,衙门里的人都等着呢!

    而随着他回答的内容不停地变化,百姓们对杨泽的敬意不断地提升高度,最后竟有往全民偶像方面发展的趋势。

    待到了刺史衙门大门口,早有差役等在门口,差役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谁要升官,谁遭了贬斥,往往当事人自己还不知道呢,差役们就先知道了。

    杨泽要进司法房的事,发生得太突然,差役们已然来不及烧冷灶了,因为杨泽这灶头已经热起来了,可能趁早烧,总比晚烧要强,起码得在杨泽的面前,混个脸熟吧!

    大门口有差役一声吆喝,叫道:“小杨先生,你到啦!”

    杨泽一愣,离得这么近,用喊得这么大声吗,都震耳朵了!

    随着这声叫喊,衙门里呼呼啦啦,足足出来七八十号人,全是身穿皂服的捕快,其间更有八名腰系红带的捕头,这些人跑出衙门,满满登登地站在了台阶下面,对着杨泽叫道:“小的们,见过小杨先生!”

    杨泽大吃一惊,退后几步,心想:“怎么回事,怎么么这么大的架势,这是要干嘛啊?”

    瓜州的捕快全都是在司法房当差,抓人拉丁,催税巡街,全是他们的正经差事,而司法曹当然就是他们直管上司,主算杨泽没有被任命为司法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泽入主本房,是早晚的事,所以都抢先跑来拍马屁。

    一个捕头满脸笑容地凑乎上来,笑道:“小杨先生,你能来咱们司法房,带着咱们当差,这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杨泽赶紧呵呵两声,道:“这个,学生只是来跟着齐司法学习《大方律》的,可不能算是本州的官员,带着各位仁兄当差,这个实在是更加谈不上了!”

    这捕头忙道:“小杨先生说得哪里话来,你来这里就是要接齐老大人的位子啊,只要京里吏部那边的批文下来,你就是咱们司法房的官了,可不正是咱们大上司么。”

    “学生才疏学浅,能力不足,年纪还不大,虽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是万万不行的……”杨泽满嘴谦虚,反正在没接到正式任命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先把尾巴翘起来的。

    众捕快哗地一声,全都不满起来,人人都说错了,小杨先生你大错特错了。

    那捕头更是一副被侮辱了的表情,非常义愤填膺地叫道:“小杨先生,容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错了,你完全错了!”

    杨泽吃了一惊,这些捕快咋这么爱生气呢,我只不过谦虚一下下而已,用得着生这么大气么!他道:“不知我错在哪里?”

    那捕头道:“小杨先生你说自己才疏学浅,那我们这些大老粗算什么,你说自己能力不足,可再难的案子到了你手里,立即便告破解,你这样的要是能力不足,那我们连能力都没有了,不就成干吃饭不干活的了么,再说办事牢不牢,和嘴上有没有毛完全没关系,你要是不行,那就没人行了,我们这帮人只能辞职不干,都回家抱孩子去了!”

    不会吧,我今天头一天来衙门,你们就要集体辞职,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杨泽忙道:“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自己没资格当你们的长官,可没说你们不行啊!”

    捕快们一起叫道:“有资格,我们说有资格,小杨先生你就有资格,谁敢说个不字,我们就跟他玩命,打得他娘都认不出来他!”

    那捕头表情一变,忽地笑道:“小杨先生,你说错了话,你得请客,我们这些人要吃你的大户,今晚就要打你的秋风!”

    原来这么回事啊,原来是想让我请客!杨泽也笑了,道:“成,这个没问题,今晚咱们就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弟兄们都去,把酒楼包下来,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捕快们哄然叫好,都说小杨先生爽快,以后肯定是个好上司。

    那捕头低声笑道:“小杨先生,请客你来,可开销就不用你来,自然有人孝敬!你快点儿进去吧,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正等着你呢,在后面的花厅里。”

    杨泽道:“好,我这便进去。对了,我的这个小跟班,对当捕快很感兴趣,你们和他聊聊,看看他是不是当捕快的料!”说完,冲捕快们拱了拱手,进衙门直奔后面的花厅。

    那捕头看向木根,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竟然想当捕快,不错,有想法,很对我的胃口!”

    众捕快一拥面上,拉着小木根把他往公事房拉,木根兴奋无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会嘿嘿嘿的傻笑。他一直想当个捕快,但却也知无法实现,没想到今天少东家一句话,他就直要有件皂袍穿了。

    杨泽去了花厅,韩盘和向成卫都在花厅当中,最近他们养成了个习惯,那就是每天早辰,要在花厅里碰下头,开个两个人的小会议,一来可以商量下州里的政事,二来也可以研究一下两人以后的仕途前景。

    他俩都知道,过不了多久,顶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韩盘极有可能进京,而向成卫也有希望接任瓜州刺史的职位。

    杨泽到了厅外,望见了里面的两人,他拱起双手,朗声说道:“学生杨泽,参见两位大人!”

    两人见他来了,竟破天荒地一同站起了身,韩盘道:“小杨先生倒是来得早,来来,快请进来!”

    向成卫却招呼过仆人,给杨泽上茶。

    这份大面子可是给得十足,韩盘和向成卫都是官场老油条,他们深知,得了好处,就要尽力回报,尤其是像杨泽这样的少年郎,更是要好好对待,这样既可酬谢杨泽,又可做样子给别人看,只要谁能帮得了上官,那上官肯定是不会亏待了谁的。

    杨泽进了花厅,等韩盘和向成卫坐下,他才在椅子的边上沾了下屁股,坐姿很是恭敬,一点都没有少年人那种突然一步登天,而出现的傲躁表情。

    看他恭恭敬敬的样子,韩盘和向成卫非常满意,对杨泽的好感更进一步,这样的人才会在官场混得开,才会得到上官的赏识,官才会越做越大,反之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往往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仕途从而受挫。

    待仆人送上茶后,韩盘才道:“小杨先生,本官向林州送了公文,魏侯已做批得。本来本官和向大人的意思,是让你接掌齐进思的司法房,做本州的司法曹……”

第四十八章 哪儿都有江湖

    杨泽听了这话,心里一沉,本来的意思和实际的批复,看来不一样啊,想必那魏侯是没有答应此事,可魏侯怎么会不答应呢,他应该借此机会,报一下自己治好他儿子病的恩情啊?

    就听韩盘接着道:“可魏侯却回信,说如让你直接为官,对你的前程是会有很大影响的,所以在齐进思未正式离职前,你先跟他学习《大方律》,熟悉一下衙门里的气氛,等齐进思离职了,再找一位不相关的人暂代司法曹,然后该当如何,再慢慢计较。”

    见杨泽脸上恭敬的表情不减,两人都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怕他误会,向成卫还特地给他做了解释,这个回复并不是魏侯不厚道,反而是魏侯太厚道了,方方面面都替杨泽考虑周全了。

    大方官场里的官员分为好几种,有受荫当官的,也有因军功当官的,还有被贵人看中后保举当官的,比如杨泽被韩盘和向成卫看中,保举他当司法曹,就属于这种,此外甚至还有捐官的,但这些种当官的路子,都属旁门左道,都不及科考当官的。

    朝廷有明确规定,非进士者不得入政事堂,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官员不是进士出身,那么是不能做宰相的,而且这条规定还被那些进士出身的实权派给延伸了,变成了不但不能入政事堂,更加不能当六部堂官,也就是说,不是进士的人,是不能当尚书的。

    大方帝国的最高官位,被牢牢地掌握在进士出身的官员手中,就连皇帝也不能动摇。

    杨泽小小年纪,能不能当上尚书或是宰相,那实在是太遥远的事,不可预知,但魏侯却很够意思地认为,杨泽可以,而且他并不打算因为报眼前的恩情,却阻止杨泽的进一步发展,一辈子只能在低品阶的官位上厮混。

    要是杨泽现在就当上了瓜州的司法曹,看似一步登天,可实际上他这辈子的前程也就到这样了,想混出宁北道去都难,顶多到老了,胡子头发都白了时,混上个刺史当当,也就这样了。

    可走科考之路,却不是这样,而是另外一条路。

    杨泽明年参加考试,中秀才是必然的,后年便可去道里举加考试,再中举人也是必然的,这些都是在魏侯的地盘上,暗箱操作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

    举人之后,才是难办的事,那时杨泽要进京去考进士,进士在大方帝国,难考的程度,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不多,每年进京的举子绝对会超过三千人,可能中进士的,最多只有三十人,往年还达不到三十人,二十几个是常事,甚至也有只取十几个的时候,剩下的人便是同进士了。

    同进士是代表等同进士的待遇,可也正因为加了个“同”字,便也代表着并非是真真正正的进士。科举制度从建立到发展,到此时还不到百年,所以是进士,还是同进士,区别还是很大的。

    魏侯还是希望杨泽能有更大发展的,那样不但对杨泽有利,对他魏氏也有利。可从现在起,到杨泽进京考进士,就算一切顺利,也至少需要三年时间,那么司法曹的位子总不能给杨泽留三年吧,这才需要有其他“不相干”的人暂时当这个官。

    要是杨泽成功考取进士,那司法曹也就和他无关了,朝廷自会安排官职,比如进翰林院,可要是考不上,那时再回瓜州当官,以举人的身份当司法曹,谁也说不出闲话,这也是给杨泽留了后路。

    向成卫把这番魏侯的苦心,详细向杨泽解说了一遍,说得口都渴了,拿起茶杯喝茶。韩盘则看着杨泽,想看看他有什么表情!

    杨泽听明白了魏侯的意思,心里很有点儿小感动,他和魏侯连面儿都没见过,人家就能这么为他着想,这不是够意思,还能是够什么!

    杨泽重重地点点头,道:“学生真心感谢魏侯的安排,也感谢二位大人为学生着想,学生以后一定用功读书,争取考上进士!”

    韩盘拍手笑道:“说得好,如果你听了向大人的话,激动得泪流满面,再感激涕零地乱谢一通,那我们反而要小看你了。”

    “不卑不亢,才是好模样!”向成卫也夸了一句。

    韩盘道:“接下来,你将一直以学习《大方律》为名,在司法房里行走。当然了,既然是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样子,我和向大人的意思是,本州所有案宗,都要先送交给你看,由你从《大方律》里找出相关的条令,然后再交给司法功曹定夺,在功曹定夺之前,你是可以交待属官们怎么去做,也可以提前审审案犯,就当是熟悉司法流程了。”

    交待属官们怎么去做,其实就是架空司法功曹了,而事先可以审犯人,就是给了杨泽发财的机会,别看杨泽没品没阶的,就是在衙门里混,可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点都不比司法功曹少。

    杨泽道:“只怕,只怕这不合规矩吧,学生怕给两位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引起闲言碎语的,反而不好!”

    向成卫哈哈大笑,道:“规矩,是人定的。而且当别人知道你是司法功曹的接掌者时,不但不会说闲话,反而会使劲儿巴结你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韩盘也安慰他几句,让他不用担心什么麻烦,人在官场,天天都有麻烦,没啥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而已,这也是人生难得的阅历。

    杨泽这才告辞,出了花厅,赶去司法公事房,去见他的那些名义上的下属。

    司法公事房位于前衙的西边,独立的院子,正房三间,中间的是司法功曹办公的方,左手正房是官吏办公的地方,右手则是专门放案卷的库房,两侧厢房是捕快们待的地方,院子不小,仅次于司户房。

    今天司法房里全是人,除了齐进思在家“养病”外,所有的属官和捕快全都到齐了,捕快们见过了杨泽,带着木根待在厢房里,而官吏们则都坐在左手公事房里,一个请假或外出的都没有,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官吏们都在想着心事。

    官吏们从捕快们回来,一直等到现在,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可那位传说中的小杨先生,仍然没有露面,官吏们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终于不再沉默,开始说起话来。

    一个黑脸膛的小吏向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官员道:“解大人,看样子齐大人今天是不会来了,他以后会不会……也不来了?”

    那最前排的官员回过头来,是位三十多岁的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斜翅帽,很有官威,他名叫解文秀,官任功曹书佐,是齐进思最重要的助手,以前齐进思不在衙里时,司法一房诸事,便由他作主。

    “还有三个月,齐大人才致仕,这段时间不短,他怎会不来呢!”解文秀回道,说完,又回过了头去。

    其他官吏听了,开始小声议论,无非就是以后司法一房,该由谁说了算。大家眼神时不时地向解文秀这边瞄过来,表情各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充满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所谓的表情。

    解文秀在司法房里很有地位,他不但有举人的身份,而且办事能力很强,以齐进思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性格,解文秀做为他的副手,几乎承担了这一房所有的公事,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司法房就会陷于瘫痪之中。

    齐进思要致仕的事,早在一年前大家就都有心理准备了,可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上面却迟迟未说是要外调官员来接任,还是由本衙官吏充当,司法功曹的位子归谁,始终没有挑明。

    在这种情况下,解文秀自然就会受到同僚们的关注了,虽然大家都没明说,可却都猜他有可能接任,至少有五成的机会。

    可前几日却突发变故,杨家大姐案子一出,齐进思从要背黑锅,到破案得功,再瞬间从得功变成家养病,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解文秀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没等他运作一下,跑跑官呢,就接到通知,说杨泽要来本房,学习《大方律》,这其实就是挑明了,要让杨泽来卡位的!

    魏侯怎么安排,只有韩盘和向成卫知道,他们绝不会和下面的小吏说的,别人自然也想不到,所以他们都以为杨泽必会成为司法功曹,那解文秀这几年来,一切努力,不就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么!

    解文秀心里也是极不舒服,更是后悔,当齐进思和杨泽出城破案时,他并没有跟随,而留守衙门,案子破了,不管有功还是有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没过也就罢了,没功就意味着他不能进步,他当然后悔了,要是那天一起出城就好了。

    解文秀正想着以后自己该怎么和杨泽相处,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呀,小杨先生,你来了,快请进!”

    屋里的官吏们呼地全都站了起来,一起望向门外,就见一位衣着考究的少年,慢慢走进了院子,众捕头尽数窜到了他跟前,全力巴结。

    官吏们又一起看向解文秀,解文秀重重地喘了口气,道:“各位,一起出去吧!”语气相当地不善。

    屋内众人心想:“有好戏看了,过江龙遇上到地头蛇,估计要有好一场明争暗斗啊!”

第四十九章 大方律

    杨泽慢慢走进了院子,他心里是很有点小紧张的,毕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官场,要是在他来的那个时空,他就是直接进入市政府了当公务员了,还是高级干部,上辈子都没混到这个程度,这辈子却几天功夫就实现了,一切来得太快,他只能努力保持镇定。

    故意放慢脚步,在门口时,杨泽还特地咳嗽了声,提醒一下里面的人。果然,他的咳嗽声不怎么大,可冲过来迎接他的人,却足足有好几十,不但捕快们又全出来了,而且正房那边,一群穿着官服的人,也陆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明显也是来迎接他的。

    最先在外面和杨泽说话的那个捕头,很自动自觉地再次凑了上来,满脸陪笑地对杨泽道:“小杨先生,这是刚从刺史大人那里来?”

    杨泽点了点头,道:“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和我说了不少话,倒是劳各位久候了!”

    “小杨先生太客气了,这算啥久候,说得时间长,那就说明两位大人重视你啊!”捕头笑道。

    后边又挤过来一个捕头,不甘落后地道:“要换了别人,两位大人哪可能和他说这么久的话,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小杨先生待的时间长,这可是好大的一份体面!”

    杨泽笑了笑,道:“是啊,是给两位大人给我面子,交待的事情也多,怕我这个新人来咱们这儿闹出笑话,这是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众捕快一起点头,深以为然,刺史韩盘还好说,见谁都客客气气的,可那位向长成就不一样了,从来都是一张老脸拉下来,跟谁欠他好几百贯钱似的,莫说和别人多讲几句话,就是让他多看谁几眼,那都是很难的事。

    说话间,正房里出来的那些官员到了跟前,他们大多数是有品级的官吏,但即使是没有品级的普通书吏,身份也要比捕快高,这年代读书人有天然的优越感,并且自抱成团,没有特殊情况,对读书少甚至是不读书的捕快,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很奇妙的是,捕快们竟也是这样认为的,似乎读书人不爱搭理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

    见官吏们过来,捕快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那两个使劲儿巴结杨泽的捕头,也都退开,让官吏们和杨泽说话。

    杨泽看向官吏们,心里有些茫然,不知该和这些文化人怎么打招呼,对他来讲,这些靠拿笔杆子吃饭的读书人,可比拿刀拿枪的武人,难打交道多了。

    事实上,他多虑了,在官场上只要你身份够重,那你是不需要主动和别人打招呼的,只需等别人来巴结你,就足够了。

    还没等杨泽想好怎么说第一句话,就见这二十来个官吏,齐刷刷地拱起双手,对着杨泽弯下腰,异口同声地道:“卑职见过小杨先生……”

    异口同声之后,便接着官阶品位,逐个的自报姓名,连他们负责的是哪块的工作,都一并说了出来。

    二十多个人自报家门,速度却快,不大会儿的功夫便都做完了自我介绍,众官吏一起看着杨泽,就像属下似的,等着杨泽来场就职演说。

    可杨泽并不是来接任的,他无品无阶,要非说公开的身份,他不过是医所里的一名在职医生罢了,现在一帮人眼巴巴地等着他训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杨泽笑道:“各位大人,你们太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实不相瞒,我只是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派来学习《大方律》的学生而已,各位大人都是我的老师,哪有老师向学生行礼的道理,折杀学生了!”

    说完,他高举双手,对着官吏们一躬到底,比官吏们对他的礼数还要周全三分!

    官吏们这才知道,原来杨泽是“以学习《大方律》”为名义,进司法房占位置的,这和直接接任,区别不大,毕竟齐进思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回家养老了,那司法曹的官位,不仍是这位小杨先生的么!

    没人敢受他这一礼,众官吏集体还礼,非把腰弯得比杨泽还低,以此来表明,我们很恭敬你哟。

    杨泽一直腰,见面前一片后脑勺儿,他赶紧又躬身行礼,等官吏们直起腰,发现他们竟然又看到了杨泽的后脑勺儿,于是乎,又弯下腰去,非得再把礼还回去不可!

    木根夹在捕快的人群里,看着纳闷儿,他小声问旁边的一个捕快,道:“少东家他们在干什么?你们平常都这样么?”

    “这个……偶尔为之乎者也!”捕快很有文人气息地说了句之乎,毕竟在看文人们行礼,他要是不捅出句文绉绉的话来,就显得与此情此景不合,但他会说的也就是之乎者也这四个代表字了。

    木根咧了咧些,心想:“当官……还真累啊!”

    杨泽稍稍沉默了下,心想:“我不能刚来就问公事啥的,那会给人一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感觉,也会让别人防备我,以后再不好相处。我还是低调点儿,让他们以为我是个乡下孩子,就是靠关系才能进来的,先装装傻吧,给自己装上保护色。”

    想好了,他道:“不知哪位大人能给学生一本《大方律》,再给学生安排个地方坐,我去看书,不打扰各位大人的公事!”

    官吏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杨泽会说这么句话,这和他们原本预料的不同,他们还以为以杨泽这样的小年纪,必是不知轻重,着急想要表现,上来就想着看看卷宗什么的,有些人都想好对策了,要给这小小少年来个绊子,让他知道知道,司法房不是那么好混的。

    官吏们一起看向解文秀,有领导就是好,遇到不好解决的事,问领导就成了。

    解文秀一皱眉头,他可没想过杨泽竟真的能看《大方律》,要是换了他,来司法户的第一件事,定会是调看人事宗卷,先把房里每个人的履历查一遍,区分一下哪些人能用,哪些人该整治,这样才符合常理。

    解文秀道:“那便请小杨先生进公事房说话,卑职……下官……在下给你拿《大方律》。”他实是不知该在杨泽面前自称什么,官名称谓都不行,只好自称在下了。

    杨泽跟着解文秀进了公事房,官吏们也都各回各位,捕快们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除了当值必须得离开的外,剩下的谁也没有离开,全去了厢房,那八个捕头都围着小木根,各种套话,打听杨泽的喜好,还有家庭情况等诸多事宜。

    官员公事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面很大,是官员们集体办公的地方,而里面有一个小间,是司法功曹专用的,平常齐进思就在里面办公,大方帝国官场等级森严,哪个品级就要有哪个品级的待遇,没到那个品级而享受了那个待遇,那就叫做逾越,那可不是背后被人说说闲话的小事,是要罢官的,比如说一个七品官员,要是坐到了刺史大人正堂那张大椅上,那基本上就等着回家吃自己吧。

    所以,在杨泽没有正式成为司法曹之前,就算大家都猜着他能接任,他也是不能使用里间公事房的。

    解文秀虽然对杨泽心中不愤,可多年官场生涯,使得他懂得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好,这不是给杨泽面子,而是给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面子。

    他进了公事房,立即把自己的位子给收拾了出来,他的位子紧靠着里面门口,离上官位置越近,地位越高。收拾好后,解文秀挤出笑容,请杨泽入座,他则亲自带人去取《大方律》。

    杨泽坐下后,倒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就一个位子罢了,而且还不是靠窗的,严格说起来,不算太好。

    可他一坐下来后,却听整个公事房里一片收拾东西之声,所以有的官员都在换位子,他回头看了眼,心中纳闷儿,问道:“各位大人,你怎么都要换位子啊?”

    一个吏员模样的人陪着笑脸道:“回小杨先生的话,这公司房里啥都是要讲规矩的,谁坐哪儿,那是万万不能搞错的!”

    “这样啊!唉,早知如此,那我最后一个位子就好了,也省得大家换来换去的麻烦!”杨泽心里明白了,却并没感觉这帮子小官僚有点儿小题大做,官场这样才叫正常,要不这样,那就不正常了。

    如果杨泽坐的是最后一个位子,那大家当然就不用动了,可因为他坐的是解文秀的位子,是第一个位子,那么解文秀就要坐到第二个位子去,位子和品阶是相关的,他想不做第二个都不成,那么原本的第二个就要坐到第三个去,每三个坐到第四个去……整个公事房里的人,自然也就全都换位子了。

    官员们听他这么说,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起笑道:“小杨先生太客气了,哪儿让你坐最后一个位子呢,要是被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知道,非得说在下不懂规矩,那才真叫有了麻的麻烦呢!”

    杨泽也笑了,道:“不好意思了,今晚下值,大家都别忙着回家,咱们去城里最大的酒楼,我请客,大家好好喝一顿!”

    “那可不成,得咱们请小杨先生才对,哪有让小杨先生出钱的道理!”官员们立即眉花眼笑,听杨泽的意思,这是要吃大伙儿吃大餐啊!

    杨泽却道:“那哪儿成,我这新来的不请客,请让各位老前辈花钱,这说不过去啊,我请,就是我请,谁要是不让我请,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谁能不给小杨先生面子,但小杨先生你也太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小杨先生豪爽,咱们在司法房里待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哪个上司请大家一起去大酒楼喝酒呢……”

    “小杨先生真乃我辈楷模也……”

    一说要请吃大餐,杨泽立马儿变成了楷模,当然他这个楷模,别人是不会真的照学的,那是要花钱的呀!

    司法房虽算不上是清水衙门,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捞到好处的地方,吃完原告吃被告,那是手握实权的人才行,普通书吏只能拿到工食钱,就算有外快可捞,但也得大伙儿平分,落到自己手里,实际上也没多少,不少官员还从没去过本城最大的酒楼腐败过呢,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人人开心!

    杨泽一高兴,又道:“等吃完了酒,咱们再去最大的歌舞坊,听听歌看看舞,好好玩玩,好好乐乐!”

    全套儿的啊,这也太腐败了,不过我们喜欢!

    立时之间,公事房里赞声一片,小杨先生立即成为本房有始以来最好的长官,虽然这个长官还没接印,可却挡不住大家如狂风暴雨般的奉承之声!

    马屁正满屋飞舞之际,解文秀带着八个差役,抬着《大方律》回来了!不错,确实是抬着回来的,而且八个差役都是挑着担子进的屋,用整整四个木箱,把《大方律》给抬了进来!

第五十章 背书天才

    解文秀没进屋呢,就听见官吏们的赞美之声,在门口就看见一屋子的笑脸,而笑脸对着的中心,便是杨泽!他大吃一惊,这个杨泽当真是不能小看啊,竟然能有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让官员们一起奉承,看奉承的样子还挺发自肺腑的,这杨泽的手段未免也太高超了吧!

    请客请吃喝玩乐,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也都一样的好使,乃是头次见面,就拉近关系的不二法门!

    解文秀让差役把担子放下,他指着四个大箱子,道:“小杨先生,你要的《大方律》,在下给你拿来了,只不过因为在库房里放得时间久了些,有点儿反潮,得晒一晒霉味儿才能散了!”

    这回换成杨泽吃惊了,他本以为《大方律》只是一本书呢,可没成想,竟然是用四个大箱子招抬进来的,箱盖打开后,里面放的满满都是书册,足足有好几百册,这得看到哪年哪月去?

    解文秀让差役们把书都搬出来,围着杨泽的桌子摆了一圈,之后冲杨泽拱了拱手,便坐到了自己的桌子后,整理起东西来,再没说过一句话。

    官员们也都安静下来,当着解文秀的面,对杨泽太亲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杨泽要修理人,怎么着得等几个月之后,等他把屁股坐稳了,才能开始修理不顺眼的,可要是解文秀修理起人,那基本上就是今天他决定修理你,明天你就得被修理了,这个霉头,可没人愿意去触!

    杨泽坐到桌后,想找第一册看看,可当他找到第一册时,发现竟然是目录,每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的全是书名,看得他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发了半晌的愣,杨泽转过身,问解文秀道:“这《大方律》是本房每个人都要背下来的吗?”

    解文秀抬起头,点头微笑,但笑容古怪,他道:“按照规矩,司法房里的官吏,是需要把《大方律》尽数背诵下来的,即使不能做到全部背诵,也要知道哪条哪款讲的是什么!”

    杨泽感觉嘴里有点儿苦,这要求也太高了吧,他就不信真能有人做到这点,除非是编书的人自己,否则谁能做到随便抽出来一条,就知道说的是啥?

    他道:“那这么说来,咱们房里的人,都能做到这点了?”

    官吏们听他这么问,齐刷刷地把头低了下去,开玩笑一样,别说他们,就算是京城里的刑部尚书,也不可能做到这点的,遇到案子时,只要能判断出范围,然后查目录,找到相关的书,再找到相应的条款,那就足够了!

    解文秀把头抬得高高的,说道:“回小杨先生的话,按规矩,的确如此!”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了少许轻蔑,也不知他在轻蔑谁,更不知他凭什么轻蔑别人!

    这语气杨泽听着很不舒服,换了谁谁也不可能舒服。笑了笑,杨泽道:“那这么说来解大人能将《大方律》倒背如流了?”

    “不敢,在下从没试着倒着背过!”解文秀说了这句,又低下头去整理东西了。

    杨泽嘿了声,这个解文秀怎么和别的官员不一样啊,虽然自己不是好奉承的人,可头一天见面,大家客客气气的不是挺好的么,看他一脸的屎色,对自己不咸不谈的,难不成自己得罪他了?可既然是头一天见面,又怎么可能得罪他呢?

    杨泽低头去看目录,目录上分着卫禁、职制、户婚、厩库、擅兴、贼盗、斗讼、诈伪、杂、捕亡、断狱等等,按着目录,他找出一册书来,挑了个比较难的题目,假装很好学的样子,转过了身。

    他问道:“解大人,你看这书里有条‘戏杀’,这个我就不懂了,还敢请问,何为戏杀?”

    表面上,官员们都全神贯注地忙着自己的活儿,可耳朵却全都竖起来,心中都道:“来了,明争暗斗的好戏现在开始,而且第一道题目,就是戏杀!”

    解文秀再次抬起头,道:“以力共戏,杀人,即为戏杀!此罪轻于斗杀,比如,两个人较力为戏,力大者至力弱者死亡,即为戏杀,非有意杀人,所以减杀人罪二等处罚!”

    杨泽哦了声,心想:“看来这个问题简单了点儿!”他转过身,又去翻书。

    解文秀两眼一眯,看了眼杨泽的后背,没吱声,又低下了头,可他却再无心处理自己的公务,心里明白,杨泽必会再出难题,反正不把自己难为倒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踩人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儿,被别人踩,然后反击回去,那是很爽的一件事,可要是自己踩别人,实话实话,要想踩得精采,别人还反击不回来,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很费脑子。

    杨泽翻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案例,《大方律》为了方便官员们审案判刑,所以条款有条款的书籍,除此之外另有解释相关条款的书,并且还附带着案例。

    找到一个鸡毛蒜皮的案例,杨泽感觉这个案例太小了,解文秀一定不会注意到。再次假装很好学的样子,他转过了身。

    官吏们的耳朵又支棱起来,又有好戏看了!

    杨泽道:“解大人,有个案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定罪,还要请问你。”不等解文秀回答,他便直接说了案子。

    一个人养了几只鸭子,因为要出远门,便把鸭子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代养。过了一年,那人回来了,管邻居要回鸭子,邻居也还了,但鸭子在这一年当中,下蛋孵雏,已然生出了五十多只鸭子,并且都长大了,还开始下蛋,邻居却没有把这些鸭子和蛋还给那人,那人便上告,这案子该怎么断?

    很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一般来讲,不用上告衙门,里长村正等人就能解决,而且上告也没关系,这种案子很少发生,县里就能解决,不会告到州里的,像解文秀这种坐公事房的小官僚,应该不会注意到。

    屋里其他的小官僚听了杨泽的问题,小脸儿们都绿了下,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们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当然遇到过也没关系,翻书查条款就成了,谁也没规定断案时不能翻书呀,这案子难的不是怎么断,而是难在断时,该判还给那人几成的新鸭!

    可现在却是不行,书在杨泽的手里,现查是不好使的!

    却不成想,解文秀连想到没有想,更不用说查书了,他张嘴就来,说道:“按着我《大方律》,寄养鸭应全部归还那人,寄养鸭子这一年来所生的新鸭和蛋,及新鸭所生之蛋,邻居当留下两成,以支付他代养鸭子的辛苦和费用,但邻居不还那人新鸭及蛋,有失厚道,当由官府进行教化,却无需施以刑法!”

    杨泽呃了声,道:“你家以前养过鸭子?”

    “没有!”

    “那你以前碰过这样的案子?”

    “没有!”

    “那邻居占了别人的新鸭和蛋,这是恶意行为,为什么只教化,却不打板子?”

    解文秀看着杨泽,道:“如果打了板子,那么以后谁还敢再替别人代存物事?毕竟邻居一开始替那人养鸭,是出于善意,如他无此善意,那么那人的鸭子就全没有了,何谈新鸭与蛋?由善意而出现的新鸭及蛋,邻居想要全部占有,只是贪婪所致,却未给那人造成损失,毕竟寄养的鸭子已全数归还,所以不必打板子!”

    杨泽看了眼书册,又问道:“那为什么只判定给邻居两成的好处?”

    “此寄养费用本应由原告和被告协商而定,但既然对薄公堂,那么就是协商无果,而此案是有先例的,如官府判定,当循先例,所以是两成。小杨先生可寻《杂篇》那册,第三十七条,第十一款,再寻《杂篇类推》那册,参照侵占寄养耕牛案!”解文秀慢慢说道。

    杨泽脸色一变,这解文秀好记性啊,说得竟然一点儿没错,刚才只觉他有点儿别扭,瞧不起人,认为他是个刺头,没想到这刺头,果然有起刺儿的本钱!

    “看来解大人对如此多的条款和类推,都是很熟悉的了!”杨泽没感尴尬,反而很佩服解文秀,有本事的人傲气些没关系,总比没本事又傲气的人强。

    解文秀低下了头,轻声道:“在下不能将《大方律》倒背,但正背,却是没问题的!”

    杨泽大吃一惊,道:“你,你说能将这四大箱子的书,全都背下来?”

    满屋的小官僚们也都惊讶无比,再不假装忙乎自己的事,一起看向了解文秀。他们和解文秀认识好几年了,可谁也不知道这位功曹书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要说背四书五经这些书,那是情由可原的,毕竟那是文人的晋身之本,可要说背全套的《大方律》,这个可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不管怎么说当官之前要勤奋,和当官之后……某些事要勤奋,某些事就不需要了!

    杨泽心想:“这人生错时空了,要是放在我来的那个时空,这人考律师,啥问题没有啊!”

第五十一章 整人手段

    杨泽看向解文秀,解文秀也看着他。

    忽地,杨泽一笑,道:“解大人,你很有主角风范啊!”

    解文秀脸色一变,道:“小杨先生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解某乃是堂堂朝廷命官,绝非是戏台上的戏子!”

    看来这年头,主角这个词还不能乱用呢,就算是夸对方有风范也不成!

    杨泽道:“解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本房的主角,以你对律法的精通,如能坐堂审案,怕是会成为一代名官,流芳百世啊!”

    解文秀有点听不出杨泽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冷嘲热讽,他的本事不小,可口头上的功夫就是弱得很了,那是怎么比也比不过杨泽的。听了话后,他一时之前,竟然不知该怎么接话,有心说一声“过奖”,却又怕是杨泽在反讽,只好默不作声了。

    杨泽道:“我以后要是对这《大方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得随时请教解大人,到时还请解大人不要推辞!”

    “不敢,小杨先生言重了!”解文秀忽然之间,感到心头大畅,就算这杨法是幸进之人,运气超好,又能如何,事到临头,还是要问我的。

    杨泽再没难为他,又过头去看书,但心思却没法再集中到书上了,忍不住开始琢磨,

    他初进官门,两眼一摸黑,光靠着韩盘和向成卫的照顾,这个是不能持久的,归根结底他的官途要想有所进步,那是非得靠自己努力不成,那么一是自己本事过硬,二来就要有助手帮忙了,木根那个半大小子要想成为他的得力助手,怕是还要很久,可眼前他却发现有一个,那就是解文秀了。

    这解文秀很厉害,而且看起来颇有野心,如果没有野心的人,不当官前要努努力,可当了官就是吃拿卡要了,捞钱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钻研几大箱子的律法,可解文秀就能,这就说明他是很想升到更高职位的,同时也反映出一点,那就是这人没有靠山,否则既不需要这么勤快,更不需要这么失落了。

    杨泽又回头看了眼解文秀,见这位书佐大人正低头看着案上的文卷,看似认真,实则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但心思肯定没有在公事上。杨泽笑了笑,又回过头去看他的《大方律》,好多册书啊,真不知要看到啥时候去,别说让他全都背下来,就算是全都翻看一遍,怕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可能还不够用。

    公事房里鸦雀无声,静得出奇,不但没有人去茅房,就连咳嗽都没有一声,静悄悄的,如果不是杨泽清楚屋里有二十多人,他都得以为屋里只有自己呢!

    别人不动,他自然也不太好意思动,一直熬到了晚上,下值时,他才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屁股,回头冲众人笑道:“各位,咱们这便去酒楼吧!”

    官吏们都慢慢地站起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表情,一个书吏道:“好啊,咱们这就随小杨先生去大酒楼,不如让下官先派个小厮去酒楼打声招呼,要不然咱们这么多人同时去,怕是没位置了!”

    杨泽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着话,他起身出了公事房,去了差役们那里,想叫大家一起走。

    他刚进了门,就听后面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立时小吃一惊,就见从官吏们集体往后院跑,个个争先恐后,年轻一些的跑在前面,而上了年纪的则跟在后面,年纪越大,走得越跑,但却个个步履坚定,都是往后院走的。

    杨泽奇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木根凑了上来,道:“少东家,他们这是去茅厕呢!这里的茅厕我刚才去过了,就在后院,里面倒是挺干净的,只是坑位有点少,怕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得排队了,要不然就得墙根儿解决了!”

    杨泽哦了声,联想起刚才众官吏那种奇怪的表情,他这才明白,原来是憋的啊!唉,这是何苦呢,要想去茅房,那就去呗,何必憋着,难不成这司法房的官吏,上茅房还要事先请假的?

    他回头看了眼木根,见木根身上竟然穿了全套的皂服,头上带了四方帽,腰里还别了根铁尺,虽然衣服不合身,有点太大,可却的的确确是捕快的打扮。

    杨泽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穿上公服了?”

    木根得意地道:“少东家,这是胡大哥借我的公服,说可以让我进衙门当个帮闲,和学徒一个样,可以跟着各位叔叔伯伯学着当差办案,以后上街,买东西还能便宜啥的,可好了!”

    杨泽哼了声,道:“可算是如你所愿了,终于是当上捕快了!”

    后面一个捕头笑道:“木根小兄弟想当捕快,咱们做不了主,但让他当个帮闲,却是没问题的,这身衣服是小人的,送给木根小兄弟了,改改后穿上,以后再上街,地痞混混们见了他,那是非得躲着走不可的!”

    木根更加开心,小声道:“少东家,他们说我年纪不够,不能当捕快,就算是帮闲,也得上官批准才行,你就给我批了呗,让我也吃吃公家饭,尝尝公家饭到底是啥味儿!”

    杨泽道:“这个我却是批不了的,说白了,我现在也和你一样,顶多算是个帮闲。”要想让木根当上帮闲,估计得让司法房里的官吏们批才行,这也不是啥大事,点闲头,记个名罢了,只是不知该找谁。

    正想着呢,就见公事房里慢慢走出一人,却是解文秀,他是最后一个出公事房的人,脸上的表情也还淡定,没有那种憋不住的意思。杨泽不由得心中赞叹,天才就是天才,不但会背书,而且还能憋尿,竟然比自己还能憋。一想到憋,他忽然感到自己也有点儿要去方便的意思了,看来背书比不过解文秀,连憋尿也比不过,他小小地有了点挫折感。

    杨泽出了房门,冲解文秀道:“解兄,我这里有个家人,想着给捕快大哥们当个帮闲,这个手续该怎么办,还得请教你!”他的意思就是,你就帮着办了吧!

    解文秀脸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道:“此等小事,倒是不必在下办理,只需要找金大人办一下就成了!”

    杨泽走了出来,记不起来哪位是金大人了,笑道:“金大人去了茅厕,咱们这又要出去了,反正是小事儿一桩,解大人就帮个小忙,这就办了吧!”他招手叫过木根,又道:“这孩子就想当个捕快,就是岁数不够,先当个帮闲吧,学学怎么当差。学得好就让他干,学得不好就让他滚蛋,我来修理他!”

    木根很期盼地看着解文秀,解文秀微微一笑,道:“只是记个名,帮闲是不能拿工食钱的,倒是不必……”

    杨泽一推木根,把他推到解文秀的跟前,道:“小事,麻烦解大人帮个忙。不好意思啊,我也得去一趟茅厕!”说完,他向茅厕快步走了去。

    杨泽这一走,解文秀脸上的风轻云淡,立即就变成了水深火热,脸都红了,象喝醉了酒一般,他心想:“你想上茅房,其实我也想啊!”

    他自恃身份,不肯露出自己也憋的厉害,不但走得慢慢的,保持着官威体面,连脸上也尽力不露出憋得慌的神情,可没想半路被杨泽给硬塞来一个人,让他帮着办手续,这多痛苦啊,很容易尿裤子的!

    没办法,他只好冲木根点了点头,道:“随,随本官来吧!”又慢慢地蹭进了公事房里。

    木根跟在后面,心中纳闷儿,这位解大人咋走路扭扭捏捏地呢,跟个女人似的!

    杨泽冲到了后院,却没有见着排起的长队,只见官吏们这时都已经解决好了,而后院的院墙上一片湿漉漉!好么,这帮家伙憋不住了,竟然随地小便,还是在刺史府里随地小便,这要是到了晚上,夜风习习,小风一吹,后宅住着的韩刺史全家可享福了,这得多大味儿啊!

    官吏们见杨泽来了,忙大呼小叫地,让里面的人快点,赶紧给小杨先生倒地方,小杨先生学问高深,贴墙根儿方便,那太有失身份了。

    等杨泽方便之后,众官吏这才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他,又回到了前院。

    捕快们早就等着院子里了,木根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里拿着张纸,冲着杨泽叫道:“少东家,你看你看,我也有告身了,这就是告身,有了它我也是官家人了!”

    杨泽拿过那张纸看了眼,夸了木根一句,问道:“解大人呢?”

    “他还在屋子里,说有点儿事没办完呢,让咱们不要等他了!”木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道。

    杨泽道:“这怎么可以,咱们一起去酒楼,解大人哪有一个人还办公的道理!”

    说着话,他走进公事房,见解文秀坐在桌后,一动不动,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但却并没有木根说的那样,在办什么剩下的公事。

    杨泽上前,笑道:“解大人,为何还不走?有什么公事,明天再办也不迟。身体是办公的本钱,要是把身体给饿坏了,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说着,他就去拉解文秀,非常亲热,就如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解文秀睁开眼睛,脸色通红,他摇头道:“小杨先生和各位同僚先行一步,在下确有要紧事要想,等过一会就去酒楼,到时罚酒三杯,自请迟到之罪!”

    “这是何必呢!咱们大家一块去不就行了!”杨泽又去拉他。

    可解文秀就是不肯起身,说什么也不走。杨泽劝了半天也没效果,只好做罢,出了公事房,和众官吏捕快走了。

    解文秀听着屋外没了声音,这才慢慢地站起身,看了眼湿漉漉的座位,又撩起衣襟,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他又气又急地道:“都怪这个杨泽,竟害得本官失禁!这可怎么办,我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啊,这怎么出门啊!”

第五十二章 作诗

    原来,他到底没有憋住,竟然真的尿了裤子,之所以不肯和杨泽一起去酒楼,倒不是他矫情,而是真的没法出屋子,裤子湿了,要是被人看见,他以后还做不做人了,当不当官了,面子荡然无存了呀!

    一干官吏和捕快在街上招摇过市,引得无数百姓观看。百姓心中都想:“好家伙,这是要巡街么,竟然这么多人一起出动,还都是官家人!”

    待杨泽到了州里最大的酒楼,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帮当官的,竟然是集体来吃喝,当官就是好啊,当官就是好啊,吃个饭都要这么招摇。不过,看来今天这酒楼的老板,要大大的破费一场了!

    杨泽抬头看去,就见这是座三开间门脸的大酒楼,共有三层,装修得很是阔气,大门的正中间挂着匾额,上面写着瓜州酒楼,这名字倒是好记得很,酒楼开在瓜州,所以就叫瓜州酒楼了!

    门口站着掌柜的,还有一众伙计,他们接到了通知,说是司法房里的新贵小杨先生,今天要请客,请全司法房的人来吃酒,要包下整个酒楼。

    掌柜的脸上满是笑容,可心里却直抽抽,他一晚不能做生意,本就是一份损失,而当官的新上任在这里请客,这是给他面子,他能好意思让当官的花钱么,这顿饭钱他是必须要出的,否则就是不给当官的面子,以后小鞋非给他穿上不可,他一个生意人,哪受得了小鞋这种传说中的神器!

    掌柜的心中叹气,今天真是流年不利,这里出外进的得赔多少啊!心里腹诽,可脸上哪敢表露出来,远远地他见官吏们簇拥着一名少年到来,他知必是杨泽,赶紧迎了上来。

    “这位便是小杨先生吧,久仰大名,如雷击顶……不不,是如雷贯耳,草民一直想见小杨先生一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小杨先生,各位大人,快里边请!”

    杨泽心想:“我这么有名吗?啊,这是客气话,他见谁都这么说的!”

    一名捕头却笑道:“你既然想见小杨先生,那我们陪着小杨先生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掌柜的连忙道:“高兴高兴,当然高兴了!”

    “那这顿饭,便你请吧,也不能白让你高兴一回啊,总得孝敬点儿什么给小杨先生吧!”

    掌柜的心里肉痛,可表面上却半点儿不含糊地道:“应该的,绝对应该的,今儿咱们说好了,这顿就是小人请,千万别跟小人客气!”

    杨泽道:“这,这多不好意思,我们这么多人呢……”

    那捕头却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小杨先生你给他面子啊!”

    别的捕快也都道:“这面子得给啊,小杨先生你总得给掌柜的点儿面子不成,要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他这酒楼吃饭了,他少了生意,以后可怎么养家糊口啊!”

    掌柜的满头是汗地道:“是啊,是啊,小杨先生你一定得小人点儿面子啊,以后小人这店里的生意,还得你照顾呢!”

    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你要是今天不让我请,以后你三天两头的派捕快来我这店里转悠,还有谁敢来我这店里吃饭了,我这店就真开不下去了!

    杨泽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有人拍马屁,总比没人拍强,自己马马虎虎的就笑纳了吧!

    众人一起进入了酒楼。这瓜州酒楼很大,足能坐下三四百人,光是二楼和三楼的雅座,就能坐下众官吏和捕快,可当官的说我要包你的酒楼,那就算坐不满,别的客人也不能进来!

    掌柜的将众人请到了楼上,官阶高的坐三楼,官阶低的坐二楼,都是雅座。众官吏当然陪着杨泽坐三楼,还有那八个捕头,自然也陪着,另外就是木根了。

    坐到桌边,不用点菜,那位最能巴结的捕头一声吆喝,让上酒楼里最好的酒菜,伙计们连声答应,开始忙乎起来。不多时,鲜果和开胃小菜便流水价地送了上来。

    杨泽坐定之后,看向同桌那位捕头代表,也就是最能拍马屁的那个,道:“老兄可是姓胡?”

    这人便是送木根公服的胡姓捕头,听杨泽询问,他忙道:"小人名叫胡字,可不敢当小杨先生的老兄!”

    “胡子?”杨泽一愣,怎么叫这个名字,你明明是捕头好不好,竟然叫胡子,那不是强盗的意思么!

    胡字道:“对对,小人就叫胡字。小人的太爷爷是捕头,爷爷是捕头,小人的爹爹还是捕头,当捕头算是祖传的手艺了,到了小人这辈,小人的爹想让小人当个读书人,所以便取了个名字叫字,结果小人读书不成,还是没有认识几个字,只能继承祖业,接着当捕头了!”

    杨泽大感有点儿不明觉厉,感觉这当捕头在这年头竟算是门手艺,还带祖传的!

    他随口问了几句,又道:“解大人不知到底要忙啥,怎么不和咱们一起来呢,要不要派个人回去催一催他?”

    胡字和解文秀平常挺不对付,但他可是斗不过解文秀的,见有了机会,他得赶紧在杨泽面前给解文秀穿只小鞋。

    胡字道:“解大人绝对会来的,他家里不是太宽裕,估计他还从来没进过这瓜州酒楼,哪可能不来呢!小人估计着,他绝对不会不给小杨先生面子的,那得多不知趣啊,解大人也是很景仰小杨先生的,这点小人绝对可以保证,大伙说是吧!”

    这话听着解文秀会给面子,其实是挑拨,暗示解文秀有可能不给面子!

    众人都把头低下了,谁也不接胡字的话头。

    杨泽呵呵两声,官场也有江湖啊!

    片刻之后,伙计们上来把鲜果和开胃小菜撤下,开始上热菜,山珍不少,海味却没有,瓜州离海远,离草原和山区却近,什么狍子肉,鹿肉,牛羊肉等,要多少有多少,轮番的堆了上来。

    大家尚未动筷,就听下面掌柜的叫道:“呀,解大人,你来了,快楼上请,小杨先生和各位大人都等着你呢!”

    胡字忙道:“瞧,小的没说错吧,解大人绝对会来的!”

    解文秀上了楼,和杨泽打过招呼,便坐了下来,就坐在杨泽的下首,当他撩起衣襟坐下时,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解文秀竟然换了条裤子,竟是一条捕快穿的青色布裤!

    那眼尖之人正是胡字,他顿时就乐了,心想:“看情形,这位解大人是尿裤子了,怪不得坐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不知他穿的是谁的裤子!”

    当面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敢多瞄几眼,可他这么一多瞄,别人便也注意到了,谁也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怎么回事,无不感到好笑。看来过江龙和地头蛇的第一仗,地头蛇完败啊!

    杨泽却没注意这个,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会无聊到盯人家的裤子看。见解文秀来了,他有心拉拢,希望解文秀以后能成为自己的有力助手,自然要劝酒,让解文秀多喝几杯。

    可他越劝酒,越对解文秀亲切,看在别人眼里,就越觉得他高深莫测,手段高超。众人一开始还挺瞧不起他的,认为一个小小少年,能有啥本事!

    现在却没有人认为杨泽没本事了,而是本事大了去了,给你穿小鞋,那是便宜你,让你换裤子,还让你没法和别人抱怨,有苦说不出,这才叫手段一流呢!

    解文秀表面上虽又恢复了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极不痛快,他也没办法痛快起来,这么大人还被整得尿裤子,他要是还能开心起来,那他不成奇葩了么!

    杨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人高手了呢,随便挥挥手,就把解文秀给整得惨兮兮,他还不住地劝酒呢!

    解文秀实在忍耐不住了,他认为如果今晚不报复回去,那自己以后再没法在司法房里待了,琢磨了半晌,他道:“喝寡酒无味,不如咱们来做诗助兴吧!”

    他看向杨泽,道:“不如,小杨先生先来做一首如何?”

第五十三章 窗前明月光

    “作诗啊?这个……”杨泽犹豫了一下。古人的诗他倒是记得不少,但这种即兴作诗,就不容易了,如果要求平仄,那就更难了,搞不好会弄得文不对题,要真闹出笑话来,那就不是扬名,而是丢人现眼了!

    身为领导,好处之一就是遇到了为难的事,不用自己说话,别人就替他说了!

    胡字紧着巴结杨泽,他一看杨泽面露犹豫之色,立知这位小杨先生有可能不太擅长作诗,既然如此,那他就得为领导说话才成,给领导解了围,以后好处多多!

    胡字道:"作诗这种事不算很有趣,依小人看,咱们这里也没几个做得好的,要想找乐子,也不用非得作诗啊,不如咱们派人去歌舞坊,叫几个小娘过来,唱唱小曲儿,咱们来品评品评,看看她们谁唱得好,评个花魁出来,那可有多热闹!"

    同桌的官吏听了,谁都没吱声,大方帝国的文人很喜欢作诗填词,而且这年代科考考的不是单一的八股文,而是题目众多,其中有一个不管考哪科都绕不过去的题目,那就是作诗。所以只要是参加过科考,或者有心要参考科考的人,作诗都是基本的本事,每个文人都会做,却不见得都做得好!

    官吏们自然不能这时候说话,虽然都在心里暗骂胡字混帐,不会说话,可他们却不能接话,一接话不就等于是说自己作诗做得好么,万一杨泽说那你就做一首出来吧,岂不糟糕,做得好是削别人的面子,做不好自己丢人!

    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接话,酒桌之上静悄悄!

    胡字见冷了场,他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就算是尴尬他也不在乎,只要能巴结住了杨泽,别人的想法他是不需要理会的!

    胡字笑道:“既然各位没有异意,那这就叫小娘去吧……”

    解文秀忽道:“区区一个捕头,也配在此胡言?你要听歌女唱曲,自行去吧,莫要在此聒噪!”说着,冲胡字一瞪眼睛。

    胡字向来和他不对付,但解文秀是有品阶的官员,他只是无品无阶的捕头,而且这辈子是没机会超越解文秀了,被斥责了一句,他没敢顶嘴,只好看向杨泽。

    杨泽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解文秀怎么气不顺么?看来不太好相处啊!”

    解文秀一肚的气没处撒,现在正好找到出气的地方了,他对杨泽没办法,可对胡字却有的是办法,对胡字冷笑两声,那意思,你等着,把脚洗干净,我多给你准备几双小鞋穿穿!

    胡字顿时怕了,他拍杨泽的马屁,以后有什么好处不知道,可解文秀对他不满,坏处可是马上就能看得见的,说不定明天就有祸事!

    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道:“看看小人这张臭嘴,尽乱说话,该打该打,解大人你就当小人刚才放了个屁,千万别生气,小人给你赔不是了!”

    哼了声,解文秀没搭理他,对杨泽道:“不如由在下先作诗一首,抛砖引玉,待在下做完诗,再请小杨先生做,咱们在此宴饮,留诗纪念,岂不美哉!”

    杨泽笑了,你想难为我,我可也不是软柿子,随便就能让你捏的,他笑道:“解大人客气了,你做的诗怎么能是砖呢,绝非砖头,绝非砖头!”

    解文秀脸上肌肉一抽抽,别的官吏有点儿憋不住笑,可还得使劲憋,过江龙和地头蛇又要过招了,这过江龙明显不好欺负啊,解大人你还是省省吧,别过后再尿了裤子!

    解文秀也感觉杨泽不是只软柿子了。不过他还是有办法的,杨泽说他的诗绝非砖头,这话得反过来听,其实就是在说他的诗是砖头,砖头是用来干嘛的?那就是用来拍人的啊!

    杨泽不好拍,可他的狗腿子又有啥不好拍的了!解文秀把气都撒到了胡字的头上,他道:“公茅坑,母茅坑,公母茅坑,东叫字,西叫字,东西叫字!”

    这是一首打油诗,在大方的民间很流行。解文秀用打油诗骂胡字,还不必暴露自己的真实作诗水平,如果杨泽做出来的诗水平不高,那他立即就会露出獠牙,做首好诗出来,踩一踩杨泽,可要是杨泽做诗的水平高,那他就不会再做诗了,反正他又没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谁也没法说他不如杨泽!

    官吏们哄堂大笑,他们不敢得罪杨泽,却对胡字无所谓,一个捕头而已,这辈子的出息也就这么大了,听了笑话,不笑他,难道还要憋着!

    胡字的脸都绿了,心中暗骂解文秀混蛋,竟然当面辱骂,可他又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解文秀大着他好几级,别说当面骂他,就算举手给他两个耳光,他也只能受着,挨完打之后,还得陪笑脸问:“解大人,小人脸皮太厚,把你手弄疼了吧,不好意思啊!”

    胡字可怜巴巴地看向杨泽,领导,小人受了欺负,你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杨泽有点小尴尬,好不容易有了个狗腿子,还被别人拍了砖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也太削自己的面子了!

    呵呵两声,杨泽道:“解大人这诗听起来,却有些不像是诗了,倒有些象对联,贴在门框上的那种!”

    解文秀笑了,自感这仗是赢了,他笑道:“砖头,砖头而已!”

    官吏们心中都想,看来解大人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这下子可把小杨先生给难住了,解文秀做打油诗可以,可以用来欺负胡字,可要是杨泽也做这样一首诗出来,欺负解文秀,那就不妥了,传扬出去,怕会被人觉得小心眼儿的!

    杨泽道:“今日我与各位大人宴饮,实乃生平之乐事,可我在此时却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不知他们过得如何了!”

    官吏们立即不笑了,没人敢拿父母的事开玩笑,那可是结大仇的事,再说谁没有父母,尤其是身为流官,异地做官都是远离家乡的,他们各自也都想起了父母。

    杨泽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此时已然月上枝头,月光很明亮,他道:“我便做一首思乡的诗吧!”

    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番,他念道:“皎洁月光洒满窗,恰是朦胧一片霜,仰首只见月一轮,低头教人倍思乡!”

    这首小诗,既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更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它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客思乡之情,然而它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诗念完之后,就听后面嗷地一嗓子,胡字叫道:“好诗,好诗,这诗太好了!”

    木根也跟着叫道:“少东家的诗太好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的诗!”啪啪啪地还鼓起掌来。

    解文秀看了他俩一眼,心想:“诗是挺好,可你们知道好在哪里么?喊得犹如杀猪一般!”心里是这么想,可他却也不得不佩服,这首诗的确做得不错,至少他是没有这个水准的,做不出同样水平的诗来,踩杨泽……还是算了吧!

    官吏们比那两个超级马屁精慢了一拍,这时才鼓起掌来,人人心中都想:“看不出杨泽小小年纪,作诗却很有水平啊,这首诗的质量绝对上佳,就算是参加科考,也是必过的好诗,绝对进士等级的!”

    杨泽回过身,看向众人,心中暗道:“这就算是好的了?你们也太没见识了吧,好的我还没说出来呢!”

    摇了摇头,杨泽道:“这段时间太忙,一直闲不下来,已经许久不作诗了,只感生疏,这诗做得其实不好,还需精修一下才成!各位有何意见,给我提提建议!”

    众人一听,要改?这诗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改了啊,就算要改,又能改成什么样子呢,怕是会越改越糟,还不如现在这首呢!至于提建议,还是算了吧,谁要是能做出这样的诗来,早中进士当大官了,何必还在小吏的职份上混呢!

    杨泽再次故作深沉,说实话故作深沉挺累的,他道:“改为一首五言绝句吧,让我好好想一想!实在是无法做到出口成诗啊,惭愧,惭愧!”

    官吏们赶紧堆上笑脸,心中都想:“你不用惭愧,惭愧的是我们……不,惭愧的是解文秀,谁让他非让你作诗呢,自取其辱!”

    杨泽又看向窗外,慢慢地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念完这首诗后,他叹了口气,回过身,道:“我实在是再做不出更好的诗了,也就这样了。各位给品评品评,看看还需要修改么,该怎么改,说来听听!”

    胡字叫道:“好诗,更好了,比刚才那首诗还要好!”

    木根得给少东家助威,他是听不出好坏的,但叫好却是没问题的,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声音超响。

第五十四章 美人在此

    这时,掌柜的带着伙计上了楼来,伙计手里端着大托盘,是来给上菜的掌柜的听到叫好声,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事,能否让小人听听?”

    木根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叫诗,你听过比这诗还好的么?”

    掌柜的算帐还行,可论起吟诗作对,他就不行了,要是行的话,他也就不在酒楼里当掌柜的了,直接考秀才去了!他忙道:“好诗,好诗,真乃好诗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地,满堂大采!

    就听官吏们一起叫道:“好诗,此诗大妙也!”啪啪地鼓掌声一片!

    这满堂大采,把掌柜的吓了一跳,木根也吓了一跳,这诗都做出来有一会儿了,怎么这帮人才叫出好来!

    官吏们叫出这满堂大采,却不是拍马屁,如果单纯的要拍杨泽的马屁,杨泽一做完诗,他们直接就好就成了。他们都是文化人,都是有文学底子的,就算是做不出好诗来,可听是绝对听得出来的!

    窗前明月光,好不好?好不好,是不需要他们来验证的,千古名诗,脍炙人口的佳作,早就由岁月证明了它的价值。官吏们听完了诗,品味了一下之后,便发现了它的绝妙之处!

    这首诗是诗仙李白的代表作之一,后人评价,太白诸绝句,信口而成,所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者!又曰,盛唐惟青莲,龙标二家诣极。李更自然,故居王上!

    青莲指的便是李白,而龙标指的是王昌龄,因为李白的诗更自然,所以名声在王昌龄之上。

    作诗越自然,价值越大,品味越高,《静夜思》绝对是标杆,是榜样!杨泽前面念的那首诗,其实是《静夜思》的韵译,那就已经是进士级别的了,而原版一出,自然便是千古绝唱!

    官吏们品味之后,自然要叫好,就连解文秀都鼓起掌来,他虽然气杨泽整他,可却也不是小心眼儿之人,听了这诗,便由衷的佩服起来。

    杨泽看了眼众人,心想:“小诗一首,竟然把小伙伴们全给惊呆了!”

    他假装很谦虚地道:“这诗很好吗?我感觉做的不是太好,只是我作诗的水平太差,再做不出更好的了!”

    还要怎么好啊,这就够好的了,没法再好了,如以自然论,这诗绝对是大方第一!

    杨泽对解文秀道:“解大人,你帮忙改改,看能不能再精益求精了!”

    解文秀站起身,冲着杨泽拱手躬身,道:“此诗在下是没有资格改的,就算是有资格,也没法改,已然到了一字不可动的程度,在下佩服!”

    他本来还想踩踩杨泽的,可却发现,他踩不了杨泽,只能求杨泽脚下留情,不要踩他!

    那边,掌柜的大喜,这么多人说这诗好,他便感觉这诗确实是好,至于怎么个好法,那得写出来才算!

    掌柜的笑道:“各位大人在小人的店里宴饮作诗,实是让小店蓬荜生辉,这首绝妙好诗既然是在小店内做的,不如就留在小店里吧,还请小杨先生粉墙留书,给小店留处景观!”

    他回冲伙计一努嘴,伙计连忙放下托盘,蹬蹬蹬地跑下楼去,片刻即回,拿来了笔墨!掌柜的眼巴巴地看着杨泽,真心希望杨泽能给他题诗。让文人题诗,可是店家最好的投资方式,以后题诗的人要是发达了,那这店可得借了大光,如要是没发达,那也没啥,大不了用白灰把诗给涂了呗!

    让杨泽作诗,那是没啥,一肚皮的古今绝唱呢,可让他写字,还是在墙上写,他那中规中矩的字,可就不够看了。

    杨泽对解文秀笑道:“诗我做了,这字便由解大人来写吧,最好是在诗的后面,写上一行小字,说我这诗做得不好,如谁能为我的诗进行精修,我杨泽自是感激不尽!”

    解文秀大喜,这首好诗必会流传天下,说不定还能流芳百世,杨泽做了诗,他来题字,这也算是一段佳话,对他以后的仕途,绝对是有大帮助的!

    解文秀忙站起身,道:“小杨先生谦虚了,这诗如想要改动,实是大不易也,在下可不相信谁能改得了!”

    他拿过笔来,一挥而就,在墙上写下了这首诗,又在诗后,把今日大家来宴饮的事描述了出来,甚至还不赚麻烦地,把在座所有官吏的名字全都写了上去,就连胡字和木根的名字都写在了最后!

    官吏们自然是大大高兴,一边夸解文秀的字好,一边心中暗喜,粉墙留名很容易,比如到此一游啥的,可能留在绝妙好诗之后,那就太不容易了,这也算是为他们扬名了,文人好名,谁也不能例外。

    解文秀写完了,回头道:“小杨先生,在下年少之时苦练书法,自认这字写的还不赖,可今日用此字写此诗,却深感此字配不上此诗啊!”

    杨泽笑道:“解大人过谦了,你的字和别人比我不知道,可和我比,却强我十倍。”他叹了口气,又道:“我年少之时,贪玩胡闹,没有好好练习书法,现在写出来的字只能让可以认出来是什么字,却是毫无观赏价值的!”

    他一说自己年少之时,官吏们无不莞尔,你现在也不大啊,还是一小小少年呢!

    解文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小杨先生现在练字绝对是来得及的,只是我等要是想像你一般做出好诗来,怕是今生无望了!”

    他很豪气地把笔一扔,道:“今日得识小杨先生,实在解某生平一大快事也,当浮一大白。来啊,上酒,解某要敬小杨先生三大碗!”

    掌柜的连忙答应,叫伙计倒酒伺候,他心里美滋滋的,杨泽现在在瓜州风头正劲,又年轻的很,估计以后十年八年的,甚至几十年,都会是瓜州的风云人物,他的诗留在店里,可就算得上是镇店之宝了,官差们以后自不好意思上门勒索,而且以后再有文人进店,往这屋一领,文人们读了这首好诗,说不定还能店里多卖出些酒去!

    解文秀端起酒碗,杨泽也不推辞,两人连干三大碗!胡字见杨泽喝酒喝得痛快,他赶紧也端着碗道:“小杨先生,你跟小人也干一碗吧!”

    杨泽哈哈大笑,道:“胡老哥你可是武人,用小碗哪成,来人啊,换大碗来!”

    胡字又惊又喜,真有面子啊,竟然是用大碗的,大碗盛酒,杨泽接过来,一干到底,胡字自然也是喝得滴酒不剩!

    别人见了,连忙也向杨泽敬酒,全都用的是大碗,杨泽非要装豪气不可,酒到碗干,来者不拒,不大会的功夫,便喝得小肚溜圆,东摇西晃了!

    喝酒向来是越高兴喝得越多,越烦恼就越容易醉,这时众人越喝越高兴,竟然谁也没钻桌子底下去,全都放开了,再不管什么官员的体面,吆五喝六,行令划拳,不亦乐乎,他们同杨泽的关系也随着美酒下肚,变得越来越亲热了。

    这酒直喝到快午夜,要不是全都吃撑了,估计得喝到明天早上。

    杨泽满脸通红,不住地打着酒嗝,他叫道:“诸位老哥,咱们换个地方喝,去歌舞坊喝去,老胡你不是想听曲儿吗,让小娘给你唱,让他们站一排给你唱!”

    众人齐声叫好,这年头去歌舞坊花天酒地,绝不能说是腐败,而是风花雪月,乃是文人雅士必修的课程,要是谁说自己没去过歌舞坊,那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

    一群人下了楼,招呼众捕快,浩浩荡荡地赶去瓜州最大的歌舞坊。杨泽临出门时要给掌柜的算酒钱,掌柜的说什么都不要,非要他请不可,杨泽便也不再客气,反正墙上留的《静夜思》,别说一顿酒钱,十顿都够了,说起来掌柜的还赚了呢!

    这么多的人连吵带嚷地在大街上走,巡夜的官兵见了自然要上前询问,他们当然不会抓官吏和捕快,可出了啥事,总得问问吧!

    结果便是,官兵的首领被胡字拉住,非要和他们一起去歌舞坊不可。那首领自然大喜,这种有吃有喝有曲儿听的好事,哪能落下他呢!

    首领笑道:“我们正好要去歌舞坊那边巡街,正好护送各位大人过去。”

    胡字满嘴直喷酒气地道:“正是,等进了歌舞坊之后,你在查查那里小娘的户籍,这可是公事,自然要好好办的!”

    有了理由就好办事,首领和巡街的官兵们一说,官兵无不大喜,反正也是巡街,在哪巡不是巡啊,有人请客让他们腐败,这可是难得遇见的好事,万万不可错过,官兵们一个不落,全都以护送官员去歌舞坊查户籍为名,跟着杨泽去腐败了。

    不多时便到了歌舞坊,这歌舞坊名字相当地别致,叫“美人在此”,当真是好名字,骚客们一看这坊名,就会忍不住想要进来看看,花天酒地一番。

    杨泽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进了歌舞坊,坊里的大娘子见这么多一起到来,还都是官吏,慌得不行,急忙迎接,把正厅让了出来,让这百多号人都进正厅。

    正厅相当地大,圆形大厅,就如后世大酒店的前堂似的,足足有两亩地,专供达官显贵们举办大型宴会。

    杨泽借着酒劲,对那大娘子道:“你这坊叫美人在此,可是指的你?”

    这大娘子姓裘,以前也曾是红得发紫的歌舞姬,年纪大了之后,才用体己钱开了这座歌舞坊,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那是半点都不怯场的。

    裘大娘子笑道:“小官人说笑了,奴家四十好几的人了,徐娘半老都算不上了,哪还能叫美人!小官人想见美人,那容易得很,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还是白的黑的,咱们这儿都有!”

    杨泽坐在地毯上,身子一歪,叫道:“那就全都叫上来!”

    裘大娘子眼睛一亮,道:“全都叫上来?好呐,这就来,全都来!”

第五十五章 阿乌女

    裘大娘子转身便是一声招呼,声音相当地嘹亮,声音刚落,就听一阵莺莺燕燕之声,侧门一开,里面走出了三十多名女子,个个浓妆艳服,香气扑鼻,有的手里抱琵琶,有的拿着玉箫,更有的啥乐器也不能,只是拿了把扇子,摇啊摇的!

    这些女子一出来,堂上的众人立时便安静下来。像解文秀这样的官员,收入颇丰,但平常也不是常来这种高消费的场所,而捕快们偶能找个由头来敲诈一番,可大模大样的坐着听歌看美人,却是极少能有这种机会的,至于那些巡街的官兵,苦哈哈地只能拿点饷银,让他们来歌舞坊来花销,他们是万万舍不得的,有些人甚至是头一回坐在堂上,看这些美女呢!

    一阵眼花缭乱之后,官兵首先大叫起来,兴奋无比,不少人眼睛发直,口水都流了出来,捕快们也都连声啊啊,被美人们耀得头晕目眩了!

    解文秀等官员也都笑了出来,不住点头,一个两个的美女他们是经常能看到的,可这么一大群的出现,那就真是让人神魂颠倒了!

    杨泽很是高兴,怪不得大家都喜欢腐败,真是享受啊,自己也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众人的表情,裘大娘子心里痛快无比,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面,能让男人们咽口水,就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看的事了。

    杨泽拍手道:“果然是美人在此,但这美人似乎也太少了些,我们这么多人,一人分一个都不够啊!”

    胡字忙道:“是啊,怎么这么少啊,我说裘大娘子,你可睁大眼睛看看,今晚可是我们小杨先生亲来,你要是不把坊里所有的小娘子都叫出来,那你就等着……哼哼,哼哼哼!”哼哼之后是啥意思,自己想去,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那官兵首领一拍桌子,喝道:“去把所有的小娘子都叫出来,老子要查户籍,看看你们坊有没有窝藏人口,诱拐良家妇女,逼良为娼!”

    裘大娘子一愣,道:“回各位大人的话,奴家开的是歌舞坊,不是青楼妓馆,坊里的都是歌姬舞姬,只卖艺不卖身的,这逼良为娼从何说起?”

    杨泽哦了声,心想:“原来这里是正经的娱乐场所!”他道:“你刚才说白的黑的,你这里都有,可白的我是见着了,抹了不少的粉,可黑的在哪里,怎么没见着?”

    裘大娘子做为开歌舞坊的老板娘,本坊又是瓜州最大的,她手下光一流的歌舞姬便有数人,二三流的更有上百,平常不但做坊里的生意,达官贵人家里要是有宴会,她也会派人过去献舞助兴的,所以人是不缺的。

    可今晚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每人一个地分美人,就不够了,还得做其他客人的生意呢!

    裘大娘子忙陪起笑脸,她可不敢得罪当官的,尤其是在人家要查坊里户籍的时刻。她道:“各位官人来得突然,奴家事先没有准备,可是得罪各位官人了。要不请官人们稍等,奴家去别的坊看看,多叫些人来相陪,那人数就够了!”

    木根这半大小子今晚也喝了不少,小脸通红,也学会耍酒疯了,他叫道:“我们少东家问你黑的呢,快点儿叫黑的出来,让咱们看看有多黑!”

    裘大娘子苦着脸道:“那黑的是确实是黑,是从西域买来的黑人舞姬,只是个新鲜罢了,要说好看,实在是算不上,现正在陪别的客人……”

    那官兵首领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少废话,叫那个黑的过来,老子要查她的户籍,从西域来的对吧,那肯定是没有户籍的,你胆敢诱拐良家妇女……”

    裘大娘了大急,叫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是买来的,乃是女奴,只有卖身契,哪可能有户籍,奴家这就去叫她来,这就去叫!”吓得她连忙跑了出去,亲自找人去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是舞姬遇到兵,不被按翻在地就不错了!

    杂役们慌成一团,手脚哆嗦地送上果品和好酒,伺候得极为周到,而那些歌舞姬很是机灵,一个领头的歌舞姬冲着乐师们使了个眼色,乐声立起,一众歌舞姬立时轻歌曼舞起来!

    这招果然好使,堂内众人立时不再吵闹,都色眯眯地看起歌舞,再也不找茬儿了。

    一曲未完,就听楼上忽然有人怒喝:“你说玉飞燕今天不舒服,不能伺候俺们,这也就罢了,怎地这阿乌女却也要带走,那里来的混帐,竟然这般霸道!”说话的口音古怪,有点儿像外国人说大方语似的。

    杨泽抬头看去,就见二楼的围廊上站了几人,个个膀大腰圆,都留着络腮胡子,远远看去,竟然差不多一个模样,分不出谁是谁来!

    解文秀小声道:“看样子是草原上来的突觉人,这些人向来霸道,不过能来咱们大方的,想必都是以行商身份来的,他们只是看着横而已,不敢起刺儿的。”

    胡字呼地就跳了起来,抽出腰刀,用刀一指楼上,大声道:“刚才是谁说的话,原话别改,再说一遍给胡爷听听!”

    别看他在解文秀等人面前窝窝囊囊的,被骂成是东西,也不敢发脾气,可他对普通人却是半点都不会窝囊的,在他的眼里,突觉人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普通商人罢了,这些突觉人要敢支棱毛,回头就查抄了他们的货物,再把他们抓进牢里,关上个十天半月的,美其名曰给你们败败火!

    果然,胡字这一耍横,楼上的那几个突觉人立时不吱声了,虽然人人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但却当真没敢和官差顶撞,只看了下面众人几眼,便默默地返回了屋里。

    眨眼的功夫,屋里就出来了几名女子,其中当真有一个黑的,顺着楼梯,到了正面的大堂。

    那黑黑的女子一出现,众人便齐声发出惊叹,果然是黑的,这人是咋长的,怎么长成这样,难不成是夜叉转世?

    杨泽也是吃了一惊,这女子明明就是非洲人啊,她是怎么来到大方的?难不成现在航海已经这么发达了?

    解文秀道:“早闻此坊有一奇女子,皮肤黝黑,舞技超群,今天一看,果真如此。只是,她怎么这么黑啊,是晒得吗?虽说西域那边的阳光很足,但也不至于晒到这么黑吧!”

    杨泽嗯了声,道:“奇女子,果然是奇女子!”

    胡字凑到近前,也道:“这阿乌女小人也听说过,听裘老婆子说得好听,什么此女乃是女奴,其实只是因阿乌女没有我大方的户籍,所以只能寄身在此,小人估计阿乌女是想赚够了钱,自己也开一家歌舞坊,但开坊需有户籍,她只能嫁给我大方百姓了,不知会便宜了谁,人财两得啊!”

    大方帝国乃是世上最强,来此讨生活的胡人众多,就连皇室也有胡人血统,民间百姓也和胡人自由通婚,所以很少有人歧视胡人。在座众人竟无一人因阿乌女是胡姬而有所轻视,反而都以能见她一面而开心,大感不虚此行。

    裘大娘子拉过阿乌女,笑道:“阿乌乃是奴家的义女,与奴家的另一个义女玉飞燕号称歌舞双绝,是本坊的镇坊之宝。奴家这便让阿乌给各位官人献舞,官人看得起兴,莫要忘了打赏啊!”

    说罢,她拍了拍阿乌女的手臂,小声叮嘱了几句,便退到了一旁。乐师们停下了吹拉弹唱,只剩一副云板,啪啪地打着拍子!

    这阿乌女身穿白色半透明的纱制舞衣,不但赤足,而且还露出了光滑的小腹,肚脐之上盖着一只雕成白色花朵的脐饰,身材极佳,简直好到了让人看得惊心动魄的地步!

    就见她身体慢慢后仰,直到双手按地,又把头从双腿之间伸出,接着双腿抬起凌空,左右分开,再抬起一手,单手按地,双腿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子,接着阿乌女就地一滚,坐了起来,再慢慢站起,只用一只脚尖便撑起了全身,另一条腿高高抬起,两腿成一字形,她上身仰起,两手伸展,做出了一个丹凤朝阳的姿势!

    这造型一摆出来,立时满堂大采,掌声一片,堂上众无不大赞,几乎所有的人,都取出钱来,向阿乌女的身前撒去,就连那些小兵,都摸出钱来了,再小气的人,这时候也都大方起来。

第五十六章 秋来春去总相同

    杨泽对阿乌女的表演也很赞赏,却还没到众人的疯狂程度,毕竟他在自己来的那个时代,这种表演见得多了,并不稀奇。可在这大方帝国,这种表演除了高官和富豪之外,普通人是很难看到的,要不是今晚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又喊着要难为裘大娘子,光凭他们自己花钱来看,也是请不起阿乌女出来的!

    二楼,不知何时回廊之上那些突觉人又出来了,几个突觉大汉围在一个青年贵族的身旁,这青年人一身华丽胡服,留着短髯,鹰钩鼻,目光阴冷,显见他是这些人的首领。

    青年贵族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在草原时,常听说大方的人都自称天朝骄民,说咱们突觉人是蛮族异类,不懂诗书,可今晚所见,这些所谓骄民,不过是一群酒色之徒罢了!”

    一名大汉道:“咱们不是也有懂诗书的人么,大汗还说要用他们来削大方的面子,比比谁懂的诗书更多!”

    青年贵族皱了皱眉头,道:“父汗想削大方的面子,所以才集全国之力,搜集到了那些士子,其实有些士子并非是咱们突觉人,总共也才几十人罢了,能不能真削了大方的面子,还在两说之间。”

    大汉嘿了声,道:“要想削大方的面子,最好的方法便是快马利刀,靠那些扭扭捏捏的文人……俺看是靠不住的。”

    青年贵族慢慢点了点头,双手抱肩,看着下面,道:“那个人叫小杨先生?看样子别人都在奉承他,他是干什么的?去打听一下。”

    大汉答应一声,闪身出了回廊。

    楼下,阿乌女跳起舞来,她身材柔韧度极佳,各种高难度动作,一个接着一个的做出来,随着她的舞姿,赞美之声越来越大,众人几乎都是用吼的了,噼里啪啦地猛劲鼓掌,手都拍红了还不肯停下!

    杨泽酒劲上头,他也和众人一样,连声称赞,不经意间,他抬了抬头,目光在二楼一扫,忽地看到了楼上的那些突觉人,扫到了那个青年贵族的身上。那青年贵族冲他微微一笑,单手抚胸,行了个突觉人的礼。

    杨泽感觉有点奇怪,他转头问胡字道:“楼上那个穿胡服的人,看样子不似是个商人啊,倒有些像个当官的!”

    胡字正看跳舞正看得起,闻眼他也抬头看了眼那个青年贵族,笑道:“什么玩意儿,就算是当官的又如何,充其量也就是有草原上多几个帐篷罢了,他们突觉人穷得很,除了马匹和毛皮之外,啥都没有,就算是当官的也没什么油水,顶多能敲出来几张皮子罢了!”

    杨泽嘿道:“我不是让你敲他油水,你怎么这方面想了。我是说他要是突觉人当官的,怎么跑到咱们瓜州来了,还到这么贵的地方来开销银子!”

    “啊!对呀,这歌舞坊开销很大的!”胡字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道:“小杨先生,你正好管着司法房,现在又有巡街的官兵在这儿,又有权又有兵,如不趁着这时机,狠狠地敲那小子一笔,可就对不起自己……不,是对不起咱们大方的老百姓啊!”

    大方帝国和突觉人虽然现在是互称兄弟之邦了,可在以前没少打仗,不是突觉人打进大方,就是大方进入草原,把突觉人当兔子一样地撵着跑,只是近年来大方国势日强,突觉自知不是对手,所以才主动修好,称臣纳贡。

    大方女皇与突觉可汗虽然能假装成为姐弟,可地方上却不会假装,百姓与牧民的关系不怎么和睦,大方的地方官敲诈起突觉商人从不手软,而大方商人去了草原,也是要被突觉人勒索的。

    杨泽很显然是想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的,虽然现在没品没阶的,但总得往好官方向上发展才行。听了胡字的话,他点了点头,但这种事毕竟以前没做过,他便转头去问解文秀。

    解文秀只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只要查出他们为什么来的就行,让他们出点过路钱还是可以的,但也别要得太多,免得他们肉痛得太狠,跑去刺史大人那里告状,那就会有点儿麻烦了。”

    杨泽皱眉道:“会有什么麻烦?”

    解文秀道:“当然是要把收到的钱,再还给他们了,那不成了白忙乎,当然麻烦了!”

    “就这麻烦?不会被处分什么的吧?”杨泽奇道,难道这年头不讲究尊重外宾!

    解文秀理所当然地道:“怎么可能有处分,他们又不是我大方子民,我大方哪里的官府都不会因为这些番邦蛮夷,而处分自己的官员的!”

    杨泽嘴巴张了张,这年头当官的思维还真和后世不一样啊!他道:“那要是这些商人以后不再来咱们大方了,那岂不糟糕!”

    他感到这个问题很正常,而且非重要,可解文秀听了,却反而感觉很奇怪,甚至问得太多余了。

    解文秀看了眼楼上,冷哼一声,道:“爱来不来,不来更好。是他们非要来不可的,如果不来他们就没有粮食,没有盐,没有布匹,连马蹄铁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来!”

    胡字在一旁蠢蠢欲动,撺掇道:“是啊,是他们死皮赖脸地非来不可的。怎么样,小杨先生,咱们发一笔小财吧!”

    见他们都不在乎,杨泽便点头道:“那就依法办事吧!”

    “依法办事,当然要依法办事了!”胡字笑道,手抚腰刀,他站起身,去叫帮手了。

    就在这时,曲终舞止,阿乌女跳完了舞,盈盈向杨泽的方向福了一福,用带着异域口音的嗓音,道:“奴家献丑了,让小郎君见笑!”

    她口音奇物,说起大方话来别有一翻风味,听在众人的耳里,更是风情万种。有不少都想叫她过来,坐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喝几杯小酒,可这般尤物,小杨先生都没发话呢,他们自然也就都不好意思了!

    杨泽取出一串钱来,扔到了阿乌女的脚前,笑道:“你舞跳得很好,这是赏你的。对了,刚才不是说歌舞双绝么,你的舞我们看了,那歌呢,怎么没人来唱?”

    裘大娘子连忙过来,陪着笑脸,道:“回小官人的话,我们家的玉飞燕今天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出来伺候小官人,还望小官人不要见怪!”

    杨泽哦了声,道:“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

    裘大娘子忽地笑了,道:“我们的燕子姑娘和阿乌不同,想让阿乌伺候,要多给银钱……”说着,她一指满地的钱,又道:“可要让燕子姑娘伺候,那便得为她写诗填词,还得声明那词是专门为她写的。刚才楼上那几位客人便是写不出诗词来,所以她就是真不舒服了!”

    言下之意,如果谁能为玉飞燕写出诗词,那她就是假不舒服了,就会出来献唱!

    解文秀哼了声,道:“不过是你们敛财的另一种手段罢了,竟把主意打到了诗词之上!”他听说过玉飞燕的事,但今天是头一回碰上。

    裘大娘子听了解文秀的话,脸不红不白地道:“奴家靠这个生活,可不容易呢,官人们可莫要为难奴家这些小女子呀!”

    不光是美人在此歌舞坊这样,大方帝国上档次的歌舞坊都这样,为了得到文人,尤其是著名文人的诗词,别说歌舞姬可以不要钱,让歌舞姬养这些文人她们都是肯的。

    甚至有不少文人,身上没钱了,住不起店,没关系,跑到歌舞坊里去,写上一首两首的诗,然后就有好吃好喝了,还有美女陪着,所以这年头文人幸福着呢!

    杨泽有点为难,又要写诗,歌舞姬咋有这种要求呢,文人骚客们也都顺着她们,怪不得叫骚客呢,果然够骚的!

    他看向周围的人,见不管是官吏还是捕快,甚至那些巡街的官兵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要是说不肯写诗,不肯让那位玉飞燕出来伺候,他们这些小伙伴,就要全都惊呆一般!

    也是酒劲儿上头,杨泽一拍桌子,道:“也罢,那就写首诗出来……不行,写诗就算了,写首词吧,不管写得好不好,那个什么燕子姑娘都得出来唱歌,要不然……”

    那巡街的官兵首领立即为他被充完整,叫道:“要不然就查你们的户籍!”他憋了半晚上要查户籍,非常想要真正地执行起来,至少要把歌舞坊里所有的姑娘全都看上一遍不可。

    瓜州地处边疆,裘大娘子在此开歌舞坊日子也不短了,那玉飞燕更是自称瓜州花魁,可却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太好的诗词,就算水平中上的都没有,所以裘大娘子见杨泽答应写词,别管真写的好不好,反正没破坏坊里的规矩,给个台阶让她下,她自然也就下了!

    裘大娘子笑道:“小官人写的词,当然是好的!快快,笔墨伺候!”

    可想了想,她又怕杨泽抄袭,拿别人的词来唬弄她,这要传出去可成了笑话了,杨泽抄袭是无所谓,他日后只需说不屑为歌舞姬写词,只想白玩找乐子,别人只会说那你真的找到乐子了,可对玉飞燕的名头却大大有损,让人白找乐子了呀,不但身价会跌,以后想来白找乐子的人必会一波接着一波!

    裘大娘子赶紧又被了一句,她道:“我们燕子姑娘是岷峨人,要不小官就写首有关岷峨的词,好不好呢?”

    杨泽心想:“怎么搞的,变成命题作文了,竟然给我增加难度!”

    有心不答应,可这时候反悔,面子上就大大地过不去了。他只好对解文秀道:“解大人,咱们配合默契,这回还是我念你写!”

    解文秀哈哈大笑,道:“敢不从命,乐意效劳!”

    他也真想看看杨泽的词填得怎么样,诗做得好,但却不见得词填得好,诗可以自由发挥,但词是有固定格式和平仄的,填词不见得比写诗容易。

    杨泽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他道:“这坊叫美人在此,那我便做一首‘虞美人’吧!”

    大堂之内安静下来,众人也不再喝酒,都看着杨泽,楼上那突觉的青年贵族也看向他,很关心杨泽能做出什么水平的词来。

    大堂门侧,阿乌女站在柱子下,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眼高手低的文人她见多了,看那少年的模样,也就是被人奉承惯了的一个公子哥罢了,能做出啥好诗词来,没准儿张口就是,南边来了一群鹅,让我一棒打下河!

    故作深沉,又酝酿了半天,杨泽这才道:“岷峨雪尽生春水,江阔盘蛟喜,兰桡晓发大江东,回望银宫金阙五云中。”

    解文秀运笔如飞,将词抄录下来,写完这上阙,他咝地一声,满脸惊诧地看向杨泽,做为小伙伴,他成功地被惊呆了。这词做得好极了,不要说以他现在的水平做不出来,恐怕他这辈子都做不出来,无论诗还是词,他在杨泽面前,今生今世都只能甘拜下风了!

    杨泽接着道:“来时秋渚蒹葭老,归日春花早,客身千里似征鸿,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

    这词做完之后,满堂鸦雀无声,不管是小伙伴还是老伙伴,都被惊呆了,就算是那些不识字的小兵,见大家都在惊呆,他们也只好随大流,跟着惊呆,以免被说成是没文化,草包一个,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杨泽叹了口气,道:“这词填得太牵强了,只为填词而填,太牵强附会了呀!各位,看看,谁能帮我改改这词,精修一下?”

    众人心想:“又来,这词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谁能改得了啊!”

第五十七章 敲竹杠

    解文秀把笔一扔,吹干墨迹,大声赞道:“好一个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好词,绝妙好词,录此好词,不枉今生也,当浮一大白!”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又连声道:“好词,真乃好词也!”

    堂上众人这才反应过味儿来,齐声大赞,使劲儿拍起巴掌来,掌声之热烈,比刚才所有的掌声加起来,还要响上三分!

    杨泽却很惊讶地道:“真的很好吗?我觉得也不咋地啊,乱填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众人心想:“这还不值一提哪,那我们以后要是也填词……算了,以后就别再作填词了,再不好意思了!”

    楼上那青年贵族身子一晃,喃喃地道:“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大方的人难道个个都这么擅长诗词么,这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而已,那么父汗大集文士,想要来大方比试,会得胜么,会得胜么?”

    裘大娘子欢喜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这么多年,总算得到一首绝妙好词,以这词当做镇坊之宝,还怕生意不更红火,估计着都能去林州开分店了!

    她回头叫道:“都还傻站着干嘛,等着吃夜宵哪!还不快快去叫燕子姑娘出来,让她别不舒服了,赶紧舒服起来,出来伺候小官人,让小官人也舒服舒服!”

    站在柱边的阿乌女目瞪口呆,脸上的不屑之色早就飞到天上去了,对于诗词,她不是太懂,但看众人的欣喜若狂的表情,也知那个少年做出了极好极好的词来,这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裘大娘子呼喊,她立即转身,向后面飞奔,要去向好姐妹诉说此事,问问那句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到底好在哪里!

    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在几名歌舞姬的簇拥下,后面走出一位女子,这女子二十出头,没有戴任何的首饰,青丝不挽,自然垂下,一袭白纱裙,裙上没有任何的花纹点缀,裙摆摇摇,她怀里抱着琵琶,慢慢地走到了堂中。

    杨泽看着白衣女子,心想:“这便是那个玉飞燕了,倒也珠圆玉润,很是可爱,可却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盖世无双,非要见一面不可啊,没到那种程度!”

    大方帝国的人在审美观上,和杨泽大大的不同,讲究以肥为美,骨感美人在这年代可不吃香,所以杨泽认为这玉飞燕挺可爱的,是个漂亮女郎,却没认为她倾国倾城,但堂上的其他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都认为玉飞燕简直是美极了,漂亮得都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

    这玉飞燕二十岁的年纪,并不算很年轻了,要是不做歌舞姬,而是嫁人的话,估计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个个都能满地跑了,可却也正因为她不是稚嫩少女,所以有几分成熟风韵,更让人感觉她有诱惑力了。

    玉飞燕怀抱琵琶,对着杨泽做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奴家谢过小杨先生,恰恰秋来春去总相同!”她把那词的最后一句说了出来。

    杨泽又想:“这声音嗲嗲的,怪不得别人喜欢听她唱歌,果然很有特色呀!”

    官吏们都看着玉飞燕,虽然嘴上不好意思说什么,可在心里都觉得,这位燕子姑娘简直美若天仙,漂亮得不像话,而且声音还这么娇嗲,真可谓是迷死人了。

    甚至有些家境富裕的官吏心中暗想:“可惜这个小美人儿不是女奴,要不然花钱把她买回家,这娇颜媚色,这莺莺燕燕,不得迷死个人儿啊!”

    可那些捕头和官兵却不会客气了,仗着自己是大老粗,大老粗有特权嘛,可以啥话都说,随便调戏美女,反正都大老粗了,谁还敢把他们咋地,顶多被骂句臭不要脸呗,咱爷们儿不在乎!

    一阵调笑之声响起,那个官兵首领尤其喊得响,还喊着这天太热了,要让燕子姑娘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为了表示天气确实是太热,他先把军服给脱了,光着个膀子,大喊大叫地拍桌子。有他带头,官兵们竟然一起把衣服脱了,都光着膀子喊太热了,好端端的大堂里,弄得乌烟瘴气,尽是臭汗味儿!

    玉飞燕皱起眉头,她算是瓜州各歌舞坊的花魁,虽然是自封的,但平常也都是给达官贵人表演,几乎从没给当兵的唱过歌,当兵的也听不起她唱歌,今天猛地遇到这事,她又是懊恼,又是尴尬,有心想走,可又不敢得罪前面那几位官吏。

    刚才已经有人告诉过她了,说上面那些官吏都是司法房的,尤其是那位解大人,更是司法房的二号人物,而主位坐着的又是杨泽,瓜州城里的风云人物,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裘大娘子是无论如何也摆不平司法官吏的,得罪了这些管刑法的人,她这歌舞坊也就别开了。她见玉飞燕子沉默不语,急忙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道:“傻姑娘,是欢喜的呆了吧,小杨先生给你填了首好词,还不快快唱出来,让各位大人品评品评!”

    玉飞燕立即醒悟,这时再不痛快,也不能表现出来,和谁甩脸子也不能和当官的甩脸子,否则他们要是也甩起脸子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轻声细语地,玉飞燕道:“奴家一时间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给小杨先生和各位大人陪不是了。奴家这便唱过这首‘虞美人’,要是唱得不好,还望小杨先生和各位大人不要见怪!”

    后面有人给她摆了只圆墩,她坐到了圆墩上,弹起琵琶,唱起了新词。琴声叮咚,歌声优美,曲子词得好,歌唱得更好。

    杨泽是头一回听到,要说心神俱醉,心旷神怡,那是太夸张了,虽感到确实不错,可也没有如醉如痴的地步。

    可别人就不同了,在这年头,听花魁唱新词,几乎等同于最高级的享受了,至少在瓜州,这就是最高级的了!

    杨泽转头看解文秀,就见这位中过举的文人,现在已然变得很有些骚客模样了,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玉飞燕,一手端杯,一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拍子,脸上全是满足的神色。

    再看其他人,几乎个个脸上都写着一个字,那就是“爽”,而少数有几个官兵,脸上则写了更多的字,明显写的是“还想更爽”,估计着他们没准还有抱着燕子姑娘过夜的想法,只可惜凭他们那点饷银,这辈子是别想了!

    一曲唱罢,满堂叫好,又是一片鼓掌声,杨泽都替他们肉痛,看他们这么个拍巴掌的疯劲,明天手都得肿了!

    杨泽道:“天色已晚,舞看过了,歌也听完了,不如咱们这便各回各家吧,明天还要当值,要是误了公事,那可不好了!”

    解文秀脸上顿时露出不舍的表情,但不舍归不舍,他却点头道:“小杨先生说得有理,确是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公事要办呢!”

    其他官吏和捕快见当头儿的都说这话了,他们也只能起身,可那些官兵却舍不得走,还有心想多待一会儿,那首领却不知怎么的,叫道:“大家都起来,咱们还得去巡街呢!”

    杨泽向他的方向看了眼,见胡字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那首领的身后,估计着胡字是设好陷阱了,并且许了首领好处,比起听歌看舞,还是发财比较重要些。

    见他们要走,裘大娘子道:“官人们这便要走了?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可是奴家伺候得不好?这天还没亮呢呀,这时走,可有点儿早了!”

    杨泽笑道:“你想让我们等天亮了再走?要是刺史大人责怪,拍板子时,你替我们去挨?”

    “别别,奴家可经不起板子,小官人说笑了!”裘大娘子也就是一说,对于伺候这些官大爷和兵大爷,油水没多少,笑脸可得陪一堆,她实在是没啥兴趣。

    杨泽起身出门,道:“今晚开销多少?大娘子报个数上来!”

    裘大娘子忙道:“一首好词,值十个今晚都有余了,哪还敢要小官人的钱呢!”

    杨泽哈哈大笑,道:“十晚还有余?好得很,那还剩九晚,咱们明晚再来!”

    裘大娘子脸一绿,可那些捕快和官兵却轰然叫好,明晚非来不可,还要让燕子姑娘唱歌,阿乌女跳舞!

    说说笑笑中,杨泽出了大门,胡字跟了上来,凑到他跟前,小声道:“都安排好了,小杨先生明早你就等着数钱吧!”

    杨泽道:“可别弄出人命来,就算是番邦的人,死在咱们的地界,也没法向上面交待!”

    胡字笑道:“小杨先生尽管放心,怎么可能弄出人命来呢!要不然,你在暗处看着,兄弟们办事,还是靠谱儿的,那只肥羊就住在张家老店,总共十二个人,二十五匹马,一辆大车,做的是毛皮生意,小人都打听清楚了!”

    杨泽点了点头,对后面的解文秀道:“解大人,有兴趣没,一起去看看?”

    解文秀嘿了声,道:“几年前我还有兴趣,现在早没了,小杨先生你自己看吧,在下先回家了!”

    杨泽说了声请便,招手叫过木根,带这个小跟班儿,由一名捕快领着,先行赶往张家老店。

    张家老店倒也不远,不到一刻钟便走到了。杨泽站在门外看了眼,感觉这家店也不是很气派,充其量也就是干净些而已,门口也只挂着一盏灯笼,怎么看也不像是贵族会住的地方。

    领路的捕快道:“小人们打听清楚了,这家店被那些突觉人给包下来了,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他们一伙人!”

    杨泽哦了声,道:“挺有钱哪,竟然包店,这店虽然不大,可全包下来,怕是也要花销不少!”

    捕快笑道:“羊牯自然是越肥越好,没有别的客人,倒也正好方便咱们办事!”

    杨泽道:“那,咱们这就进去?”

    “不进不进,咱们就去后院的墙外等着,又能看热闹,那伙突觉人又不会发现咱们!”捕快道,看来这种事儿他常干,很有经验。

    杨泽跟着他绕到了后院,见围墙并不高,捕快给他搬来两块的砖头,他踩在砖头上,正好露出半个头,把院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第五十八章 双簧

    爬墙头,这就是爬墙头吧?没想到,我竟然也会干这种事儿!杨泽心中好笑,低头对木根道:“你得多找几块砖头了,待会儿注意点,别发出声音,要是让里面的人发现了你,那就不许你当帮闲了,回家自己闲着去吧!”

    木根道:“少东家放心吧,我等会儿保证一声不出!”他搬了好几块砖头,这才勉强在墙头露出了脑袋。

    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门响,有人在说着突觉话,灯笼亮处,那伙突觉人出现在院子里,走在当中的正是那位青年贵族。

    青年贵族低着头,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旁边有一个大汉却不停地说话,像是在向他报告什么,说的是什么,杨泽听不懂。

    突觉人进了院子后,便各回各屋,那青年贵族自己一屋,住在正房。他进屋之后,点起蜡烛,窗子上显出他的身影,似乎是坐在桌子旁写着什么,边写还叹气,写了片刻之后,又起身走来走去,也不知他在发什么愁,转了几圈之后,又坐下接着写,接着叹气。

    就在这时,忽然前院传来砸门声,有人大声呼喝,接着便有店里的伙计说话,再接着呼喝声更大,随着呼喝声,一大群巡街官兵闯进了后院!

    杨泽看向那群官兵,正是和自己去歌舞坊的那群,为首的便是那名首领。这群官兵可和刚才听歌看舞时不一样,个个手按腰刀,满脸狰狞,凶神恶煞一般,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衣衫不整,跟在后面,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看来被吓得不轻!

    突觉人听到了嘈杂声,除了青年贵族之外,全都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看着巡街官兵们。

    一个官兵道:“队正大人,报案的那人说就是这里!”

    那首领是名队正,官不大管的人也不多,可脾气却不小,他一瞪眼睛,喝道:“确实是这里吗?掌柜的过来,你这黑店竟然窝藏小贼,该当何罪?嗯,你犯了窝藏罪,跟我回去,让爷爷好好审审你!”

    掌柜的大叫:“冤枉,当真是冤枉,草民的店被这些客商包了下来,他们都在这里了,哪里会是小贼!再说,他们要想当小贼,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草原上,跑到咱们这里来当啊!”

    队正哼了南方人,道:“依你话的意思,他们跑到咱们这里来,只能当大盗,不能当小贼?好啊,你窝藏大盗,还是突觉的大盗,这可是里通外国之罪,这可要杀头的啊!”

    “草民……草民没这么说啊,将军可莫要误会,草民什么都不知道的!”掌柜的差点儿被他吓晕。

    队正一撇嘴,道:“那个丢钱的苦主呢,让他过来认人!”

    他一说叫苦主,后面立即窜出一人,叫道:“小人便是苦主,今天晚上在街上走,背了一大袋子的钱,因为尿急,所以打了个墙根儿想要方便,钱袋子便放到了一边,结果方便完了,钱袋子却不见了,就是被他给偷的!”说着指向其中一个突觉大汉。

    杨泽在墙头看着,忍不住好笑,这位苦主竟是一个官兵,只不过临时套上了件平民百姓的衣服,可不但还穿着军裤,鞋上的战靴也没换掉,乔装打扮得也太马虎了些,龙套当得太不合格!

    那被指的突觉大汉脸色大变,不但莫名其妙,更是怒气冲天,他在草原上是出名的勇士,斩将夺旗,从不含糊,向来只有别人夸他,却从没有人说他是小贼,还是趁别人撒尿时偷东西的那种小贼!

    “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原人,信不信我抓你去草原当奴隶放羊……”这大汉恶声恶气地道,说的竟是大方话!

    刷刷声中,官兵一同抽出了腰刀,刀光闪烁,全都指向了这突觉大汉,只待队正一声令下,他们就要过去砍人了。

    大方帝国和突觉汗国打仗无数,只是近年来才表面上合好,可在以前战争期间,无数的中原百姓被劫掠到草上为奴,这种仇恨可不会因为两国的皇帝可汗互称姐弟,民间百姓就会淡忘的。

    突觉大汉见官兵拔刀,立即围到了青年贵族的门前,里面的青年贵族也站起了身,虽没出来,可窗户上的影子却显出他很紧张。

    另一个突觉大汉扬起手,啪地就抽了先前那大汉一个大耳光,大声用突觉话斥责,先前那大汉捂着脸,一言不发,退到了后面。

    打人的突觉大汉挤出笑容,用大方话对队正说道:“这个性子粗糙,说错了话,还望将军原谅,但他绝对不会偷东西的……”

    队正哼了声,道:“他偷没偷钱,不是你说了算。来人啊,搜!”

    突觉大汉们大惊,他们把青年贵族的房门堵得更紧,但没人敢拔刀,明显他们不敢在动手,怕把事情闹大。

    官兵们却也并不去搜查青年贵族的房屋,而是冲进了大汉们的屋子。一个官兵刚奔进去,便又奔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大布袋,叫道:“找到了,是不是这个袋子?”

    那装成是苦主的官兵立即叫道:“对,就是这个袋子,袋子找到了,可里面的钱全没了!”

    杨泽在墙上看得真切,对那只当成是证据的袋子,他只能咧咧嘴了,好大一只袋子,装米能装一百来斤,要是装铜钱,那得多沉,别说一个人背了,就算两个人抬,怕也抬不动吧!

    队正抓过袋子,又一指挨耳光的大汉,喝道:“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来人啊,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官兵们齐声答应,举着腰刀便冲了上去,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要抓人,而是要把这些突觉人全给剁了!

    突觉大汉们大惊,他们并不是傻子,这些官兵明明就是歌舞坊那些,半夜上门找茬儿,应该是来勒索他们的,可现在却都挥刀上前,这怕不是勒索,是要谋杀屋里的青年贵族啊!

    再也没法淡定了,突觉大汉也都抽出了弯刀,指向官兵们。

    此时情况相当地火爆,只要稍有差池,怕就有人要挨刀了,流血事件似乎已然没法避免!

    杨泽大吃一惊,他小声问那捕快:“这不行啊,这要出人命啊!”

    捕快却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小声道:“不会的,不会出人命的,一点事儿没有!”

    “胡字呢?他跑哪儿去了?”杨泽急道,他没经历过这种事,现在情形又紧急,两伙人马上就要火并了!

    “胡头儿,马上就到!”捕快低声笑道。

    话音未落,就算是为了不让杨泽着急似的,就听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啦?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这是扰民,再敢叫嚷,老子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王法!”喊话之人,正是胡字。

    胡字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身后跟着好大一群捕快,足足三四十人,加上院里的官兵,他们把后院挤得满满登登,把突觉大汉都挤到了屋门口!

    胡字对队正道:“这不是老王么,你不去巡街,跑这儿来干嘛?”

    队正道:“查到了几个突觉来的奸细,想要刺杀咱们瓜州的刺史大人,被我给抓住了,正要带走审问!”

    突觉大汉们怒极,刚才说他们是小贼,这会变成奸细了,变得也太快了,可这捕头,不也是在歌舞坊看到的么,他们根本就是一伙。

    胡字一本正经地看了看突觉大汉们,摇头道:“不像奸细,我看他们都是正常的商人。老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们吧,有什么话好商量!”

    看着他们表演,杨泽点了点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很好嘛,都是老演员了!

    队正假装想了想,道:“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他们不是奸细吧。不过,苦主丢了钱,总得让他们赔出来吧!”

    胡字都没问是苦主,丢了多少钱,他对突觉大汉们道:“破财消灾,现在要么赔钱,要么……你们猜猜,要么会怎样?”

    屋里传出咔吧一声轻响,接着传出一声咳嗽,青年贵族说了句突觉话,屋外的突觉大汉开门进去,片刻即出,手里拿两块金子,每个金块都有拳头大小,看来那青年贵族打算破财免灾了。

    杨泽心想:“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如果真的是商人,怎么连讨价还价都不会,说拿出金子就拿出来了,金子拿得痛快,可越痛快,别人越不会放过你啊!”

    果然,就听胡字冷冷地说道:“打发要饭的呢,爷儿们来了这么多人,这点金子怎么够分!”

第五十九章 分金子

    胡字说出这话,就是挑明了是在勒索了,而且是毫无忌惮的勒索,根本不怕这些突觉人事后报复,相当地打脸。

    突觉人果然大怒,个个咬牙切齿,喘着粗气,要不是顾及着青年贵族的身份,怕事情闹大了很丢面子,他们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和胡字对砍的!

    胡字脸色一沉,又道:“听不懂人话么,老子说不够!”

    那假装苦主的官兵跟着便叫道:“他们偷了我一袋子的金子,只还两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要彻查,要把他们关进大牢里去!”

    官兵和捕快们一起叫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要是不知什么叫王法,我们现在就让你们知道知道!”

    杨泽在墙头上看得真切,只感这声势也太大了些,万一这些突觉人受不了这种竹杠,被敲得急眼了,跑到韩盘或向成卫那里告状,岂不是要糟糕!

    他转过头,低声问身旁的捕快:“这么弄会把他们惹毛的,万一他们不是普通的胡商,而是有背景的,跑去上官那里告咱们一状,那可麻烦了!”

    那捕快笑道:“小杨先生,你也太实诚了,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儿。这些突觉人背景越大,他们越不会去告状,相反就算有别人问起,他们还一定会说没这回事儿。你想啊,这可是丢人丢大发了的事儿,要是被传出去,他们还有脸回突觉么!突觉人只尊重强者,他们在咱们大方当了孙子,要是被本国人知道了,他们以后也只能当孙子了!”

    杨泽道:“不怕他们日后报复?啊,明白了,他们又不是咱们大方的人,就算想报复也没法报复!”

    捕快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对于敲竹杠的关键,杨泽已然全部明白,他笑了,低声道:“这事不管闹得多邪乎,他们也绝对不敢去找刺史和长史两位大人的,他们要真是有背景,那来咱们大方,为啥不经官府,要装成商人的模样,他们想干什么?想刺探我大方机密吗,那不就成了奸细!所以这破财免灾是必须的!”

    “绝对是必须的!”木根在旁接话道,现在连他都明白那些突觉人是大肥羊了,而且是一定能宰成功的大肥羊。

    木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但院里正闹得如火如荼呢,谁也没往这边注意。

    院里,这场对峙已然分出了结果,突觉人再次屈服,就如同杨泽分析的一样,那位在屋里一直没出来的青年贵族,果真是不敢把事情闹大,他命人进屋,又取出了一只皮口袋,交给了胡字。

    胡字的名字没叫错,真是和胡子一样,他毫不手软地接过了那只皮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块,足足有十几块之多,虽然这次来的人多,可怎么也够分了,人人都能拿好大一笔。

    一名突觉大汉道:“金块都在这里了,再没有了,如果你们还要相逼,用你们大方人的话讲,那咱们就只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能得到这么多的金子,胡字已然心满意足,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能得到这么多。

    以前敲胡商的竹杠,胡商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就是说本小利薄,有点背景的还会咋咋呼呼,虽然最后都得交钱出来,可却也从没有拿出这么钱来的,这是头一回!

    胡字把皮口袋包在怀里,脸色瞬间就由阴转睛了,变化之快,令人惊叹。他道:“既然你们愿意赔偿,这便就罢了,你们千里迢迢地出来做生意,那是相当地不容易,来者是客,我们能帮你们的,当然要尽量帮了,今晚这事儿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突觉大汉们气得脸都变形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拿了金子还好意思说便宜话,真想一巴掌把他的脸给拍个稀巴烂!

    胡字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他一挥手,道:“弟兄们,事儿摆平了,咱们这就走吧,总得让好朋友们睡觉啊,看看这些好朋友眼睛都红了,这是困的,他们累了呀!”

    捕快和官兵们自然也都是大喜,嘻嘻呵呵地,都说让好朋友们好好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说了一通便宜话,众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了掌柜的和伙计,还有那门口的一群突觉大汉!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万幸万幸,这群大爷没把你们的货扣下,这算是手下留情了!”见没他什么事,拍拍屁股,带着伙计也走了。

    突觉大汉们个个眼睛痛红,这可不是困的,是气的,都快被气疯了,他们哪吃过这么大的亏,可却又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他们一起进了屋子,领头的大汉道:“少主,这帮官兵太过嚣张,可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金子,咱们是用不着破财消灾的,只要找到他们的上官,难不成这瓜州的刺史,还敢包庇手下,任他们胡为不成?”

    青年贵族桌上放着支笔,却已被折成了两截,他虽没有出去,可在屋里却把外面的事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他折断了笔!

    青年贵族道:“咱们乔装进入大方,说不定就是被那刺史看出了破绽,所以才派人来试探的,我们只能让一步,否则真要是公开了身份,说不定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样我回到草原,也会被父汗责备的,说不定老二又会在父汗面前说我的坏话。”

    突觉大汉们沉默了,好半晌,那领头的大汉才道:“二王子文弱,不喜刀马,只爱读书,可大汗却总是偏爱他,真是不知为何,难不成中原人的书多了,就能强国不成,要想让咱们突觉强大,还得靠勇士的弯刀才成,大汗看来真是老了!”

    青年贵族摆了摆手,不许他再说下去,只是道:“算了,不过是损些金子而已,又值得什么,但却见到了大方人的嚣张,这就值了。过不了多久,老二就要领着他的那些文士,来大方比试了,那时我看他怎么摔跟头!”

    突觉大汉们一起点头,深以为然,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幻想起二王子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人的心理古今一样,自己倒霉了,就希望别人也倒霉,如果发现别人比自己还倒霉,或者有可能更倒霉,那么就会心理平衡了,心情还会好起来。

    青年贵族和大汉们一想到自己的政敌,也会被大方人修理,虽然还是对那些官兵和捕快愤愤然,可却也不能么痛恨了,反而希望他们更加嚣张些,更加肆无忌惮些,这样政敌才会更倒霉些。

    杨泽这时已经离了后院墙,去了前门那里,看到了胡字他们。胡字相当地会做人,他们出力宰了肥羊,却并不把油水留下,而是把皮口袋整个塞给了杨泽,连先前得的那两块金子也放进了皮口袋子里,硬说是送给杨泽的入衙之礼。

    杨泽哪可能真要,开玩笑一样,他要是收了,那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说什么也不收这袋金子,只是让胡字带回去,让众弟兄们分了,算是他给大家的见面礼,让众人买酒喝!

    胡字大喜,众官兵和捕快也大喜,杨泽能这么大方,这是好事儿啊,谁不喜欢这样的人,比独吃独占的那种官员强多了!

    一皮口袋的金块,怎么都够分了。胡字挑出两块最大的,塞给木根,让他替杨泽收了。

    他则拿了余下的,带为分派,这些金块没法分,要明天兑换成铜钱才行,在场的官兵和捕快自然人人有份,另外那些司法部的官吏,像解文秀这样的,虽未参予其事,却也得送上孝敬的,利益均沾,以后万一出了事儿,也好能打个掩护,替他们把事儿兜住。

    杨泽告别众人,带木根回了自家。他见天都快亮了,合衣上床休息,就算没多少时间睡觉了,可至少得眯一会儿才成,要不然去衙门当值会打瞌睡的,他初来乍到,不好如此。

    木根却兴奋的不得了,他抱着两大块金子,怎么也眯不着,直等天放亮时,便跑了出去,找小贩借了杆秤回来,把两块金子称出了重量!

    天亮了,杨泽起床在井边打水洗脸,忽见木根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那两块大金。他气道:“把金子收起来,不怕招贼么!”

    木根却笑道:“少东家你没睡醒吧,看看我穿的是啥衣服,我现在可是捕快了,如个小贼不长眼,敢偷咱们家啊!”

    “什么捕快,帮闲而已!”

    “帮闲也是捕快!”木根把金子捧到杨泽的面前,献宝似地笑道:“少东家,你猜猜,这两块金子有多重,以前我没见过金子,实在想不到它们竟然这么重。”

    杨泽接着金块,在手里掂了掂,道:“好家伙,这一块怕不得有一斤多!”

    “两块加一起,二斤八两!我刚才算了下,要是换成铜钱,得有三百多贯哪!”木根两眼放光地叫道。

    杨泽笑道:“你说的是官价,要是私下换,没准更多。”这笔意外之财,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他有心开个药厂,启动资金解决了,没准儿还能有剩余。

    杨泽把金块拿回了屋里,放到箱子里,算是压箱底的财物了。他打算今天去衙门里,给老家的父母写信,把近来的事都说一下,然后让父母来瓜州,家里铺子可以雇人来开,他在瓜州要长住,又有了官方背景,那自然要在瓜州开买卖,这样生意才能开得大,养老钱才能赚得多。

    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杨泽带着木根出头,路过街边买早点的小贩时,杨泽干脆把摊子上的食物全都包了,一口气包了好几个摊子,让小贩们挑着担子跟他走,一直进了衙门。

第六十章 裘大娘子堵门口

    他算是来得晚的,官吏和捕快们全都来了,虽然刺史韩盘并不天天排衙点名,可大家吃着公家饭,就算是昨晚玩得再晚,早上也必须得准点来。

    杨泽带着小贩从侧门进司法房,在院子里叫道:“各位,昨晚没睡好吧。咱们当差辛苦,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鸡早,这份辛苦除了咱们自己外,还有谁知道?”

    屋里的人一起往外看,见杨泽的身后竟然站着好几个挑担子的小贩,心中惊讶,不知道咋回事儿。

    胡字从差人房里跑了出来,他可是整晚没睡,连眯一会儿都没有,可精神头儿好着呢,一点看不出疲倦来。他笑道:“小杨先生说得在理,咱们可是辛苦着呢,睡得晚起得早,可只要能保一方平安,再辛苦那也是值的!”

    官吏和捕快们都出了屋子,解文秀也出来了,众人心中都想:“可不辛苦么,又听歌又看舞的,很消耗体力的,当官容易么!”

    杨泽笑道:“来来,今天我请大家吃早餐,钱我已经付过了,各位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和我客气!”

    “跟谁客气也不能跟小杨先生客气啊!”

    “跟小杨先生客气,那叫见外,咱们绝不能见外!”

    果然没有客气的,众人嘻嘻哈哈地取了早餐吃喝,有的人本来已经吃过了,没关系,有人请客,再吃一顿又能如何,多吃点儿,最好能把午餐都给省下,那才叫真不见外呢!

    杨泽取了份早餐,端进公事房,他坐在案边吃了,又铺好信纸,开始给父母写信,信写得很详细,把自己进了医所当医生,又进了司法房里学《大方律》这些事都写上,还有得了大宅子,又得了金块的事,也都写了上去,让父母高兴高兴。

    写好信后,他回头问解文秀道:“解大人,我想往家里寄封信,这信是怎么个寄法儿?”

    解文秀这时对杨泽已经没有啥芥蒂了,人家诗词做得好,为人又大方,请吃请喝,还请听歌,敲了突觉人的竹杠,也不忘了分他一份,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听杨泽问寄信的事儿,解文秀道:“普通百姓寄信可难着呢,顶多是找熟人帮着捎回去,可咱们寄信却简单得很,只要送驿站去,自会有人给你送到。”

    说着,他取出信封,接过杨泽的家书,放入信封内,糊好信封,又取出自己的书佐官印盖上。想了想,人情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位才成。拿出两根鸡毛,粘到了信封上。

    杨泽道:“这是鸡毛信?粘鸡毛是表示加急吧?”

    他有心说我这是家书,用不着加急,能让驿站帮忙送就满足了,何必太麻烦信使呢!

    可解文秀却道:“对,粘鸡毛是加急,四百里加急,小杨先生家在保安县,今天发信,今天就能到!”说罢,他还叹了口气,道:“可惜不能粘三根鸡毛,只有紧急军情才能六百里加急的,要不然没准今晚你能都能收到回信了!”

    杨泽一咧嘴,四百里加急还嫌慢啊,都算得上特快专递了,六百里加急,那实是用不着!

    解文秀叫过一名书吏,让他把信送去驿站,那书吏嘴里还塞着个鸡蛋呢,打算把午饭也吃出来,听说要给杨泽送家书,欣然前往驿站,很愿意效劳的样子。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杨泽翻了一册书,待到吃午饭前,胡字把金块兑换出来了,从钱庄里都兑换成了铜钱,这年头金子一般都是用做收藏,往往是用来应急的,或者在大宗买卖时才会用到,平常花用主要还是靠铜钱。

    大方帝国尚无银票出现,兑出的铜钱又多,胡字当然不能用筐着进司法房给大家分,他让钱庄的掌柜写了上百张的条子,还盖了印章,每张条子上一贯两贯直到数贯不等,按着官大官小,分给了书吏,官吏们只要拿着条子,就可以去钱庄拿钱,这也算是最原始的银票了。

    分发完之后,胡字凑到杨泽身边,拍了拍剩下的条子,小声道:“别房的大人们也得分点儿才成,小人代小杨先生去送,不管多少总是个意思,礼尚往来,以后有啥要用得着别房的人,也好说话不是!”

    杨泽一挑大拇指,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胡字又道:“按人头分后,还剩下几贯,这钱……”

    杨泽大声道:“当然是吃了,这不到饭点儿了么,咱们再去酒楼,少喝酒多吃菜,不把钱花光,誓不罢休!”

    胡字笑道:“就知道小杨先生爽快!”

    众人听到中午杨泽还要请客,无不大喜,他们每人都白得一笔外快,又连着吃请,虽然大家都是吃拿卡要的高手,可杨泽这么个请客法,也让他们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欢喜之余,也有人后悔的,后悔啥呢,他们早餐吃得太多了,本想着把午饭给吃出来,不成想中午要去酒楼吃大餐,他们肚子里面没地方了啊!要不,先去找个地方吐吐……

    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出了衙门,去酒楼大吃大喝了,当官就是幸福,有杨泽这样的上司,官当得更是幸福!

    白天要当值,众人自不好喝酒,只是叫了不少的大鱼大肉,跟过年一样,胡吃海喝了一顿。

    等司法房的人回了衙门,把事和别房的人一说,什么司户,司礼等各房的官吏,无不羡慕得眼珠子发蓝,瓜州官场都多少年没出这么大方,又会捞钱的上官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怎么就让司法房的给碰上了呢,要是自己的房里的该多好!

    午后,杨泽眯了会儿,接着看书。这一天,过得倒也平静,韩盘和向成卫都没找他,医所的人也没来找他,他就是专心看书,再没别的啥事。

    待到了散衙之时,忽有差役跑来,对杨泽道:“小杨先生,美人在此的老板娘来了,说是找你有急事儿!”

    杨泽正要回家,听到这个,忍不住一愣,道:“谁找我?”

    那差役道:“是那个裘大娘子,坐车来的,就等在侧门呢!”

    旁边的官吏们听了,无不嬉笑,有的官吏便道:“难不成那裘大娘子看中了咱们小杨先生,这便巴巴地来相会,想让小杨先生今晚还去她那里?”

    有的则道:“那裘大娘子也太老了吧,怎么配得上咱们小杨先生的青春年少,英俊潇洒!”

    听了他们的打趣儿,杨泽也纳闷儿,那裘大娘子不会真的是想老牛吃嫩草吧,自己可是很鲜嫩的哟,却不是哪头老牛想吃,自己就肯给她吃的!

    解文秀却道:“可能是还想做你的生意吧,你可算得上是大金主,钱财不说,只需给她做几首好词,就靠她享用不尽了。”

    杨泽摇头道:“哪有那么多的好词给她,再说我做词做得也不好,牵强附会,还需精修,还需精修!”

    众人都笑了,解文秀也笑道:“你可别谦虚了,你要是再这么谦虚下去,我们都快感觉你是在骂人了!得,在下陪你出去看看吧,要真是那裘大娘子不知趣,在下替你挡着。”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解大人了!”杨泽。

    叫上木根这个小跟班儿,三人出了公事房,从侧门上了大街,果然间街口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一个小丫环。小丫环见杨泽出来了,急忙敲车门,裘大娘子下了车来。

    两人到了近前,解文秀抢先道:“你们找来何事,长话短说,小杨先生还有事要办!”

    裘大娘子给二人见礼,她苦着脸道:“见过两位官人。小杨先生,可不得了了,我家燕子姑娘见了你之后,竟然病了,她的病要是治不好,以后都没法唱歌了,小杨先生可得救救她!”

    杨泽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见我一面就得病了,是想赖我传染的?

    解文秀脸色顿时一沉,喝道:“混帐,不要看你是女子,便可以乱嚼舌头,你要敢说什么相思病,便要小心自己的舌头,需知过了本官身后之门,便是瓜州的刑房!”

    他是为杨泽着想,文人风流没关系,别说去歌舞坊,就算是去青楼也无妨,但要是被女人堵到了衙门外面,那这就是丢面子的事儿了,对名声有碍!

    裘大娘子忙道:“别别,解大人莫要误会,哪里会是相思病,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别的病!”

    小跟班儿木根不愿意了,道:“我们少东家可是医生,别人都是得了病才来看医生的,哪有先看了医生,再得病的,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需知小爷不答应!”

    说着,他一挺腰板儿,还把铁尺拿了出来,对着裘大娘子晃了晃,小爷可是帮闲,候补捕快!

    裘大娘子忙道:“都怪奴家没把话说清楚,是打嗝儿,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打嗝儿的病!”

    解文秀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敢来消遣官员,打嗝儿也算是病吗,谁没打过嗝儿!”

    杨泽没吱声,心中却想:“要是打起个没完,那可不就是病了么!”

    果然,裘大娘子道:“燕子她打嗝儿打起个没完,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整天就没停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生意没法儿做了,她没法唱歌了啊,一打嗝儿便是一顿,连琵琶都没法弹了!”

    歌舞姬得了打嗝儿的毛病,那真是没法做生意了,饭碗砸了,也难怪裘大娘子着急,台柱子要是倒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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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医介绍:
杨泽,一个现代小医生,在吃方便面时,不知怎么的,灵魂竟然被吸入进了碗里,重生到了古代,一个女主当朝,名为大方帝国的国度,这个国度和中国历史上的唐朝极为相似,却又不是唐朝。
在这里,杨泽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还有超级无敌的好运气,穿梭在朝堂之上,游历于州县之间,成为这个时代里,最耀眼的名医,最能干的大官,英俊少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赝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