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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凭空想象     骑士悲歌txt下载     骑士悲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卷第六十二章

    “真是麻烦啊,他们。”

    洛维安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对着顶灯伸出手去,中指上的尊严法戒在白色的魔法灯光下闪烁着绮丽的紫色光芒。

    “我也是很麻烦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动了动手指,在人造灯光下的戒面顿时在折光中闪烁出了深蓝色的光泽,“要是你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在那个时候呼唤血脉图腾吧?——可是谁知道呢,如果那时候的你仍旧是我曾经的副长官,你一定不会阻止我;现在的话,唉……木已成舟,没办法——”

    “爸爸?”

    洛维安早就在四处乱逛的精神触角中感受到了雪沫站在他的房门外,事实上,对于这个有点任性却依旧懂得用乖巧骗取他和马斯特玛溺爱的魔族小女孩,他一直抱着一种真正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做一个父亲的决心。

    “门没锁,进来吧。”

    雪沫自然不是因为这句话才推开门,刚才她的问句完全是因为她已经推开门听到洛维安自言自语才发出的。

    “你没有在修炼嘛!”雪沫一屁股坐在洛维安身边,挡着他的眼睛,“爸爸你那天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我怎么会有那种感觉——书上说的叫做什么……血脉共鸣?”

    洛维安也没有把她的手从他的眼睛上面移开,对于这个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和艾安来南方“旅游”的女儿,他实际上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拒绝她的办法。

    “艾安干什么呢?”

    “唔?艾安姐姐?她当然在修炼啊,要不就是和她那个奇奇怪怪的斧头拌嘴。”

    洛维安抬起一只手。在他们的上空虚画一笔,魔族之血中的细微结晶就留在了空气中。形成了同那天出现在洛维安上空的血月图腾原理一模一样的红色月轮的图案。

    雪沫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过去,轻轻穿过看上去不像是物质存在的血月图腾。一种奇异的震颤感觉从她的指尖扩散到了全身。

    “真的诶,”雪沫眨着眼睛拂了拂只有巴掌大小的图腾,直到最终将它彻底弄散,“爸爸还没说去干什么了呢,艾安姐姐也很好奇哟!”

    “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洛维安移开了雪沫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指,“回去跟你妈妈说说这件事,现在你就别操心了。记着你当初答应了什么才跟过来吗?要是不听话的话,以后就不带你去天空之城了!”

    雪沫看着板起脸来的洛维安,立刻变得慌张起来。蹦蹦跳跳地后退了半步,赶紧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问了……不过你可一定要答应带我去天空之城哦!还有,爸爸你见过你的老朋友之后,还要带我在北边玩一圈再回家!”

    洛维安坐了起来,托着自己的下巴,“你什么时候敢和我讲条件了?回去睡觉!”

    看着讪讪溜出去的雪沫,洛维安长出一口气躺回了床上。

    “真是邪门,我应该是当世唯一的一道至尊血脉吧?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压制呢?她的血可是普通的魔族之血——这不科学!”

    想到这里。洛维安又回想起自己当初在为自己的学生们用双系治愈术塑造天赋的时候,对雪沫进行的体检。她是地地道道的血月族裔魔族没错,但是她的背后骨骼却没有一点符合魔族翅翼的结构,甚至那种纤细紧密的骨骼排列。更像是精灵族的体态特征。

    她是……她是由十字旅团长之一的哈林送来的魔族女孩,她的身世是否真的如同哈林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女孩呢?自从那次于科特索尔的十字旅团据点见过哈林一面之后,他就再未见过这名神秘的精灵族隐修者和同样身份的列高罗。在之后的数次与十字旅团的冲突中。能够作为强大战力支援的她和列高罗也从未出现。

    每一次随着十字旅团总座出现的旅团长,总是固定的几位。这是否说明了十字旅团并非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由总座完全掌控着的呢?从那次利琳完全可以说是背叛了哈尔模尼亚的行为来看。十字旅团中的某几位旅团长很有可能根本不听命于总座。

    尽管自从他的那个时代,十字旅团就已经存在了。但是迄今为止,他所了解的仍旧只有这些。甚至在新时代对十字旅团的认识,都远远超出了卫圣战争时期对十字旅团的了解。

    雪沫恐怕是离他最近的一个谜团吧?如果他们是用雪沫作为一个监督或是威胁的工具呢?这并非没有可能,十字旅团的行为没有人能够精准地判断。但是如果真的如此,洛维安也毫无办法,雪沫和他们的感情已经完全建立起来了,如果一日他们真的通过什么手段威胁雪沫从而迫使他做某些事情的话,那么自己甚至包括整个与之相关的黑色之翼都会陷入非常危险的被动。

    但是无论是对身体还是精神空间的检查,她仍旧如同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自然率真,没有一点被这个世界的阴暗所沾染的污迹。

    “冲动是魔鬼……”洛维安拉过被单嘟哝道,隔壁另一个房间中的艾安已经睡下了,雪沫恍恍惚惚地读着手中一本厚厚的童话书,自己还在想着如何将南方的这一最大的魔族残留势力安排好——奥尔卡口中对大地神殿即将到来的对格里华帝国的完全清洗,并没有说不包括这二十万男女老幼。

    “奥尔卡……”他叹了口气,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一样的东西,展开之后,一串细微的三维法阵模块在纸面上浮起了薄薄的一层。从右上角五颗暗淡无光的光点上来看,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嗯,信号。这是一个崭新的词汇,指的是通过三维法阵捕捉到的空气中传播的魔法波动的强度。没有信号。就说明周围不存在足以进行远程对话的元素波动,也当然就无法无线地直接同远方的另外一个这样的简易通讯法阵进行实时对话了。

    “小雪还真是厉害呢。”洛维安合上了纸片。又从另一边抽出一张信纸。

    ;

    艾安从没有来到过这里,甚至在她过去尚未遗忘的记忆中,她仍旧没有对中南山脉的多少记忆。充其量最多的,也只是知道那位出身人族的第六军团长班.雷昂,便是来自于这苍茫雪山之后的一个遗落的王国。

    数千米高的皑皑雪山挡住了艾安的视线,这是同天狼山脉完全不同的气度。在那里显示出的是自然界的狂野,而在这里则更是以沉默的威严压抑着一切企图翻越它的生命。

    艾安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山峦的苍色中移开,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魔族父女身上。抱着胳膊坐在斧刃上的摩诃又开始敲打着自己的主人。

    “呀?主人不会看上这个超级大坏蛋了吧?嗯……你的口味还真是特别呢——啊!”

    艾安动动手腕将摩诃从破碎的石块中抽了出来,再次以原样拄在了自己身旁。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色豹皮的斗篷和金貂绒披肩。再加上一柄拥有器灵的顶级战斧,此刻站在雪山之下的艾安真的有了几分洛维安记忆中的那位傲气凌世的战神的模样——只要把她脸上的那股发傻的天真气替换掉就完美了。

    相比较来说,站在最前面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防寒装的洛维安和瑟米雷娅则更显得像是白狼王的两个仆人。

    “这个你们两个拿着。”洛维安转身从衣服里面抽出两封信,“一封直接送给埃文,另一封上面盖着弗朗西斯的胶印,有这个这边的黑色之翼不会怀疑你们。我说不定究竟几天之后才能够回来,但是不会多于一星期。如果一星期——不可能,我一星期之内一定会回南黑色之翼找你们。如果在这个期间大地神殿向着格里华动手的话,根据我写的那封信。他们一定会做些什么。如果他们要求你有所行动的话,如果合理可以听他们的,但是记住,他们没有资格命令你。”洛维安最后直视着艾安说道。

    艾安非常认真点点头。拉着雪沫的手张开了一道斗气屏障,挡住了越来越猛烈的风雪。

    “那我先走了,没什么危险的事情。很快回来。”洛维安冲着两个人挥挥手,旋即张开翅翼。在白灰相间的天色中穿进了层层叠叠的中南山脉之中。

    “走吧。”

    几天前雨燕夏琪极度嚣张的来访很明显给这些护卫们留下了耻辱的心理阴影,虽听说这位名声很盛的天才近战法师似乎和他们的领导者埃文先生有着青梅竹马的令人羡慕的关系。不过这些事情并无益于解脱他们心中的愤懑。

    站在雪中的艾安与热烈的夏琪完全相反,似乎站在每个护卫面前的是一尊寒冰雕像,看不到多少属于人类的热量。虽说一直拉着她没有握斧的左手是一个看上去全然无害的小女孩,但是那斧面足有半个平米大小的战斧仍旧透出了相当逼人的煞气。

    “喂!放下武器!”

    艾安眨眨眼睛,摘下斗篷的罩帽,把摩诃扔在了自己脚边。

    护卫们明显没有想到她真的扔掉了自己的武器,更没想到来访者居然又是一个女人。似曾相识的火气一下子点燃了他们的自尊心,胡乱地几声“拿下!”后,炸散开大片雪花的各色斗气就已经先声而至了。

    “诶诶诶——你们这样没有武德的说!”艾安在雪花中大喊道,顺手在空气中一抓,雪花立刻在绝对的冰属性斗气中回缩凝固成了尖锐的冰棱,并在低温中拥有了可怕的强度。没有斗气的催生,艾安几招连续的点击,就打破了斗气匹练在空气中的动态平衡。失去了依托的斗气冲击四散开去,溅起了更多的雪花碎片。

    “咳咳!——艾安姐!——”

    “喔?小妮子受不了了吧……唔,主人,你跑哪里去了?小丫头在你手里面么?”

    “吵死啦!——洛维安先生的女儿艾安绝对不能弄出事来!哦荷!——”艾安丢掉手中的冰冷。抓起了躺在雪堆里面的摩诃,巨大的斧刃在她身边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在冲散了周围遮掩视线的雪花的同时也将正在冲来的护卫们扫倒在地。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天然呆的妹纸会选择这样刚猛的武技风格呢?

    “停停停,不要打了。艾安和小雪是来送东西的!”艾安抹掉雪沫脸上的雪,露出了她的那副不高兴的表情,赶紧把洛维安交给他的印着弗朗西斯胶印的信晃了晃。

    头晕目眩之后的护卫们看着没有一点敌意的艾安和雪沫,最后还是放下的武器。卫队长走到了两个人面前,仔细看了看那枚胶印。

    “吾主在上——这是奥尔卡大人的印章!——哦?不对,是弗朗西斯先生的么?啊,原来传言是真的,弗朗西斯先生登任黑色之翼总长了!”

    雪沫盯着来来回回想要从印章中找到伪造破绽的卫队长感到十分不爽,艾安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着:“——那个。我们可以进去么?我们也不能够一直站在外面是吧?……天气好冷的说,你们不仅不在决斗之前报出自己的名字还一起来打我一个,真是野蛮的战斗模式呢……喂!你们在听我的话吗?——”

    二十分钟后,在黑色之翼食堂的高档雅间中,埃文额头上贴着冰毛巾穿着睡衣坐在艾安和雪沫的对面。

    第一次的宿醉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头痛,以至于埃文经常恐惧地想到这样恼人的痛苦是否将会伴随他的一生。在这样糟糕的心情下,他也没有多少装点自己外观的心思了,于是他就以这样一幅眼睛发肿,浑身上下透露出颓废气息的模样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这么年轻啊。”趁着埃文换毛巾的空闲,艾安小声对雪沫咬着耳朵。

    “雪沫还是喜欢人偶师这类东西。”雪沫白了艾安一眼,继续以精灵族的标准坐姿坐在椅子里面,偶尔偷笑地望望不远处的仆从们流露出的对主人的无奈目光。

    “弗朗西斯啊弗朗西斯……”埃文一手展开信一手扶额。“米乐,你怎么看?”

    艾安和雪沫齐齐吓了一跳,从埃文背后隐形的空气中一下子冒出来了一个不比雪沫打多少的男孩。但是那双竖线型的金色瞳孔和额头冒出的一双蓝金相隔的角却证明了这绝不是一个人类。

    “弗朗西斯说的埃文的契约龙?”

    “怎么是这样啊?”

    “哎哟,他可是化成人形了。没有看出来嘛艾安姐姐?”

    米乐无语地斜了埃文一眼,道:“黑色之翼。还是有一个共主更好。弗朗西斯先生作为我们仅剩下的一位干部,虽说资历上有所欠缺,但是至少比主人你丰富得多。而且从信中来看,北黑色之翼人心一统,凝聚空前……我们最好还是学习着点人家。”

    “哈涅谢林卡。”埃文用精灵语回答米乐,转向呆呆地望着埃文的二位,“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问问两位小姐一点小事情——比如,弗朗西斯的老师洛维安先生所说格里华即将发生的事情,要我们动用自己的力量解救魔族,难道对格里华的人类公民视而不见了吗?”

    雪沫拉着脸,盯着埃文道:“看信。”

    埃文一窒,低头扫了几眼,“哦哦哦,是这个意思,希望借此机会扩大黑色之翼的规模嘛……抱歉,这几天头痛得厉害——对了,我还想知道,尽可能尽早地离开中南山脉与北方黑色之翼会和,争取打破圣地边防军对米纳尔森林周边的封锁……这个是为什么呢?”

    “看信。”

    “呃……”埃文脸一红,低下头又看了几眼,“啊!原来是这样啊,圣地肯定不会对大地神殿出兵放任不管,无论他们做出什么行动,对米纳尔森林的封锁也会松动,届时甚至只需要一部分的武力压制,就可以做到黑色之翼的二次统一——不过尽快撤离中南山脉的意思是什么呢,洛维安先生好像没有说——诶?瑟米雷娅小姐难道您在之前看过信件的内容吗?”

    “爸爸才不会给我看呢。”雪沫嘟着嘴说,“我只不过是在门缝里看着爸爸写字时笔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这轨迹不就是文字的镜像型吗?记在脑子里回去写在纸上,对着镜子一照就什么都明白了。”

    埃文、米乐和艾安都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雪沫。

    “咦?你们好奇怪诶?难道你们做不到吗?”

    雪沫扭过头时,她的眼睛第一次和一直低着头看信的埃文的眼睛完全相对了,透过那双深蓝色的眸子,一点奇异的光亮映在了雪沫的精神空间深处。一瞬间,淡金色的金色雾气涌上了她的精神之海,让她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飘忽。

    ;

    深夜。

    埃文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手中把弄着从信上取下来的弗朗西斯的胶印。

    虽然自己在开始便选择了弗朗西斯作为了自己的竞争目标,但是事实仍旧告诉他弗朗西斯一直比他走的更远。这也许不是因为能力的问题,完全是因为两个人过去不同的历史。历史的不同带来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命运走向,也许在某处的切线他们的方向平行了,不过在未来,他们的方向仍旧不一样。

    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这应该和弗朗西斯没有什么不同吧,在格里梅尔背叛导致黑色之翼元气大伤后,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尽快让黑色之翼回到曾经的辉煌和强大。弗朗西斯的所作所为无疑证明了他是一个好总长,而在那个关头毅然选择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这几万人生命的代价和黑色之翼科技结晶的他也必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埃文.潘姆,但是拥有了新的阅历的更加强大的自己最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既然自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那么在未来等待着他的绝不会有一个永远站在他上面的弗朗西斯,而是命运切线的平行线之后一个不同方向的新的高度。

    “这要战争才能够改变啊!”他叹了口气,取消了无聊的思考,准备睡觉。

    “战争是改变的充分条件吗?”

    飘渺空旷的声音忽然穿透了墙壁和他的耳膜,直接震荡在了他的精神之海中。

    埃文在一瞬间的慌张之前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龙翼法杖,这片空间中的一切活性魔法元素都听从了他的召唤,在法杖的杖首亮起了一团绚丽的彩色光芒。

    随后他心猛地一沉。

    直接共鸣于灵魂的契约无法将他心意的波动传递给另一间房间中的米乐,呼叫护卫的讯息更是无法穿透他卧室的墙壁。

    灵魂契约竟然失效,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而灵魂契约的被阻隔,已然说明了来者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

    “请问,是瑟米雷娅小姐吗?”

    声音多了几分不真实的虚幻,但是声线的本质,仍旧是白天所见的雪沫清脆的音色。

    怎么可能?几滴冷汗从鬓角滴了下来,白天所见的这位小巧玲珑的魔族女孩根本就没有半点力量波动啊!难道说她的实力是传说中的五级?!也许那样触摸法则的力量,能够无视他和米乐灵魂共鸣释放出的敏锐感知。

    他面前卧室的墙壁诡异的融化开来——那是真正的融化,每一个元素粒子与周围粒子的相互作用力失效了,失去力场支撑的墙壁在重力的作用下松散地滑落。瑟米雷娅小巧的身体飘忽着穿过了墙壁元素滑落的空洞,站在了埃文的床前。(未完待续。。)

第八卷第六十三章

    埃文缓缓放下法杖,周围的活性元素已经在那种不知名的影响下失去了与他的联系。此刻的埃文,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的半分实力,因为那种对元素的绝对控制,已经渗透了自己的每一个角落。他深信只要面前的瑟米蕾亚愿意,自己就会像是那面墙壁如同松散的沙堆一样滑落散开成为一片元素的粉末。

    而此时的瑟米蕾亚全身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鹅黄色的光,仿若是童话故事中为命运占卜的女巫照亮自己破旧塔罗牌的油灯的颜色。她的眼睛大得有些不自然,本应是黄晶色的眼眸也透露出这样暗淡而无法照亮周围任何角落的鹅黄色。在她虹膜中央的瞳孔,也无力地散大着,没有聚焦向任何一点,更像是休克或是死者的无神瞳孔。

    鹅黄色的虚幻丝带游走滚动在她青涩的身躯周围,平添了几分诡异的妩媚。一头红发也在鹅黄色的光中变为了沉重的橙色,让埃文想起了极夜中若隐若现的黄道光。

    “请问,是瑟米雷娅小姐吗?”埃文再次小心地向着那个也许是“瑟米雷娅”的女孩说道,那双瞪大无神的眼睛令他感到脊背发毛,而毫无退路的空间却使他多了几分勇气。

    “我不是任何人。”她说道,声音如同照不亮周围一切的黄光一般虚幻模糊,“我是一面透镜,将历史的颜色投射到现在的世界中去。正如你所见,这件屋子,已经被时间所暂时忘却。而你所见、所感的一切。在真正的奥西利亚中,都是不存在的……空间。时间,生命。脱离了任何一项的事物都会失去意义。而你,现在已被时间所忘记……”

    被时间忘记……难道说,这件卧室现在所经历的时间,在外界看来就是零时刻吗?!现在他被困在瞬间永恒之中,所以他调动不了周围的任何元素,因为除了他的意识,一切都已经被定格。

    “控制时间……神座之威能啊——你,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你的身份,埃文.潘姆。”瑟米雷娅平板的五官望着无穷远处的一点。模糊地说道,“你的身份、你的使命、你的命运。命运的种子已经发芽,我就站在第一片子叶上,注视着你命运洪流的走向。”

    埃文此刻一切其他的杂念都已经被这极度空灵的声音所清空,现在他只在用唯一的理解能力感受着这飘摇的话语。

    瑟米雷娅低下头,那双无神的眼眸瞬间逼迫了埃文迎向了他的目光。正待他的恐惧不可抑制地发出尖叫的时候,那双眸子瞬间化为了蒙蒙的雾气,包裹住了他的整个精神之海。

    古旧的羊皮纸的颜色之中,埃文愕然地注视着前方的来客。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五官俊秀古朴,带着透视时间者的沧桑。埃文知道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浅棕色的短发和自己别无二致,这位同自己相貌如出一辙的中年男子却给他带来了绝然不同的可怕感觉。

    他瞬间相信了这名穿着有些破旧的红色饰以龙印法袍的男子是真实存在的。而自己的存在顿时成为了一个谜题。

    “你好,我的继承者。”

    他的声音,无疑就是二十年后自己的声音。

    埃文呆呆地没有说话。

    “不要惊讶。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前辈时,反应可比你激烈得多呢。”

    红袍男子轻轻拂了拂破旧却一尘不染的法师长袍。望向他自己和埃文的目光有些悲伤。

    “我是弗里德.莫迪斯特,我现在站在那决定历史的地点。黑魔法师的静修室。我已经从命运中看到,此战将是我生命中最辉煌的战斗也是最后一次战斗。所以,我谨借时间之主伦娜之名,以时间之力,在这最后的时刻,将我的责任和使命传达于你。”

    这些名词已经成为了历史,埃文呆呆地望着书中所写的“奥西利亚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所修饰的那个人,竭力理解着他所说的一切。

    “你……你是真的吗?你是——你只是一段录像,或是某种虚假的在我脑海中的投影吗?”

    弗里德微微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是,埃文。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过去与未来的交叠。我,正在与未来对话。”

    穿越时间的对话……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但是此刻,埃文却无法生出一点点怀疑的念头来。

    “埃文,请看。”弗里德微笑道,伸展开他的双臂,在埃文木然的注视下,弗里德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道道身影。他们或是身着法袍的法师,或是身披圣衣的主教,也有手持巨剑的战士,甚至是穿戴着白大褂的战地医生……不仅仅是男性,也有女性。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在或是平和、或是凶狠、或是愤怒、或是悲天悯人的表情之上,都是和弗里德、和埃文一模一样的脸。

    “这……这是!——”

    “卡西乌斯——赎罪者。”

    “我在寻找神的路途上遇到了昏迷的旅人。照顾他,为他沐浴擦身,直至双目恢复清明,四肢再度充满活力。

    “他说道:‘我饿了,你给我食物。我渴了,你给我清水。我累了,你给我休憩之所。但是我不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得到了极大的谢意。’

    “说完,他背生双翼,踏主荣光之阶梯而去。我匍匐于地,歌颂主的光辉和伟大。我仰望天际,未见主的凡貌。祂与我一起匍匐于地,我认出了主的凡貌,问还有何值得祂与我同跪。祂回答:‘愿与你平等。’。”

    ——《圣录.行路者歌.177节》

    历史是什么颜色,埃文.潘姆从不会想这样的问题。

    如果当这个问题的存在是一种必要的话,他也许会想到史书的青铜色或是羊皮纸的灰黄色。无论哪一种。都是在明艳的原色中,掺杂了或多或少的灰。那都是被过去的战火燃尽文明古卷的无奈残留。

    “历史就是七成毁灭加上三成后继者的臆想。”弗里德微笑道,袖袍一振。他背后无数与他同样脸孔的投影渐渐消失,“而最真实的历史,存在于两个地方。一处是当事者的记忆,一处是神话的角落。千万年已经过去,历史的见证者早已回归一抔黄土,但神话的字句,依旧能够在神殿的长明灯下窥探到历史的细节。”

    埃文无力地在幻境中虚握着自己的法杖,面前这位早被历史故事渲染得悲壮惨烈的伟大英雄,以影像的存在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除了能够让他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感外,还有历史感带来的难以形容的沧桑和遥远的距离。

    “卡西乌斯……”

    “你知道这个名字吗,孩子。”

    埃文虽不是狂热的信徒,但是从小所受的教育仍旧使他和其他千万个孩子一样拥有着对神明的信仰和崇拜。

    “生命的弃女莉莉丝违抗生命之主的规则后,被禁锢在精灵的身体中。她向生命之主赎罪,却遭到了人类残酷的虐待和凌辱,最终祈祷着,被钉在了维多利亚山麓间的十字架上。七日的风暴折磨着莉莉丝的躯体,终于带走了她的生命。人类的武士卡西乌斯手持隆奇努斯枪。刺穿了她的肋骨。她的血滴到了卡西乌斯浑浊的眼睛里,令他重见光明。

    “七日的风暴之后是七日的阳光,第七天夜,莉莉丝的祈祷感动了她的母亲。吾主唤醒了她的生命。莉莉丝追随生命的真义和信仰而去,徘徊在奥西利亚生死之门户,与亚当一起。为一切生命永恒不断地祈祷。”

    埃文回忆着记忆,向面前的弗里德恍惚地说道。

    “你说的不错。孩子。这只是第一层现实,而我要告诉你的。便是第二层现实。他会让你痛苦,会让你痛不欲生,但是同样会让你充满希望。

    “人类,是奥西利亚所有智慧物种中发展最为迅疾的种族,虽然生命最为短暂,身体最为孱弱,但是人类的智慧和创造力却是其他种族远不能及的。整个奥西利亚文明的发展进程,实际上都是由人类所带领。没有人类的科技成果,其他的种族也不可能如此快地发展。

    “这都要付出代价。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创造力的代价就是短促的寿命,孱弱的身体,连年的战乱……生、老、病、死,我们是被它所禁锢折磨最为残酷的种族,因为人类的始祖是罪恶的,莉莉丝违抗了生命之主的令谕,与大地之主的神使路西法结合,令其堕落,终而诞生了人类的先祖。这是人类的第一则原罪,我们人类整体,都在不断地承受这罪的惩罚。

    “而第二则原罪,便是折磨凌辱了人类之母,莉莉丝的重罪。”

    埃文的信仰之塔在弗里德平静而无可争辩的语气中逐渐崩塌,人类是莉莉丝和炽天使路西法的后代……人类凌辱了自己的母亲……这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圣录》中没有一丝一毫对此的记载呢!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埃文极端恐惧地跌坐在地上,“我不知道你是真是假,但是你一定是疯了……”

    “世界比你想象得要疯狂得多,这是潜藏在《圣录》和《死海文书》中的真实,是卡西乌斯的传承者一代代的秘辛。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指望你能够接受,但是我却希望你在以后被迫被命运所左右时,能够想起这些,从而让你在痛苦中找到希望。”

    弗里德说着,身边单调的枯黄色波动起来,一名身着古老的武士袍的男子手持一柄锈暗的长枪立在弗里德的身后。浓须重发,但那双明亮得不可思议的蓝色眼睛,无疑也属于他面前的弗里德。

    卡西乌斯的影像渐渐散去了,埃文慌张地摸着自己的脸,似乎担心这过于明亮的蓝光也能够从自己的双目中辐射一般。

    “因为莉莉丝的鲜血,我们的眼睛能够看到未来。但这同样是我们最大的悲哀,因为我们即便是看到了未来。也无法改变它们。但是,我们为什么之所以称之为赎罪者。就是因为我们为人类背负了第二则原罪。在你之前的三百六十四代赎罪者,用自己悲伤却充满希望的一生。一次次地洗刷着人类被玷污的灵魂。而你,有幸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名赎罪者,将会在我们所望眼欲穿的最终结局里,看见我们所追求千百世的希望。你理解这些吗?”

    “理解?”埃文呆呆地坐在地上。

    “是的,孩子。”弗里德温和地解释,“理解一切,理解你将要在未来面对的命运,你的责任和牺牲。这都是你需要用时间去理解的。你要担当起为我们人类赎尽第二则原罪的伟大责任,从我手中传承下卡西乌斯的精神和信念。拥有看透时间的眼睛。”

    “我不理解。”埃文跌坐在地上,慢慢站起,双拳缓缓握紧,注视着弗里德湛蓝色积淀着足以令他窒息智慧的眼睛,“我不理解!!凭什么你一句‘赎罪者’就要让我去受罪?就凭我长得和你一样吗?人类的原罪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不都是那个时代的人类所犯下的罪孽吗!一个小小的魔族来了这里,竟然说了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我明天就让她们滚!!都给我滚出我的黑色之翼!!都给我冻死在中南山脉!我真是佩服自己,竟然有闲心思听你在这里胡扯什么历史,我这简直才是真的找罪受!!我回去继续睡觉。我就当你们是个梦!”

    说罢埃文愤怒地跳了起来,向着身后猛冲过去。但是他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空间仍旧是那样的虚幻,无论他如何发力,他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

    “让我出去。”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习惯的命令口气。“我跟你没关系,管你是真的弗里德.莫迪斯特还是假的,我只知道我自己是埃文.潘姆就够了。轮不上你横插一脚。”

    弗里德微微地笑着,向前一步按在了埃文的肩膀上。埃文一震肩膀荡开了弗里德。但是弗里德即便如此也未有任何情感波动,依旧用这悲天悯人的忧伤目光望着埃文。

    “我不是来到这里。才将我的传承送予你,而是早在这之前,你身为传承者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我只是告诉你真相,以为了在未来你面对残酷的现实时,不至于崩溃。因为如果你放弃了赎罪者的责任,将自己的生命轻贱地丢弃,那么第二则原罪就会返还到人类身上。

    “你知道吗?一个种族,是无法背负两则生命的原罪的,但若如此,罪愆的惩戒,就会彻底借命运之手,毁灭这一种族。”

    这里的空间他无法动用半分力量,否则的话他定然会召唤自己最强的魔法风暴将他身后的弗里德撕碎——历史上的人,就给我好好死在棺材里吧!

    “人类毁灭?又是这种下三滥电影戏剧冒出来的狗血情节,少给我来吓唬我的这套!”埃文双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捏着在这片空间中无法使用的法杖,丝丝的凉意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让我出去!别来命令我!!”

    “你现在当然不用相信我,因为没有一位传承者能够一开始就相信前辈的声音。不过,你的命运也许和我们有所不同,在你的身边,有了可以干预未来的‘命运的种子’,而你若真的失败,历史在你面前摆出的是两种毁灭的结局。一,当然是我所竭尽全力封印的黑魔法师,那位从大地之主手中割裂了光与暗的第四为超越者的毁灭力量。二,是人类的恶魔之父,炽天使路西法——恶魔撒旦,为伴侣莉莉丝的复仇。”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明白你若不让我出去——”

    “你能够怎么样?难道说,你的力量真的能够击穿时间的禁锢吗?”

    弗里德的声音平静地延续,埃文嘶吼一声,翻身跳了起来,金属法杖狠狠地砸向了弗里德的脑袋。但是行将触及时,两者之间忽然迸出了一片水一般的波纹,初而柔韧旋即刚劲的水之墙将力道尽数反弹给了埃文。埃文发出一声痛呼,手腕应声而断。但强烈的剧痛也没有让埃文屈服,他猛地向前冲去,但是水之墙又一次在离成功咫尺之遥处出现了,强烈的反震力让埃文倒飞而出,狠狠地摔在了忽然变得坚硬无比的地面上。

    他紧紧抓着断掉的手腕,挣扎地爬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最终,你会明白的。”弗里德说着,走到他的身前,伸出自己瘦长的手臂。水之墙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但是在埃文震惊地注视下,弗里德的指尖逐渐穿透了这象征着不同时间点不可相互干预的法则之墙,握住了埃文扶在地面上完好的手臂,拉着他站了起来。

    埃文的暴怒与恐惧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心境会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我的时间将尽,也无法在为未来做些什么了。我赎罪的日子已经到了结束的那天,之后的历史,也将由你们去记载。你会用你亲身的体验,明白我为什么会在那时说服阿弗利埃无悔地倾全族之力,重创魔族,尽管魔族的复仇令龙族一度几近灭绝。明白我在那一战为何自己选择死亡而拼死将其他的伙伴们送入沉睡,让他们在五百年后的现世再度苏醒。你的时代注定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你将见证众神的回归,见证那名被冠以光辉晨星称号的炽天使,如何与自己内心的恶魔搏斗——见证那名恶魔猎手的故事。”

    埃文依旧站在弗里德面前,但是这一刻,弗里德似乎已经不再像是最初相见时那样高大,那样俯视着他。两人平等地对视着,而微笑着的这位人族的伟大英雄伸出手指,再一次穿透了时间法则的禁锢,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切崩塌——

    “啊!”

    埃文瞬间惊醒。

    床边的怀表,告诉他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而他清楚地记得,昨天上午来访的那名叫做瑟米雷娅的魔族女孩神秘地出现在他的房间中时,同样是凌晨三点。

    饰以龙翼的法杖平稳地放在自己床头,没有一丝被动过的痕迹。手腕和脸颊没有一丝伤痕,似乎连他抓起法杖自卫的动作都不曾出现过——一切的证据都表明,那只是一个无比逼真的梦而已。

    但是什么样的梦,能够真实得令他对真正的真实产生怀疑呢?他喘着粗气,穿着睡衣,鬓角滴着冷汗,慢慢地抓起了了手边的法杖。迟疑了片刻,他没有去唤醒自己的契约伙伴,脚下一点,风元素的推力令他获得的远超常人的加速。他一手甩开门,冲出了门外。

    守夜的护卫们看到指挥官带着疯狂的气势冲出自己的卧室,没有人前去过问更没有人前去阻拦。他便径直地穿过了空旷寂静的公寓,冲进了接待外宾用的高级招待所中。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雪沫和艾安卧室的门,守护们没有一人敢于阻拦,只有绷直身子向埃文行礼。

    艾安在大床上摆出了一个“大”字型,毫无睡相地把杯子拽到了地上,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雪沫睡在了她的身侧,因为没有被子保暖,她在睡梦中紧紧搂着艾安的腰取暖。总之,两个人的睡姿毫无可评点之处,槽点倒是随处可见。

    艾安小声地打着呼噜,听见动静了的她竟然也没有惊醒,只是翻过身来压住了雪沫。雪沫闷哼了一声,挣扎地从艾安的胳膊底下钻了出来,动了动小脑袋继续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一章

    埃文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一闪身来到了雪沫在的那一侧,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一股极端危险的预感如同一盆冷水将埃文浇得湿透,周围的元素顿时活跃起来,急速的瞬间移动令他暂时躲过了这一劫。

    躺在床下的摩诃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艾安抓在了手里,手腕一动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斧,直接打穿了埃文刚刚所在的地板,露出了直通一二层的大洞。

    周围的小挂饰和家具什么的随着这震耳欲聋的一击哗啦啦地散落得到处都是,埃文吓得脸色煞白,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蓄力的?!难道说,她的**力量就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这只是个女孩子啊!

    “怎……怎么了?……”艾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本能的保护措施。她伸手揉了揉自己漂亮的大眼睛,身边的雪沫也从她的胳膊里钻了出来,带着粉红色星星睡帽的她看上去特别可爱。

    “诶?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额?”

    艾安终于看清楚了在门外的灯光下站在门口处穿着睡衣尤为清楚的埃文。

    “天啊。”艾安小声捂住嘴。

    “谁啊……姐姐睡觉啦!”

    “流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纷飞的雪花瞬间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层白霜,锋利的冰片在摩诃的斧刃上疯狂地凝聚,随即在艾安的惊怒声中被高高举起,穿着睡衣的她在一股巨力的推动下前移一米。拼尽全力地把自己手中的摩诃狠狠地向着吓得呆住了的埃文头顶砍去。

    战神的倾力一击声势何如,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够说出一二。就在斗气立场展开的那一霎那。整间卧室的一切名贵装潢就已经成为了四散的碎片,和旁边客厅的隔墙也碎裂成了一堆布满白霜的砖块。白炽的冰之光芒刺得谁都睁不开眼睛。埃文只能下意识地完全爆发出自己的全部活性魔法元素,在自己头顶张开了一个小却坚硬的护罩。刚刚明白过来发生什么的护卫们也冲了进来试图用自己的武器顶住艾安的巨斧。

    “啊!——”

    试图挡住艾安武器的护卫们手中的长枪毫无疑问地化为了碎片,本人也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埃文被巨力压得跪了下去,膝盖直接压碎了他脚下的地板,给承重的钢筋水泥板带来了蛛网一般的裂缝。

    不过他的拼命换来的结局就是自己没有被均匀地分成被冷冻的两片。

    艾安羞怒地挥出这一斧后丢掉了摩诃,仅仅地抓着自己睡衣的衣领,侧着身子大声问道:“你!——你说,你究竟向来干什么!还是,”她惊恐地抓着自己的脸。“还是你已经——啊啊啊啊啊!!不活了!!沫沫!!——”

    “姐姐!冷死了!”布满冰霜的化为废墟的卧室中,雪沫头发上沾满着木屑和冰块,抓着被子将自己紧紧裹在里面,大声冲着艾安抱怨道,“他一个小孩子能够什么能耐啊!”

    艾安没有理这些,倒退着回去一把搂住了雪沫,然后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脸说道:

    “小雪小雪,我脸上……有没有,有没有吻痕之类的东西?”

    “没有啊。”雪沫眨着眼睛说道。

    “啊。你也没有,真是太好了——扣子没有被解开,你的也是……这个大变态——你连小孩子都想下手啊!!变!——态!!——”艾安冲着跪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埃文大吼道,自己的表情都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艾安姐姐。以人类的这个年龄,埃文还没有什么能力吧。”雪沫裹着被子哼着歌凑到艾安身边说道,“你还是问问他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吧。”

    “这还用问!”艾安颤抖地指着他说。

    埃文欲哭无泪地半跪在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米乐也跟着一大波护卫涌到了卧室门外,看着主人颓废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怎么了?”

    “咳咳!”埃文说服自己要勇敢,于是他抬起了头。“真是抱歉,自己太急躁了,本应该在天亮——”

    “啊!这种话你都能过说得那样冠冕堂皇!雪沫,咱们赶紧逃吧!”

    “你们两个呀……”摩诃坐在斧刃上无奈地叹气,根本没有做出说服的打算,看着埃文这幅样子,他就更不想那样做了。

    “我想知道!”埃文弹了弹身上的灰,一咬牙站了起来,艾安抱着雪沫向后一缩,“瑟米雷娅小姐,你今天晚上离开过这间卧室吗?”

    雪沫摇摇头,艾安紧张地望着埃文。

    “你难道没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雪沫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在嘴唇仰头想着,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梦见自己吃蛋糕了……是那种有巧克力夹心,上面有好多好多草莓的蛋糕……”

    埃文长叹了一口气扶住自己的额头,然后扭头冲着正打算问他发生了事情的米乐摇摇头。

    “喂,你们这样就走了啊!”艾安瞪着自己的眼睛,“你这可是犯罪诶!!”

    “房间不用你们赔了……这够好了吧……”埃文垂头丧气地说道。

    “梦里还有一定让雪沫很不高兴,就是吃蛋糕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对了!!”

    雪沫突然大叫一声,叫住了埃文。魔族女孩蹦蹦跳跳地挣脱开了艾安的胳膊,抬起头盯着埃文的眼睛。

    “和你的眼睛一样哟,湛蓝湛蓝的。很漂亮的说,不过一直盯着我,瑟米雷娅还是感觉有点可怕。”

    埃文被这一重击迎面击中,他在用天真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雪沫的黄晶色眼眸中看到了一对明亮的蓝色光点。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蓝色,但绝不可能这样明亮。

    半张开嘴。他只能够发出无意义的“喀拉喀拉”的声音。旋即,他疯了一般冲击了四分五裂的卫生间。抓起了一块破碎的镜子,抹去了上面的灰。

    那是他自己。是有着眉毛中几颗雀斑的自己,但是那双湛蓝明亮如同蓝钻石一样夺目明丽的眼睛,却再不是记忆中那双灰蓝色充满活力的眼睛。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手中锋利的镜子碎片把这双不是自己的眼睛挖出去,那样的话,刚刚经历的就是一场真正的梦。

    “主人!——住手!!——”

    灵魂契约间,可以轻微地感受到相互间心意的玛瑙龙米乐顿时狂呼一声,背后双翼一展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劈手夺去了埃文手中的碎片。

    “主人?……”

    埃文身子一软倒在了米乐的怀里。从此以后,埃文再也不敢直视他人的眼睛,更不敢出现在任何有镜子的房间,甚至连带着磨光面的物件也有着偏执的恐惧。这样的恐惧,直至他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之前。

    ;

    东度林海之渊,浸没着《死海文书》的死之界洋面之上,被钉在曾经钉过莉莉丝的十字架上的弗里德.莫迪斯特绝无生机的躯壳忽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低垂的头颅下,紧闭的双眼似乎微微开阖,渗出了一点泛着蓝光的血之泪。溅散的血花旋即消失在亘古不变的死海空气中。同时,承受了原罪折磨五百年的身躯无声无息地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火星在他**枯瘦的身躯周围旋舞,带着令人热泪盈眶的感动与欣喜,终而彻底化为炽烈的生命烈焰。向着枯黄色的天空怒放,如同在死之界内点燃起了一株象征着绝对生命的冬青。

    弗里德留给世界最后痕迹的躯壳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随着星星点点的生命之火。回到了世界树永恒温暖平静的怀抱。

    埃文精神受到巨大打击而卧床不起的那几天,南黑色之翼是由米乐所主事的。长期以来在埃文身边的工作让他对黑色之翼十分熟悉。调整人事。安排驻军,民生设施的搬迁……米乐虽说不上是完美无缺。但也有条不紊令人安心。

    米乐很爽快地接受了洛维安和弗朗西斯在信中的请求。首先是黑色之翼确实需要最珍贵的人力资源补充,而且如果放任格里华残余势力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大地神殿骑士团扫荡一空的话,隐藏在世界角落中的奥尔卡就会出现用格里华封印石的力量净化灵魂以解开斯乌的最后一道封印。若是如此,这一枚至关重要的封印石的破碎,很有可能导致整个奥西利亚都不愿意见到的那件事的发生。

    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奥尔卡无疑也会亲临人类的城镇,带来流血漂橹的杀戮,用自己的双手积攒足够的灵魂,最终也会导致封印石的破碎。

    洛维安留给弗朗西斯的暗示中,希望如果此事真的发生,他也许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能够阻止她的人。

    但他同样担心,她知道奥尔卡在弗朗西斯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记。若是一时冲动,他可能会亲自作为最后一道纯净灵魂为斯乌解锁,那样虽然不会有杀戮和封印石的破碎,但这绝对不是洛维安希望见到的结局。

    即便从理性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黑色之翼没有了弗朗西斯,埃文.潘姆依旧可以撑起大局。以黑色之翼的技术实力,营救尽可能多的格里华帝国残余民众和二十万魔族,打破北方圣地对北黑色之翼的封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用自己的双手去复仇——

    不过那样,和过去的自己又有何区别。

    自己之所以是自己,就是以为谁也不是纯粹的理性机器。文明也许因为这点无法全速推进,但是同样因为这点而异彩纷呈。

    无声无息中,南黑色之翼的十万军民拔起了地基的根桩,载上了漆成黑色的飞行船,无声无息地向着格里华帝国东部边界飞去。仅仅两天,他们的先头部队就已经潜伏住在在北方和南方。同时监视已经乱成一团,但在魔族军团的维持秩序下依旧没有出现大规模难民骚动的格里华帝国领土。等待大地神殿的动作。

    苍茫的大地上,穿着羊绒套衫的雪沫双手合十。衷心地向神明祈祷,希望能够在混乱到来之前爸爸会回来。

    如此凛冽的狂风暴雪已经超出了自然所愿意调动的范围,光滑如镜子般的巉岩无处可攀,每往前移动一米,都需要用黑暗精气在光滑的花岗岩上腐蚀出可供借力的一处小孔。

    双翼紧紧贴在后背上,洛维安的脸埋在厚厚的披肩里,暂时停了下来,等待这阵足以将他吹出去几百米远的狂风消歇。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味道。这里的元素活性异常强烈,他在开始攀登起这最后一道山脉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再不可能向之前一样潇洒地展开双翼和身体中充盈的黑暗精气轻松地飞跃之前的那几十道山脉。这里融入花岗岩的无数细小法阵组成了一座山脉般庞大的法阵体系。不仅仅常年汇聚着吹过山谷稀薄的活性元素,将其调动为猛烈的风暴,更意味着如果在这里释放力量的话,自己的力量将会瞬时被注入法阵之中,带来更加猛烈的风暴。

    仅仅是这一层魔法结界,就可以在五百年间阻挡住所有人的脚步。

    他知道班.雷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类。虽说他在众位军团长中实力靠后,但是他的性格却和他的出身一样刚毅决绝。若没有历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作为南国王者的他绝不会对他人施以任何的敬意。正因为如此,他便明白自己需要刻苦的努力亲自爬上这千米的高峰。才能够到达这失落的南寒之国。当然,如果自己的实力与他平齐的话,他也无需如此努力,但这毕竟尚属于一名实力五级的强者列下的法阵。在他实力之下,谁都要乖乖地经历亲自在被加强的狂风暴雪中攀上山峰这一考验。

    足足两天,洛维安甚至还没有攀到峰顶。带着精神波动的狂风阻挡了他的精神感知。雾一般的雪暴更是令他看不清上方和下方的环境。他不吃不睡地连续爬到现在,以他四级的实力都有些濒临崩溃的征兆。

    面前是黝黑的石壁。下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雪谷,上方是被雪花埋没了的山峰。世界仅仅剩下了这两种颜色。孤立无援的环境中,洛维安只能闷头向上爬去。他清楚就算是胡思乱想都会极大地消耗他的体力,让他或许再离目标只有咫尺之遥时坠落。

    既然看不到前方,那么也许下一步就是终点吧。洛维安用这样的希望鼓舞自己,一尺一尺地向着顶峰攀去。

    暴雪白天黑夜从不停息,他只有用阳光的强弱来判断时间。他允诺了艾安和雪沫在一星期之内回去,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此行究竟是什么目的。他需要从班.雷昂口中得知他的选择,需要明白他将要在未来起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但是,他也清楚正是班.雷昂本人的军团屠戮了多少魔族平民百姓,而深知此仇恨的他也许会在他恢复原本实力之前杀了他。

    这些都有可能,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个时间即将到来。他需要做好准备,从这位过去的战友,现今的敌人眼中看到奥西利亚的棋势。

    右手再次向上伸去,指尖的黑暗精气闪耀起了嘶嘶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没有了一成不变的砾岩。

    这一细小的变化如同一剂强心针,洛维安将自己的脑袋伸出厚厚的披肩,面前再不是冰冷的岩壁,而是一座深墨色沧桑古朴的拱门。

    一道刻着被风蚀得失去形貌的徽章孤悬于上,那是寥寥几笔勾勒出却极具神采的狮头。

    洛维安心中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背后翅翼一动,瞬间突破了他身下厚达两千米的风暴结界,稳稳地落在了南雪之国的国门前。

    了无生机。

    这里唯一的生物是匍匐在碎石上的苔藓,在石拱门两旁,是两尊等身大小的石雕。石雕雕刻得极为传神。纤毫毕现——

    “不对。”洛维安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石雕,“这是。被石化的人类?过了这么久,就算是灵魂当时未死。如此长的孤独也会崩溃了吧。这五百年,他也没那么好过……”

    连续两天耳边都是刺耳的风雪声,突然起来的寂静令他感觉自己的自语都是如此响亮。越过拱门,眼前的一幕令他喟叹长久。

    灰蓝色和墨绿色的巨石被简单地雕琢成了方砖,以粗犷豪放的风格堆砌成了绵延不绝的街道和住房。石头雕琢而成的路灯竟然依旧亮着惨绿色的灯光,将大街小巷间映成了一片茫茫的灰色。

    洛维安甚至觉得,哪怕有一两只乌鸦在其上聒噪一阵,也比这样死寂无声的石之城更令人欣慰。

    他谨慎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没有魔法的波动。这里没有陷阱。他一步步走进无声的巨石砌成的王都中。陪伴在他耳边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而风声。

    每一盏灯依旧亮着,无论是绿色的路灯还是屋中的的油灯,都以超出他理解能力的方式持续不断地闪烁着光。他能知道,这些灯光已经持续不断地亮了五百年之久,而这样细节之处无法理解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所在。

    “时间魔法么?”他在街道中央慢慢走着,途中不时间可以看见表情一如往常时的旅人。在窗中,也可以看到那些正在平静地度过着生活的百姓。他们的表情和其他地方所生活的居民一样,有着祥和和平静。充满着生活的百态。

    只不过他们的动作和神态,都被石化定格在了五百年间的某一个片刻。一切生机都已经散去,独留连绵不尽的死寂与茫然。

    倚靠着路边尚未被风蚀的地图,洛维安很快地找到了王宫的位置。他没有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行进。而是找了一个不会被高山的刺目阳光灼伤的阴影中生了一小堆火,将带来的干粮烤热了草草吃下,然后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如果王宫中在众多的石像里真的有着班.雷昂的话。那么以他的实力,无疑已经探查到了他的存在。现在或早或晚地赶到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需要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最佳。

    残垣断壁堆砌在王宫的四周,零落的星火在破损的潢饰间散发出刺鼻的烟雾。周围的一切都显示出了令人困惑的矛盾。分明是已经沉寂了五百年的冰冷建筑,为何会有这一层层不散的新烟。周围的魔法元素沉寂的流动着,甚至连会与他产生共鸣的黑暗元素都于他熟视无睹。

    这就如同他走入了他人的梦境中,他所能够做到的只有持续自己的思考。宫门紧闭,却没有锁紧,但厚重的门页仍旧在打开时费了他不少力气。腐朽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四处是积得足有半尺厚的灰尘,而在石质的烛台上,白色的蜡烛依旧闪烁着暗淡的黄光,没有一滴烛泪流下。

    这是一条单调的门廊,周围尽是已被定格在石像中的宫廷侍卫和侍女。但是这里和外围的百姓们被定格时的动作已经大有不同,他们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被石化前的一景,面露惊恐绝望之色,有的武士丢掉了手中的长矛,前倾的身体早已摔倒在地面上,变成了零散的几块灰石。有的手持塔盾怒视一方,但是他的气势丝毫没有为他命运的来临停顿一秒。侍女宫娥纷纷拥挤而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在灰色的石化脸颊上也毕现无遗。

    他们的脑海中痛苦地留下了那一刻到来时的记忆。

    但是,他们的王在哪里。如果这场莫名的灾难真的来临的话,那个人类应该会站在灾难的最中心吧。

    门廊的尽头是一扇雕花的玻璃窗,装饰的痕迹掩盖了玻璃本身的意义。他看不清这扇金绿相间的玻璃窗后是什么,甚至他的精神触角也无法穿透。这是一扇隔绝了感知和精神的窗户,在另一面明亮闪烁的金色光彩下,洛维安隐隐约约看到了贵族们在温暖的壁炉和吊灯的映照下翩翩起舞的场景。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生活的幽灵徘徊在这扇窗的背后,勾起了洛维安对过去魔族生活的一丝丝极淡的回忆。

    虽然自己并不愿意出现在这样享受的场景中,冰冷肃杀的军营才最能与他的心境共鸣。但是每年魔族的年会中,他仍旧要穿着繁琐的正装礼服,面无表情地出席在这魔族唯一残存的华丽生活碎片中。

    他的手指刚刚触及这扇温热的玻璃窗时,一切骤然变化。他迅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隐藏得极为巧妙的精神魔法结界,他毫不犹豫地抽出末日权杖,紫绿色的冰冷刀刃前指,黑暗精气的召唤将周围的暗元素纷纷凝聚在自己身边,为他笼罩上了一层稠密的黑雾。

    纵使他如此与外界格格不入,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他。

    做工繁琐的宫装蓬裙散发着凄迷的馥郁香气,四下皆是令人眩晕的香水与酒精的混合味道。南寒之地的气候使这里的臣民们喜饮烈酒,气氛在烈酒的发酵下愈加向疯狂逼近。列观众位在舞池中或是客席间翩翩起舞、侃侃而谈的千金贵族们时,即便是王国的皇亲贵胄,也尽是脸颊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器宇轩昂。无分男女老幼,体格相貌皆尽俊美高大,远非奥西利亚温华之天府腹地中人所能媲美。

    这是上古时期人类一族隐藏在峰峦之间的古老一脉,优秀的血统从未被他支所融合。虽然没有奥西利亚腹地的人类那样活跃而充满着创造力,但是他们的坚毅和韧性令为埃德尔斯坦千百年所苦寒折磨的魔族三大战斗族裔所为之叹服。

    但同样是这一支强悍的人类,几乎断绝了魔族最后的血脉,令之几近从奥西利亚的历史中抹去。洛维安环视着这必然是被魔法营造在自己精神空间中的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最里处那尊高大的王座走去。

    来往的人群不时间挤靠在他的身上,带来了真实得无可挑剔的触感。但他试图仔细观察被他所碰之人的表情动作,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去,洛维安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更是虚无的幻影。杯盏打落,酒香弥漫。他注视着自己被烈酒沾湿的手掌,酒精挥发时带来的凉意仍旧真实无比,令他不禁暗暗心惊于这精神魔法的缔造者对精神空间已至化境的高深造诣。(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二章

    那个男人,真的有这这样的力量吗?他是一名强大的战士洛维安并不否定,然而为何他却可以构造出那样声势浩大的冰雪结界和这里参天造化般的精神幻象?他向着答案所在的王座前走去,终于,他又看到了那名人类。仅仅是第一个瞬间,他就确定了,坐在王座中的那个人类,便是这精神幻象中唯一的异数——他是真实存在的。

    须发如火,五官如冰刀削凿一般冷硬锋利。双目中如烈焰升腾,燃烧着不尽的烈焰和战意。身材高大魁梧,极为壮硕,五指如钢龙虬曲微弯扶与王座之侧。身披暗银色鱼鳞板甲,背后披风如火焰般闪烁出金红之色。背后的王座高大冰冷,由一整块硕大的刚玉切削而成。刚玉质地极硬极沉,从其上仍留有的刀剑痕迹可以猜测,这沉岩王座乃是由王者本人亲自戮力为己之王威选材削凿而成。

    沉岩王座之上,一颗硕大的狮头昂首怒吼,粗犷的雕工更显其傲世的霸气。班.雷昂斜身依靠与冰冷的王座之上,左手肆意放于座手位,右手持一斛烈酒。王座之侧未有权杖,但那立于南地之王座畔的七尺紫金重剑便是无尚的王权所在。

    洛维安抬手拂去兜帽,如血长发优雅地垂落。魔族血月之裔是掌控水之力量的民族,不若南国之王的冷硬沉重,却有冰的精粹孤傲和水的坚韧妖柔。

    无论何时,他都绝不会向任何一名人族弯腰。尽管王座的位置在他之上,但他轻一跺脚。土元素在他的呼唤下应声而起,将他托起于班.雷昂共等的高度上。

    雷昂如火双目无声地望着魔族至尊的黄晶色眼眸。旋即,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信手将华贵的水晶镶丝杯丢向了面前的人群。

    一切镜花水月的幻景随着酒杯的破碎一同消失。余下的,或是已成为碎片的惊惧石雕,或是尚算完整的向着王座跪倒祈求的臣子将士。王殿之际,鎏金彩饰蒙尘许久,但时间仍旧掩不去其异彩华光。洛维安猛然发现,片刻前殿中奢丽喷泉流水,此刻已化为炽热的熔岩流淌。灰绿色的地砖缝隙透出了阴沉的红光,那是流淌在大地之下的高温熔流。

    南国之王,黑暗军团第六军团长班.雷昂从王座中站起。低沉的声音震颤着周围的空间。

    “许久未见,既然你以大毅力穿过了结界,那么,我就再见你一面。”

    “屠戮我族,你有什么感言。”洛维安未放松自己手中的末日权杖,从面前之人虚空一般的力量感知中,他得知这位南国狮王实力仍远在现在的他之上。

    “既已为过去之事,你又何必在意呢。我自得也好,悔恨也罢。又能更迭得了多少历史。”班.雷昂缓缓地说道,“论是你,却一直在命运的暗流涌动中挣扎。倾尽全力恢复自己的力量,重整属于自己的军队。不就是为了‘复仇’二字而已么?什么天下大义、浮世苍生,你又何曾顾过?只为未来手刃血仇,搏己一笑。后遂随波逐流,放荡一生——这样的你。又岂能和过去的你相比?曾几何时,你尚为魔族大计睥睨天下、俯瞰苍生。论浮世微华于过眼云烟……那时的你,心中也有两字——‘大任’。而今如何?舍大任而取仇恨,弃自我而择**。你应该扪心自审,而非寻我苛问这神创天下,与你的复仇益损。”

    洛维安如落雷贯顶,悚立当场。

    自己活着为了仇恨?

    难道说自己自从五百年的封冻中醒来,就再也没有了复兴魔族的希望了么?难道说自己和马斯特玛一起为魔族做出的努力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复仇吗?

    扩张自己的魔族势力,复兴魔族也许确实在自己的目标计划书中,但那也许只不过是一个额外指标而已。也许那样能够让自己高兴,但是绝不会让自己满足。他对黑魔法师的仇恨,完全就是因为自己那个小小的家的破灭——

    曾经逆乱天下的自己,原来一切的根基都在于家啊……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但是在班.雷昂的质问中,这句话变得尤为现实和冷酷。自己曾为天下枭雄,而今沦落为了一个只会复仇的疯狂魔族而已。自己的思考、努力、一切战斗的意义,在极端情绪中化为白发的自己——这都是为了复仇这个终极目标而做出的努力!

    就像……就像随便一个普通人那样……

    不过——

    洛维安散开的瞳孔猛然一凝,刀锋般的气势再度汇拢凝聚在他的身体之中。面对面前的班.雷昂山岳一般的气势,锐利的冰刃刺入山体,然后崩开碎石,在自己面前铺开了一条尘土飞扬的长路。

    “你不过就是在嘲笑我——”他冷笑道,“——从一个枭雄堕落成了一介凡夫么?那我就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想过当什么‘枭雄’。”

    正要坐回沉岩王座的班.雷昂动作凝滞了片刻,再次挺直了自己的腰身。

    “你说什么?”

    “你这连自己的家都守护不了的人,我或许还不会低估你。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做到这点。但是,连想守护自己的家的愿望都没有的人,空有一身力量,又能何干?你只不过是连个凡人都不如的弱者罢了,身体再强大,心却死了,活着又有什么作用。若不是我来这里,你会永远地沉醉在你那杯酒里面吧?看来我打扰你的好梦了,告辞。”

    说罢洛维安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和记忆中的人,甚至连斗志都没有了的人,连人这个词都担当不起。我虽然不再是像以往那样,但是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我从来都不想做一名英雄。自己的过去,只不过是自己的血统和命运所趋罢了。我一直想要的生活。不就是在暗城那和玛菲平凡的几个月,在黑色之翼与弗朗西斯和雪沫生活的那加起来不到一年的生活吗?自己的仇恨。甚至在其中都被冲淡了许多呢……过去的日子真的像是玛菲无数次地劝我那样让他们就那样就此别过,像与自己同样经历甚至犹有甚之的马斯特玛一样放弃了过去的悲惨记忆。带着和那更早的过去一样的微笑看待着生活的每一件小事。

    仇恨是心中的一块阴影和伤疤,触及的时候会有着让自己失去理智的剧痛。但是更多的时间,是用自己的理智去思考,自己又重生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这不应该是让自己忍受更多的苦痛,而是怀抱着自己作为当今魔族唯一一道至尊血脉的责任,将分散在世界各处的魔族团结起来,让他们开始一样的新生活。远离了赎罪之地埃德尔斯坦,那样魔族的未来一定充满希望。

    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以自己剩余的寿命来看。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困难。其余的时间,就是思考如何在有可能再度陷入乱世漩涡的奥西利亚里带领着魔族明哲保身罢了。

    铠甲的铿锵声响起,狮子王走下了王座,握住了手中沉重的剑之权杖。

    “你为何说我是弱者。”班.雷昂的声音如雷声回荡在厅堂。

    洛维安戴上了自己防寒服的罩帽,侧身对他说道:“你当初为何加入黑暗军团。身为人类的一份子,你为何要与异族结盟屠杀自己的同胞呢?”

    “……你!——”

    “我当然知道原因。”洛维安冷酷无情地将真相在此呈现出来,“最早期的反抗同盟要求你加入他们,但是你们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力量而甘居这片暂时和平的土地,就像当年的精灵族一样。于是他们借口说你已经加入黑暗军团。趁着你不在皇城,杀死了你的妻子和孩子,试图希望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使你丧失斗志。但是你反而加入了黑暗军团,借助阿卡伊勒的魔法给自己麾下最强大的战士们洗脑。大肆屠戮自己的人族同类和走投无路的魔族平民。

    “在你的妻子和孩子死去的时候,你的心就已经死了。你一切的战斗**都是为了复仇,但是复仇的决心也因为黑魔法师的被封印和同盟军的胜利而熄灭。现在。这里只不过是徘徊着无尽冤魂和死亡的一座空城而已。得到了永生卷轴的你永远地在这座死城里陶醉于过去,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这样的你即便实力强大。又能够改变什么呢?所以我说你是弱者。”

    轰隆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那是班.雷昂抬起的长剑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颓然。

    “黑魔法师行将破印而出的消息。你不会不知情吧。”

    背后没有回答。

    “那么,我问你。如果黑暗军团重组的话,你选择哪一方?还是你继续蜗居在这里?……哦,我想我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无论是为你构造出如此庞大的冰雪法阵和精神法阵——甚至是可以循环时间使烛火灯光永不熄灭的时间魔法的阿卡伊勒、还是最近开始活跃起来的死灵法师希拉,甚至幻影都可以比我更早地问出这个问题。现在,你只需要再重复一遍就可以了。”

    “我为我所做的一切而悔恨万分。”班.雷昂抽剑回鞘,低着自己的头颅,声音在低沉中带着麻木的沙哑,“我正如你所说,是连仇恨都不愿拾起的弱者。我现在只求用回忆,或是战斗去麻痹自己。我仍旧会听命于我曾经听命于的人,因为我已经累了,早就累了。”

    洛维安的心脏微微紧缩,虽然他挑战杀死自己的威胁已经消失,但是这样的消息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仍旧要听命于黑魔法师……”洛维安沉声道,“你确切地知道黑魔法师的复活时间?”

    “不,我得到的一切消息是阿卡伊勒告诉我的。”班.雷昂转身向自己的王座走去,途中弯腰拾起了一个破碎的酒杯,“他隐藏在时间的空隙里。而不是空间中的某个角落。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他的确切情况。”

    洛维安推开陈旧的宫门。背后虚假而明亮的歌舞声再次响起,班雷昂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上。身边是美丽的王妃,下方是自己活泼的孩子们。杯中的酒一如既往的甘冽清醇,一切与记忆无异。

    “布拉迪缪恩。”

    “哦。”

    “你是第一个正面说我是弱者,并得到我承认的人。我收回我的话,我和你不在同一个世界。再过数天,我会亲率禁锢在石像中的军队,拔剑北上。”

    洛维安闭目深思,几秒钟后,他未着一言。快步离开了王宫,展开双翼向皇城之外飞去。

    ;

    舞色凄迷的舞池中,一个舞姿完美无瑕的贵族青年优雅地松开了舞伴的手,落回了自己的位置。

    即便是遮挡住他容貌的渡鸦喙型的奇型帽,也无法分毫掩盖他烙印在灵魂中的贵族气质。背后华丽的蓝金色披风和一尘不染的白手套丝毫不与周围衣着光鲜奢华的贵族们产生半点违和感。

    但在班.雷昂的眼中,这就是一切的区别。

    “您说亲率卫队?这世界上,还不是那么多五级出世的时候呢……班.雷昂陛下?”背后的南国王城瞬息间消失在无尽的冰雪风暴中,白色的龙卷与山峦的冰川掩映成了一片,与灰白色的天空相接。化作了一片冰冷的幕景。

    他没有刻意用力,双翼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在风暴狂暴的力量中顺风疾行,几乎是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被带出了冰雪结界。夹杂着冰块与雪花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晰而冰冷,这时间他才看到了身下绵延千里的南国高原。这是一片虬曲着无数山脉平均海拔在三千米之上的极南冰寒之地。在将近四千米的高空中,这一幕变得尤为震撼。

    空中的疾风令洛维安无须震动双翼。顺风滑行片刻,他就已经向北跃进了数千米之遥。在背后的苍茫天幕间。有一条灰色的细线尤为引人注目。它垂直于地面断层的山脉,笔直向上。消失在平流层的快云中。

    那是通往仙灵一族的圣地,天空之城的古老通路。这座名为通天塔的数千米高的高塔当然不可能仅仅凭借着它的砖石材料抵抗住狂风暴雪和自身的重量。那自然是天生对魔法极为敏锐的精灵族仙灵一支蓄积在天空之城中向通天塔千百年如一日的魔法加固。

    有生之年亲身前往天空之城一次,去领略一下异族的美学哲学和艺术结晶,似乎也是活过这一生的一件必备的事吧。

    “趁着在战火有可能将她烧毁之前……”洛维安低声自语道,背后双翼收拢,收复为尖锐的梭型。顿时,他的速度陡然增加,甚至在半空中的加速到达极致时,他身影掠过的速度能够超过离弦的箭矢。

    他首先在中南山脉以北之处找到了奥西利亚交通运输公司设立在最南方的那个小小的火车站。虽然说他当然可以再花上连续不断的两个小时沿着山脉向西赶回自己和艾安她们约定的位置,但是几乎这两天都没有合眼的他虽说体能尚算完好,但精神也早就到了极限了。不分昼夜地顶着风雪爬上两千米的陡峭岩壁,与那名实力足可以轻易杀死现在的自己的班.雷昂针锋相对,都需要他紧绷神经容不得一刻放松。

    到现在为止,也不只过了四天而已。离约定的一星期时限还有三天的时间,从这里到格里华南站的的火车发车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再加上火车上的四个小时,他终于有了八个小时放松的时间。

    只有三节车厢的火车中几乎没有乘客,除了他本人以外大多是来这里的探险者、登山者和科考队。总之,独来独往的他显得尤为特别,因为来到这种严苛环境中没有团队几乎无法独立生存。

    不过靠在暖炉旁边睡觉的洛维安才没有想这些,火车开动他也不知道,直到到站后查厢的疲惫乘务员费力好大一番力气把他叫醒。

    在大地神殿前来剿杀格里华帝国残余民众之前,南黑色之翼已经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战斗设施和人员穿过已经混乱不堪的格里华帝国旧址,部署在了北方的几座尚有人烟的破落城市。格里华帝国虽然分崩离析,但是仍旧千万民众,想要剿灭如此人口的格里华帝国残余,没有绝对强大的军队根本没有可能。

    而在大地之主的神谕下,大地神殿根本不会有任何转寰的余地。关于信仰者对神明的疯狂执着,那是一股当世间最为可怕的力量。以宗教为口号的战争从来没有仁慈。

    班.雷昂要在这时有所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是敌人,如果瑟米雷娅或是艾安在这里的话,她们会为我证明。潘姆先生……应该也可以。”

    洛维安伸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虽说如此,但站在隐蔽的伪装色帐篷前的卫兵们丝毫没有放下自己手中闪烁着魔法光泽长枪的意思。只要他们向魔法阵中注入一丝激活魔力,存储在枪芯中的激发魔法就会释放出强烈的剪切力场。如果自己没有一点提防的话,即便是四级实力强化的身体也会被切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这本应该隐藏在伪装魔法之中的营地被洛维安看出来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着他是一个具有威胁的目标。在获得他的身份认证前,对他任何可疑的举动进行自卫式攻击都是有必要的。

    “啊,洛维安先生回来了!”

    就在他胳膊举得都要麻了的时候,艾安的声音适时地在帐篷中响起。对着他举着长枪的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洛维安也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

    “这不才第五天吗?我以为你要在第七天才能回来呢!”

    洛维安左右看了看,“埃文……他在不在?我有挺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仔细说说。”

    “那你要去西边的另一座帐篷,上面插着一扇小旗的那个……算了,我带着你去吧。不然又得来这一套。”蹲在艾安肩膀上的金色器灵说道,然后指了指那个方向。

    “雪沫呢?”

    “她也在那里。”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只不过是来遛弯……”艾安纯净的大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作假的成分,“这几天别人都在忙事情——我很无聊的说!”

    洛维安跟在飘飘忽忽的摩诃身后,小跑着往西边的营帐走去:“现在你只好陪着我无聊了?”(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四章

    洛维安.布拉迪缪恩离开南黑色之翼在格里华帝国东南方向的总驻地前往位于格里华南部的魔族自留地一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这其中当然包括雪沫和艾安。虽然他相信埃文的预测有真实的成分,但在事实到来之前一切都是可能的。

    尽管在可以确定的传闻中,弗里德的双眼看到的都是真实。作为他的后继者,埃文眼中看到的应该也是未来的现实。试图去更改现状以变化未来的努力是徒劳而危险的,未来的命运已经确定的情况下,对现况的改动只会使命运线向着更为可怕的倾向移动。

    现在与其去干预未来,还不如去努力迎合未来以早些使未来变得更清晰。

    中南山脉下,在一处尚算是避风的山阙处,他很轻易地找到了这二十万魔族聚居的城市。二十万人已经算是一个巨大的数目,相比较于那些流散到米纳尔森林的魔族残余,这一支魔族力量完全足以支撑在未来重新将魔族种群数目恢复到辉煌年代的十亿人口。

    但是这个周期早就远远超过了他的生命周期,至少他这一代人不需要担负起那样的责任了。

    在全力屏息的状态下,没有任何一个魔族能够感受到他血脉中的那道最高阶魔族的气息。但是在主要人口都是芒族的情况下,一个血月族裔出现在街道上本身就是值得注意的事情。无论是身后的翅翼还是相比较来说更为纤瘦的身材,急匆匆地走在街道上的洛维安已经感觉到了一连串的惊异和崇敬的目光。

    也是,过去在魔族的日子里。他走在平民的街道上,岂不是更令人驻足观看么?那可是身为魔皇继承人的他啊!

    血月族的气息很明显地聚集在了城市的一角。他甚至没有推开门,站在那扇褐色石材紧密堆砌的六角楼风格的建筑前。一轮无声无息的红月就腾空在了他的头顶。

    周围的空间骤然一暗,汇聚的黑暗元素遮掩住了来自洁白雪山的冰冷反光。低声喧闹的街市,街角玩乐的孩童,整装待发的士兵——一切正在进行的生活活动,转瞬间中止于此。

    寂静缓慢地扩散,不到半分钟,这座尚有十余万平民百姓的魔族旧城彻底地鸦雀无声。

    洛维安收回空中的血月图腾。面前的沉重石门缓慢地打开了,一众芒族护卫簇拥着三名中年的血月族裔的男子,面露惊愕之色。愣愣地站在洛维安面前。

    “进去说话,我有事情要命令你们。”

    魔族是一个崇尚力量和强者的民族,在古老时期,任何一张谈判桌上,都会摆着一双刀剑。如果语言上无法达到共识,那就用武器令对方闭嘴。强势和绝对的实力压制就是洛维安的信心,加上自己唯一的血月至尊的身份,他相信这一支已成体统的魔族不可能在当天将自己的命运就这样交还,但是他有把握让魔族以自己的信念运转。

    酒红色的长发。五官因为一半的人类血统而显得更加柔和俊逸,但那双锋锐的黄晶色双眸却有着魔族中都不会存在的杀意和决绝。

    自己多久,没有用这样的身份对着任何人说话了?

    “你是——你是那天——”

    “不要给我做出什么虚假献诚的做作表态来,我知道即便是血月至尊。想让你们放弃手中的权力也是不现实的。我今天来到这里,只想告诉你们怎么让你们不死光。”

    前方的几位魔族诺诺地退了回去,给洛维安让出了一条道。

    几盏魔法灯笼摆在桌上。将这间大厅映得分外明亮。空气中熟悉的暗元素味道令他从埃文预言的抑郁中解脱出了一些,他震了震自己翅翼令那些出身血月或是芒族的长老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刚刚被他的血脉共鸣所震慑的魔族高层们根本不需要洛维安这样一个多余的动作。每个人只是僵化在自己片刻前的姿势中。毕竟这种血脉中对高阶者的恐惧和臣服,这五百年间从未出现过。

    “我不想自我介绍是谁。”洛维安冷冷地望向众人,“随便找一本历史书,有着‘第三军团长’注释的人就是我。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你们都会死绝。如果听的话,死的说不定只是我一个。”

    当然没有人回答。

    “你们不需要动地方,你们也不要再管那些混乱不堪的格里华民众了。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将格里华国境中线清空,腾出一条干净的大道。”

    周围仍旧没有人回话。

    “有意见么?”

    “我们——”

    终于有一名血月族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小声地说道,“我们……是为谁开道呢,殿下……”

    “这我没有和你们解释的必要。”他冷声回答,缓缓抽出自己的末日权杖,“你们这几百年来被人类所奴役,所折磨——你们也想过反抗。但是,到了现在,终于到了可以脱离这一困境的时,你们反倒犹豫了,是吗?”

    洛维安环视四周,因为数分钟前的血月图腾的释放,这间议事堂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从你们的眼神来看,你们大概,已经沉醉于现状,不愿意在加以改变了,是吧。”

    天空陡然一暗,元素的涡流旋绕在这座小城与周围簇拥着的村庄之上。在奥西利亚圣地政府和其他种族的压迫下,当代魔族的尖端实力几乎不可能再次形成了。以洛维安现今的四级初阶水准,就可以在当前稳坐魔族第一强者的位置。

    空气中的暗元素随着他的声音共振而将空气中的一切分子以同样的波长频率将他的话语巨细无遗地散播出去,空气在不断地震动着,尘土飞扬。雪山的映照在暗色的涡流间反映出了绮丽的光彩。

    “自曼珠沙华时代以来。魔族已经在北地的埃德尔斯坦反抗了六千年。告诉我,你们知道这些吗。”

    尽管洛维安话语中隐蕴的恐怖已经到了极致。但是仍旧无一人敢于面对这名看上去只有他们年龄一半的魔族的眼眸和他犀利的声音。

    “说话!!——”

    轰隆!——

    整栋议事堂的房顶在上空的暗元素涡流的与室内的气压差带来的巨大风压下轰然破碎,而行将落到他们脑顶的砖石碎块却在细密的黑暗精气的腐蚀中变为了细碎的粉末。旋即在向外涌出的暗元素狂风中消散一空。

    地砖崩开了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痕,每一位魔族都被这强烈得无法抵挡的压力被迫向后退去。而这只是洛维安向天空释放压力的余波。

    他并不如何愤怒,他也不是想要做一名真正的血月至尊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将这一众人点醒。这一切的流程与动作顺水推舟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他只是知道应该这样去做——至于结果,他也不愿意去思考。埃文的预言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大半的思考空间,对于他自己来说——在现世已经绝对重要的自己——

    洛维安已经获得的东西——米纳尔森林旁的那个小小的家,已经远远比这一切都要重要。在这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一项额外任务而已,虽然若未完成会令他感到失望,但绝不会让他品尝到哪怕是任何一丝五百年前所沾染的仇恨味道。

    “殿。殿下……”几个年轻人急忙将这名身体孱弱的老者扶着站了起来,虽然被击倒的是他们敬爱的长辈,他们也试图用怒目而视表示自己的抗议,但是那名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刚将他的目光扫来,他内心中的一切反抗之火都如落入冰海一般消失无踪。

    “殿下!”

    “为何称我殿下。”洛维安的语气微微缓和。

    “您是背负当代至尊血脉之人,殿下二字可谓名至实归。”他缓言道,颤颤巍巍地向前挪了几步,面色苍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您是先皇萨卡里恩嫡子一事,我们已不怀疑,近些天来,我等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啊!”

    洛维安目光一冷。周围的一扇石墙倒塌了。墙外传来的魔族的平民百姓惊呼的声音,他在其中听到了不少人族的叫喊。确实,魔族并非精灵族那样排外。自己的城市中出现人类甚至出现混血的状况他并不感到意外。但是这似乎不太符合现在的氛围。

    “我问的问题不是这个。我容忍我再说一遍,六千年魔族在埃德尔斯坦的隐忍与反抗。你们还记得吗?”

    “当,当然记得——”

    “那告诉我们。在今天之后。你们将何去何从。”

    老者随后苦苦准备的话语一下卡在了这里,洛维安没有给更多沉默的时间,他追言道:

    “也就是说,你们决定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哦,你为什么如此肯定人族不会再度将这里奴役,你们所渴求的主权和民族尊严——真怀疑你们究竟还记不记得这两个词的含义。”

    他转过身,所有魔族的眼睛在与他对视时都惶恐地低下了。

    这是天性中对力量和强者的屈服。也许同样是因为同等的原因,面对绝对强大的人类,魔族才能够生存下去。不然,尽管魔族这一支强悍善战,但是若一味地反抗而不懂收敛的话,迟早会被具有绝对优势的人类屠杀殆尽。

    这一点比无序的人族要简单得多,以人类的思维揣摩他们的心思更加容易。有着一半人族血统的洛维安,他很幸运地占据了这两种优势。

    而他就站在了曾经带着压顶威胁的人类的位置上,自知反抗无望的魔族就此屈服,换来了屈辱却隐藏着希望的生存。魔族的强悍,并不在于一味地反抗,而是不会被扑灭的战斗之火。

    魔族是可以被征服,但永不可能被奴化的民族。

    “我告诉你们,再过几天,冰封雪域的人族强者就会带领军队北下,而你们就是他们所剪除的一个目标。我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去战斗。因为和他战斗就是去找死。我现在更不是孑然一身,爱戴并尊称我为殿下的魔族的人数不比你们少。我来这里,只是想要看看你们的诚意。你们是否愿意相信你们的王的话。选择不去灭绝,选择去把握重新获得辉煌的机会。

    “我就说到这里,如果你们想尝试的话,就将格里华帝国国境中线清空——不这样做也可以,人族性命于我们也无关轻重。但是,只凭借着这几十万人,你们有可能在未来活下去么?我很强大,强大到我可以率领自己的人轻松地活下去。而你们都很愚蠢,这世上以不变应万变是要靠实力做保证的。你们哪里还有什么实力——想要跟随我并且活下去的话,就给我看看。我就跟你们讲到这里,最多三天,我能够在格里华北境塞翁,看到我们魔族的战士。”

    黑色的火焰在洛维安身边轰然暴起,周围的魔族们发出了骇然的惊叫。黑色的火焰瞬息间化为了炽烈的紫色,而紫光在燃烧中达到极亮然后猛然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就在他们面前,一轮数十米巨大的红月傲然地释放着与生俱来的至尊气息。然后在每个魔族怅然若失的注视中冷笑着散去。

    ;

    真是虚假的自己。

    他在空中迷茫地飞行着,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埃文的预言依旧没有变得清晰。无论是西北方向隔着茫茫尼哈沙漠的阿里安特和地下的宝石阿斯旺古城,还是中南山脉之南,被无尽狂风暴雪掩盖着的人族王城。仍旧像这五百年间一样,被掩埋在平凡的表象之下,待到曾经的黑暗复出之日。必是雷霆万钧。

    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一座北关,因为葬天山脉阻挡了来自于米纳尔森林的湿润水汽和维多利亚海湾的温和海风。自塞翁至西南两千一百公里均是炎热干燥的沙漠性气候。

    但在这里并非西南面积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阿里安特自治领那样纯粹的干燥,绕过复杂的山峦地势。仍旧有着少部分水汽艰难地到达了塞翁所在的这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留下了一片广袤的稀树草原。巨大的猴面包树零星地点缀在他面前这片苍凉的土地上,不时间穿插在草原间的野兔或是羚羊为单调的生命氛围添上了几分活跃的生机。

    北关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的人族联合驻边军团指挥部所在,自格里华帝国崩溃之后,这支边军就被尚存一丝生机的帝国临时政府命令回到内地维持秩序。但与其说是这支算是强悍的军队服从了政府的命令,不如说是军人们担忧在混乱的内地城市中的亲人们的安危而急匆匆地赶回了内陆。失去了效忠对象的军队并没有扶持出任何一名皇室成员成立新的皇权政府,首先是因为自顾不暇的危机情况和突然强势起来的魔族军团的秩序维护,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几乎是一夜之间,仅存的两个拥有着皇室血统的帝国亲王府邸被血洗一空,随即被付之一炬。

    这一点洛维安相信是魔族所为,这令他多少有些欣慰。毕竟五百年的时间没有完全让魔族的精神软化,虽说这有些血腥和残酷直接,但是至少保证了格里华主要的秩序被掌控在了魔族手中。过去战争中的魔族,手段更比这要铁血冷厉得多。

    他径直穿过了仅剩下寥寥几十个在内陆无亲无故的士兵照看的塞翁关,一路展翅飞去了几十公里远。

    周围青绿色的草原几乎将他吞没,他站在一株高大的猴面包树冠上,打开了被刻印以二维化的三维法阵。

    硬纸片的右上角处,五颗光点有一颗亮起了光。她只犹豫了半秒钟,手指就带着水元素迅速地在半透明的法阵之上的空白处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形。看着平面图形和它之下的三维法阵闪烁的光纹频率同步的时候,他忽然又犹豫了起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他所画的平面图形抹掉。

    就在一道乱序规律的水元素流即将打乱它时,硬纸片发出一阵振动——

    “喂?是……洛维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弄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怎么接线——终于跟家里联系了?”

    纸片急速的震动虽然令马斯特玛的音色有些变化,但是口气他绝不会听错。他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想起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唔,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也像试试这个能不能远距离通话。原来这个可以啊,小雪真是厉害。现在你……干什么呢?”

    “给弗朗西斯做盒饭。”她轻松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帮孩子们都去明城上学了,弗朗西斯见面都见不到,雪沫过几天才能回来,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呀……听说那边又乱起来了,幸亏我早就料到,这才让诺尔过去把雪沫接回来——不用说,听你的口气你就是想掺和那里的乱子了……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不觉,他也在反抗命运——那就是在他在回到南黑色之翼的第一时间就预定了这里飞往米纳尔的飞行船船票。但在这个危机关头几乎已经没有未满的飞行船了,不过巧合就在于南黑色之翼的工作人员们提前将这一消息传到了米纳尔森林那边,就在洛维安发愁如何将雪沫送上去时,弗朗西斯就已经派了一组工作人员前去……他没有看着飞行船离开,甚至没有通知雪沫自己前往了魔族的城市和这里。直到几个小时,他才反应过来命运线可能已经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发生了变化——如果雪沫真的能够顺利地被接送回黑色之翼的话,那么埃文预言中那名伏在死者身上哭泣的女孩有可能并不指的是雪沫。但是这仍然无法确定死者必然不是自己,虽说那预言并没有清晰到像弗里德的语言那样令人绝望,但是这可能性仍旧令他难以在马斯特玛的耳畔保持自己日常的语气。

    “过几天吧……不会太晚。艾安过得不错,埃文也是个好人,感觉比弗里德平易近人得多。你现在忙吗?忙的话就先挂掉吧。”

    “我在看着锅呢。那里不会有什么打仗之类的事情吧。”

    “没有的。”他撒谎时平静的语气令他自己万分惶恐,“就是会有点小混乱,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将那边的魔族拉拢到我们这里来。为了抓住个机会耽误了几天时间,艾安……她也留在这里,虽然有的时候会帮倒忙,不过到了紧急关口她也明白是非对错。”

    “评价不低嘛。看你说这个样子,她离恢复记忆……也越来越远了。嗯,这边一直不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件事你别生气啊,我感觉埃文这个人类,越来越像弗里德了。”他梳理着自己的情感说道。

    那边的回答没有什么延迟,“不说过我已经讨厌仇恨那些过去了么?埃文你见到了啊,据说他可和弗里德一模一样……听你的意思是真的了?”

    “外表上看去真的是一模一样。”洛维安说道,发现自己这几天来混沌的内心逐渐平和下来,而马斯特玛甚至连这里的实况都全然不知,“而且他好像……也像弗里德那样能看见未来。”

    “那是件好事。”马斯特玛依旧令他惊讶地快速地反应道,“等到黑色之翼南北双方统一后,埃文更是我们的朋友了。那双眼睛可是相当有用的呢……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压力太大了就偷偷回来吧,没人会怪你。唔?不说了吗?那好,先再见……爱你。”

    “我也一样。”洛维安小声说道,似乎还在担心这最后一句话被谁听见一般。(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五章

    真是虚假的自己。

    他在空中迷茫地飞行着,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埃文的预言依旧没有变得清晰。无论是西北方向隔着茫茫尼哈沙漠的阿里安特和地下的宝石阿斯旺古城,还是中南山脉之南,被无尽狂风暴雪掩盖着的人族王城,仍旧像这五百年间一样,被掩埋在平凡的表象之下,待到曾经的黑暗复出之日,必是雷霆万钧。

    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一座北关,因为葬天山脉阻挡了来自于米纳尔森林的湿润水汽和维多利亚海湾的温和海风,自塞翁至西南两千一百公里均是炎热干燥的沙漠性气候。

    但在这里并非西南面积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阿里安特自治领那样纯粹的干燥,绕过复杂的山峦地势,仍旧有着少部分水汽艰难地到达了塞翁所在的这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留下了一片广袤的稀树草原。巨大的猴面包树零星地点缀在他面前这片苍凉的土地上,不时间穿插在草原间的野兔或是羚羊为单调的生命氛围添上了几分活跃的生机。

    北关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的人族联合驻边军团指挥部所在,自格里华帝国崩溃之后,这支边军就被尚存一丝生机的帝国临时政府命令回到内地维持秩序。但与其说是这支算是强悍的军队服从了政府的命令,不如说是军人们担忧在混乱的内地城市中的亲人们的安危而急匆匆地赶回了内陆。失去了效忠对象的军队并没有扶持出任何一名皇室成员成立新的皇权政府,首先是因为自顾不暇的危机情况和突然强势起来的魔族军团的秩序维护,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几乎是一夜之间。仅存的两个拥有着皇室血统的帝国亲王府邸被血洗一空,随即被付之一炬。

    这一点洛维安相信是魔族所为。这令他多少有些欣慰。毕竟五百年的时间没有完全让魔族的精神软化,虽说这有些血腥和残酷直接。但是至少保证了格里华主要的秩序被掌控在了魔族手中。过去战争中的魔族,手段更比这要铁血冷厉得多。

    他径直穿过了仅剩下寥寥几十个在内陆无亲无故的士兵照看的塞翁关,一路展翅飞去了几十公里远。

    周围青绿色的草原几乎将他吞没,他站在一株高大的猴面包树冠上,打开了被刻印以二维化的三维法阵。

    硬纸片的右上角处,五颗光点有一颗亮起了光。她只犹豫了半秒钟,手指就带着水元素迅速地在半透明的法阵之上的空白处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形。看着平面图形和它之下的三维法阵闪烁的光纹频率同步的时候,他忽然又犹豫了起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他所画的平面图形抹掉。

    就在一道乱序规律的水元素流即将打乱它时。硬纸片发出一阵振动——

    “喂?是……洛维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弄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怎么接线——终于跟家里联系了?”

    纸片急速的震动虽然令马斯特玛的音色有些变化,但是口气他绝不会听错。他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想起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唔,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也像试试这个能不能远距离通话。原来这个可以啊,小雪真是厉害。现在你……干什么呢?”

    “给弗朗西斯做盒饭。”她轻松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帮孩子们都去明城上学了,弗朗西斯见面都见不到。雪沫过几天才能回来,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呀……听说那边又乱起来了,幸亏我早就料到,这才让诺尔过去把雪沫接回来——不用说。听你的口气你就是想掺和那里的乱子了……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不觉,他也在反抗命运——那就是在他在回到南黑色之翼的第一时间就预定了这里飞往米纳尔的飞行船船票。但在这个危机关头几乎已经没有未满的飞行船了,不过巧合就在于南黑色之翼的工作人员们提前将这一消息传到了米纳尔森林那边。就在洛维安发愁如何将雪沫送上去时,弗朗西斯就已经派了一组工作人员前去……他没有看着飞行船离开。甚至没有通知雪沫自己前往了魔族的城市和这里。直到几个小时,他才反应过来命运线可能已经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发生了变化——如果雪沫真的能够顺利地被接送回黑色之翼的话。那么埃文预言中那名伏在死者身上哭泣的女孩有可能并不指的是雪沫。但是这仍然无法确定死者必然不是自己,虽说那预言并没有清晰到像弗里德的语言那样令人绝望,但是这可能性仍旧令他难以在马斯特玛的耳畔保持自己日常的语气。

    “过几天吧……不会太晚。艾安过得不错,埃文也是个好人,感觉比弗里德平易近人得多。你现在忙吗?忙的话就先挂掉吧。”

    “我在看着锅呢。那里不会有什么打仗之类的事情吧。”

    “没有的。”他撒谎时平静的语气令他自己万分惶恐,“就是会有点小混乱,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将那边的魔族拉拢到我们这里来。为了抓住个机会耽误了几天时间,艾安……她也留在这里,虽然有的时候会帮倒忙,不过到了紧急关口她也明白是非对错。”

    “评价不低嘛。看你说这个样子,她离恢复记忆……也越来越远了。嗯,这边一直不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件事你别生气啊,我感觉埃文这个人类,越来越像弗里德了。”他梳理着自己的情感说道。

    那边的回答没有什么延迟,“不说过我已经讨厌仇恨那些过去了么?埃文你见到了啊,据说他可和弗里德一模一样……听你的意思是真的了?”

    “外表上看去真的是一模一样。”洛维安说道,发现自己这几天来混沌的内心逐渐平和下来。而马斯特玛甚至连这里的实况都全然不知,“而且他好像……也像弗里德那样能看见未来。”

    “那是件好事。”马斯特玛依旧令他惊讶地快速地反应道。“等到黑色之翼南北双方统一后,埃文更是我们的朋友了。那双眼睛可是相当有用的呢……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压力太大了就偷偷回来吧,没人会怪你。唔?不说了吗?那好,先再见……爱你。”

    “我也一样。”洛维安小声说道,似乎还在担心这最后一句话被谁听见一般。法阵上莹莹的白光消失了,他随手向其中的储能水晶注入了一点魔力。以他们现在的技术,一次充满法阵只能维持不到五分钟的通信量,而且这个时间还受到音量甚至语种的限制。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能够让他从玛菲的话中重建起自己的信心。在不到两千公里远处还有着等待自己回去的人,无论是私心还是责任。自己绝不允许自己就死在这个地方。

    就算未来某处是自己最后的战场,他也不会让自己任何一位亲人和朋友留下如此伤心的泪水。作为这悲痛的见证者,他不会让自己重新感受这种痛苦更不会让别人也再度在生离死别和仇恨中饱受折磨。

    “是想多了吧,现在的世界,还太小了呢!”

    他呼出一口气,黑暗元素的旋涡状尾流徘徊在他的身后,他的速度一瞬间达到了极致。空气被挤裂的劈啪声惊散了下方奔跑了野兽,在狂野的飞行中,他奔向了埃文眼中模糊的未来。

    ;

    自离开南黑色之翼前往南国王城。七日已经过去。

    南北方向地平线的尽头,依旧是圆滑得令人感到眩晕的弧线。站在塞翁关的制高点原地转上一圈,就能够轻易地证明了大地是球形这样一个真理。第八日东方的天空刚刚染上了晨曦的红艳,一缕异态的感觉就融进了他的神经。

    “来了。”

    背后的地狱风向标被高高抛起。莹绿色的刀刃在红霞中反照出奢华的紫光。从他魔纹上汹涌而出的黑暗精气裹住了它的轮廓,回到它主人手中之时,自狭长的刀刃而起。已然延长为一道两米余长紫晶色妖艳剑锋。

    他从黑暗精气的花朵中一跃而去,逆转的暗元素将他的红发遮挡为一片雪白。他目光既非如火的专注。也非仇恨的疯狂。白发若霜,剑锋似玉。双翼如笔锋般在天空的暮景上刻出了锋利的斫痕——

    长剑在空中画出了一轮湛紫色的满月,而剑锋忽然乍起的绿光便是月轮玄异的光华。虚幻透明的剑之锐气在他像前旋绕舞聚,终而垛堞而成一道染着无数星芒狭长却纤薄得没有厚度的锋面。

    “远役他乡闻故音,借风四去使沾襟。顾问何声舞自喟,月光曲下有伊人。”

    ——月光斩——

    洛维安屈指一弹剑锋,平如镜的能量锋面荡起了点点涟漪,旋即扩大为轰鸣肆意的梵音。仿佛是无数的咏颂融进了这一道绚丽的极光,月光般的晶莹绿芒已经飘向了他面前空旷的四野。

    飘然而落,白发再度回归为片刻前的暗红。背后的月轮尚未散去,他面向着前方的空间——分秒不差,在那似乎是击空了一般的月光斩下,猛然汹涌而起的圣咏声铺天盖地地响彻这片天际。

    正金色的锁链从虚无的空气中暴涌而出,纷纷迎向了这飘飘忽忽如光如影的月光斩前。一时间,正金色的锁链似乎毫无悬念地穿透了绿色的剑芒。但是,几个刹那之后,锁链就无息间裂开,那光滑如镜的断面正是月光斩那似乎轻柔娇弱的攻击造成的。

    但是数百道锁链的阻挡终究起到了作用,而洛维安的攻击也非要创伤面前的对手。绿光在最后一道金色锁链的断裂后也变得尤为暗淡,最后一次阻挡来自于一柄瞬时将他身下的大地染上一层寒霜的寒冰破魔枪。

    旋即它的伙伴出现在了它的身前。艳丽的七朵红莲拂开了面前伪装的元素。顿时,大地神殿当代教皇尤利西斯二世、大地骑士团团长格里高利、大地骑士团二十位超过四级的尖端骑士甚至还有那名宣称天资空前绝后的神殿圣女组成的执行神谕的小组便出现在了塞翁关前。

    洛维安落在众人面前,格里高利信手一挥手中冰枪将最后的月光斩挑成两段。残余的能量在土地上切开了两道微不可察却深不见底的沟壑。

    “阻拦我等。你有何意。”大地骑士团长的枪尖直指向他的胸膛,“说出你的理由后让开。否则的话,我等的长枪与利剑可不会在此与你赘言!”

    “大地神殿——那场战役我没有亲身经历。但从我父亲的描述中。那必然是一场惨烈而恢宏的战斗,一场足以用伟大来形容的战斗。你们没有丢失曾经的傲骨,请接收我的敬意。”

    “你这宵小——”

    “格里高利!”尤利西斯面露肃色,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旋即转向洛维安,“非常感谢。请问您有何事需要我等注意呢?”

    “请诸位退回。”洛维安收回武器,扫视着面前每个人的眼睛,“我的话不可能使诸位信服。但是我却明白,也许你们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选择。因为五级强者操纵空间的力量你们难以理解。原黑暗军团第六军团长,南国之主班.雷昂,将遵黑魔法师之命,率部剿杀众位!”

    即便是面前的大地神殿精锐心境已经极好,但是作为这样一支连圣地都不可能立刻拼凑出来的强悍队伍,他们的骄傲也无益告诉他们奥西利亚以不可能有人能扼其锋芒。

    现今有人告诉他们已临灭顶之灾,他们怎能相信?

    沉默持续了三十秒钟。格里高利的枪尖从未放下,洛维安冷然用胸口承受着这道杀意。

    “你们既然已经出现在来这里,恐怕他已经发觉。再不离开的话。你们真的就没有机会了!”洛维安怒道,“因为各位之前对我黑色之翼和魔族的帮助,我已经在此尽我最大努力回馈诸位!我的诚意到此为止,请诸位自重!”

    说罢。他便作势拂袖而去。就在此刻,格里高利忽然扬声道:

    “我们是来执行黑暗任务的,你为何要在此帮助我们?”

    “哼。”他冷笑道。“其一,就算格里华血海滔天关我何事。其二。千万民众也不可能是你们能够杀得光的吧?神谕中很多附加条款你想必没跟我和奥尔卡阐明,不然以奥尔卡的性格。当场你就得死。恐怕大地之主的神谕中,要屠杀殆尽的是格里华帝国的魔族吧!”

    身后的元素波动猛然一凝,洛维安不屑地侧身望了他们一眼。

    “其三,神谕中应该指名道姓地让我去死。正因为这样,我想我的提醒才算是有诚意?赶在你们将魔族屠戮一空之前跟你们说这些,也就是说明神谕已经难以完成了,你们有为何在意已经不能完成的部分而执拗于必死的命运呢?哦,恐怕你们想在想做的就是把我当场斩杀在这里吧?以你们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点,但是,你们有没有这个时间呢?”

    地狱风向标再次握紧于他的手中,紫晶色的剑刃指着自己的前方,他的背影面向着大地神殿的众人,释放着那他们无一人能够做到半分的洒然和不屑。

    “原谅我在过去低估了您,洛维安先生。”尤利西斯甚至在马背上微微弯了弯腰,“您挑明了一切,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谈下去了,不是吗?”

    黑色的火焰在他周身腾起,与之相对的,是神殿一众人再次释放出接连天地的浩瀚圣光和响彻天际的虔诚祈祷声。

    “你以为我抛弃了过去的傲骨?”洛维安转身,释放出白紫色光芒的魔纹令他们坐下实力同样强悍的战马也惊悸地向后一退,“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我虽不才,但也没有废物到那个程度。我再奉劝你们最后一句,看在诸位曾经无私帮助过我们的面子上,各位请回吧!”

    马蹄依旧稳稳地定在地面上,岿然不动。

    四级的实力感受不到空间的波动,但是曾经身为五级的洛维安却与他面前那些四级高阶的骑士们有着根源上的不同。

    他周身的黑色焰流缓缓熄灭了,而他脑后的刺目白发却愈加耀眼。洛维安仰望着天空,似乎是惊叹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好大的手笔……雷昂,你竟然直接将军队传送到这里吗?!”

    “啊!!——”

    大地神殿的众人以为这是洛维安雷霆万钧的攻击的前兆,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挡住了他暴涌而去的力量冲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发出这声恐怖怒吼的洛维安的实力一瞬间竟然高到了这步水准,一众人马几乎被这可怕的音浪冲得飘离地面。

    巨大的黑暗法阵以他为枢纽一层层地排列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令天地色变的黑色巨轮。而他刺目的白发释放出的奇异白光与周围极端的黑暗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在白光之下,是如闪电般虬曲在魔族至尊周身的湛紫色魔纹。

    血月的紫晶色长剑悬浮在他的面前,在无数能量咆哮的汇聚声里,这道剑刃也逐渐凝聚成了真正的血色结晶。

    但黑色的风暴刚刚触及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天空,就诡异地悄然散去。那突兀消失的模样,仿佛是这能量的龙卷涌进了另一个空间。

    咔!!——

    一道黑色闪电对着洛维安当头劈下,他如风般抬手举起手中长剑,剑尖似随意一般点上了深邃的电光。

    落雷的巨响声中,周围的一切暗元素骤然消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嵌上了一道闪电般的黑纹。

    “你果然倾尽全力了,布拉迪缪恩阁下。就算是我们的那个年代,也未见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哦,也许只有我们伟大的指导者见过这样疯狂的你。”

    空中的低沉轰鸣与雷一样响起,洛维安身后的神殿众人骇然地望向天空。在他们的感知中,那里空无一物,但是洛维安如此的反应和天空中莫名的声音,终于令他们感到了洛维安话语中的真实和危险。

    “你构建出如此遥远的持续性空间通道,恐怕早已将你的空间掌控力耗尽了吧?”他未动双翼,也无空气流的推动,就这样缓缓地移向了天空,“现在的你,还动用得了五级的实力么?”

    灰蓝色的天空,空间的折叠的痕迹从远处很难辨识。但是当空间波动已经如此明显的时候,就算是四级以下的实力,也能够感受到空间的异变了。

    正因如此,下方的大地神殿众人纷纷骇然失色,一齐猛烈地共鸣起了圣教的神圣力量。但是之前声势浩大的圣咏在寂然无声的被空间控制的天空下却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我该说的已经完了。”洛维安扭头俯视着下方的尤利西斯等人,“各位请好自为之。”

    随即他复而将目光和血色的剑锋指向了天空,在那里,一方黑色沉岩王座缓缓降下。如火般红发的王者端坐于上,手中持着一柄锖色巨剑。他先轻斜一眼下方的大地神殿众人,然后再望向血月至尊。

    “主人选择被封印,这世间便不再有新的五级强者诞生。一切,都在那位伟大的人的股掌之中。你仍旧执拗地反抗命运,我不知应该对于表示敬意还是悲哀。”

    “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那好。我会与你平等的对决,胜利,然后杀死你。了却你心中的愤懑与不满,也算是净化了你的灵魂。”南国狮王持剑而起,无数空间裂缝凭空出现。霎时间,身着重甲的魁梧骑士、手持长枪的金甲武者,甚至还有凭借着石质巨翼悬于天际的空中战士,如雨般从空中纷纷落下。连贯冰冷的动作令人丝毫不会怀疑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强者,但是只有逼近他们的眼睛才能看到,在厚重的金属铠甲之下,是一张张用不可能拥有表情的石化的脸。(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六章

    手持着古老却依旧满含杀意战器的石人战士们凶狠地落在了脆弱的地面上,数百公斤重的躯体在地上炸裂起大块的土屑和沙尘,脆弱的草原顿时发出了哀号一般的震动。大地痛苦地低吼着,翻卷而起的各种魔法元素在草原上刮起了一片天昏地暗的风暴,黄黑色的狂风里掺杂着豆大的雨珠,转瞬间将青绿色的草原染成了一片赭黑色。

    在斑驳的土坑中,万余名生命和灵魂已经被永久地留在了南国王城中的战士们抓着生前的武器纷纷站起身。他们的目光没有望向惊惧地站在这巨大战阵中的大地神殿一众,而是以沉默无言的注视,望向了风雨苍茫的北地。

    终于,一名跨着战马,模样像是指挥官一般的战士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锃亮的刀面缓缓北指,然后刀锋一转,点向了站于战阵中央的大地神殿众人。

    已是石头的他们发不出战争的呼吼,但是无声的沉默和唯一剑戟撞击的钝响比四溢杀气的怒吼更加令人可惧。

    格里高利骑士长一言不发,猛地将手中的冰枪上指,大地神殿的众人顿时猛然升空。而就在此刻,周围正在缓缓逼近的南国战士们同样爆发出了猛烈的斗气光芒。数百人一齐爆发斗气的场面是何等壮观,白炽的光芒顿时令天空的太阳都黯然失色,在斗气的强大反推作用力下,竟然有百余名实力不弱于他们的强悍武者挥枪而上,毫无怜悯地在第一个瞬间将全力的攻击倾泻而下。

    白蓝色的光顿时掩埋了金红双色的神圣光芒。

    “帮助洛维安先生,打倒他的敌人。我们就能胜利。”

    七朵艳红撕开了强力却并不协律的斗气攻击,大地圣教教皇尤利西斯二世手持红莲落神一手破开了一名南国战士的胸膛。没有溅散的血肉,只有雾蒙蒙的尘沙和枯槁呆板的石片。

    但与之相反。以绝对强力的压制突入他们阵型的南国战士,用他们沾满尘迹却依旧锋利无比的枪尖穿透大地骑士团的精锐骑士们时,血红色的阴霾瞬间亵渎了神圣的白金之光。

    这里大地神殿的每一名高阶骑士,都是大地神殿最为宝贵的财产和种子。若不是他们对女神的虔诚信仰和对神谕的矢志不渝,无论如何尤利西斯也不会将大地神殿的底牌倾尽而出。这些精锐骑士们不仅仅是他们所拥有的强大实力,更有着在培养他们时所付出的高额代价和他们拥有的战斗经历、新骑士的培养经验和卓越的指挥才能。每一位骑士的牺牲,都有着超出神殿底线的损失。

    但此刻也不是内心滴血的时刻,尤利西斯第一时间做出了理性中正确的选择。周围的石化战士已经足有万人,自己就算是再过强力也会终被车轮战屠杀殆尽。而现在明显控制这些石人士兵的便是仍旧在无声中与洛维安对峙的南国之王。如果能够与洛维安合力打败他的话,那么无疑就会出现转机。

    而此刻因为构造遥远的空间通道而空间调动能力衰弱的班.雷昂也已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洛维安身上,孤注一掷仍然有着不小的机会。

    洛维安双手持剑,双目微眯,此刻他的一切感知已经全部集中在了面前曾经的战友身上。凝实若血的赤色长剑被平举向前,一切黑暗精气都已被收束其中,背后双翼异响中切割着空气,一切均已蓄势待发。

    而面前的班.雷昂同样面露凝然之色,双手共握重剑。高举齐顶,熔岩般致密炽热的斗气流动徘徊在他的周身剑锋。空间发出着微小的抖动,已然万钧悬于一线之际。

    “嘶——”

    班.雷昂背后的元素流动忽然猛烈起来,硬生生地打断了空间波动稳定的波形。无论是洛维安还是班.雷昂。这一瞬间几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微微被引开的注意力——

    ——战斗瞬间爆发。

    “愚蠢。”

    洛维安沉重地冷哼一声,手中的血色长剑已然顶在了班.雷昂的重剑锋芒之梢。而就在刚刚最后一个瞬间,徘徊在南国狮王身后的最后一丝空间之力骤然抖动了一瞬。班.雷昂手中前冲的重剑尖端顿时似乎如同消失了一般闪烁了一下,然后再度浮现而出以丝毫不减的冲势叠向了洛维安的剑刃。

    那重剑前锋闪烁般消失的那一刻。燃烧着透明极度炽热火焰的巨剑就凭空出现在了咬牙冲上前去,试图用手中的红莲落神攻击班.雷昂的尤利西斯二世。不理解五级境界的他的失败在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必然。但也正是这他不得不分神用剩余最后的空间之力击中了尤利西斯,洛维安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动用全力释放出了第一剑。

    战势若在第一次接触中就陷入倾颓,那么后续的战斗就难免不落入被动。

    空间以辐散的形式猛然释放出两人对峙已经聚积许久的空间势能,汹涌的火元素和暗元素自旋的模式早已超过了一般的自然形式,因为溅开的火元素化为了无色透明的炽热漩涡,而暗元素竟然在另一侧闪烁出了苍白色的光。

    高温瞬间将大地神殿周围一众南国战士的盔甲气化,而同样是因为这些南国战士盔甲和石化的身体融化时吸收的热量,终于使被包围在战圈之中的大地骑士团的骑士们可承受的热量极限阈值超过了现场这一瞬间的高温。

    两人一瞬间的接触后顿时双双倒飞而出百米,待到再次站定时,洛维安暗不可察地动了动握剑的手,虎口破裂渗出的血迹顿时被精神火焰所蒸腾殆尽。

    而尤利西斯在半空中惊骇地看着自己几乎将整个胸腔贯穿的伤口,没有血溅出,只有瞬间在麻木的神经中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和逐渐模糊的意识。

    炽热的高温毫无保留地切开了他的身体。红莲落神的攻击没有起到一点预期的效果,它的枪尖和怒焰的红莲根本无法穿透班.雷昂身后的空间防御。

    “老师!!——”

    凯琳呼唤了老师的名字两次。第一次是确信自己自己心中所想和眼中所见事实,第二次是将内心中喷薄而出的混杂情感在这一幕她无法理解的情况下胡乱地散发开去。

    “陛下!——”

    汹涌而来的南国战士们举着手中的棱锤和战斧面无表情地挥下。连带着一层致密斗气的狂风卷起了地面的沙石,飞扬的尘土令冲在最前面的凯琳无法睁开眼睛。当风稍稍歇息,她面前的土地就已经站起了一个魁梧得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重甲剑士。

    “老师!”

    尤利西斯在她面前的重甲武士的身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曾经属于先皇艾丽娅的红莲落神枪如同一柄凡铁般随意地跌落在身边的土坑中,被自然的砂石掩去了辉煌的烈焰。胸腔连带着脊椎被斩断自然是立刻致命的伤势,完全被切断的经脉回路无法控制地将体内的神圣光辉乱序地释放开去,更加残酷地摧残着尤利西斯已经陷入弥留之际的身躯。

    “小姐!当心!!——”

    冲在自己身前的格里高利一挥手中的冰枪,忽如其来的冰之锁链牢牢地锁住了凯莉身前的几位燃烧着可怕火焰的重甲骑兵。但是冰之锁链也仅仅支撑了一秒钟,下一片刻。爆裂的斗气和冰冷的枪尖就毫不留情地指向了这名看似美丽柔弱的北国少女。

    红色的长裙刹那间染上了一层铅灰色的冷硬光泽,白皙纤细的双臂被铅色的奇异光芒所覆盖,顿时逸散出了一股可怕的沉钝之意。仿佛只是一个画面切换的时间差中,凯莉就已然从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变为了一个锐气威棱的剑客。

    只不过她周身的铠甲和手中虚幻的长剑,是由她强悍得绝不弱于通灵师家族的精神力构成。

    而对于灵魂和生命已经被禁锢在南国王城的这些被控制的战士,纯粹的精神力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行云流水般的剑道流过,凯莉身前的重甲骑兵顿时四分五裂。洋溢的精神波动也严重干扰了周围重甲骑兵的行动,发觉这一点的其他神殿骑士们无暇顾及他们的教皇,纷纷将自己的精神力融进了自己的攻击之中。完全溃散的战阵终于稳定下来。但是面对周围汹涌而来的南国战士,绝望仍旧向内心的影子一般消散不去。

    翻手几道利落的斩击,尤利西斯身边残缺的士兵们终于停止了向教皇挣扎的攻击。她狂奔向了自己敬爱的老师身边,眼瞳中的光芒行将溃散的他终于调动起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灌输进了自己的意识和感官。

    “老师……”

    凯莉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就算是她,也找不到任何可救的理由了……重伤至此。没有当场殒命已然是他生命的奇迹所在。

    她心中没有悲哀震惊的情绪,只是对面前所见之况的麻木的理解。但是似乎某一道神经回路没有经过她的思考层面直接刺进了她的泪腺。晶莹的泪珠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以不可理解的速度坠落下来,落在了尤利西斯几乎被斩成两截的身体断面上。瞬间被逸散的神圣能量蒸腾一空。

    “凯莉……”

    她猛然伏在了老师嘴边,冷静到令她快要疯狂的意识敏锐地辨识着尤利西斯的每一个音节。

    “他是……我们……强大、不是最后的……敌人——”尤利西斯的声音和眼神中已经无力再流露出对自己最喜爱的弟子的最后情绪,“……不要,仇恨——只有强大——才有资格去仇恨……和你的朋友一起——对不起你,这么早……”

    凯琳直勾勾地盯着尤利西斯的眼睛,看着眼瞳的肌肉松弛下去,最后留下了一个没有反光的巨大瞳孔——几秒钟后,冷静的大脑才告诉他前代大地圣教教皇,大地神殿神官之长。也是她最敬爱的老师驾崩于塞翁关前。而杀死尤利西斯的,只不过是一个五级强者的一击而已。

    不断重复的反射弧一次次地刺激着她的泪腺压榨着她的泪水。一点点冰凉得令她感到刺痛的悲哀和伤痛这时才开始逐渐从她心底最深处向外扩散,回忆不由自主地填满了她的意识——失控的冲动折磨着她的神经。无穷无尽的悲意令她四肢感到麻木,周围的感知也被一层层厚重的令她窒息的回忆塞满了。

    手边的红莲落神在震动中碰了碰她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尤利西斯进攻未果的余热。

    “啊啊!!——”

    霜雪般的长发在一道凌厉的侧斩中纷纷折裂,若再迟缓上十公分的速度,他的脖颈就会像整齐地脱离开身体的头发一样被平滑的斩断。

    如果是那样的话,死去的时候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吧?

    差距——还是不够——

    他知道班.雷昂的极限在那里,自己曾经的实力无疑是可以击败这位人族的,但是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四级初中阶的实力而已,就算是通过黑暗精气的极度凝聚使自己四级的实力达到极盛。也远远不足以强大到杀死班.雷昂的程度。

    而这是一场死战。就算是他拼着实力再无精进全力开启魂殇,甚至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自己的第五晶核也不可能在这样微弱的力量激发下活化。无法超越四五级的瓶颈,面前的敌人也就无从打败,自己仍旧难以从死亡的泥淖中挣扎脱身。

    片刻的喘息,洛维安手中的长剑也难像最开始那样平稳地前举,手心和指尖甚至已经麻木了,黑暗精气的过度输出也让自己全身的魔纹发出一阵阵烙印般的剧痛。而几十米远处的班.雷昂只有自己被紧紧束起的发带断开,燃烧一般的红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狂放而凶猛的战意依旧无止境一般地上升。

    唯一令他心中稍有安慰的下方的情景,他至少心中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埃文眼中的未来是指的这一幕。

    尽管这一幕的代价是大地神殿教皇的死和那名名声在外的天才少女凯琳的痛哭,但那毕竟也和自己的世界拉开了差距。令他感觉到心慌的未来事实终究因为埃文眼中的模糊而远离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

    他忽然想到,就是是埃文语言的混沌导致了混沌的未来结果呢?还是这样的结果本身就是埃文眼中所看到的事实?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在埃文尚可以清晰地看到命运线之前。他可以用自己的努力影响去干预命运。而若是后者,自己仍旧是命运之河中的一条天真的鱼儿。

    “干预命运。那是神座才有能力的事情啊……真是多心了……”

    洛维安说着,魔纹再度闪烁起了刺目的紫芒。纯白色的暗元素以黑暗精气的自旋模式注入进手中的血剑,剑面上的黑色电芒愈发清晰灼目,仿佛内蕴其中的某种强大的黑色灵魂蠢蠢欲动。

    也许是察觉到了洛维安手中长剑的变化,班雷昂的表情也从狂放肆意逐渐转回了冷静阴沉。

    毫无预兆地,班雷昂的声音再度划开粘稠的空间,带着空气中水分子骤然逸散时爆发出的锵音将燃着炽烈熔岩的剑刃刺向了洛维安的脖颈。

    “你!!——”

    “这不符合武德,我一向明白。”班雷昂的声音在极快的节奏中清晰而阴沉地刺进了他的思想体,两种截然不同速度概念令他的大脑对态势的理解分析过速产生了头痛的眩晕,“我应该等到底蓄力结束后,继续与你平等的对战然后才是这致命的一剑。但,若我非此的话,怕是时不我待。”

    洛维安心中巨震,难道说——

    下意识地挡在自己身前的血色长剑在一声沉闷的钝响中断裂,飞离而出的半截半透明的红色结晶在半空中挥发,浓稠的殷红雾气顿时充满了他的视野——这红色的雾气并非似血,弥散的血腥气息证明了那正是洛维安自己的血液与身体的一部分。

    镶嵌在剑中的黑色纹路所幸及时地缩回,没有被班.雷昂的巨剑斩断。不然的话,恐怕洛维安此刻已经重伤落地,那道黑色电纹是他分离出身体的一丝灵魂体和本源生命凝结成的临时剑灵,以地狱风向标为暂时性的躯体,共同组成了这柄以他血肉灵魂为原材的武器。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全面爆发出自己的潜能,因为这柄自己身体构造的长剑不会像外界的材料铸造的武器一样限制自己的实力,也同样与自己拥有着空前绝后的默契和同步率。

    洛维安的意识一瞬间模糊,闪烁着紫光的魔纹瞬间喷吐出一层稠密的血雾,他仰面喷出一口紫色的鲜血,为与他只有咫尺之遥的班.雷昂提供了足以致死他百余次的精神空白。

    班.雷昂也短暂了犹豫了片刻,曾经逆乱天下的绝代强者,被困在这一身疲弱的力量中,还是要被自己手中的剑所斩杀么?他还没有绽放出自己最恐怖的一面就要这样悄然枯萎,真是——讽刺啊!

    甚至连下方与周围南国战士鏖战的大地骑士、站在老师身边持着精神力凝结的细剑如花般翻飞飘舞阻挡自己老师的身体不被用来的石像践踏的凯莉也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天空望去。(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七章

    不知为何,他们明白,若是洛维安也在此处落败,那么真正纯粹的绝望就会降临。

    剑锋落下——终止。

    一张卡牌横亘在他与血月至尊之间,背面饰以古老的篆文异形符箓,正面挡在他剑锋之上的印着一个边缘不甚规整的暗灰色长方体。

    两者相碰,没有声音。最多的,也只不过是空气被荡开时的细碎音符。

    “秘卡?——幻影?!”

    “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那么还要做出平等的战斗这样幼稚的伎俩,不就是等我前去在最关键的一刹那,打断你内心的追求和狂热,好让我获得这拨弹命运的快感么?”

    空中另一道金色闪耀,第二张卡牌的轮廓也逐渐清晰。洁净的正面寥寥四条直线划出了两个对顶的全等三角形,封闭的区域里用稚拙的画风点上了些许黑点,仿佛那是一座正在向下落出砂粒的沙漏。

    “时间秘卡!!——”

    无处不在却带着玩味之音的年轻人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周围,洛维安在强烈的震荡眩晕中自由下落了五十米,才清醒过来及时用翅翼顶住了逐步加速的下落。他勉强打起精神,理清了现在的情况。幻影出现,而且他的目的就在于阻止班.雷昂击杀洛维安。

    虽说是曾经的敌人,但是现今他却出面救下他自己——这个从来都捉摸不透的强大对手他不愿意去揣摩他的心思,那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他那以一张卡牌挡住班.雷昂的攻击来看,他的实力仍旧像过去他所猜测的那样。在反抗军中首屈一指,是和弗里德.莫迪斯特、全盛时期的黄金樱花王梅赛德斯实力不分伯仲的强大存在。

    而这样的实力。意味着超过了全盛时期的班.雷昂。而此刻的班.雷昂已经无法动用全力,而幻影的实力丝毫没有退步的样子——

    剑锋下的卡牌缓缓飘回到空中的一点。身着华服,五官相貌永远被掩盖在鸟喙样貌帽檐下的幻影伸出双手,捏住了“金属秘卡”和“时间秘卡”。

    一道清晰的刻痕出现在了金属秘卡之上,那是班.雷昂一击下留下的痕迹。

    旋即,无声的微笑中,幻影猛然举起了手持时间秘卡的右手,蒙蒙的淡淡雾气转瞬间覆盖了整片战场。

    几乎是人人带伤的大地神殿骑士们面前的压力骤然一松,站在自己前方的石化战士们,手中的动作忽然缓慢。然后停止。周围似乎什么力量都没有掺杂的稀薄雾气便是这奇异一幕的根源,旋即,更令他们惊叹莫名的事情发生了。停止战斗的重甲骑士和持盾扈从们竟然纷纷飘离了空中,向着再度打开的空间通道飞去。

    这种飞行的原理同样诡异莫测,并非被某种元素所推动,而是每个单位连锁着他身边的元素因子一起向上涌去。

    千万个破碎的和完整的士兵如雪花落下的逆向动作,纷纷扬扬地飘上天际消失。幻影左手握着镶满宝石的手杖,指向的方向从未因任何颤动偏离依旧保持着巨剑站下的班.雷昂。

    终于,每一位南国士兵回到了应有的空间之中。在时间秘卡的逆向时间流作用下,这些穿越空间通道的没有思想的战士们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归属地。空间通道缓缓闭合,雨后别样高远的天空因为空间折痕的失去而变得异常的真实。染血的大地骑士们纷纷跪倒在地,向大地之主祈求自己愚蠢的原谅和痛悔片刻前的过失。

    随后。他们纷纷站着围在尤利西斯二世的遗体旁边,手抚心口,低声诵咏着为死者安息祈福的歌谣。

    空中。幻影手前的时间秘卡发出一声低微的哀鸣,然后破碎化为一团无意义的雾气随风飘散。

    “你……”

    “时间秘卡又不是我自己炼化的卡牌。当然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他帽檐下的眼睛注视着卡牌消失的地方,口气在调侃中有几分怅然若失。“其实,不过是我过去战胜阿卡伊勒的战利品罢了……一共只有两张,第一张用在了那场战斗中,第二张是在这里。你这次可以相信我一次,这是实话。我可是很少会做这样的允诺呢。”

    班.雷昂手中的剑锋已经指向了他,论洛维安和幻影,他当然清楚谁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幻影看着空间通道彻底消失,他才浅浅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杖,然后低头看着悬在他们之下的洛维安。

    “这是好奇啊,没想到这一代的……是这个样子呢。”

    他说完这句令洛维安不知所以的话后,又将目光放在了班.雷昂身上,“现在可以开始了么?你我之间的战斗,性质和刚才的战斗一模一样哦……既然终于逮到了这个机会,那么我就不吝惜自己的手杖再染鲜血喽?”

    又是——死战?

    洛维安茫然地望着半空中一触即发的战斗,如果说刚才的战斗是班.雷昂舍弃自己五级实力与自己平等的战斗的话,那么现在发生的就是真正的倾尽全力的战斗。幻影虽说实力强大,但是必杀班.雷昂也定然没有把握。

    后世的传说和梅赛德斯的叙述曾经确认过一点,哪怕是在黑魔法师静修室将其封印的那一旷世之战,幻影也未曾动用过全力。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幻影的个人实力恐怕已经高到了一个他不敢想象的高度。不过若是那样的话,他为何从未在过去的正面战场上肆无忌惮地击溃他们呢?难道说这其中——

    “好了,表演结束。”

    幻影夹杂在华丽纷飞的光之花瓣中的杀气一扫而空,他完全不在乎地转身背对着雷昂,虚无的目光遥望着西方的某处。然后用点缀着珠玉的靴子在空中一踏。

    空间纷纷破碎,有如银镜落地时溅散开的清脆之音。

    随着空间伪相的剥离。一座并不庞大却极尽奢华的金色轮廓逐渐从空间的扭曲折光中变得清晰。

    白玉铺陈的表面柔滑鲜活,金线与绿色的翡翠成为了船体最普通的雕饰。真正令奢华却不庸俗的高雅之气氤氲其上的。不是用无数奇珍异宝点缀其上的船舷、桅杆和椼架,而是这艘船体本身的优美绝伦和它主体所用的里恩金线红木。用公斤来计价的名贵红木竟然便是这艘船只的本体,这一艘华丽绝伦的飞行船,着实照应了幻影他华丽的外表和作风。

    “欢迎大家参观我的克里斯塔尔格维登——水晶花园。”他站在船首,悠然自得地向着西方的空间伸开手臂,“希拉,想必你这种与死亡与尸体同枕共眠的女人,也会被这华丽的一幕吸引住吧?哦,那就是说。我刚才以杀死雷昂为由逼你出面真是浪费了呢!”

    洛维安已经降落在地面上,现在的状况,最好离空中的战圈越远越好。

    “希拉……看来她,还在效忠黑魔法师啊。”

    这又是一个沉重的议题——希拉.奥雷萨,也许是过去的战友中,他和其他魔族军团长唯一之间有着“友谊”这一丝联系的人族军团长。而现在,道已不同,他们的路必定会在未来越距越远。

    地面蠕动起来。

    “蠕动”——这个词的形容最不为过,因为在西边的旷野。散碎泥泞的黄土草原突然液化一般涌动翻滚起来,不消片刻,便是随风而来的一阵难以忍受的恶臭。

    丝丝缕缕的灰色从液化的大地涌出,那是污浊的死亡元素。一阵阵负面情绪莫名地从心底涌出。地面上的每个人立刻紧守心防,这才让这股精神力的逸散没有破坏自己的理智。

    旋即,泥泞的赭黑色地面铺满了一层惨白的砾石。遥遥看去。那些石块似乎在翻滚的地面上颤动,但当它们缓缓地支撑着自己纤细脆弱的腿骨站起身时。他们才发现那实际上是数以十万计的披着破烂铠甲的骷髅。

    虽说这种骷髅就算是简单的士兵也能够对付,但是面对着海一般不计其数的骷髅士兵和死亡带来的恐惧时。就算是强悍的军团也难以在数十倍与自己的敌人前连续数日与这些不吃不喝没有疲劳的军团取得伤亡不高的胜利。

    更何况在枯骨的海洋中,也不仅仅是穿着破烂铠甲手持锈暗长刀的普通骷髅士兵。更为高大魁梧全身裹在密不透风厚重铠甲中的精锐死灵战士也不在少数,他们的实力加上同样巨大的数目,足以让任何一支普通的军队胆寒。

    而亡灵之海的所有者,却充斥着纯粹的生命的气质。妖艳的红色波浪卷发和暴露诱惑的紧窄皮质短袍,令这位年龄被定格在双十之数的死灵君王妖异的魅力与她的实力一样令人如痴如狂、不能自已。

    紫黑色的火焰如蛇般缠绵在她黑铁颜色的长杖之上,在有着足够空间令自己嚣张地释放力量的时机,希拉自然不会选择纯正的五级力量的对撞。

    “这可不是什么上策,幻影。”希拉浅笑道,“算上我和雷昂的实力,就算是强悍如你,也难逃今天的死局吧?”

    “那我这样做,岂不是更加愚蠢?就算是祭出两张本源秘卡将雷昂斩杀于此,你也来不及出手救援吧?”幻影丝毫不惧地站在两名五级强者之间,身下奢华亮丽的水晶花园释放出华美的光元素,一次次地将周围的亡灵元素荡涤一空。

    “看来你有底牌而来。”希拉脸色一寒,手中法杖缓缓抬起。而一直一言未发的班.雷昂也站在船首的另一侧,重剑指向幻影的背后。

    “你恐怕也有将我留在这里的方法吧。”幻影的声音依旧似是带着讥讽和嘲弄,但是刚刚过去的那个时间颗粒中,数十张卡牌的虚影在他周身一闪而逝,手杖的顶端闪烁出了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极光轨迹。

    希拉冷笑一声,信手将手中的法杖抛入虚空,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叠在一起。然后温言向身侧的空气中说道:

    “二座,你可以出来审时度势了。”

    还有人?!

    洛维安顿时一惊。如果真的有着第三名五级强者出现的话,那可能是谁?希拉称呼为“二座”又指的是什么?

    显然这不是对一名军团长的称呼。但无疑那位隐藏中的强者拥有至少和他们平齐的力量。而奇特的称谓,难道说是黑魔法师被封印之后,黑暗军团再度进化出的一个怪物吗?

    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将世界背后深重的黑暗撕开了一个细细的裂缝,涌出的黑暗已经让酒醉于光明的人窒息而死。

    “这不可能……黑魔法师已经——”

    “真是可惜啊,布拉迪缪恩阁下。”希拉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而半空中的希拉仍旧一心一意地望向着身边的虚空,“你也不再称呼主人为‘指导者大人’了啊……可惜——但我无权选择,不是么?”

    洛维安没有用精神在脑海中构造出回话。他知道这样希拉可以听见,但是他所希望的是一个现在与过去不再有着关联的自己。仇恨给人带来力量的同时也摧毁了面向未来的希望。

    空中却没有半点反应,希拉微笑的表情缓缓僵硬,就在她的气质中流露出气急败坏之色时,她的表情骤然一僵。

    她显然同洛维安一样,从脑海中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她再度从空中抓住了自己的法杖,表情中带了几分偏执,“为什么身负神命的你们,也会被这凡俗的世界所干预!!”

    幻影垂着自己的双手。冷冷地望着不远处的希拉,仿佛是一出庸俗而无聊的喜剧在他的面前草草收尾,既不令他感到趣意盎然,也没有令他百无聊赖。

    “你们……太弱了。雷昂。你是个只有少数情况下才能够令我直视的对手……希拉呢,以前说不定,但是这一次。如果你不跑的话,我有九成把握杀了你。我与一个人的恩怨很少像你那样纠葛如此之久——这也算是。怪盗的怪癖吧?”

    雷昂身后的空间颤动了一瞬,燃烧着极热火焰的剑锋已临他的后颈。但是幻影却印证了他的名字一般。班.雷昂的熔岩斗气只烧融了一片空气,然后吹散了虚幻的影子。

    他似乎就是这样消失一般,但在场的两位五级强者却紧紧绷住神经,仔细感受着空间中的丝微的波动痕迹。

    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位五级强者朴实无华的一击再度轰出。希拉长长法杖的杖首瞬时由凝结的死灵元素化为了一道蓝紫色的晶刃,而班.雷昂再度挥剑前去,两人一同斩向了一片空旷的虚处。

    幻影游刃有余地从空间的波纹中一跃而出,在急速的跃动间,他的背后拖着长长的一道虚影,扭曲的空间将光芒散射成了数种普通的原色,混合起来却在蓝色的天幕背景下变得奇异而如梦如幻。

    一双稀薄得几乎看不到的灰色之翼连接在幻影的背后,带着他如鱼一般跳跃在空间的缝隙之间。

    而另两名五级强者同样借助着空间之力一次次地跳跃着,班.雷昂因为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根本坚持不住连续的空间跳跃,他只有等到幻影出现在自己身旁时才会专注精神挥出一剑。而希拉的攻击完全洞穿了表面的攻击,在外界看去时,希拉每一次法杖的前举,雷昂每一次重剑的劈砍,战器的末端都诡异地消失不见,只有当他们抽回时,才能看到辐射着极度炽热的元素波动的能量将周围的空间染上一层淡淡的黑暗和烈红。

    “翅膀?”洛维安站在地面,上空如同消失浮现不断跳动的三人如此细节他应注意不到,但是幻影在全力跳跃时释放出的淡淡魔族气息他却极为敏感,“这就是……奥尔卡说的翼魔血统?!”

    “谨遵生命之主万物依存之本意,召唤以秩序以律苍生。秩序秘卡,现。”

    跃动在空间之中的幻影清凉的声音飘然而下,在他的话语结束之时,一道暗淡无光的卡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卡牌上,只有寥寥三笔画出的一个等边三角形。

    “谨遵生命之主万物轮回之定理,召唤以循环以续苍生。循环秘卡,现。”

    第二道声音落下,紧追在幻影身后的希拉表情已然阴沉肃穆,速度再度加快几分。而班.雷昂早已无法跟上两人过快的空间跳跃,额头已经见汗,手持重剑凭借着普通速度尽可能地出现在两人身侧。

    第二张秘卡现世,幻影的气息竟然一弱,似乎召唤他的本源秘卡也令他身负重压。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背后的翼魔之翼愈发凝实,希拉咬牙紧追,两人之间距离愈发缩短。

    “谨遵生命之主万物平等之本义,召唤以平衡以定苍生。平衡秘卡,现!”

    幻影咬牙怒声道,第三张秘卡终于现形。那是一张同样无光的卡牌,一座小巧的天平被粗陋的笔迹描绘在了卡牌之上。

    “这,这!——不可能!!——二座!!”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沙哑的女声在虚无处响起,旋即化为了绝对的寂静。希拉如面灭顶大敌,惊恐地厉啸一声,抽身远远地踏着空间的波浪竟然便欲逃走。

    洛维安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波动,但是他惊讶地发现,在希拉身下蓄势待发的十万亡灵军团,竟然无声无息地化为烟气渗入了地下消失。一切死亡元素竟然如同只有元素创世才能够产生的元素转换化为了金绿色的生命元素颗粒,纷纷落入了赭黑色的土壤之上。

    无论是最普通的骷髅士兵,还是强悍的精锐亡灵战士,不足十秒,便已然化为了土壤中浓郁的生命元素。苍灰色的草原几乎是瞬息时间久涌出了一层嫩绿鲜亮的新芽,而这一片绿色的海洋,正在以他们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周围扩散着。

    生命的气息也扫清了他们内心的伤痛,伏在尤利西斯遗体上失声痛哭的凯莉也抹去了眼泪,惊讶地望着这边的苍翠的茫茫旷野。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有生命神座的气息??!!”

    “生命神座?”以洛维安的定力,他都不住地握紧双拳,“他能召唤生命之主的神迹?”

    反生命的死灵元素和死亡元素,就应该沉寂于死海,而非希拉这种本源为生命元素的生命所操控驾驭。这是生命根源处的与创世者的冲突与蔑视,而死灵法师无疑在生命的领域冒天下之大不韪。

    幻影背后的翼魔双翼已经凝实到近乎实体,华丽的披风和正装之后,每一根羽毛的细节都纤毫毕现。优雅黑银色翅翼迎风招展,安稳地将它的主人托在空中。

    而幻影用力地深深呼吸着空气,双手捧在胸前。三张卡牌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足他手掌大小的红色枫叶。

    “红枫叶?”

    “红枫叶!”

    “红枫……”

    几乎每一位在场者都发出了茫然的惊叹。

    红枫——奥西利亚最神圣的树木。原因很简单,一切生命的根源,万物始祖世界树的本体,便是一株红枫树。

    而仅仅是一片叶子,逸散的生命能量就足以违背元素物理定律而将之直接化为生命元素,就已经证明了这片枫叶的主人。

    “你不用在抵抗了,希拉。”幻影喘息着冷笑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其实,那些你过去所做的渎神之事的本质,不过是为了逃避有可能源自生命之主的神罚。你不过也是一个在命运中挣扎的可怜家伙罢了,无信仰者,我真心对你表示怜悯。”

    旋即幻影温柔地注视着手中这片红得令人沉醉的小巧枫叶,深深地将她每一片叶面上的纹路与叶脉的位置铭刻于心,然后双手前捧,让红枫叶顺风飘向了希拉。(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八章

    红枫的飘动似乎定格了空间,生命之主的一片本体臣服着周围的一切生命元素,将她周围一整片空间牢牢地钉在了世界里。

    旋即是空间的回溯。

    希拉一言不发,一团浓稠的死亡元素暴涌而出,但是其紫黑色的暗芒刚刚涌出她的身体不到半秒,就瞬时间化为了金绿色的生命元素。截然相反的湮灭凶狠地灼烧在了希拉的身体之上,元素湮灭发出的异种闪光中,希拉尖叫一声窜了出来。但是失去了空间控制力的她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速度,她所在的那片空间已经牢牢被生命元素的谐振所禁锢。

    没有一丝犹豫,希拉抬手甩出了自己手中的法杖。深色的金属杖身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划出一道墨色的轨迹,她毫不犹豫也未带一丝感情波动就将伴随着自己五百余年的绝品法杖掷出。若没有这点果断,她定然会丧命于此。

    法杖挣扎地穿越着空间,而令幻影微微皱眉的是这柄显然已经拥有了器灵的法杖竟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拯救主人——这和他的世界观并不相符,按理说这样信奉着极端主义的亡灵法师,她的法杖应该不会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他一直相信而且在蔑视着在黑暗中生活的那一片人,他们没有资格也不会拥有任何正面的情感。他们行事的准则只有利益的交换和忠诚的益损而已。

    舍身在空中继续后退的希拉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失去了武器的她双手一齐按在了自己胸口,随即她的表情变得痛苦无比。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中破体而出一般。

    “吾主在上……”幻影惊骇地低声道,“你凭什么这么在乎你自己的命?!”

    他背后的翼魔之翼微微一振。华丽却单薄的身体转瞬间消失不见。而就在接近因为莫名痛苦而失去了对外界感知的希拉身前之时,一柄烈红色的重剑挡在了幻影面前。

    但是这一次。已经力竭的幻影没有在吐出高傲的威胁,也没有举起自己华丽的法杖。他稳稳地望着比自己高上三十公分的班.雷昂的眼睛,无声,翅翼收回。他向后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水晶花园的甲板上。

    水晶花园奢华而艳丽,每一扇水晶窗都透出着馥郁华美的光线,但是却没有一丝生命的悸动从中流露出来。尽管充满着那样的物质之美,但究其本质,仍和长眠在深海中的沉船一样死寂而了无生机。

    洛维安突然明白了希拉为何如此痛苦——

    “啊!!——”

    痛呼声中。一团晶莹剔透的翡翠色光团被希拉的这双触摸过无数死亡的手从身体深处拽了出来。

    “生命本源?!”

    即便是当世最强大的死灵法师,她仍旧没有舍弃人类的身体,没有舍弃作为一个个体生命的美丽。追求永生和永恒的美丽是她为之效忠的回报,而这回报同样成为了她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她没有像历史上那些威名昭著的死灵法师一般将自己的身体彻底化为骷髅骨架和死亡元素糅杂成一团的死亡之躯,她的身体虽然被死亡所浸泡,但是维持她生命的核心依旧是呈现出金绿色的生之元素。

    那意味着无论何时只要她身为死灵法师的每一天,自己的身体都要无穷无尽地忍受着生命本源与自己力量形态湮灭时所产生的灼痛。而选择了永恒生命的她,真的认为这无尽头的痛苦值得她的永恒的美丽吗?

    希拉带着疯狂的微笑。将手中的生命元素向前抛出。与此同时,她殷红的长发瞬间失去了光泽,化为了枯槁的灰白色。

    空间终于松动了,当自己的生命元素与世界树的叶子散播出的生命元素产生共鸣之时。没有多少灵智的红枫叶也迟疑了片刻。她转化元素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但是毫无疑问这已经为她提供了足够的机会。

    绿色渗入了透明的空间中,希拉最后向幻影留下了一个怨毒的眼神。身形在空间的闪烁中逐渐消失了。

    红枫叶呆呆地悬在了半空中,找不到目标的她没有继续转化周围的生命元素。幻影疲惫地向着她招了招手。红枫叶在如翻书一般的声音中重新分散成了三张颜色暗淡的本源生命秘卡,回到了幻影身前。

    班.雷昂冷漠地看了看面前的幻影。又看了看他身下的洛维安。然后同希拉消失时一样从空中不见了。

    幻影这才伸出一只被汗水浸透的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水晶花园的栏杆,似乎他片刻前傲然而立的动作都已经令他精疲力竭。此刻他甚至连支撑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如此艰难。

    那现在,他究竟还剩几分实力呢?现在的自己是否有打败他的可能?

    一闪而过的奇异想打穿过了他的思维,然后牢牢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布拉迪缪恩!”

    被魔法放大的声音如瀑般垂下,将空旷的充满生机的草原带起了一**难以言说的震撼。

    洛维安冷冷地抬起头。

    “不要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在保护你。”他双手扶着水晶花园的栏杆,汗珠仍旧一颗颗地从鬓角落下来,“我只不过是在保护那个你还不知道的‘超我’而已。你可不要趁着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死掉了,那么我们以后怎么一起去对付‘那个人’呢?”

    水晶花园的船帆终于动了动,她巨大的身体周围逐渐地闪烁起了空间扭曲时翻卷出的片片彩光,就如同无数片颜色各异的蝴蝶将她包裹。片刻后,空间再度回归了镜面一般的平静,而幻影和水晶花园则彻底离开了塞翁关。

    一名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脱下了最外层的厚重板甲。将双手放在了尤利西斯二世遗体的胸口处。口中默念着无人能明的咒文,逐渐地。一层水一般的光芒包裹住了尤利西斯,然后将他的遗容整理得容光焕发。似乎下一秒钟他就能够在这层水的包裹中睁开眼睛。

    但是此刻愈幻象这不可能的情景,事实就将越沉重的痛苦降临在每一位大地神殿之人的心上。

    “谁能料到是这个结局呢?谁又能猜到我们在敌人眼中是那么不堪一击……我们最强大的战士,最锋利的武器,最坚固的铠甲,对他们来说都是那样得不值一提。”凯莉的声音已然完全散去了之前的哽咽,低沉和冷静的语气令她周围的骑士们都暗自汗颜,“夜郎自大、目中无人,我们终于用我们敬爱的尤利西斯陛下的生命点醒了我们这点。”

    她说着从尤利西斯脚边拿起了红莲落神。尽管她的实力离尤利西斯二世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仍旧足以将七朵红莲从主人身陨的震撼迷茫中唤醒。

    灰色的精神之火在红莲落神的枪尖猛烈地亮起。无声的尖叫从枪身中涌出。凯莉用这种狂暴的姿态,将它与上一任主人的联系强制性地断绝。

    似是有着某种默契,围拢在凯莉身边的骑士们纷纷对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单膝跪倒,右手抚心。

    “我不会认同你们的忠诚,也不会接受你们任一人的效忠。此刻的我,只是我等中每一位主的荣光降临者的一员,与你们共享对主的虔诚和牺牲的愿景。”她的话语既像是脱口而出的自语,又像是某种中规中矩的颂辞,“拉斐尔、齐威格、拉利斯曼……”

    被点到名的骑士以手捶胸以示身份。但是仍旧有着数人没有回音。那些是躺在他们身后不再呼吸的神殿骑士们。

    “你们的忠诚属于吾主,你们的生命属于吾主,你们的时间将为了等待主的光芒回归而永恒。我,凯莉.西奥多.斯利维特(spirit)。希望尔等与我在光辉**同进退。”

    “愿与您共同进退。”

    众位骑士齐声说道。

    作为四级高阶的骑士,他们每一人在大地骑士团和神殿文职部都占据着重要的职位。而且作为大地神殿最精锐的力量,此刻对凯莉新教皇身份的承认和效忠。已然说明了大地神殿又一次的更新换代。

    “但是据大地神殿这五百年间的传统,教皇必须有五年以上教区直隶工作经验才能担任。我自问不可破这条规矩。所以在我正式任命前,神殿事务由拉斐尔宗主教统领。格里高利团长阁下。回神殿后,请即刻召集本教区、维多利亚及北方联合岛屿教区、东度林海教区、中奥西利亚教区,南奥西利亚教区五位红衣公正主教及所有所有地区白衣主教之上正级神职人员前往主殿召开会议。商榷先陛下的后事及我们新的纲领。

    “以上是我的建议,而以下是我的命令。”

    凯莉抬手一引,暗红色的红莲落神被她抓在手里。这柄枪不仅仅是大地神殿最强大的战器之一,更象征着教皇令的铁血与权威。

    “从今天起,中奥西利亚教区解散,以葬天山脉格林峰为东西边界焦点。东为米纳尔教区,教区主教由历史派领导者克里斯维斯塔小姐负责,西为南度林海教区,由东度林海教区主教西尔维斯特阁下负责,同时东度林海教区解散,毕竟精灵王的领土我们本不应该干涉如此。

    “南奥西利亚教区边境南移,将原格里华帝国领土划入南方教区,教区主教由我担任。新南方教会更名为布莱斯万会,以上。”

    她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时间,她当即向着远远观望向这里的洛维安大声喊道:

    “洛维安先生,请问您有时间听我一言么?”

    洛维安远远地点点头,振了振翅膀滑了过去。

    大概是什么事情,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几分。大地神殿这项变动说不定已经很早就已经定下,而此刻尤利西斯二世的死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将教权重返历史派,并不对信仰着世界树的精灵族存有任何意义,圣殿根本不会得到精灵族的任何精神领导权。但是却能够至少在心意上与历史派这拥有着不弱力量且和十字旅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组织缓和矛盾。

    “洛维安先生,老师犯下的错误。我们已经用代价偿还了。现在请您可否不带着对我们鄙夷的心情静心听我的建议呢?”

    洛维安眉毛一扬,“既然已经得到了教训。我自然不会对你们抱有恶意。当然,对你们的同情想是对你们的侮辱。所以我决定平等地与你们对话。凯莉小姐,你想问我的下句话便是黑色之翼是否要在此事之后集结于南方,这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

    凯莉稳稳地点点头,并未显得多么吃惊——

    “那么好,我想您是记得过去对神殿的允诺——将教区的繁重事务交由我等处理。”她一瞬间似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但是随即就被阴沉的气氛所湮灭了,“思想控制一事,请您大大不必担心。因为老师生前所道,待他过世之时,便将红莲落神归还于圣地,我等所持有的封印石也一并交回。在二十年内进行一系列的结构改革,最终在我的任期内将神殿回归于五百年前千万年的传统——不再有独立的政治结构,教皇之位亦不存在。若我那时还活着的话,我的身份将是大地神殿总神官长,圣教教宗,而非拥有独立领土并行使主权的教皇。”

    洛维安望向躺在一众骑士中央的尤利西斯二世的躯体。心中也是微叹。

    虽说与此人的交隔并不多,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是一名强大的战士和优秀的领导者。他对大局的观念和时政的看法,无疑有着凌驾于太多人的崭新观念。而他一生中也许是最伟大的、最值得他留名于后世的一事,便是教育出洛维安面前的这名年轻的女孩作为他的继承人。

    布莱斯万一世。这一名贯穿着乱世华丽的毁灭与优雅的辉煌的神殿之主,将在未来的十余年中,用自己的微笑和微笑之下的神秘点染这支古老的宗教。用信仰魅力的风暴一同加入这末世的梵音中。由此,她的名字正像是那些从古老时期惊醒过来的英雄一般。拥有着在后世的史书和圣灵殿中被刻以金光灿烂的名字。

    “老师和我说过,既然时间神殿已经不再。那么这一次将历史推波助澜的将是我们了。”凯莉的神情黯淡下去,双手抓着身边沉默无声连红莲花纹都变得无比黯淡的红莲落神枪,“洛维安先生,老师过世一事,该如何解释呢?如果按照真相的话,将黑魔法师的一位实力强悍的军团长出现昭之于世的话,人心无疑将会动荡不安。而若是隐瞒真相的话,那么虽然我和这诸位骑士阁下定然不会诬蔑于您,但是您谋害老师的传言一定会出现的。”

    权术么?

    洛维安用力地叹了口气,他从凯莉眼中所见的真诚的担忧令他有些意外。难道说尤利西斯二世曾经叮嘱过自己的继承人令她对自己真的如此信任?还是说这位尤利西斯相信足够以这个还可以称之为孩子年龄的少女有着他所胆怯的城府和谋略——

    这句话究竟是真正的对当今权术的提问,还是对他立场的一个试探?

    “令民众恐怖的事情才是使他们不安的原因。班.雷昂的出现不要隐瞒,但是也不要说得那样强大。就请你叙述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两败俱伤而退出了战斗。向民众用温和的语言介绍这起虚假的战斗后,你做一点假象,称尤利西斯阁下身负隐疾不能理事,给圣殿高层几个月的缓和期,这段时间将你的班底稳定起来应该不是难事。随后你再对外宣布教皇陛下驾崩的讯息,那时所面临的状况就不在那样棘手了吧?”

    “非常感谢。”凯莉叹了口气回答道,努力做出了一个有着几分谢意的微笑,洛维安仍旧从中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内心”的表情,“您的建议我会采纳的。洛维安先生——”

    她悲伤地从她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金属小盒,郑重地递给了洛维安,“——您虽说为了自己,但是若没有您的努力,我们恐怕将会伤亡得更多。若是我在这里丢掉性命的话,神殿可就真的大乱了。您的伤势我们也猜到了几分,是源命剑折断导致的气血两虚吧。这颗药应该能够帮助您恢复健康,收不收下在于您。”

    洛维安并没有拒绝这个建议,他点点头接过了小盒。此刻之前,他还在想如何将这件事情瞒过对他的身体状况最为了解的马斯特玛,如果就这样回去而说他自己根本没有因战斗而受伤的话,毫无疑问对她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这些,都是老师叮嘱我的,但是谁都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突然。”她寂寞地低下头,然后冲着后面的骑士小声说道,“回避一下,我有重要的话跟洛维安先生说,这是先陛下的意愿。”

    众位骑士们顿时不少惊讶地抬起头,但是在她含威不怒的注视下,没有一位高阶骑士回避了她的命令。甚至格里高利骑士长也远不同最开始见到洛维安咄咄逼人的样貌,将寒冰破魔枪挂在仅剩的几匹战马背上,同部下一起安顿其他阵亡骑士们的遗体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九章

    洛维安苦笑着看着这位郑重其事的人族女孩凑到他的耳边,随后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精神力组成的隔墙。

    “老师说,虽然那道令我神殿剿灭格里华帝国魔族部众还有您本人的神谕无懈可击,但是最不相信这道神谕真实性的人便是我的老师。他告诉了我们,大地神殿信仰的根源也许被玷污了,如果我们一味地按照神谕去做的话,那么在光辉道路的尽头必当是黑暗。正因如此,老师这才赌注去让我信任您,因为奥西利亚中,没有谁对黑魔法师的仇恨能够比您更加纯粹。”

    “你是说为了仇恨我可以不择手段么?”洛维安闭上双目沉声道。

    凯莉一惊,与洛维安拉开了距离,“当然……不是。老师的意识是,相比较于不再纯粹的信仰根源,您更值得信任。”

    “你们……还不理解仇恨的本质啊。”洛维安睁开眼睛,目露锋锐,“告诉我,你老师的过世,你心中有恨么?!”

    “嗯?”

    “你难道不会在夜里胡思乱想,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够有足够实力的话,亲自率部剿灭班.雷昂为师复仇?!我知道你老师的过世太过仓促,你现在只感觉到了悲伤,而没有刻骨的仇恨。但是我告诉你,真正的血海深仇不会瞬间就污化你的内心,它会逐步地蚕食侵略你的心灵,逐渐地令现在的你堕落成为一个为了仇恨可以摒弃部下、朋友、甚至手足的人!你确定你决定在未来能够以你现在所说,毫无仇恨感**彩地面对这个世界吗?!”

    如果……自己没有被这砭骨的仇恨淹没理智,那么以自己的实力。至少可以保证奥尔卡和斯乌不受那样的折磨而活下来,至少可以保证魔族的百姓们不被一路追杀至米纳尔。最终只有不到万人活了下来,至少可以让现在的魔族不受如此奴役、如此折磨——

    历史最残忍之处。就在于没有如果。

    历史上若没有被仇恨淹没的自己,那便没有对黑魔法师封印的成功,世界的天平将仍旧向着黑暗的绝望无限制地倾颓。而马斯特玛和一切的血月族裔的伙伴会死去,即便是自己在那时没有死在黑魔法师的攻击之中,他恐怕也决没有毅力在仇恨中继续挣扎。

    凯莉低头,双拳缓缓握紧,红莲落神枪在她的手中发出了被折弯时的低鸣。

    “怎么……可能……没有!”她低吼道,“但是,身为神殿之主。我又怎能容许自己成为仇恨的奴隶!哪怕我会有一天拥有足够的实力,我也会在复仇之前将自己的一切羁绊交予他人,血刃杀师之仇。这是庸人的表现,因为真正的英雄或是枭雄——就如您这样的人,是会将仇恨伴随在您的意志中,继而带动了历史。我,只不过是在命运中随波逐流罢了,我没有您这样肆意仇恨的勇气。”

    说罢,凯莉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凄苦的笑容。然后拄着红莲落神,用精神力抱起了尤利西斯被保存在魔法中的躯体,缓缓跨上战马慢慢地向北方行去。

    洛维安回味着凯莉最后这段话,直到夜色降临也没有停止沉思。

    他回到埃文所在的已经向西移动几十公里的营帐时。东方已经能够看到一抹亮色。

    凯莉所送予他的药丸功效确实显著,虽说当然不可能在这段时间简单地恢复最佳状态,但是至少他的虚弱可以用对等的一战来解释了。

    回到营帐中。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这里并没有战斗的痕迹。一切均如往常那样肃静沉闷,似乎是蕴含其中的杀气没有释放一般。显得有些压抑。有了米乐给他开据的证明,他总算是可以不受卫兵的打扰而钻进被魔法伪装的营地。

    令他感到几分惊讶的是艾安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在他看到这位曾经的战神的时候,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平时从不离手的摩诃被她草草地仍在脚边。

    而她所穿的那身黑色之翼制式液固型铠甲,显然已经被惨烈的战斗所洗礼,四处都是被刀戟砍伤的裂痕。而在清明的月色之下,这战衣的伤痕画出了一条条银亮色的轨迹——月下的静匿和武者的勋章,映照在宁静之下的惨烈灼痛了他的眼球。

    一身黑衣的她面色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和严肃,这绝非是属于他记忆中的那个天真的就像北地白雪一般的战神艾安。

    ——这是……

    唯一的可能性突然翻涌而出,能够让现今的艾安露出如此神情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恢复了五百年前作为战神的记忆。

    战斗使她想起了过去么?洛维安暗想,他确信在这个距离艾安可以轻易地发现他,但是她没有这么做。他谨慎地没有选择用自己的精神触角和目光去打扰如化作一尊蜡像坐在巉岩上的她,而是望向了她身下的摩诃。

    在月色下显得透明的小小器灵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洛维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呗。”摩诃洒然地躺在地上,嘴里嚼着一片草叶,“就算是她没完全恢复,也知道了很多东西了吧?希拉的骷髅兵们跑到了西边去了,是她带着魔族的军队打退了那些不死的东西。主人握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了,我可以阻止她的,但是我想这又不行。”

    “为什么?”他小声说道。

    “如果不能恢复实力的话,怎么可能面对以后的事情。”摩诃叹气道,“不像你,对过去的力量还有着清晰的记忆。主人她连五级的空间感悟是何物都了然无知。尽管说她曾经到达五级,以她的天赋迟早也能够自己再次摸清楚那些,但是谁知道这需要多长时间。这段时间谁能说清楚会发生什么。黑魔法师破印之后。她——还有你和别人,必然是他最先找到的目标。如果没有自保实力的话,那可就是真的结束了。”

    洛维安没有回答。说实话,她是不愿意让那个过去的白狼王艾安回来的,如果她一直能够沉睡下去的话,他会愿意用自己的帮助尽可能减少她修炼之路的坎坷。因为现在的这个艾安,心中对于他和黑色之翼以及所有一切的印象都是正面的,没有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以美丽的颜色代替曾经的战火飞扬在她心灵的画纸上铺上一层新的背景,无论是对于曾经与他有着私人仇恨的洛维安还是她自己本人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么?

    而时间……这唯一的理由,就足够打破这一切。

    过去魂牵梦绕于惨烈沙场。笑论天下,持一戟而阻一军的狂放王者的人格,与这新生的时代,嬉笑与朋友伙伴之间,甚至与阿甘、古法他们衍生家人一般关系的天真少女的人格,此刻正在她的脑海中激烈地交战吧。

    这场战役,比五百年前黑魔法师静修室之前的那一人阻千军的史诗之战,将给她和之后的世界带来更加深远的冲击。

    “你希望是……现在的那个艾安吧?”摩诃闭着眼睛对他说道。

    “那当然,好不容易和这个家伙搞好了关系。有的时候自己想象都觉得不可思议。”洛维安也放松地说道。望着巨石之上表情忽而茫然忽而痛苦的艾安,无能为力的她只能够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

    “无论结果如何,总之,不要再是敌人就好。”

    时间默默地流过。东方的阳光已经掩盖了西方的月色。逐渐地,金色的光芒穿过了远方的山峦,将她纯银色的长发雕琢上了一层金色的流光。穿着破碎铠甲的战士。正是战士最伟大的着装,而她表情中的迷茫与挣扎。也透露了历史上那位完人一般的战神另一面脆弱的人性。

    “人类……真不好当啊。”摩诃突然坐了起来,表情中有点困惑。“军团长,有件事,有个魔族老头问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助他们……魔族,总不太喜欢一个人族救了他们,虽然说他们早就不在乎这些了,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们希望你能够做他们的英雄。”

    “哼,那人在哪?我亲自找他。”他面无表情地评论道。

    “猜你就说这句。”摩诃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向西方指了指,“除了警戒线一百米,他等着呢。我让他在那儿的……大约,四个小时了吧?”

    洛维安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展翅飞向了那个方向。

    他突然心中一动,看了看行将沉入地平线的月亮的影子。

    第二年了,再过几天,大概就是自己来到现在这个时代所将要经历的第二次血月祭典了吧。无论是为了遵从传统,还是使自己安心,祭典日,应该在家里度过才对。幸亏……现在,自己有家了——不会像去年那样,倒在无法分清现实与回忆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而现今血月族的祭典日,应该如何举行呢?是像过去那样咏颂祖先的遗训,然后在街道上相互赠送祝福呢?还是因为过去惨痛的历史,而取消了快乐的成分,只余下对仇恨的次次重温?

    他突然非常想问出这个问题,很快地,他在一株巨大的猴面包树的阴影中看到了那名瘦高的老者。那正是他在魔族所居的那座小城议事堂中见到的那名长老,背后的翅翼显然已经以为衰老而难以支撑自己飞行,手中锈暗的剑鞘提醒着自己作为战士的过去,如今也只能够成为帮扶自己蹒跚行走的拐杖。

    “啊,殿下,您终于来了。”

    洛维安心中有些微微不忍,摩诃让这位老者在这里站了如此之久,虽说原因不在于他,但是作为唯一血月至尊的洛维安仍旧感到了一震自责。

    “你先坐。”他用魔族语干涩地说道,老者身后的土元素瞬间隆起,在他身下形成了一方简单的土石构成的石椅。一阵柔和的力场强迫他坐了下来。

    “我不喜欢坐着,那会让我散失注意力。”他简单直白地打断了老者的发问,“说。你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前来并为我等待如此之久。”

    老者显然对洛维安的强硬又有了新的理解,他有些慌张地在椅子上捏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四下看了看,似乎担心空旷的荒野会有谁偷听一般。直到他的犹豫令洛维安发出了不满的哼声。他才慌忙地差点站起,但在洛维安的冷视下还是颤颤巍巍地坐回了椅子中。

    “殿下……您,是至尊血脉继承着,萨卡利恩陛下的嫡子吧?”

    洛维安.萨卡利恩.霍利.冯.布拉迪缪恩(lockveinscarlerrinhollyvonbloodymoon),其名字中的萨卡利恩与霍利便依照传统,继承自他的父亲之名与母亲的姓氏。沧银魔皇斯乌的上一代出身自血月的魔族至尊,赤蝶魔皇萨卡利恩便是洛维安的生身父亲。从这一点来说,他的魔族至尊血脉名正言顺、纯粹无比。

    隐隐的至尊血脉的威压颤动了几瞬,老者感受到了一阵眩晕般的窒息感。那是其他血统的魔族绝不可能带给自己的感受,只有三支魔族战斗种族:翼魔、血月和夜殇的至尊脉能够给普通魔族带来如此明显的威压。

    “我怎敢怀疑您血统的纯粹性?”老者低下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我是在疑惑,您是当世唯一的血月族至尊血脉么?”

    “论是血月族,当然是我。”洛维安心中忽然一道刺痛,血月布拉迪缪恩一脉,那些实力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堂兄弟都已经湮灭在了战火之中,而作为最为优秀的自己,也没有保护好唯一的妹妹戴米安。血月族裔的辉煌之血。此刻也只余下自己寥寥一支罢了。

    “你想说什么?”他声音骤然一冷。

    老者抽了一口凉气,然后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殿下,这奥西利亚之上,还有另一位殿下。拥有和您一样纯粹的辉煌之血。当今血月族中,我也许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位殿下。那位将自己的一切掩盖在罩袍下的殿下。虽然我无从从相貌上确定他是否符合萨卡利恩陛下的容貌,但是血脉的威震绝不可能伪造。”

    一道清脆的震鸣响彻洛维安的脑海。

    他不知道此刻应该是高兴还是感到威胁。毫无疑问。作为唯一的至尊血脉,足以令他可以没有竞争地控制团结起奥西利亚剩余仅存的魔族。但是若是出现了另一位拥有着至尊血脉的魔族,那魔族应该团结于谁呢?

    进一步讲,若是那名魔族仍旧效忠于黑魔法师,那么在将来通过黑暗军团的势力扩张的话,整支魔族都有可能被再次拖进没有意义的战争深渊,为一个无意义的目标不断地流血,成为黑魔法师一柄被用钝后就可抛弃的匕首。

    “他在哪里!”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就变得急切起来。在老者听来,那就同样意味着凶狠。

    “啊……那——我不知道,殿下。但是我清楚,他并不孤身一人,也有不知数目的一支魔族效忠于他……但是,他似乎从未扩张过自己的势——啊!!——”

    黑翼一闪,流淌着黑暗精气的手指已然捏住一枚短标,其上氤氲着令人作呕的剧毒。火焰闪烁,精钢制成的毒镖就化为了一块废铁。

    毒镖直奔老者的后脑,若以他捏住毒镖的力度判断,命中之时将毫无疑问地贯穿他的颅骨,毒药在发作之前他就早已丧命。

    地狱风向标无声地落在他的手心,黑暗的力量转瞬间在他和血月族的那名长老中央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圆形法阵,将他的力量尽数转化为柔而坚韧的防御结界。

    太阳已经升起的清晨,巨树的阴影依旧阴冷黑暗——这是一种超越了黑暗元素本身的暗,一切探如其中的精神触角都诡秘地消失无踪。

    虽然不是班.雷昂那样超出自己实力极限的对手,但是仍旧能够造成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威胁。

    而那名显然不是这支毒镖的发出者,不然以如此隐蔽而突然的手段加以同他一样的四级实力,他是没有时间阻挡并不针对于他的偷袭的。

    率先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另外两个魔族,令洛维安略感惊讶的是他们同样是年轻而精锐的血月族战士,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自傲和张狂。望向洛维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和蔑视。

    这种眼神令他感到有些可笑,对于这种毫无理由的挑衅,他一向认为无视才是最合理的回答。

    暗色的浓云缓缓收敛,那不同于黑暗精气,但他却认得原理与黑暗精气别无二致。涌动的黑云卷起一团压抑的清风,将周围一切光之灵子一扫而空,只留下纯正的黑暗铺满洛维安的视野。

    两名年轻的血月族人即刻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其中一人向洛维安随手丢掉的废弃的毒针,急忙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使眼色。但是后者并非有任何回应。

    “我记得你被我们提醒过,不要说出太多不该说的话。”

    有些喑哑的声音从稠密的暗云中涌出,随着这道话语,一个被隐藏在厚厚罩袍中的魔族走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血脉共鸣,同样的血月至尊。

    洛维安再无疑惑,而他身后的老者早已因为恐怖而瑟瑟发抖,蜷缩在椅子中不敢大气。

    深重的暗红色长袍仿若是层层干枯的鲜血凝固后剩余的颜色,肩头雪白的披肩以极度的纯色点缀在暗的中央,令这一幕格外地刺目。宽大的红袍遮掩了他一切的身体细节,甚至连他的声音也被一道嘶哑的音波所重叠而失去了原有的音色。

    “本想早些见你的,但是……”

    洛维安抓紧了武器,不过对方没有一丝提聚力量的准备。他相信自己如果此刻暴起而攻之的话,那样战斗必然会由自己所把控。

    但是面对一名同样的血月族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举起手中的武器。

    令他疑惑的停顿结束了,面前的人影又发出了虚假而嘶哑的声音。

    “能再次亲眼见见你,真是太好了。”

    “殿下,您不会只是——”

    “闭嘴。”裹在暗红色长袍中的魔族打断了他的话,后者立刻恐惧地深深弯下了腰。

    等待中的惩罚并没有来临,他极为小心地抬起了头,打量着这两位拥有同样令他们震慑不已的血脉威压的魔族之间的对视。

    “你我走的不是一条道路,但我们还会再见面。”他愈发加力隐瞒着声音中的某些东西,洛维安手中的末日权杖更松了几分,“见到你这样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话语中丝毫没有告别的语气,红衣之中的魔族便缓慢地转过身,一脚踏入了叆叇的黑暗之中。

    一瞬间令他惊骇的细节陡然刺入了他的感知,那一名拥有着同样至尊血脉的魔族背后,没有血月最高贵的翅翼,在应有的双翼连接处,似乎是一道极暗淡的白色伤痕、是透出着丝微的神圣气息的光之圣痕。(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十章

    当代计算机发展史可以溯源至天鹅皇历119年,那一年在希纳斯陛下的统治下,奥西利亚大部分已经光复皇朝,和平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提供了第一个契机。

    但计算机计算的核心技术,也就是所谓的“单向元素流管”这一巧妙的发明并非出现在天鹅历119年左右,而是在希纳斯陛下登任大统之前,由伟大的人族英雄弗里德.莫迪斯特前辈所创。那时这只不过是他一无心插柳的发明罢了,但若是在119年勃朗宁没有从前人的笔记中找寻到这一巧夺天工的发明,无疑计算机的发展将要延后许久。

    单向元素流管,顾名思义,是一种只可以让元素流单独地从某一方向穿过管而另一方向不可的奇特元件。弗里德前辈所发明的单向元素流管尺寸相比较于今天可以以微米计的微管相比非常庞大,一个单独的元件总长约二十五公分,重量达七百九十克,而且其中的元素流选择了流速非常缓慢但是稳定的土元素流。

    勃朗宁.西里卡改良了弗里德的单向元素流管,采用了更加廉价的重叠法阵技术代替了弗里德所设计的单层的非常繁复的法阵。而起这位年仅三十岁的人类通过两支元素流管的组合和简单的链接技术,第一次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性质的二进制运算。这一支拥有着两种“増”“止”状态的两支元素流管交叉组成的计算机元件被称之为“増止结”。

    四十年后,奥西利亚国立大学高新微法阵技术研究实验室的研究员斯塔利亚用硅晶体直接雕刻法阵的方式大大减小了増止结的体积,晶体管宣告诞生。第二年。简陋但是意义非凡的奥西利亚文明史上第一台计算机“龙翼”在欢呼声中诞生。该计算机占地三百九十平方米,总重达二十余吨。由五百五十枚晶体管组合而成。最为繁复的便是如何连接这些晶体管,硬件工程的起步在那时开始。龙翼的主要造价的技术难题都在于如何使晶体管稳定地工作并且相互和谐地处理数据。那时还没有软件工程的概念,人机交互也只有简单的灯泡闪烁而已。造价高昂,运算缓慢,一分钟也只能够进行一千余次十进制加减法。

    但是计算机的发展却相当快速。二十年后,亚伯拉罕.奥内德用水元素代替之前的土元素带给了计算机发展的一个巨大飞跃。水元素流的速度远超土元素流,因此计算机的运算速度直接上升了两个数量级。不过水元素的不稳定性和难以操纵使得新生代的水介质计算机经常出现故障,而刚刚起步的软件工程技术也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天鹅皇历262年,精灵族的软件工程师西塔维娅开创了计算机语言技术,她所发明的第一款软件编程语言“萨卡莉”(樱花语言)为软件工程带来了一道渴求许久的甘霖。时至今日。奥西利亚的顶尖程序工程师大半出身自对语言敏感且数学逻辑清晰的精灵族,精灵族的软件技术在奥西利亚中首屈一指,西塔维娅的铜像也被摆在了奥西利亚国立大学和明城的高等学府中。

    风元素介质元素流技术和集成微管的出现是天鹅皇历300年后的事情,计算机运算速度至此超过了秒速千万次的门槛。更为高级的图像人机交互技术也出现了,但是图像技术只能够通过繁杂的法阵来表现,除此之外尚未出现更高级的人机交互解决方案。因此当代高级计算机只有专业人员才能够熟练地操纵,虽然此时已经有了小型机的出现和微型机的概念,但是由于人机交互过于困难,没有谁能够很快地掌握那些复杂代码所表示的含义。计算机一直应用于数**算、轨道设计、前沿物理学和生物医药学等前沿科学计算中。熟练的精灵操作人员成为了各个科研小组所急需的人力资源,当时的精灵族实际掌控者哈尔模尼亚对此事漠不关心,导致了精灵族无法调动足够的资金培养信息技术人才,在某些方面上限制了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和自然科学发展进程。

    超大规模集成微管在360年后已经初见雏形。首屈一指的即是精灵族自主研发的“艾尔芙”巨型机。采取了高纯度风介质单晶硅大规模集成微管技术和最先进的综合编程语言编写的“樱花.四代”系统软件,人机交互界面也由专业的工程人员所设计的先进成像法阵而变得简单易懂,个人微型计算机的概念机也出现了。但是在那个时代,即便是个人计算机技术普及。能够付得起如此费用的购买者也寥寥无几。

    火元素介质的増止结运算速度根据计算,可以使当代的计算机运算秒速直接上升到十亿次以上。但是如此诱人的前景却往往因为火元素的过于难以控制而无法触碰。精灵族和人族的尝试均没有得到大的突破,直至战事平息,后人才在黑色之翼的废墟中找到了已经缺失大半的由黑色之翼在369年就研发成功的试验性火介质计算机,黑色之翼超出当代的科技水平在第二次卫圣战争结束后变为了传说,而这一台没有名字的火介质计算机则成为了第一个他实际存在的证据。依靠着这一台残破的机体,奥西利亚文明终于在十字光皇历11年彻底完成了火介质计算机的更新换代,搭配以已经逐步成熟的超大规模集成微管技术和流水线化法阵雕刻技术的成型,个人计算机和万维网技术才得以普及,网络和信息技术革命才得以轰轰烈烈地展开。

    ——《当代计算机发展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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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感——使自己的内心,或是说缓存中出现如此的数据流,齐诺的错误自处理系统无法给出足够的修正程序。于是根据srs冰冷的限制条件,他自动将其归为了一个尚未发现的bug。

    连续几千小时的程序调试都没有发现这样的bug。那绝不说明格里梅尔教授的的编程团队因为疲劳输入了错误的代码,或许这应该为这一次成功的错误找出小小的庆祝一下。

    “庆祝”——通过某些手段。使自己心情的愉悦最大化。

    齐诺的高维数据结构加上先进的硬件配置,他很快找到了这个词的定义。于是他紧接着寻找着“愉悦”这个词的定义……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无论他如何究其根本,每一道注释中都会出现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新的词汇。如果继续这样的话,自己的查询程序循环体将会因为失去限制条件而陷入不可逆转的死循环中,且不说是自己主程序的模块化会因此崩溃掉,甚至因为无意义运算致使硬件出现问题都是可能的。

    他将sc具象化,视觉系统中浮现出了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结构图,他在中找到了那个使自己循环体限制条件出现错误的异常算法。没有犹豫地中止了它的运算。

    瞬间他的思考变得清明了许多。不过仍旧有着太多的疑团出现在自己的主程序核心,也就是所谓cpu驻扎的地方。

    那是自己唯一所不能理解,也不会理解的地方。那里不是镶嵌着细密元素单向流微管的集成线路,在最高端的风介元素流中通过高速运算也无法达到他现在信息的处理速度。从某个客观的角度来讲,这个年代的计算机技术,离真正的ai出现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哪怕是在未来将会出现的火介元素流超大规模集成线路也甚为勉强。

    于是结论得出:他,这位名字是齐诺的半机械体,他的中央处理器采用的是生物运算与元素流运算的信息交互技术,他思考的本质仍旧是同生物体一样的亿万神经元彼此接合产生的数据流流动条件。是ddl、dml等处理语言根本不会对此造成任何影响的神秘之所。

    也许他如此思考,就是因为作为人类的大脑存在形式的本质罢了。但这并不符合srs中的限制条件,但是与此同时db却一直向他提供着令他纠结无比的奇异数据流。无论如何再在sc中翻找,他也无法找到那新的e-r模型中的错误联系或是属性定义。

    于是他只能放任这个叫做“美感”的奇特感受不断地徘徊在他的脑海中。而且因为手中的能量剑将一些对称美和乱序美打乱时而感到了一丝丝称之为“困惑”的新数据流。

    dbms(数据库管理系统)的最高权限不再他本人的手中,他亦不是自己的管理员。作为相互限制的一个巧妙的条件,他和另一名“感生态半机械体”。编号为十一号,通常格里梅尔称呼她为“维丽尔”的同类相互掌握着对方的最高调试权限。

    齐诺刷新了一下局域网信息交互协议。没有任何变化。透过精准的高频元素波动信号,十一号的控制系统掌管了自己的dbms。

    他低悬在空中。周围是粉紫色和白玉色的方砖拼凑而成的广阔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大地之主的神像,她的周围曾经簇拥着一圈喷泉,泛着花香味的清泉流淌在广场继而穿梭于天空之城的大街小巷,为这里带来了任一感知都无比美妙的艺术享受。

    青翠的藤蔓徘徊于古老肃穆的高大石殿中,植物的生机勃勃和建筑的高大古老没有形成丝毫的拥挤,处处透露出完美的协调气息。对流层的阳光透过近在咫尺的白云闪烁在粉金色的玉楼古巷间,如梦幻般的色彩流淌在天空之城的每一个细节中,此景便是仙境的原初定义所在。

    哪怕是一丝的破坏,也会瞬间打破这里的平衡,继而污浊了一切这里的美感。

    齐诺发现这样的句子一次次地在脑海中往复循环着,不觉手中的能量剑放松了几分。

    “四十六号。”是维丽尔的声音。

    “正常工作中。”

    “未发现异常。”维丽尔平板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请继续执行任务。”

    以他生物计算的强大能力,他足以控制下方数千名战斗器械。此刻那些外观丑陋的灰绿色的自走炮台和魔法激化装置盘踞在美丽的天空之城每个角落。早已忘记被威胁和死亡滋味的妖灵族和仙灵族聚集在一起瑟缩在广场之中,相互紧紧地抱着彼此的翅膀。惊恐无助地望着站在四周将阴森的战斗锋面对准他们的无生命机械体。

    不少仙灵忧伤地望着自己被捣毁的房屋,一切有可能成为战斗设施的建筑被悉数破坏。完全不会去考虑到这样是否会破坏某一延续千年的美学结晶。维持千年的魔法结界在悬空的格里梅尔实验室异常强大的攻击中苦苦支撑了三天,最终在两名人类外形的机械体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攻击中完全崩溃。古老的魔法阵和巨大的魔法水晶被这群外来的人类毫不留情地刻印下来然后凿除,价值早已不能用金钱估量的法阵材料和巨大水晶被粗暴地搬到了敌人的基地中,氤氲在天空之城千万年未曾消失过的柔缓音乐和绚烂彩光就此消失。

    数千年间,也曾有过无知愚昧的敌人企图通过攀登通天塔或是乘坐飞行船去占领掠夺这座奥西利亚的神圣之城。但是古老的魔法阵无情地将这一切阻挡在外,高傲的仙灵和妖灵族因此舍弃了自己战斗的本能,将这一切美丽的希冀与幻想都抛给了这千百年来都一成不变的魔法阵。

    古老之所以称之为古老,就是因为历史也未曾使它失去过去的原貌。古老的法阵所继续的魔力终究有着极限,而魔法科技的发展仍旧超出了它蓄积魔力的速度。仙灵们没有注意到过法阵已然不像史书中所述坚不可摧。迷信使他们沉溺于天空之城的美丽之中,骄傲令他们对一切威胁都嗤之以鼻。

    天空之城上空的黑色闪电已经将她摇摇欲坠之时,仍旧有仙灵们相信着这只不过是来犯者的虚张声势罢了。终当法阵破裂,闪烁了数千年光辉的魔法水晶暗淡下去的时候,建立在其上的骄傲和幻想烟消云散。

    死亡剪开了他们的羽翼,惊慌失措中,他们这才找到了如何去做一名幸存者的位置。收拢自己的翅膀,用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柔弱恐惧表情瑟缩在一团,才是保住自己生命的正确方法。每天依靠着一点点露水和果实维生的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早应感到的生存的险恶。

    对于一个种族来说。这无疑是一剂能够让他们在日后愈加错乱的世界中生存的猛药,而对他们所建立的古老艺术文明来说,这便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天色渐渐地晚了,用足以构造出小混沌激发黑暗创世的强悍能量攻击中破碎的法阵已经失去光芒三天。曾经的绚丽魔法结界被更加强悍的光暗双元素叠加防御法阵所取代。黑白双色的光比曾经的彩光外罩更多了几分超现实的色彩,为这里营造出了一种科幻的气质。居住在面积并不大的天空之城的仙灵族仅有万人左右,手掌大小的妖灵族人口也不过十余万人。在完全自给自足的天空之城中。维持这些被一股脑塞进大型仓库和广场上的原住民的性命并不困难,而从他们胆怯的眼神和完全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呼吼声里。齐诺甚至认为这样的重兵把守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十一号。”

    “请讲。”

    “我想建议格里梅尔教授取消这里的防御,让如此之多的战斗单位持续工作是一种对能源的浪费。”

    齐诺感觉到了背后一阵奇特的感觉。输入进自己大脑中的触觉模拟信号表现为“痒”。

    旋即他明白自己后背的物理接口盖盘被打开,比自己机械化程度更高的外表特征表现为女性的版本号“v1.963”感生态半机械体十一号伸出自己生物态的手指,刺进了他背后的接口处。眼前的sc急速地旋转起来,自己的版本号虽然是v2.001,理论上比维丽尔更加先进,但是处理更加机械化的纯二进制数字运算的时候,显然她更加擅长。她的脑部甚至也被植入了芯片,全身90%已经不再是生物体态,从她眼眸中所看到的感光屏中,齐诺从未见过任何一丝或许应该被定义为“人性”的色彩。

    “什么时候……我在心中。开始叫你‘维丽尔’了呢?”

    他在心中想道,忘记了此刻维丽尔正在以最高权限监视着他mainstructure、各个程序模块和主数据库中的一切信息流动。尽管脑中所想并不能够被她直接所识别。但是所反射出的元素流信号却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了维丽尔残缺的大脑意识中。

    “四十六号。”

    “请讲。”

    “机械体部分完好,问题出在你的神经系统中。生物部分我无法监视。累积bug请由格里梅尔教授管理员权限清除。预指令三日,此为单线程命令。”维丽尔无疑听见了齐诺心中所想,但是已经被彻底程序化的她不会——

    “四十六号,请勿在以后流露如此‘人性’的精神活动,否则格里梅尔教授会清除你这段时间的记忆。”

    齐诺骇然地转过身,手持银色光电镰刀型武器的维丽尔高高跃起,银色的贴身外覆式装甲在晚霞中仍旧闪烁着刺目的银光。他想要看到维丽尔与此话相符的表情讯息的希望落空了。

    他再次用清除缓存打发所谓“无聊”的情感波动——这一阵,他发现了自己躲藏在程序中的“人性”模块运算量逐渐增加,如此下来。累积的bug将会对他所为之存在一切的命令指令做出致命的干扰。过去,他往往会自己找到格里梅尔为他清除这部分的记忆,但是格里梅尔却从未以他的手段直接将“人性”模块删除,但是作为感生态半机械体的他不可能发现这样做的原因。

    与曾经相比,“人性”模块得出的计算结果已经在他的内存中占据了超过10%的危险空间,在正常工作时,cpu的工作量已经有超过20%在处理这部分的运算。而在待机状态中,这一模块的处理量甚至超过了危险的50%。这是前所未有的危险情况,如果维丽尔已经发觉这些的话。她必然回去通报格里梅尔。而针对格里梅尔的至高权限,他和维丽尔乃至其他所有的纯机械体完全无一丝反抗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么他现在的思考就变得全无意义,因为再过几日。他的思想体又会变得一片空白。

    随手抬起能量剑,红色刀锋释放的机械能量在玉石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沟,将准备悄悄逃跑的妖灵族一家吓得尖叫一声退了回去。感知着他们惊恐至极的心灵波动。齐诺于链表中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条款比对了一下,点点头然后降落至地面。这几天在完全切断天空之城与外界的通讯联系前。他完全没有任何时间待机休息。

    ;

    奥尔卡仍旧是格里梅尔的一块心病,已经选择了这条没有回头路的命运线之后。他决心用自己的力量走到最远,直至触碰到世界的本质。

    黑暗创世已经几乎完全平衡了世间的元素,但是还差最后一点,那就是与希纳斯相对应的奥西利亚帝国的另外一名皇者。两位光暗元素的至强者若不能够相互压制,那么元素平衡也不会到来,关于存在于五级强者身体中的力量本质的奥秘他也就无从知晓。

    奥尔卡的动态早已失去了联系,格里梅尔此刻也有时在后悔自己放走了斯乌的身体。如果那具身体还在实验室的控制下的话,也许会对他的研究有所转机。

    但是对于翼魔双生子的理解也许仅次于奥尔卡斯乌的他来说,这一命题无疑是前后矛盾的。

    “六十年……人,也就只有一个六十年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自己十余岁时与奥尔卡结盟追求他的梦想和她的夙愿以来,整六十年已经过去了啊。现在他竟然还在担心害怕信任了六十年的伙伴的报复——感情和梦想,究竟哪个最为重要呢?选择不同答案的人,他们的命运线也截然不同吧!

    格里梅尔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面前的魔法阵投影出一片巨大的暮景,那是天空之城的简图,孱弱恐惧的原住民们被标上了粉红色的小点聚集在被他们控制住的区域。他手中最强大的两张王牌正在不断监视着四周的动态。

    身后的暗门响了响,他轻易地通过步伐的生意判断出的那是维丽尔。冰冷单调的步子,绝不会有一毫秒误差的节拍,整具身体充盈着强大而顺从的力量——

    “是维丽尔啊。”他微笑着转过身,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美丽精灵,她熟练地走到了维丽尔背后,将手中的调试器与她无线连接,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跃动着翻看着一页页密密麻麻的代码。(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十一章

    格里梅尔简要地看了看精灵族的程序员给出的总结,他点点头示意她离开。

    “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么?”

    “没有,教授。”

    “齐诺……他状态如何?”

    这一次维丽尔延迟的时间稍稍长了些。

    “正常,教授。累积bug没有出现。”

    “嗯。”格里梅尔忽然看到了显示屏一角闪烁的红色警示灯,“有人来了……是个危险人物。维丽尔,联系齐诺,让他过来。你做好迎敌准备。”

    突如其来的敌人并没有令维丽尔产生任何人类所拥有的惊愕的情绪,管理员对来者的评价如此之高,她第一时间就开启了能量触发器,钢蓝色和金色的能量逸散光晕立刻覆盖了她的全身。未见任何能量的释放,她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了办公室的正中央。

    格里梅尔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安心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不到十秒钟,齐诺也出现在了办公室的另一角。与维丽尔一样,开启了能量触发的他全身透露出一种极端凌厉危险的气息,若不早已习惯并相信这两个感生态半机械体绝无攻击自己的能力,他早已被自己的创造物所吓倒。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了天空之城,窗外闪烁起了千百道魔法阵同时全效工作时发出的灿烂彩光。能量一次次地向着他所在的正中央汇聚收缩,短短数秒钟,这里所蓄积的绝对活性元素的能量值就已经超过了四级强者所能调动的力量极限。绝对压制的力量甚至令这里的空间都变得凝实无比。

    维丽尔冰冷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体内的元素微管向前提起了几分迅疾的信号。她轻喝一声,双手将长镰高高举起。凶狠地向着空间地一点击去。

    炽烈的蓝红双色的闪光只是闪烁了一瞬就诡异地消失了,虽然没有五级的实力,但是维丽尔和齐诺的绝对力量已经足以击破空间的薄弱点。

    齐诺同样面无表情地跟进,手中的能量剑向着另外空无一物的一点刺去,暗红色的能量刀刃切入了虚无的空间,再度消弭无形。旋即是维丽尔,她以连贯毫无滞涩的动作一遍遍地攻击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每一次绚丽的能量都瞬间消失在空间的裂缝之处,使她凶狠至极的攻击似乎只是无力的普通挥击一般。

    维丽尔和齐诺的连续攻击持续了十次。然后一同退后,两人的信息交互一瞬间达到最大,随后能量剑和金属镰刀再次带着切破空间的嘶嘶声落向了一点。

    “停。”

    格里梅尔说道,两个半机械体同时收束,毫无反抗地收回了自己的攻击。但是能量触发器依旧发动着强悍的能源,指向着空间破损的那个坐标。

    希拉.奥雷萨身体的切面反应为镜面的全反射,逐渐地从空间中滑落出来。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红发在能量的碰触中变得散乱,目光黯淡。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

    她平举着双手示意着自己没有武器,也不想攻击。她慢慢地站在了办公室的金属地面上,略带忌惮的目光不时间扫视着身边的两个她所不能理解的机械体。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希拉阁下。但是我还是认得你。”

    希拉从他老花镜后细微的目光中看不到多少神色。尚未从重伤中痊愈的她接连在这尤为牢固的空间中来回跳跃躲避敌人的攻击,再次令她感到了许久未尝的威胁滋味。

    “背叛了奥尔卡,你有何感想。”希拉阴沉着目光。丝毫不在乎这句话将会给之后的谈判带来何等影响。

    “我选择的路,容不得别人评说。就算是他们想说。也得等我死了之后。你看我这幅模样,根本不用等多久不是吗?”格里梅尔轻松地说道。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站在齐诺维丽尔之间的希拉,“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不要得意忘形了。”希拉冷冷地吐出了她的威胁,“虽然我重伤在身,也低估了你们的力量。但是我拼尽全力,以我实力倒退为代价,你们还拦不住我。如果我仍旧低估你们的话,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与你们同归于尽。”

    五级强者如此的威胁,了无力量的格里梅尔以微笑淡然处之。

    “活了那么久,你还是很年轻啊,孩子。”他微笑道,“先说说你要干什么吧。”

    希拉微怒却不敢发作,她紧紧盯着格里梅尔的眼睛然后冷声道:

    “我要斯乌的身体。”

    “原因?”

    “无可奉告。”

    “啊,那我就猜,你们——你身后的那个组织,是想用斯乌的身体作为黑魔法师复活的凭依吧?”

    希拉周身的空间闪动了一下,齐诺而维丽尔手中的武器同时爆发出了刺目的闪光。格里梅尔的老花镜自动变暗过滤了九成的光线,埋在能量波浪中的希拉屈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华丽的红色长袍再多了几处破损。

    “你……你竟敢——”希拉怒声道,“我这可是给你面子!看在奥尔卡之前的情面上!”

    “你要拿斯乌的身体,奥尔卡可能坐视不管么?再说,凭借你的实力,你难道做不到吗?你究竟在想什么,才来找我这个没有什么用途一心扑在自己的学科上发疯的老头子呢?”格里梅尔慢慢地说,“而且,你真的在乎奥尔卡么?想要从她身边抢走斯乌,你只能迈过奥尔卡的尸体。请相信,我比你更了解奥尔卡。”

    希拉哑口无言,她深深地皱着眉头,但在齐诺和维丽尔的木然监视下却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即便她能够掌握一时的主动,那也很难安然逃出天空之城。如果自己的状态继续恶化的话,再遇幻影可就十死无生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维丽尔和齐诺。后者没有因为她的扫视而有一丝情感上的波动。

    “你的,这两件……作品。恐怕当初设计的目的就是用来对付奥尔卡的吧?”希拉说道。

    格里梅尔双目微眯,不置可否。

    “那我就当确认了。”希拉冷言道。“斯乌的身体中暗含的力量已经可以部分地与奥尔卡的力量产生共鸣,这样的力量以普通的五级已经很难轻易压制。就算是能够战胜她,也无法把她和斯乌分开。但我知道你有这个力量,你的这两件作品就有着这样的能力。因为这可是你的设计思路啊,虽然没有在那次战斗中真正地实践过,但是模拟战斗已经有了无数场了吧?”

    维丽尔仍旧无一丝变化,但是希拉从身边的齐诺眼中看到了一点不可察的震动。那是触发了真实记忆时所产生的非自主情绪波动,于是希拉确定了这一点。

    “我知道了。”她放松开自己的身体,终于露出了一抹标志性的轻佻笑意。妖娆的身体曲线揉动在格里梅尔逐渐变冷的目光下,“那么就请你夺回斯乌的身体吧,我会给你足够的研究时间,只要最终把那具魔皇的身体交给我就好了。至于回报,那就是我不舍命摧毁你的这间实验室。”

    格里梅尔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抓紧。

    “你走吧,谈话终止。我不会阻拦你,想必你也不会麻烦我。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了。”

    在授意下,齐诺和维丽尔微微放开了对希拉的限制。她身后的空间旋即打开,断面是银亮的全反射镜面。

    “我回去以后,可就会杀掉奥尔卡哟?”

    格里梅尔一言不发。

    “那我走了,去杀奥尔卡啦——你很快就会得到确认的消息了。”

    她的身体已经有一半没入了空间通道。一滴汗珠顺着格里梅尔雪白的鬓角滴了下来。六十年的相互信任和一朝背叛如幻灯片般周转在他的思想体中——

    ——“对不起,我是魔族。”——

    ——“对不起,我是人类。”——

    “等一下!!”

    希拉笑吟吟地转过身。把双臂抱在胸前,向着他和两位没有情感的机械体笑了笑。

    “你这个疯子!”格里梅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紧盯着面前的希拉。声音中有着一丝失败的颓废,“你……你为什么要在过去摆出一副和奥尔卡那样友好的样子——我以为。以为你们是真正的……真正的伙伴……”

    “伙伴?我可不会信任一个非我族类的魔族,”希拉冷笑,“摆出那副嘴脸,是因为她还有被利用的价值。现在她的价值已经转移到了斯乌身上,还为她的性命忧心,真是愚蠢。不过,话说回来,你再对我质问这些的时候,为何不去自己思考思考为什么你背叛了奥尔卡呢——那个你自认为没有谁比你更熟悉、更了解的奥尔卡?”

    ——我了解奥尔卡,但不了解自己原来有着这样的野心。我了解奥尔卡更甚于自己——

    他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冲着希拉僵硬地点点头。

    “我照办就是了,请你信守承诺,不要伤害奥尔——不要伤害实验室和天空之城的每个人。”

    希拉得意地微笑着,转身融入了空间的通道之中消失不见。格里梅尔呆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中,过了半晌,才打开了一个操作界面,慢慢地输入了一条指令代号,终端当然是在他面前待命的“十一号”和“四十六号”。通天塔发出了一连串的爆鸣声,已经千年未倒的通天塔终于因为自身没有魔法阵的维护而使得时间的魔力狠狠地作用在了古老的青砖上,数千米高的古塔在几天之内已经爆裂开数条巨大的裂隙,在南国的骤雪中摇摇欲坠。

    长长的钢缆扑上天际,随后末端的爪钩轻易地切进了古老的青砖。旋即是机括回缩的摩擦声,黑衣一众以垂直的嚣张角度在通天塔之外蹿空而上,每一次细钢索的回收,他们都能够直线上升数十米。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在云端中机械地操纵着垂直机动装置的黑衣一众为首一人冲着塔内指了指。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十余人即刻分散。手套间锋利的钢爪使他们轻而易举地牢牢抓靠在石壁上。他们以壁虎般的灵活身姿飘行在光滑的塔外壁,片刻后。一人发出了一声哨音,其他人立刻汇拢而去。

    终于发现了一扇通往塔内的小窗。待其他人鱼贯而入后,他方才入内。

    塔内阴冷昏暗,但至少已没有了塔外的莫测的风暴和看不到身下身上尽头的迷茫恐惧感。

    昏暗的塔楼中,并非只有他们是发出声音的存在。在隐蔽的角落,簌簌的声音响起。在不知何时的暗淡阳光下,他们看清了那些实际上是人头般大小的石球。因为蓄积在通天塔中的魔法力量,它们拥有了自己的内魔法循环,使它们得到了一些类似生命体的特征。本能的威胁让石球慢慢地飘出了它们藏身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下,石球裂开了,露出了某种金属的钩状器官,金色的电弧在噼啪声中明亮起来,伴随着一小阵火花,一道电击就向着最近的那位黑衣人奔去。

    黑衣人有些疲惫地坐在古旧的台阶上,抬手一挥就拨开了眼前的电光。衡量出自己与入侵者差距的石球立刻躲藏起来,如来时一样消失在通天塔裂隙的缝隙中。

    一个人从背包中拿出的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打开。倏忽间蹿出了一团火光。其余几个人舒心地叹了口气,纷纷凑过去取暖,有的人将随身的速冻食品放在火边解冻。

    “原地休息三个小时,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出发。”

    吉格蒙特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在火光中检查着任何一点可能锈蚀的痕迹。她的表情气质就如同这里一样阴冷,坐在她身边的人都不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那种冰凉黏滑的精神渗入自己的骨髓。

    过去的吉格蒙特确实如此。但是自从她不受古老十级魔法的保护便登任十字旅团总座之后,她独特的气质便变本加厉起来。对于这一点。作为十字旅团总座的她无可厚非,但身为她朋友的贝尔、韩立泰等人却总觉得某些方面甚为不妥。

    其他的特战队员都没有再说什么话。纷纷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一声不响地开始了自己简单的用餐。无声的午餐时间很快过去,大半的身着黑衣的特战队员们都裹着身子互相挤在一起睡着了。

    “嘭!”

    细而尖锐的刺穿声响起,贝尔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弩枪。几个蠢蠢欲动的石球立刻缩了回去,而被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同类便是最好的警告。

    秀丽的小脸上带着几道寒霜,她一声不吭地挪到了吉格蒙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地面上排成一排的匕首。或长或短,或锋利至极或淬有剧毒,吉格蒙特像是清点着自己珍宝一般抚摸过每一柄匕首的锋面,默不作声地将它们插回隐藏在制服每一暗处的束带中。随后她又从背后抽出了一对长刀,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刀刃依旧孤傲似雪,闪烁着不可近的寒意与冰冷。

    收刀入鞘,吉格蒙特这才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好友。

    “非要跟来,这可不是我的命令。”

    “朋友的特权不就是违抗命令么?”贝尔轻声道,“这塔啊,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没有天空之城魔法的不断加固,它也就只能够支撑最多一星期。”

    “仔细感觉,通天塔一直在危险地摇晃。”雨燕夏琪的老师,近战魔法的开创者之一韩立泰抱着自己的法杖坐在了她们身边,“格里梅尔可不是奥尔卡,就算是他手里有着强悍的战斗兵器,他也没有懂得如何熟练使用它们的班底。放在他手中……真的是浪费了。不过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但我们的目标不是刺杀格里梅尔,而只是一个简单的侦查任务啊!”贝尔有些不满地抿住嘴,“吉格她已经是总座了,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可是大事件……她为什么不听我们呢?”

    这些话就在吉格蒙特的耳边说着,明显就是给她听的。

    “不是这样的话,”她闭目养神安然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保护的了自己?只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切……”贝尔哼了一声,“团里就你对格里梅尔的评价最高。说说原因吧。”

    吉格蒙特四下看了看,其他的特战队员大多已经睡着了。从他们平缓的精神波动中感知。她即将所说的话他们不会听到。

    “贝尔,韩立泰,”她用朦胧的细小声音说道,“还记得我们十几岁时,黑色之翼露出他的狰狞的那个时候——格里梅尔干了些什么么?”

    两个人沉默了。

    “是啊,村子里好多人都被抓走了。不管是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快要成家的年青人,都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了莱班矿山里面。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家人好多都相信他们活着,年年都来反抗者总部门前哭诉着请愿。希冀我们能够把他们都救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原有的模糊的情报,恐怕他们已经——

    “我只想弄清楚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那个时候黑色之翼疯狂地捕捉年轻人和孩子们进行人体试验,而在最后没有一点成果?难道说是格里梅尔的实验失败了么?无论如何,我得给我自己和那些孩子的家属们一个交代……”

    吉格蒙特的话停在了一般,握着剑柄的右手松开了,缓缓抚摸着自己胸口处的一个凸起。韩立泰和贝尔相视暗淡地叹了口气,他们知道那是一柄没有什么攻击力。锋利程度也只能够算是一把水果刀的一柄小剑。但那一柄剑是她年轻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恋情的见证,时过境迁,那个与他们同龄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和他们一样步入而立之年了吧?但是,他们心中的理智一直在强调,儿时的友人已经和那些不明不白消失的孩子一样永远地年轻下去了。

    此刻挂在吉格蒙特胸前的正是她绝望的希望。他们和吉格蒙特自己都清楚只有丢掉那把小剑她才会是真正的强者。但是这所谓的“强者”一词,也不过是源自还是少女的吉格蒙特站在化为废墟的家的面前。因为紧紧攥着小剑而流出的血立下的誓言一个副产品罢了。品尝到刻苦仇恨滋味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并且会因为这苦涩的体验而成瘾沉迷。

    对话在沉默中中止。时间缓慢而不可阻抑地流动,三个小时的时限到了,一众人继续默不作声地蹿出通天塔的小窗,在机动装置的帮助下继续迅疾地向云之彼端的天空之城疾驰而去。在那里有可能是彩色但更有可能是阴暗的答案,但是他们过去为之努力的也不过是寻找答案而已。

    ;

    手中的能量剑以目不暇接的绚丽曲线滑动在致密的能量液体之中,在稠密的能量接受溶剂中,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能量触发器全开,按照输入进自己思想体中的信号对着面前虚拟的敌人无情地施以攻击。

    面前的那位虚幻的小女孩样貌的敌人已经在过去的战斗模拟中对抗了不下千次。她的每一次攻击和每一种移动模式早已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硬盘中,成为了绝对无法忘记的物理记忆。齐诺同时知道他也曾同维丽尔进行过无数次的合练,他们的敌人仍旧是这名有着一对银色长辫,使用着灰色能量攻击的女孩。

    “她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在脑中出现的频率之高,已经使他的思考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从过去隐约可以猜测到的记忆清除节点中,他大体已经猜到了向格里梅尔询问这个问题是绝对的禁忌,自己若是再次向他提问的话,好不容易积攒的足以使自己思考自己是谁的生物记忆就会被再度清除。

    其实有些时候他也想成为维丽尔那样更纯粹的半机械体,生活中充满着程序模块化的标整规划,行事准则按照src就足矣,何苦那么多繁复无用的思考去消耗自己待机时的能量呢?(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十二章

    战斗结束,他第不知几千次地将面前的那道幻影洞穿。能量触发器适时地关闭,因为使自己全力战斗的核心,位于自己身体躯干左胸之内的心形能量触发器所提供的能量激化时间只有三百秒,这一点作为v2.001更高版本的他比维丽尔的能量触发器多六十秒钟,他一直不解其中的原因。维丽尔实力与他不相上下,而可操纵性比他更强,他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版本号比她更高,能量触发器也比她更为高级的理由。

    毫无疑问,有关这些问题的被提出将会导致自己记忆的被清洗。

    如果在能量触发时间内没有战胜对手的话,那么无疑自己将要面临的便是被肢解的结局。虽然这个过程没有痛苦,但是一想到自己苦苦积攒的值得自己好好研究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他一定会感到沮丧的。

    “干的不错,齐诺。”格里梅尔并没有出现在巨大的溶液缸旁边,正在写实验报告的是那位熟悉的精灵族程序员。不过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位精灵的名字——实际上,实验室中所有工作人员,他和维丽尔也仅仅知道格里梅尔这个名字而已。

    身后的吹风机令身上残留的粘稠液体迅速地挥发,身边的程序员也很快地写完了实验简报离开了氤氲着蓝色光芒的屋子。按照惯常的指令,他接下来的任务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待机休息,正待他准备那样做的时候,一个小东西跳上了他的肩膀。

    “齐诺!齐诺!”

    身上有着特殊的水蜜桃色的纹路的小型高级程序调试机械助理在他耳边尖声说道。它的模样和齐诺数据库中一种名叫“水獭”的生物有些类似。但水獭绝对不会有它那样长长阔阔的耳朵和光滑柔软的白洁表面以及十分后现代化的水蜜桃色花纹。

    “你好,鲁提。”

    “四十六号!systemcall!listshadowinternalstorage!dummysystemrelease!”

    虚拟内存尚未清空的数据转瞬间以庞大dat文件模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密密麻麻的1和0令他的计算能力都有些目不暇接,但是坐在他肩膀上的鲁提轻而易举地从中分辨出了他用dummysystem(虚拟系统)掩盖的内容。

    “齐诺。齐诺!你在听吗?”鲁提焦急地抓着齐诺的头发。

    “是的,我在听。请问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吗?”齐诺冷静地回答,不过对于感生态半机械体来说,“冷静”这个词意义不大。

    “齐诺,我用dummysystem暂时阻止了警报信息传入你的信息处理系统中——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

    齐诺心中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那天维丽尔警告他不要将自己已经积攒很多生理记忆一事令格里梅尔发觉一般。

    似乎是几天之中,这些已经伴随他二十年的机械化生活多出了令他难以理解的各种元素,转瞬间那在实验室之外满是生物形态人类世界中才会出现的种种特征闪烁在了他所熟悉了各个同类之间,令他第一次对他唯一的居身之所感到了陌生。

    鲁提只不过是一个计算型感生态半机械体而已。为了使它拥有自主意识和智能,它的脑部同样是取材于某个人体的脑部,只不过记忆清洗地尤为彻底而已。这使它彻底忘记了遥远的过去自己曾经身为人类的事实。但是与之相对,格里梅尔无法在其上施加过多的行动干涉,只是将它作为了一个辅助软件调配在齐诺身边,执行日常的程序调试任务。除此之外,鲁提不会以任何理由与他讨论其他的事情,它不是战斗型机械体,它生命的唯一意义就在于不断地从他的代码中找到bug然后删除更正。就像齐诺生命唯一的意义在于不断的训练和战斗一般。

    “请讲。”

    以他的权限,他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撤销dummysystem,甚至向格里梅尔提出报修申请。鲁提可能因为此事而被彻底关机,维持它个体意识存在的虚拟数据流将会随着能源消失的一瞬间而湮灭殆尽。再度开机之时。鲁提将会是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的白纸,过去为他筛选了二十年程序错误的鲁提将会烟消云散。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将会彻底改变他未来的命运。

    “齐诺。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但是你确乎说过。请求我找回你的记忆。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是我在记忆被消除之前的事情么?”齐诺反问道。“我的记忆——我身为人类时的记忆。那是很客观的诱惑,请继续讲下去,鲁提。”

    “谢谢!谢谢齐诺!”鲁提的眼睛闪闪发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开心神情。

    “齐诺!我以你的权限阅读了监控数据报告,格里梅尔从来没有彻底清除过我的记忆,所以我认出来了,袭击者中有一个人,过去的你似乎认识她。”

    这是二十年来,他幻想中的真正过去第一次得到了确认。曾经的妄想和不断被清除的妄想痕迹一次次地冲刷着他的缓存,生命记忆的冲击令他呆滞起来。他盯着鲁提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return(46);fflush(stdin);”

    键入指令,鲁提默默地关闭了调试器。

    “格里梅尔向你下令阻击敌人。去见那个人吧,我答应过,找回你的记忆!”

    ;

    通天塔顶与天空之城下部的结合处已经松动,随时都有脱位的可能。冒着这样的危险,吉格蒙特率先窜上了封闭法阵。手中的匕首在斗气的增幅下以超高的压强超越了结界的封闭极限,准确地击中了维持法阵运转的微管束。

    被打断平衡的魔法阵即刻消失。警报声立刻大作,一行人没有丝毫慌张。吉格蒙特手中的破魔匕首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四下翻飞,许多攻击法阵甚至连充能尚未完成之前就已经被巧妙地一击破坏。

    绝对的寂静突然充满了警报声,连续十几小时在通天塔之上奔波的他们竟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感。从暗门涌出的战斗机甲瞬间便被准备充分的精锐特战队员所洞穿,很快地,在狭窄的金属走廊中就积满了破碎的机械残片。

    “怎么这么多!”贝尔手中的钢弩一次次地在斗气的激发下喷吐着炽烈的橙色火舌,每一次命中的攻击都将一大片机械扫倒。但是前来送死的自主防御机甲仍旧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其中虽然也有些棘手的机甲,但是在吉格蒙特的刀下仍旧支撑不了片刻。或许这源源不断的用以牺牲的机械,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力量,以待最后杀器的出现。

    “注意节省体力。”吉格蒙特朝着身后高声道。十六人的队伍。九人负责防御,七人负责攻击。在熟练的配合下,一众人稳定而高速地向前推进,据之前情报而模糊的实验室内部结构也逐步变得清晰。

    其实,这样以非强力介入的入侵者,格里梅尔对付的难度甚至比五级的希拉还要困难。五级的实力往往依靠于空间力量,对空间力量的熟练掌握令希拉不屑于直接穿过层层防护网而直达实验室中心的格里梅尔办公室。空间的挤压对于不理解空间力量的四级来说毫无用处,而在狭小的空间而脆弱的防御条件下,拥有着强大实力的维丽尔和齐诺又会在投鼠忌器的格里梅尔的命令下不敢倾力攻击以破坏实验室周边的重要设施。

    执行天空之城新结界任务的维丽尔离赶回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格里梅尔第一时间命令齐诺前去应对这样的局势。以他超出四级力量极限的实力加以一定的空间感知能力,加上与虚拟翼魔无数次的战斗经验,他的实力可以蔑视一切五级之下的对手。

    “蔑视”——这个词又代表着何种含义?

    面前的空间豁然开朗,穿过狭长的金属通道。他们终于到达了内层的大厅。几名尖叫着离开控制台的工作人员立刻成为了他们的目标,对于这种非军事基地性质的对手,要挟往往是一个极为有效的心理战术。因为他们不懂得牺牲的价值。

    用于攀登通天塔的机动装置射出了长长的钢缆。瞬间将两个年轻的女工作员紧紧缚住。

    蓝光从一扇门后闪烁而出,炽烈而纯粹的能量刀刃当空劈下。韩立泰一声大喝。身后负责防御的特战队员也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斗气和魔法的光芒叠加。瞬间精准地迎向了未见其人的蓝光攻击。

    刀刃像是有弹性一般跳开了,深深地集中了复合钢板强化的天花板。巨大的轰鸣声后,锐利的金属碎片和土块纷纷落了下来。

    被两名特战队员用钢索勒住的穿着白大褂的工作员尖叫着哭泣,十字旅团突袭组手中的匕首只需要吉格蒙特一个眼神的命令,两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孩就要香消玉殒了。

    “四十六……齐诺!!齐诺!救救我们!!”

    “齐诺?”听着精神即将崩溃的女孩们的尖叫,吉格蒙特眉头微皱,看向了蓝光散去之后出现在他们二十米前方的那个人。

    ——只能说是,他还拥有着人形。

    没有肌肉线条流线美感的身体被塑钢块牢牢地拼凑而成,钢蓝色的表面混杂着富勒烯叠加层残留的灰白色痕迹,显得有些脏乱。肢端的手和脚明显早已不是有着**温度和柔软的手脚,而是穿插着元素流微管和高强度碳素纤维骨架合金的人造肢体。每一处毫无疑问地都储藏着巨量的能量,他应该是人类心口的位置闪烁着刺目的白光,那无疑是他力量调动的中枢所在。

    “各位,如果攻击有效的话,全力向他心脏位置攻击。”贝尔以弓弩手超绝的视力判断到。其他人用沉默表示领命。

    唯一显得似乎残留着人类痕迹的便是他的头部,尽管脸颊也被镶嵌了护甲。但那双眼睛无疑还残存着某些活人才会有的元素。

    吉格蒙特轻轻按了按胸口一直在保佑或是在诅咒逼迫着自己前行的短剑,反手从背后拔出了一双长刀。

    “前面的人听好。给我们留条路,不然立刻杀了她们。我就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齐诺救我啊!!——”

    “闭嘴!——”

    “轰!!——”

    没有人看到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以平均等级超过三点三级的特战小组的实力,他们只看到了似乎木然地垂着能量剑以同样呆板的目光望向他们的感生态半机械体消失了。似乎隐约间还留下了一道蓝雾组成的尾迹。下一个片刻,他凝聚着恐怖能量的剑刃就从侧面切入了他们的防御结界。本来以众人的合力防御未尝无法阻挡齐诺的这一击,但是如此之快的速度完全令主导防御结界的韩立泰来不及反应。

    能量剑从一侧贯穿了挟持着第一个女工作员的特战队员的身体。但是这一击没有任何能量逸散,只是瞬间取走了这位黑衣人的性命罢了。就在骇然准备反击的众人将防御结界的高能点聚集到齐诺所在的位置上时,他动了第二次。短短五米的距离他轻而易举地在秒速百米的高速下实现了一个锐角转弯,第二剑刺穿了另一侧挟持着第二名女工作员的黑衣入侵者。

    届时。韩立泰所主导的魔法防御的调度已经失去了冷静和稳定,韩立泰拼命地挥动着手中的法杖,试图用束缚魔法减慢齐诺的速度。但是他施法的速度却赶不上齐诺的机动力。

    他围着特战小队转了一圈,相隔只有半米的一瞬间,吉格蒙特清楚地看到了他的侧脸。她在难以言说的实力差距恐惧间死死地抓住了胸前的小剑,用歇斯底里的气力抓紧了手中的长刀,前所未有的炽烈黑色火焰一瞬间掩盖了令他们手足无措的蓝雾。

    “啊啊啊啊!!都给我去死!!!——”

    但是齐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第二圈,他从两名还没有彻底倒地的特战队员手中接过了两位工作员。然后轻盈地后撤,将她们送到了安全出口处。

    “你们快走。”

    “——!!齐诺!!谢,谢谢……”她们话音未毕,齐诺就用蓝色的力场将她们冲进了紧急通道。

    旋即这名实力令他们感到困惑和骇异的机械体走到了他们面前——走到了吉格蒙特面前。

    就是……她?

    他苦苦地翻阅着自己不甚清晰的记忆。望着这名表情中带着疯狂,手中紧握着燃烧着黑色火焰双刀的女性。

    吉格蒙特手中的刀刃已经举起,面对面前只有咫尺之遥却毫无防备的敌人。她根本不会给自己思考他为何这样做原因的时间。

    轰!!——

    第二道轰鸣声从他脑海中响起,刹那间他的思想体就被净化得一片空白。眼前的视野变成了混乱的雪花片。似乎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数据库中所有的数据都以远超他微管输出上限的信息密度涌进了他的脑中。甚至来不及感受欲裂的头痛,他就如同身负重击一般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

    吉格蒙特换成反手握刀。贝尔手中弩枪再度染上炽热的橙色烈焰。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齐诺心口处的能量触发器。

    在混杂而毫无意义的雪花视野中,他只能分辨出一样东西。似乎隔着老旧的羊皮纸的颜色,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相框,那是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坐在左边的是一个梳着蘑菇发型的男孩,他正把三明治从午餐篮里拿出来。坐在右边的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脸上有几颗雀斑的女孩子,她正在用兴奋的目光盯着伙伴的动作。

    一切自然而美好——这种美好正如他所期许的“人性”一样,充满了答案的味道。

    瞬间,他跳出了自己思维的死循环。循环体限制条件忽然变得清晰易懂,再不用去无穷无尽的计算去折磨自己的大脑了。

    来自于不知是谁的抓拍,将那几十年前的美好淋漓尽致地洒在了齐诺的思想中。

    “轰!!——”

    第三道轰鸣声来自他们身后,银色的金属表面反光令他们看不清楚新的敌人的细节。与齐诺不相上下的速度一瞬间令他们感到了绝望,但是如果能够破坏眼前倒在地上的齐诺心口的能量触发器的话,也许一切就会有转机。

    ——他们不懂得牺牲——

    直至此时,吉格蒙特仍旧相信着这一点。手中的刀尖已经缓缓地刺进了闪烁着青绿色光芒的晶体表面的触发器。晶体破碎时的独特震动感令她稍稍安心——

    叮!!

    清脆的声音如同金玉相碰,吉格蒙特愣愣地望着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两柄刀刃断成两截,化为了两道白芒瞬息间在银色的能量的冲刷间消失不见。

    维丽尔周身极限释放的能量令她自身的铠甲都迸开了细密的裂缝,但是这样空前的加速终究有了意义。她的身影闪烁之后,巨大的撕裂空气的爆鸣声才响彻二层大厅。呼啸而来的气流将一切未被固定的设施都轻易地吹散开去,几名实力不足的特战队员也在纯粹的高速气流冲击下被掀上了半空。

    抓着陷入程序混乱的齐诺扔进了逃生通道,维丽尔在拿起银色的镰刀用闪烁着机械红光的眼眸注视着已经陷入劣势的来客。毫无威胁的木然表情却成为了此刻他们最为恐惧的根源。(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十三章

    “立即撤退,情况超出预期。”

    吉格蒙特冷冷地将声音留在后面,黑焰之中,整个人已经抽身而去,直奔维丽尔扑去。

    “什么?!”贝尔大惊失声,但她的手指依旧没有穿透如同实质一般的黑暗火焰。韩立泰法杖一横,挡在了正要追上的贝尔身前。

    “韩立泰!!吉格她——”

    “执行命令,现在只有这个方法有效!”

    “她怎么可能挡得住那种东西?!”贝尔大吼道,弩枪一拍打开了韩立泰的法杖,闪身就要前去支援已经贴近维丽尔的吉格蒙特。

    “吉格可是团的总座,格里梅尔不会不知道这点。他不敢害吉格——现在再不撤退,我们可没有她的身份,你想让有意义的部分牺牲变得没有意义吗?!

    “撤退!”

    韩立泰一声厉喝,贝尔僵硬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怎么可能懂得牺牲……”

    贝尔闭上眼睛,闪身冲向了来时的应急通道,一路上切碎洞穿了不知多少战斗机甲,身后的黑焰辐射着强横而疯狂的热度,在高热病态一般的刺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否尚未流出就已被蒸干。

    ——决不能给她以蓄力的机会。

    这是从黑色之翼覆灭的那场黑暗创世之下得到的珍贵数据,就算是格里梅尔所创造出的力量底蕴超出过他们这些四级强者的机械体,也不可能瞬间将自己的力量达到极限。而蓄力的速度,他们甚至比生命体更慢一筹。

    于是这就是唯一的优势。吉格蒙特在黑焰中闪动着匕首,但是敌人所观察她攻击的方式并不仅限于眼睛。而来自于她全身无处不在的能量探测器。甚至力道尚未从经脉中涌出,她的攻击途径就已经被维丽尔所感知。她只能让自己的速度变得更快——而人力时有极限。机械体却不会。

    她试图奢望着能够在自己的体力达到极限之前击败维丽尔,但是两者武器相碰的第一个瞬间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妄想。虽然贝尔他们依照她的命令成功地逃离了这位机械体的追击而令她感到欣慰,但是想到之后这名机械体可能在她理解之后完全不去考虑她的身份而杀死她同样有着相当的可能性,吉格蒙特就感到命运一片灰暗。

    维丽尔淡蓝色的能量光晕看似声势远小于吉格蒙特的黑色火焰,但是她的银色镰刀却可以毫不费力地穿透她的黑暗力量,以长兵器不可思议的高速与她手中的匕首周旋。

    尽管吉格蒙特经验丰富,但是也抵不过维丽尔数据库中海量的战斗讯息。渐渐地,在理解了吉格蒙特的攻击套路之后,维丽尔转守为攻。银色镰刀不断地弹开吉格蒙特的攻击,蓄力的时间正在逐渐变长。

    如此下去,不超三十秒,自己便会只剩招架之力了。

    “维丽尔!”

    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吉格蒙特心中一惊,想必这就是格里梅尔教授了,那位掌控着黑色之翼高端技术的人。

    与此同时,战斗从未出现破绽和阻滞的维丽尔的动作突然一顿,从未露出表情变化的她的双目似乎也在这一时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是吉格蒙特无时间考虑这些。她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反手丢掉手中的匕首,折断的长刀落回她的手中,银光裹挟着玄异的黑气,如从阴云中的一道无情电光。直指向此刻胸口失去防御的维丽尔的能量触发器。

    自己的断刃刺进维丽尔的能量触发器的时候,吉格蒙特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这一不应该出现在机械体身上的表情。

    但是她的刀刃只刺进了半分,她的目标并非如此。

    能够让她安然逃脱的筹码就站在她上方的平台上。她丢掉了还插在维丽尔心口处的长刀,黑暗的火焰瞬间将倒地的维丽尔吞噬。她举身上扬。强忍着惯性力导致身体被压迫时的剧痛,左手的断刀迎着格里梅尔老花镜下惊诧的目光。指向了他的咽喉。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离胜利如此之近。此刻她的心境,正与维丽尔听到格里梅尔呼唤她的名字一般。

    齐诺心口处的能量触发器仍旧闪烁着故障的红光,但是并无碍他准备许久的蓄力。能量剑毫无花哨地直劈而下,蓝光充斥着她的视野,然后在极亮后变为了一片黑暗。

    “轻敌了啊……”她按着自己胸口处的小剑喃喃道。

    叮——叮——

    叮——叮——叮——

    整齐的声音如同钟乳石向下悬垂的水滴坠落,但仔细一听,这又似乎是金属撞击的鸣声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

    睁开眼睛,吉格蒙特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定半径的范围内是自由的,周围虽是手臂粗细的金属栏杆,但是对于一名她这样的强者来说,突破这种监牢简直轻而易举。

    正因为矛盾如此简单,她才惊疑起来。吉格蒙特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态势,果不其然,在地板和只有三米高的天花板中镶嵌着一层层能量束缚法阵,令她体内每一分汇聚的能量都被吸纳其中。也许是因为某种恶意的报复,这魔法阵不仅仅抽空了她的力量元素,也将她的反抗能力巧妙地剥离。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旋即便是一阵令她眼冒金星的眩晕感。身体变得极为疲惫无力,即便是眨动眼睛,她都感觉到了一阵眼皮的酸痛。

    “他们不会——想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从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同伴之后,她就应该考虑到这种危险的情况。只不过,如果即将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时间无疑比等待死亡还要令人无法忍受。

    虚弱的身体甚至令她自尽都有心无力,她艰难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但是并不是意味着将来不会。令她颇感意外的是,自己在战斗中身体的损伤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手段修复了。但是这似乎并不是魔法的痕迹。而是某种更为新颖的科技手段。

    对于科学这个概念,吉格蒙特如同过去所有人一样在最开始报之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但是当她亲历黑色之翼的强势和威胁之后,她逼迫自己转变了对科学的看法。

    这是一种效果慢于魔法,但是发展却永无极限的可怕力量。是所有智慧生命体的终极潜力,而奥西利亚这文明整体,如果先要突破现今发展桎梏的话,恐怕就要用科学将魔法换代。

    叮叮声逐渐靠近,没有门的狭长走廊首先出现了他的影子,随后才是步履平缓无声的格里梅尔和保护在他身边的那名机械体。

    维丽尔此时周身破损的包覆式装甲已经替换一新。心口处的能量触发器也修复完毕,对于此次战斗的信息也整理完成存入了她的硬盘。她仍旧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望着吉格蒙特。

    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试图攻击过格里梅尔的缘故,吉格蒙特总感觉着维丽尔机械化视网膜中透露出的目光中带有着一丝敌意。

    “吉格蒙特小姐。”格里梅尔温和地问道。

    强撑着自己从冰冷的床铺上坐起来,吉格蒙特对他冷眼而视。

    “您以总座之躯亲临寒舍,请问有何贵干?”

    吉格蒙特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她脑中顿时一白。自己最为珍重的小剑不见了——随即她也释然,那想必是被当做武器而收走了。为了彻底解除她的武装,她全身的衣物都已经更换,甚至连内衣都没有放过。从有些湿润的头发感觉。她估计自己可能全身都被仔细清理了一番好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武器的细节。

    穿着黑色之翼工作便服的她挣扎地坐直腰背,格里梅尔似乎看出了什么一样点点头。她的压力顿时一松,无形的对她力量的抽取减轻了,但是离恢复力量仍旧有着遥远的差距。

    她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站起身以她的身高俯视着禁闭室外的格里梅尔。

    “告诉我一件事情,二十年前你抓去实验的那些孩子,现在——他们在哪里?”

    她没有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她问的是“他们在哪里?”。

    为何还执拗地相信着他们还活着呢?法律上七年音讯全无便以是正式的死亡。二十年的杳无音讯,吉格蒙特仍旧抱着残留着童真的最后一丝幻想期冀着那些童年的伙伴和伙伴之中的他还活着。

    “维丽尔。待机。”

    格里梅尔命令道,闪烁着威胁光晕的维丽尔毫无滞涩地将长镰背在后背。转身站定,身上的数据灯在快速闪烁几秒钟后悉数熄灭了。她的双眼也在吉格蒙特的记忆中第一次闭合。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未见过维丽尔或齐诺有着眨眼的动作。

    “就在你面前。你难道没有猜到么?”

    吉格蒙特内心中仅有的幻想消失了。她踉踉跄跄地走到牢壁的面前,双手狠狠攥住了铁笼。

    “其他的人呢?”她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黑暗的问题。

    “失败了。几百个人中,只有两个成功了呢。你现在都已经见到了,他们可以说是幸存者——”

    “混蛋!!——”

    吉格蒙特用仅存的力量击打着笼壁,嘶哑的声音响彻狭小的囚笼。“这算是活着?!这算是幸存??!!——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把答案还给我!!”

    格里梅尔面对着吉格蒙特的愤怒,没有一丝的畏惧和退缩。甚至连她的反应,似乎都早已被他掌控。

    他叹了口气,“你已经拿到答案了,还需要我给你什么呢?”

    吉格蒙特抓着牢壁缓缓地软了下去,她低着头颤抖地问道:

    “她——”她指了指维丽尔,“还有那个叫‘齐诺’的机械人……他们的,他们的……他们的原型。是谁?”

    格里梅尔默默地望着她的眼睛许久。

    “这是绝密,我无权告诉你。”

    “绝密?!”吉格蒙特歇斯底里地小声呻吟着。“你是,你是这里的——”

    “我不是什么领导。我只是一个科学家罢了。”格里梅尔转身准备离开,顺便命令维丽尔开机。不到三秒钟,维丽尔便恢复了日常的状态,紧紧护在格里梅尔身边。

    “只有总长阁下有权将绝密资料解密。我虽然背叛了奥尔卡,但是不想永远背叛下去。哦,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识时务的话,那么你就明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无法离开这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是嗜杀的人,而且,你很快就可以和你的伙伴们在这里团聚了。在我失败之前,你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并且还可以获得一定的自由。请您谨记,十字旅团总长阁下。”

    说完这话,格里梅尔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将吉格蒙特一个人丢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中。

    她衷心不希望贝尔、韩立泰他们像来时那样鲁莽地再度突入防护圈。单单是齐诺或维丽尔一名机械体就不是他们能够轻松对付的,如果两个人一起上阵的话,以他们的性格。不死掉几个人他们绝不会选择投降。

    她衷心希望他们能够秉承着十字旅团的一贯作风,熟谙牺牲的意义和价值,从此断绝营救她的希望。然后尽可能快地选出一名新的十字旅团总座——只是失去一名总长,远远不会令十字旅团伤筋动骨。

    单调的叮叮声久违地响起。力量被不断抽取已经令她的感知甚为虚弱,不过这点声音依旧令她强打精神。

    是格里梅尔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许贝尔他们再次突破入实验室也无法找到她的踪迹。甚至连战斗的音讯也传递不到这里。与外界没有信息的交流,甚至连前来给她送饭的工作人员也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一切都被孤立。而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如果陷入了彻底的孤立状态的话,那无疑最终的结果便是精神的死亡。

    慢性处死的过程令久经死亡考验的吉格蒙特也不禁脊背发寒。

    连续一周的孤独已经令她时常出现幻觉和幻听。她在半梦半醒的模糊意识中。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格里梅尔还没有捕捉小孩子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那时还有自己的伙伴和是自己憧憬爱慕的男孩,一切都平凡幸福地像其他地区的所有孩子一样。

    齿轮城郊外的街道上,她拿着打算还给他的小剑站在一滩血迹前吓呆了的镜头不断地浮现在她的记忆里,折磨着她的神经。一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精神的力竭已然十字旅团的总座陷入的崩溃的边缘。

    “defendersystemunlock!”

    这个声音是个小孩子的声音,这本身就是对她无上的救赎。一连多日未曾听过真正的人声,即便是自己不明的语言,也令她的视野瞬间清明。

    鲁提站在她的面前,可爱的样貌令吉格蒙特心头一暖。但是这一令她感激涕零的场面瞬间被隔着牢笼站在她面前的齐诺所打断了。

    “你来干什么?”

    齐诺一声不发,从口袋中摸出的那柄小剑。

    “!!”吉格蒙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尖叫,毫不犹豫地伸手从齐诺手中夺回了它,“你!——你为什么还给我!”

    随后齐诺的话令她心头巨震。

    “我……我认得它。”

    “什么?”

    “所以,我应该认得你才对。过去的我,身为人类的我。”外表年龄被固化在不到二十岁的齐诺用机械体平板的声音回答,“我请求你,帮助我,找回我原来的记忆。每天只有训练和厮杀的日子,我想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种生活方式。”

    吉格蒙特感觉到内心的一种奇异火焰瞬间燃烧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了力气。高傲地站起身,对他朗声问道:

    “你愿意背叛格里梅尔,为自己的自由和信念战斗么?”

    十字旅团总座在问出这样的话语时,便知道回答者只有一个选择。

    “我愿意。我想成为我自己。”毫无犹豫。齐诺抓紧了手中的能量剑,“我能带你离开这里。只有我有这个能力。但是。格里梅尔有应急清除我记忆的保险程序在手,我必须趁着我还是现在的我的时候战斗。请抓紧时间。”

    齐诺一挥手。限制束缚吉格蒙特多日的能量束缚法阵登时失效,突然回涌的力量一瞬间令她眩晕着跪倒在地,几秒钟后她的大脑才恢复清明,抓着匕首缓缓地站起身迈出了牢门。他一直等待着吉格蒙特周身的力量恢复平定,才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请跟紧我,我的影像不要消失在你的视野中。”

    警报声当即大作,面前的牢门打开了,齐诺伸手将她的匕首还给了她。

    “鲁提,抓紧我的肩膀。”

    能量剑刃呼啸而出。蓝白色的电光顺着极易导电的金属墙壁一瞬间摧毁了周围一切限制法阵和监视设备。在极为熟悉这里环境的齐诺的带领下,吉格蒙特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原来如此多余,她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愣愣地跟在齐诺的身后看着他将阻挡他们的一切机械战斗装置拆卸一空。

    就这样一层层地穿过迷宫一般的金属走廊,分明是悬浮在天空之城上方的实验室却想不到有如此复杂的内部结构。之前获得的情报瞬间被颠覆得一干二净,吉格蒙特在恍惚中的迷茫感里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女孩,正在无助地跟随在齐诺的身后。

    真的是……好奇怪的感觉?已经多年没有将自己置于弱者的位置,便忘记了依靠别人的感觉了么?久违的屈居于弱势的安全感令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自己的双亲和很多朋友都在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也是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普通人吧?

    “如果——他还在的话……”

    她的喃喃自语淹没在了周围的混乱声中,吉格蒙特发现齐诺胸口处的能量触发器并没有发出工作时的光亮,难道说能量触发装置是有时限的么?

    茫然地跟在齐诺身后。不到十分钟,途中摧毁了无数的法阵和战斗装置后,周围的金属墙壁终于偶尔地露出了一些小玻璃窗。透过玻璃窗。无疑是来自于平流层纯净的只剩下天空颜色的纯蓝。

    一瞬间她甚至被感动得想要流下眼泪,生活在阳光中的生命。对于太阳的珍重,只有她这样久别白昼的囚徒才能体会。手中的匕首在身边快速地划动着。将溅起的碎片纷纷拨开。

    尽头的通道已经闪烁出了象征着自由的亮光,但是这一刻,齐诺忽然定住了。仅仅趴在他肩膀的鲁提用同样严肃甚至是畏惧的目光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齐诺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心口处的能量触发器,瞬时间金色的能量逸散布满了他机械化冰冷的身体。能量剑释放出了一阵蓝金色的电芒,周围的空气因为被电离而发出了臭氧刺鼻的腥味。

    高高的金属墙壁一侧,一个巨大的缺口轰然炸开。露出墙壁虬曲的钢筋和电路相互触碰着发出着刺耳的噼啪声,阴暗的角落里,电子屏幕的背景中释放出了鲜红色的光,标准得如同钢琴校正般的脚步节拍缓缓从缺口处响起。

    鲜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对命运的绝对服从,齐诺心中无理由地一紧,手中的能量剑更握紧几分,刀刃指向了自己唯一的同类。

    “根据你所表达出的动态及数据分析,你现在的行为无疑符合于‘背叛’的定义。”

    齐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盯着维丽尔的眼睛。片刻后,那最深处令曾经令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去产生联想的,可以称之为“人性”的光不见了,那无疑与她过去几日的记忆一同消失。

    现在的维丽尔,又是一个自己过去感觉毫无变化的维丽尔,一个只有现在积攒了足够人性bug的自己才能察觉出变化的维丽尔。

    长镰机械而极具效率地举起,亮银色的致密能量随着她心口处的能量触发器的点亮而愈发耀眼。

    “齐诺,那是‘全开型能量触发器plus2’,有着四百秒的能量触发时间……如果,等到——”

    “我知道。”齐诺伸手让鲁提从自己的肩膀上落下,放到了吉格蒙特脚边。

    “如果不在三百五十秒内击败维丽尔,我就失败了,这些珍贵的记忆也一同被清除了,不是么?”他坦然地向自己询问道,然后转向了维丽尔,“对不起,十一——维丽尔,如果你能够体会到我的感受的话,你就能理解我的背叛。”

    “强制执行记忆重组程序,请四十六号配合。”

    齐诺和维丽尔的表情几乎是同一时间变得木然,旋即能量在加载在自己双腿上的推进装置急速凝聚,强大的风压令吉格蒙特都不得不后退几步,待到她再度睁开双眼时,金蓝色和银色的风暴已经混杂在了一团,混沌的电光所释放出的能量令她汗毛乍起,偌大的空间几乎整体都已被两人的攻击所释放的强电场所电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帮忙,但是从两人几乎早已熟透对方攻击套路的战斗来看,两人之间只会是完美的平局,直到齐诺因为触发器的持续时间终止而落败。

    吉格蒙特顿时知道了时间的持续只会带来劣势,那样的话她所加入的战局就变得必不可少。但是从两人密不透风的战圈来看,她该如何介入呢?

    “当心,吉格蒙特小姐!!”

    小心地躲在角落中的鲁提突然尖叫道,吉格蒙特刚刚想要迈出的步子停下了。

    “空气中的电场太密集了,如果您动作很大的话会引起很严重的跨步电压!您现在最好不要动!”鲁提焦急地说道。

    吉格蒙特即便知道这点,如果动用起自己全部力量的话应该可以驱散电场的影响。但是首先且不提自己的介入是否对齐诺的战斗介入有利,再说因为脱离束缚法阵影响的她此刻的状态也相当不佳,离自己的完全状态还有着很大一段差距。理论上巅峰阶段的自己拼命才能够稍稍阻挡片刻的维丽尔只要将小部分注意力集中在现在虚弱的自己身上,恐怕都不会有一个稍好的结局。

    如果齐诺为了他的记忆而因为她稍稍分心的话,后果更是——

    齐诺……是为了她本人还是她脑中有可能与他过去有关的记忆才去保护她的呢?如果她只是为了记忆,那待她的价值用尽后,以程序般单调效率模式生活着的他会不会对她弃如敝屣?

    ——但是至少,她需要把握现在。只有他才能够救她出去,打消她的朋友因为她所受的折磨和自己冲动产生的威胁。

    维丽尔是机械体,她唯一的弱点就是不懂得用人的战斗方式去思考。以十字旅团的话来讲,就是不懂得牺牲的意义。

    “齐诺!她不懂什么叫做等价交换,什么叫做牺牲!这是你的机会!你足以在剩下的时间内完成的机会!!”

    鲁提惊讶地望向了吉格蒙特,吉格蒙特双目紧紧地锁定着两人的战圈,同时小步地跳跃躲开跨步电压的威胁。锋利的金属碎片四处翻飞,强大的能量干扰甚至令行将打算进入他们周围十米范围的自动机甲无法正常运转。

    吉格蒙特的声音转瞬间消失在电火的噼啪声中,她紧张地等待着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告知而发生的战局变化。不知道是否将自己的信息透过震耳欲聋的电火花声的吉格蒙特紧张地等待着,杂糅成一团的金蓝色和银色仍旧不分彼此,时而溅散开去的刀刃之光将尘土飞扬的一层大厅更增添了几倍混乱。

    “鲁提,机械人的战斗中,是不是有一条决不允许他们攻击彼此的能量触发装置呢?”

    鲁提一惊,当即获得答案的吉格蒙特立刻扬声道:

    “我知道你无法攻击她的能量触发器!!但是,你若是有记忆、有情感的人的话,那你就能做到!”

    变动立刻发生了。(未完待续。。)

第九卷第十四章

    一瞬间,精神极度集中的吉格蒙特的思想中,面前的世界变慢了。短短的瞬间被拉长到了几秒钟,她清晰地在电光火石中看到了齐诺巧妙迅疾但是有迹可循的攻击轨道被他强行改变,脑海中的主观能动起了作用,能量剑刃点向了维丽尔的心口,金属的剑身尚未触及闪烁着金光的晶体表面,强烈的能量压力就已经令它迸出了条条裂纹。

    自始至终未路露出过半点神情的维丽尔竟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她的攻击顿时一顿,但是她恢复了速度显然比齐诺更快。长镰回收,沉重的镰刀向前扫去,狠狠地击中了齐诺刺向他心口握剑的手腕,他的手腕被顶回到他的胸口,巨力转瞬间作用到了他的全身。吉格蒙特甚至看到了齐诺自己的手腕击在胸口处时肋骨的凹陷——

    “齐诺!——”

    他的名字,是齐诺么?

    他认得你,你应该有他的名字的。

    告诉他的名字。

    她自己内心深处突然对自己那样说道。

    “你究竟是谁,齐诺……从你外表年龄来看,你跟我不应该是一个时代的人啊……”

    齐诺的身体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倒飞而出,就连吉格蒙特也只是将将躲过他因为速度而破坏力巨大的身体。

    轰隆!!——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撞在了坚固的金属墙壁上,土块四溅,金属翻飞。齐诺无助地从墙壁的大坑中落下,身前的数据灯闪烁着过载的警告信息。虽然一旁的维丽尔同样状态也濒临过载。但是胸口的触发器闪烁的频率却已经紊乱。

    “第二目标确认,执行强制关机程序。”

    “什么?”

    维丽尔站在碎石堆积而成的高出。一道极度凝聚的水元素光束电射而出,目标直指吉格蒙特身边的鲁提。

    透支着自己能量的齐诺在这一瞬间再度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他举起已经变形的右臂直接挡向了那道足以洞穿他机械肢体的攻击。

    维丽尔的数据库中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她的数据资料来判断,这位完全可以替换的附加程序调试器绝不值得四十六号用这样的方式去组织她的攻击。一瞬间她的视觉信息无法与她的思考同步,短暂的停滞对于齐诺的高速运动已经是足够的机会,他用尚完好的左臂一把抓住鲁提,以被击飞时同样可怕的冲势迎向了维丽尔。

    能量剑当胸穿过,被贯穿的能量触发器最后疯狂地闪烁了几下暗了下来。维丽尔露出了无比人性化的痛苦表情,甚至丢掉了手中的长镰,用双手捂住了破损而露出内部微管结构的心口。

    血液循环系统已经被摘除替换的维丽尔遭受这一击不会致命。但是能量触发器被毁已经令她再无法击败齐诺。

    “啊!……”维丽尔痛苦地蜷缩在地面,心口的贯穿伤迸散着细小的电火花。

    一瞬间,吉格蒙特看见了齐诺甚至想伸手将挣扎着的维丽尔扶起,但是犹豫过后他终究没有选择这样去做。

    “走吧。”齐诺关闭了触发器,高热的能量触发器令他心口周围的金属护甲都有了软化的迹象。

    最后的金属走廊尽头便是通向通天塔的出口,那里同样是黑色之翼天空之城实验室的总结界的边界。迈出这已经被破坏的结界缺口,便是久违了半月之久的自由和阳光。

    “呃——”

    如果能够有什么来形容此刻齐诺状况的话,那么无疑便是电影的停帧。一切动作瞬间静止,连他的五官已然与人类无异的生动表情也被生生定格。

    “格里梅尔?”

    吉格蒙特的内心瞬间变得冰冷。作为这里最大王牌的设计者,格里梅尔无疑掌握着在极端条件下强行命令机械体甚至使之强行自毁的手段。

    “唉——齐诺,看来你对我隐藏得很好啊。”格里梅尔叹息道,手中抓着一个老式的控制面板。魔法阵投影出的控制屏幕正被他熟练地操纵着,“蓄积了那么多的错误,才被我发现。真是我的失职啊。让我为你清除那些无用的记忆,为你摆脱烦恼吧!”

    第一时间。吉格蒙特没有选择抽刀攻击在高高的平台之上结界之中的格里梅尔,而是凑到了静止的齐诺耳边。

    她用力地抓住了胸口的小剑。缓慢而坚决地说:

    “亚历山大.格罗姆。这是你的名字,而你之所以记得我,是因为我是你喜欢的人。”

    已经渗透了齐诺虹膜的鲜红色瞬间退散,他挣扎着移动着自己的肢体,行将摔落的能量剑再次被他狠狠地握在手心。

    “吉……吉格蒙特——”

    嘶哑的声音从人造的声带中响起,仿若是忽然突破了某道障碍,他猛地用能量剑刃刺向了自己心口的能量触发器——

    “那是,原来那就是控制核心啊……”鲁提喃喃地在齐诺肩膀上自语道。

    “吉格蒙特.利兹维茨!!我认识你!!——”

    在已经被驯服了二十余年的感生态半机械体的口中,猛然爆发出了只有人类才会发出的绝吼。

    格里梅尔手中的遥控法阵冒出一股轻烟,在火光中缓缓消散。

    “我们走!”

    远处的亮光中,被齐诺自己切掉了能量触发器落在地面,发出着衰弱的黄光,终而寂静。忽然涌出的十字旅团特战小组将相互搀扶着离开的吉格蒙特和齐诺紧紧包围在内。

    高处的格里梅尔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挣扎地站起的维丽尔望着不远处举着武器对准自己的十字旅团一众,残留着痛苦表情的她慢慢转身消失在结界的彩光之中。

    位于科特索尔行省南部的城镇迪米在黄昏的柚色光芒中似是被漆上了一层细腻的清釉,洋溢在奥西利亚腹地特有的淳朴民风融化在半暖的微风中令有幸呼吸它的人感到格外安详惬意。

    迪米最为亮丽的一道景色便是她那纯木质结构的房屋。从城北的钟楼到城南的博物馆,几乎每一座醒目的建筑都是由坚实的红木和厚重的楠木经由榫卯结构拼凑而成。在简单的搭配中流露着无比牢靠的安全感。

    木香穿行的小道间,两位魔族急匆匆地走下了马车。不时间对照着手中的地图,同时困惑地打量着周围的分外混淆的标志牌。

    之所以称他们是魔族的原因就是他们并无意遮掩他们背后最为明显的魔族翅翼,深色的翅翼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薄弱,翼膜下的血管令它带上了一层紫色的色调,再透过银色的绒毛,在柚色的柔弱光辉下将一切锐利的气息和气地遮掩下去。

    黄昏后的时辰让下班回家的居民们略有拥挤地穿行在古色古香的巷道间,两个魔族的出现令周围不少人族驻足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不过显然被注视者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面对人类的好奇心。留着红色长发的少年不时间用带着点无奈地微笑向周围的行人示意,而在他身边的女孩则一脸高傲地侧过脸去,似乎刻意在回避与身边的伴侣间的关系一般。

    “你就是这样,才耽误了时间。”

    忍让了几分钟后,马斯特玛不声不响地拉住洛维安的手腕,在翅翼的作用力下瞬间将他拉出了周围人类的视线。

    “我好歹好说还算是半个人族——”

    “地图给我!”马斯特玛没有搭理洛维安的辩解,劈手从洛维安怀里夺回了地图册,望着面前高高的六角楼,她简单地比对了一下周围的建筑。思考了好一会后才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清水阁十一号……已经很近了嘛!”

    朝着东方走去,不到一百米,洛维安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马斯特玛耳朵抖动了一下。

    果不其然,在她的新家周围。被她隐秘地设下了一个监测法阵,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谁与她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但是无论是作为黑色之翼的创始人或是曾经的翼魔族至尊。提防毫无来由的威胁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习惯。

    在铺洒满金子般的阳光的背景中,奥尔卡.艾维.塞班斯万穿着黑底白花的围裙。叠着双手微笑地站在房门口等待着来访的两位。

    这是他们从未所见的奥尔卡,温婉柔和、笑靥如水。锐气和傲岸——作为军团长的一切似是从不属于她。她真的做到了就像她在哭泣中想要的一样,倔强地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孩子。离别、等待、放弃、背叛……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五百年的风雨飘摇随着她认同自己放弃黑色之翼的责任而铅华洗尽,她的外表虽然依旧保持着豆蔻少女般的清丽年华,但无论是谁看到那双紫眸中的万点星光,都不可能认同她真如同外表一般清纯天真。

    灵魂的沉淀将清澈留于生命之上,便是冬季暖炉旁的沧桑安详。

    “奥尔卡……”马斯特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怎么——”

    “欢迎。”她温和地冲着他们招招手,“斯维尼!出来,别躲在屋子里哟!”

    平淡的房间被奥尔卡一人装点着充满了翼魔族的风格——全木质的地板和天花板,粉刷成木色的正厅墙壁上挂着一双交叉的细剑。在门后有一枚小小的翼魔族图腾。

    在门口脱下鞋,奥尔卡高兴地将他们领向了客厅。在她的催促下,斯维尼有点胆怯地从他的房间露出头来。

    看着这个约莫十岁,长相极为精致与记忆中儿时的斯乌别无二致的孩子,洛维安和马斯特玛都愣住了。

    “过来啦!”

    “嗯……妈妈,他们是谁啊……”

    斯维尼和他们同样以传统的跪坐姿势坐在了红木茶桌的另一端。柠檬茶的香气飘散在小小的房间中,更体现出了几分淡雅别致的味道。

    “说话不礼貌哦。”奥尔卡微笑地指责道。

    “是……妈妈的朋友吗?”

    “不是的,”奥尔卡摇摇头,“他们是妈妈的家人呢。他们和妈妈们一样都是魔族。不过他们背后的翅膀不像我们一样可以隐藏起来——这个是洛维安,洛维。让维尼叫你叔叔没问题吧?辈分摆在这里嘛,这个。你叫玛菲阿姨就好。”

    “嗯!”也许是感受到了同族之间的亲近,小斯维尼很快地就对这两位血月族裔的长辈亲近起来,虽然奥尔卡教给他的称呼令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有点哭笑不得,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这里温馨的气氛。

    “学习去吧,别弄得作业没有写完让老师责备。”几分钟的寒暄后,奥尔卡让斯维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斯维尼眨着清澈的紫色眼睛点点头依旧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洛维安的翅膀,然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奥尔卡在桌子的另一侧低着头望着锃亮的桌面。白色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最后马斯特玛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奥尔卡。”

    “嗯。”

    “还好吗?”

    “还好。”

    “生活没问题吧——你的收入是?”

    “奥尔卡在黑色之翼时有自己的私人账户。虽然为了避嫌转走了一部分,但是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奥尔卡抬起头,端详着两个人的面容,“真的好想让你们和奥尔卡一样,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城市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区中买一栋普普通通的房子,和大家住在一起。每天工作回来,看着你们的孩子和斯维尼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没有什么过去,也没有什么责任地默默无闻地生活一辈子。最后躺在一个不到一百年就会风化的墓碑下面,没几十年就被所有人忘记了。多好啊。”

    她拖着自己的下巴,一次一次地望着两个人的脸。马斯特玛微微低着头,有点虚心地躲避着奥尔卡的注视。然后忽然就落下泪来。

    “对,对不起——”

    奥尔卡伸出手来,之间是一小团灰色的火焰。在她巧妙的控制下正好蒸干了马斯特玛的泪水。

    “谢谢你们来看望奥尔卡。其实,在之前。奥尔卡还有点担心弗朗西斯会不会过来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奥尔卡恐怕也会词穷吧。放弃了黑色之翼。甚至放弃了复兴魔族的所有责任,一心一意地想要让斯乌回到奥尔卡的旁边——都是那么负责任的你们,不喜欢的吧?”

    洛维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没有直视着奥尔卡的眼睛。

    “奥尔卡,你不知道我是多想和你一样一直用孩子气的态度去面对生活。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玛菲的侧脸,我真的想趁她不注意带她和雪沫远走高飞,谁都不告诉——但是它就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每个魔族之间都是不同的,我过去背叛了自己的族人,我本来能够让更多的族人们活下来,却因为自己复仇的执念而送了那么多同胞的性命,更让信任我的人痛苦了那么久。我想我自己不可能在撑得住第二次背叛了,所以,没能满足你的希冀,我应该说对不起。”

    奥尔卡眨着漂亮的眼睛,伸手按在了洛维安的肩膀上,没有让他躬身道歉。

    “再过一段时间,奥尔卡会去南边杀人。那个时候,斯乌就能回来了,而斯维尼奥尔卡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体,成为奥尔卡家新的一员。你们不喜欢奥尔卡到处杀戮,但……奥尔卡停不下来啊,奥尔卡向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这之后我会最后一次搬家,地址不会告诉你们的,但奥尔卡会和斯乌斯维尼一起不时地去看望你们。奥尔卡也很对不起你们,因为洛维和玛菲,你们也对人类有了不同的看法了吧?不管是什么生命,都应该尽可能地幸福地活下来。既然都对不起对方,那么就忘掉它们最好了。”

    奥尔卡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玻璃壶,续满了洛维安和马斯特玛手边的杯子。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一次决定了数以万计的人类的生死。

    “终于说到了些严肃的话题呢,注意小点声哦,别让斯维尼听见呢!”

    “虽然你只将你的地址告诉了我们,但是……如果有真心人的话,恐怕还是能够找到你的。告诉我谁可能威胁到你。”

    奥尔卡摇摇头,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谁都有可能,在斯乌回来之前一切都是威胁。无论是因为过去还是未来,总会有人找奥尔卡的麻烦的。虽然现在,我可以和斯维尼的力量产生共振,一般的四级对我威胁不大,但是如果是五级呢?奥尔卡究竟还能不能够保护斯维尼和他灵魂深处的斯乌呢?奥尔卡很担心啊。”

    马斯特玛用力地将盛着柠檬茶的杯子按在了桌面上,坚决道:

    “住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保证没有人能够轻易抢走斯乌!”

    奥尔卡苦笑着摇摇头,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纤细手指梳理着自己散开的银发,手边的兔子玩偶孤单地磨蹭着她的衣角。

    “与其躲开威胁……奥尔卡更不想看到她背叛的那些人啊!”她迅速地擦过自己的眼角,没有让人看见她流出的眼泪,“有你们关心,真好……可是,奥尔卡已经因为关心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不要……继续了……”

    沉默又一次来临,三个魔族缓缓地喝着手中的柠檬茶。茶香依旧氤氲在并不宽敞却明亮的居室内,既不因为继续腾起的蒸汽变得更加浓郁,也不因为逐渐冷却的温度而变得清淡。窗外的晚霞在殷红之后逐渐向暗色隐去,奥尔卡抖了抖围裙,站了起来。

    “留下来吃顿饭,在奥尔卡家留一晚,明天再道别吧。”

    说罢奥尔卡打开了门边魔法灯的开关,稳定的白光将窗外的黑暗阻挡在外,给这里带来了温馨的安全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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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卡拉迪亚大陆。这里,血与剑上演着一幕幕壮丽的史诗。 你看,那林立的旗帜召唤者人们战斗;你听,那嘹亮的号角激励着人们拼搏! 卡拉迪亚的传奇,正是在一幕幕悲欢离合中不断发展起来的。 千年来,这里勾心斗角,物欲横流;千年来,这里烽火不休,群雄割据;千年来,这里英雄辈出,悲喜交织。 卡拉迪亚的传奇,正在上演;卡拉迪亚的血与剑,仍在继续...... ———————————————————骑士悲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骑士悲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骑士悲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