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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火器称王全文阅读

作者:顽城     明末火器称王txt下载     明末火器称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瓦塘之战

    金士麒在桂平停留了两rì,便与吴永博同领船队向郁江上游进发。

    目的地:贵县。

    这是一次例行的运输任务,水营出动了10条河运船,同行的还有30多条运粮民船,总计装载了数千石的米粮盐肉酒水,足够万人规模的部队一个月的给养。

    一条大江波浪宽,两岸竟是一马平川。

    金士麒坐在船头,吹着煦暖的和风欣赏大好河山。只见南北河岸上山村星罗棋布,田间阡陌纵横。郁江和浔江平原有良田百万亩,是全广西富庶的区域,真叫人垂涎啊。金士麒不仅赞叹,平畴一望天豁岚空,不意万山之中,竟有此旷荡之肥田沃野!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战争肆虐过。

    胡扶龙去年起兵之后,附近几个州县闻风而动,各山各峒的蛮民都来依附,最多时聚兵马三万。那山村田园半数遭焚毁,肥沃的田地被撂荒了整整一年,已是杂草丛生兔走鹰飞。柳州水营船行数rì,岸上经常是数里不见人烟,只留下一处处战乱的痕迹。

    真让人心中酸楚啊!

    这一路上,金士麒做足了自身的安全保障工作。无论行舟、露营都万分谨慎,大热的天也穿着锁甲,身边还常备2名持盾牌的亲兵。

    范江荣送来的那份关于浔州卫的密报,让他深感严峻。

    他上次来浔州,浔州卫蔡文豹就给靖江王爷当了走狗,又是抓人又是剁手。若不是后来其自家后院起火、被胡扶龙偷袭。那厮说不定也会对金士麒下手。

    虽然范江荣的密报中语焉不详,但金士麒深信。他要跟姓蔡的真刀真枪地干一次了。

    ……

    六月六rì,水营船队抵达浔州西部的贵县。

    那贵县就矗立在郁江北岸,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子腥臭气。

    那是战场的气息。

    胡扶龙去年兴兵时便攻克了这座县城,随后又被浔州卫指挥使蔡景焕父子夺回。之后便你来我往鏖战了几十个回合,兵民死伤数以万计。于是那城外田野之中血肉陈叠,变得无比肥沃。

    直至上个月,何玉九率领的北路大军追着胡扶龙,打得他节节败退。这贵县才彻底解围。随后广西总兵纪元宪也率领东路主力抵达这里,如今的贵县已是大军云集。

    柳州水营抵达贵县之后,各船都忙着卸货交接,金士麒就去参拜广西总兵纪元宪。纪元宪正在指挥他旗下各部队向南突进。那总兵堂中摆着硕大的地图,上面插满了小旗子:桂林右营、浔州营、广州前营、肇庆营、雷州营……正汇集成一只漂亮的“左勾拳”,凌厉地打向贵县南方的胡贼聚集区域。

    纪元宪与金士麒没有什么客套话可说,直接派了一项任务给他。

    “瓦塘!”

    纪总兵指着郁江上游的一处小镇。然后把“柳州水营”的小旗子插了上去。

    金士麒顿时有一种被强行按倒的感觉。

    那个小镇是郁江南岸的一处要地。据前方传来的消息,来自广东的兄弟部队——雷州营已经突入此地,胡贼兵马正溃不成军四下逃散。纪元宪命令金士麒去瓦塘镇建立一个“前进基地”,修造码头和粮仓。

    金士麒得令之后,次rì清晨便出发了。他率领的仍是那10条河运船、50名私兵和一支“暗箭突击分队”。柳州水营的工兵大队正巧也在贵县,金士麒便带走了一个中队100人。还有满满几船的材料设备。

    这一次虽然是在“安全区”执行“建设任务”,金士麒仍命令士兵们带足弹药。因为老冤家浔州卫就在那一带作战。

    ……

    船队逆流而上,次rì傍晚才抵达瓦塘镇。

    那是南岸的一座小镇子,或者说是一大片农舍。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

    远处青山上映衬着霞光,连绵的翠竹掩映在朦胧烟雨之中。近处的稻田如波涛翻滚。三三两两的农人缓步归家。低矮的房舍,白墙青瓦,草垛谷仓相互掩映,道道炊烟在雨雾中腾起,一群孩童正在江边戏水嬉闹。

    路口有一座闲置的屯堡,除此之外连城垣都没有。一切都散发着闲逸祥和的田园气息。

    水营船队缓缓靠近河岸,便有些乡民们遥望他们。大船在陈旧的木码头上接连靠拢,孩童们便欢叫着奔过来。

    金士麒令人上岸询查,此地确实是瓦塘镇。村民说前rì有一小队官兵来过,抢了几只牛,又推翻了几个婆娘之后就走了。金士麒便下令泊船上岸,他派出“暗箭部队”向东、向北搜寻,又派了千总吴永博去见本地的里正乡老。他自己则带领大队进入屯堡。

    在金士麒的地图上,这座屯堡本应驻扎着奉议卫的一个百户所,编制几十个户世兵,守着几条破船。但时至天启年间,这里早已兵去堡空。堡内的几处房舍都塌了,变成了一堆堆的碎砖乱石,住满了毒蛇和田鼠。外墙虽然没有塌陷,但墙头也破损不堪,像是被啃过一遍。

    水兵开始清理屯堡,准备安营。他们抓蛇抓田鼠,开膛,削皮,炭烤,红烧,香气四溢。没多久,便有乡民来贩卖酒食、水果、鲜鱼,还有人牵了鸡鸭,还有人捧了一罐子红糖向金士麒推销,不甜不要钱。此处民风真是质朴和善。

    金士麒又翻开他的宝贝地图。这地图上标注着军情司探查的信息,记载着这镇子西头有个佛寺,寺中有一座高达五层的木塔,可以遥望十几里的距离。他便带上半数的私兵和随从进了镇子。

    镇子里都是低矮残损的木头、竹子房屋,歪七扭八的泥路上屎尿遍布。脚踩上去咕咕作响。巷子里猪狗奔行,此起彼伏的鸡鸭鸣叫、幼儿啼哭、女人嬉笑。倒是一片温馨的生活气息。

    忽然间,好像听到了箭矢入靶的砰砰声!

    士兵们有些紧张,金士麒却下令息声,悄悄地绕行过去看。

    镇子zhōng yāng的空场上,几十个汉子们正在练习弓箭。都是着上身的乡民,他们说笑喊叫,比比划划,好像有人还在比试箭法。在这个时代。村村都有团练和民兵cāo练兵器,这倒是不稀奇。眼前这些汉子shè箭水平倒是不赖,有些人可以一边小跑着一边shè击20多步远的靶子,竟能上靶五六成。

    金士麒看了一阵子,忽然觉得不对头。

    那些汉子们的发式很奇怪:有披头的,有剃发的,有扎辫子的。竟都是些蛮族。

    “你娘!”金士麒的心开始狂跳。这镇子不是被广东兵仔搜查过了嘛,怎么会这样……太不负责了!

    他身边的亲兵旗长老白的脸也变得煞白,一看就是生气的样子。老白低声道:“将军,他们好像是贼子啊!”

    金士麒连忙领着他们向后撤,到了僻静之处,立刻掏了燧石火镰点了火绳。他的私兵大多数都是少年娃子。10个拿长枪,10个持火铳。少年们也明白事态很紧迫,有人便开始哆嗦。

    私兵们正鼓鼓捣捣点火绳,路口那边突然奔了两个赤身的汉子,手里都提着砍刀。他们哇啦哇啦地狂奔而来。刹那间的对视,两边人都愣住了……

    爆发前的宁静……

    刹那之后。两个砍刀汉子转身就跑。“明火铳,示jǐng!”金士麒低吼着。

    旁边立刻一声铳响!

    紧接着,镇子zhōng yāng也是“轰”地一声爆响。随即那火铳就如蹦豆一般乍起!“是吴千总!”金士麒下令,“迎上去!”

    镇子里立刻就乱了。到处哭喊、奔跑、尖叫、猪飞狗跳,紧接着又传来火铳声,还有那隆隆刺耳的手雷声音。

    刚才吴永博去见本地的首领,他只带了20个水兵,恐怕陷在里面了。金士麒估计敌人并不会很强,便带着人循着手雷声音往前赶。他们闪过一片街口,前面突见十几个贼兵正背对着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握着弓箭和砍刀正在埋伏。

    这边立刻丢出几个手雷,爆炸之后立刻冲杀过去。少年私兵们齐声呼吼着,长枪便接连戳出。枪尖插入皮肉的感觉如丝般柔滑,鲜血奔涌如红宝石般闪亮,戳断肋骨震得手臂发麻,戳在胸腔里却被那那贼子抓住枪杆子厮打翻滚,眼看着又是一根长枪斜刺里插上去,又有人跳上来用盾牌砍砸。处处哀叫声、喊叫声、咒骂声声声不息,枪杆、铳管、腰刀乱舞!

    少年私兵们大多是第一次上阵杀人。铳刺从贼子胸口拔出来,一股子血立刻窜出来洒满了脸。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手哆嗦着连火铳都握不住了。

    紧接着,吴永博带着十几个水兵冲了出来,他们身上都鲜血淋漓。他见了金士麒,便指着后面喊道:“被骗了,老子差点遭了道!”

    “嚓!”金士麒怒吼。“对方什么人?”

    “嚓!不知道,但人很多……我死了好多兄弟!”吴永博又往后看看,可惜再没兄弟追出来。

    “先回码头。”金士麒立刻下令,“绕着走!”

    现在队伍中汇集了40人,简单地排了队序便往南边赶去,一路上遭遇了几轮突袭。那些贼子们不停地从巷子里窜出来,被迎头打翻在地。后面成群地追赶上来,这边就丢手雷过去轰杀一片。还有贼子站在屋顶上向下shè箭,水兵们就三五杆火铳一起对shè。斜刺里又冲出几个持盾牌的来,这边就五六杆长枪一排地戳上去!

    一路奔行,一路上不停地死伤。有水兵和私兵摔倒在地,军官就一个耳光打过去,“行不行!站起来!”

    你若是能站起来,兄弟们便拖着你往前跑。

    你若是站不起来,兄弟们就补一刀,不让你活着落入贼手。

    几乎每一轮遭遇战,便丢下三五个兄弟。金士麒也亲手割了一个喉咙。

    他眼看着那少年血流滚滚地软倒在自己的手里,他忍不住泪水滚滚洒落。这一瞬间金士麒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真是混蛋!他只是知道他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就是这孩子,十天之前他去找蓝犸报仇,他像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金士麒说我把蓝犸的闺女嫁给你,要和平,别报仇了。那孩子立刻脸红了,想拒绝却不敢,想答应却更不敢,那羞羞答答地可爱极了。

    此刻那孩子的血正从胸口、大腿、喉咙各处汨汨地洒出来,洒满了金士麒的半身。他又想到了金宝……他不敢多想,丢下那孩子继续前行。

第212章 江边遭遇

    金士麒带着水兵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冲出了巷子,前面豁然开朗!

    瓦塘镇子西边竟聚集了数百计的贼兵,正在围攻那座水兵驻守的屯堡,一时间刀光闪烁锣鼓喧天箭矢横飞。后面还有一群群的贼子躲在林子和墙角后面,持续shè箭压制屯堡墙头的水兵,前面的贼子们就顺着梯子往上爬!刚才还宁静祥和的小镇子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战场。

    远处码头边的水营船队正在释放火箭,如火雨一般一道道洒过来。但距离太远了,火箭散布的范围太大,若是阻击爬墙的贼子则很容易误伤自己人,火箭只能用来抛shè远处的贼子弓箭手。但那些弓箭手非常狡猾,他们见了火箭就会闪入隐蔽处。1秒钟的间隙就足以躲开一轮shè杀。浔州的战争已经持续两个月,这帮贼子都已经了解了火箭的特xìng。“看那边!”

    金士麒看见远处树荫下一群贼子们正拥着一位首领。那人一身黑袍,胖墩墩的很富态的样子。虽然相距甚远,但吴永博也立刻认出来——方才就是这老黑胖子装模作样地招待他,却在窗外埋伏了刀斧手。若不是听到金士麒鸣铳示jǐng,吴永博现在已经被剁成了肉馅被他蒸了包子了。

    此刻那老贼酋还没注意到这边,正在号令贼子们向那屯堡突袭,不计代价也要攻下来。那挺着肚皮颐指气使的模样,真遭人恨。

    几个水兵立刻端起火铳,瞄了一阵子又放了下来。实在是太远了!

    经过一年多的历练,金士麒的双眼已具备自动测距功能。误差低于10%。他一看便知那贼酋足有300多步,近1里地距离。如果在20世纪的战场上,随便一支普通步枪都能妥妥命中。但对于这时代的火绳枪来说,这根本就是妄想。

    但金士麒还有一丝希望:他身边一共有18支追云火铳,数量可以弥补jīng度。

    “这么做有些耍赖……但只能如此!”金士麒迅速心算了一下高度,“所有火铳,瞄准他头顶……头顶树上那棵丫杈!就是那么高,相信我没错的。所有火铳齐shè……”

    就在这时。贼子们也发觉他们了,立刻呼叫了上百人向这边冲来。那胖贼酋看见这边火铳正齐刷刷地瞄准自己,正觉得不可思议,水兵阵前已经腾起一片白烟!

    连绵的爆响!让铅弹飞一会儿……

    一里地之外,那贼酋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躲却怕来不及,正是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两秒钟之后……

    命中!那贼酋身边两个喽罗鲜血飙飞。齐齐地翻倒在地!那贼酋却依然站着,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正惊愕地瞪着这边。金士麒怒道:“嚓,我打的不是他们!”

    这一轮火铳之后,那几百贼子的仇恨都凝结在金士麒的身上。那贼酋也认定了目标向这边挥着刀大吼着。贼子们就好似一股洪水般袭来,其间刀光闪闪枪杆林立!紧接着箭矢如瀑布般洒落……

    “走也!”

    金士麒一伙儿撒腿就逃。一秒钟都不能犹豫。

    通往码头的路已被堵住了,他们只能沿着小路向北边跑。前面有人堵截,便迎头杀上。后面有人追击,最后几颗手雷也丢出去。屯堡里的大部队也正趁乱向往突袭,码头上那些工兵们也全都上了船。这一切都无法顾及了。现在只能认准方向狂逃,先活下来再说。

    ……

    天快黑了。

    金士麒逃出来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跑出多远。只在瓦塘镇北面的村庄和丛林之间绕了几圈子,终于甩脱了追兵。金士麒查点了一下人数,吴永博和几名水营、私兵军官都逃了出来,士兵们也逃出了一大半,目前总计26人,大多有些轻伤。火铳等兵器还都在,弹药还有不少,但手雷全都丢光了。

    他们认准了方向一路向西,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郁江岸边,等待着与船队的回合。

    金士麒默默无声地坐在岸边,嚼着干粮咸菜,回忆着这一天的战斗。

    金士麒带着一支建设部队来瓦塘镇修码头,这里本应被广东雷州卫控制着,至少也不应该有成建制的贼兵!没想到却是一场对比悬殊的遭遇战,这简直就像是一场yīn谋。“雷州卫!”金士麒嘀咕着这个名字,他现在已经没有愤怒了。他太疲倦了,疲倦得都恨不起来。

    他心里只剩下伤痛和愧疚感,前前后后至少有几十人死在了那镇子里和逃跑的路上,这本是可以避免的牺牲。

    ……

    不久之后,江面上忽然出现了几条船。

    天已经全黑了,月光正零碎地洒在江面的波涛之中。那些小船的轮廓都只有三、四丈长,那不是柳州水营的船。但那些船上都明晃晃地点着灯火,依稀还挂着官兵的旗号,看上去很亲切。

    金士麒便下令点起了火堆,向江面上呼喊,对面便有了回应。浔州战场上各部队之间并没有什么“黄河泰山”之类的暗号,喊的都是明语。他们从口音上就能辨别真伪,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一种独特的汉语方言:“军话”。这种军话其实就是南直隶(安徽江苏)的汉语古音。200多年前,各部军人的祖先们随太祖皇帝起兵打天下,之后被分封驻守于南北各地,编制为一处处卫所。他们口音也就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延续下来,形成一个个“语言孤岛”。那种独特的军家口音,绝不是当地山民们能模仿的。

    没多久,那六条河船就掉转船头向岸边驶来。船上兵士高举着火把呼喊着:“岸上的,是哪营的兄弟?”

    金士麒这次谨慎了。“你们先说?”

    那几条船大摇大摆地靠近了河岸,他们倒是不怕有圈套。船头有个身影挺立着。又忽然笑道:“那躲在树后的,是柳州金将军?”

    “真丢人!”金士麒暗道。他闪出半个身子,望着船上的人影,忽然间觉得有些眼熟。

    那几条船荡起桨,划开波浪,很快就触及了江岸的沙地。船头那人举起火把,“金将军,我是浔州卫蔡文豹。”

    “见鬼了……”金士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江底。

    不是冤家不对头。怕什么来什么!这蔡文豹新授了“贵县守备”,本应乖乖蹲在贵县城楼上望风。这黑灯瞎火的,他跑到这里干什么?

    金士麒瞪大了眼睛瞄着那6条小船,黑压压地坐着至少一百人吧,莫非早就埋伏在这附近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莫非,之前那场遭遇战也跟蔡文豹有关系?或许靖江王爷不止买通了蔡文豹,还买通了总兵纪元宪?真是歹毒啊!金士麒暗自发誓:以后再出航。一定要看皇历、拜岳王、祭龙神!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金士麒一边想着,一边应承着:好久不见啊……那蔡文豹就开始盛情邀请:“金将军,你身边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我载你们回营。”

    “蔡守备,不劳烦你啦!”金士麒硬着脖子喊道:“我们三百多弟兄,坐不下!”

    “怎么那么多?”蔡文豹惊呼。“方才,我们遇到了你水营的船。说是你只带了几十人逃了出来。他们正搜寻你,向下游去了。我便向上游来找。”

    “还真被你找到了……”金士麒悄悄退后两步,“罢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好。不能走!”

    “将军,到底怎么了?”蔡文豹追问个不休。很是讨厌。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伤感。”金士麒一边说着,已经悄悄退入了林子。

    从金士麒拒绝上船那一刻,他身边的水兵亲兵们也都进入了jǐng戒状态。尤其是几个军官都很敏锐,他们都知道南丹卫与浔州卫有些过节,更知道金士麒与蔡文豹曾经发生过冲突。他们就悄悄号令手下,准备迎战,或者逃跑。

    江边忽然静了下来。

    蔡文豹弯着腰,与其部下低声商量着什么。

    那几条河船随着波涛缓缓起伏着,月光如碎银子般在小船的四周荡漾开来。船上、岸上,一只只火把噼噼啪啪地响着,红彤彤的光芒在每个人兵士的脸上跳动着。金士麒默默地回忆着往后奔跑的路,心想若是一旦遭遇战斗,就立刻向南冲向瓦塘镇的方向。现在是夜里,更有利于逃跑的一方。只是兄弟们已经奔行了一个时辰,体力早已耗尽……

    忽然间,蔡文豹竟然纵身翻下了小船,踩在齐膝的江水中。

    “将军,你何苦呢!”蔡文豹一边说着,他独自淌着江水走上了岸来。黑漆漆的河岸上,水营的兵士们藏匿在灌木和林子里,紧握着兵器,看着那汉子一步步走到金士麒的身前。

    蔡文豹的军袍外面只穿了一件短甲,半身湿漉漉地站在金士麒面前。“金将军。”他恭敬地一拜,“我听说了,你好些的水营兄弟丧了命。我明白,你是个恩义之人,舍不得他们……”

    “恩义?”金士麒一愣。这蔡文豹说的是傍晚那场惨斗,他以为金士麒是悲痛yù绝,或者是因为内心孤傲不肯服输,才不肯上船离开吧!那蔡文豹还劝慰他:“咱们军家人生来便是这刀斧之命,生死都是无奈,将军你看开些吧……”

    三言两语,便触动了金士麒内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我看不开!”金士麒咬牙切齿道,“雷州卫,他们欠我的几十条命,我记住了!”

    蔡文豹便叹了一口气,也跟着骂起了雷州卫。他还说各部奉了广西总兵纪元宪的命令,从东边一路穿插过来。雷州卫越走越慢,目前已经落后了10几里了……其实各部都差不多,谁都不想突前送死。各部队都有各自的进袭目标,还有限定的rì期。各部就派了先锋……先锋都说不上,也就是些游探斥候之类过去搜寻一番,显示一下兵力的存在,然后就回去复命。

    蔡文豹又提及瓦塘镇,那本是个山民汉民混居的镇子。胡扶龙闹得凶的时候,镇子里的首领们就跟风起事。最近胡扶龙已经显了败势,瓦塘镇的首领们就收缩退守,寻求自保,只要大兵一到就会投降。总而言之,金将军你这场冲突有些偶然。

    “偶然?”金士麒怒道。“我可不这么想!”

    蔡文豹知他有气,也不敢多做解释。他便说下游几里就是浔州卫的驻地,不如过去歇息?

    金士麒立刻提高了jǐng惕。刚才蔡文豹独自上岸,金士麒就猜测这厮是真没有恶意?还是要掩我耳目?此刻他又发出盛情邀请,莫非是引我出洞?再瓮中捉我?

    就在这时,那江边的船上又跳下来一个汉子。

    那人也淌水走上岸来,双手高举着一个包裹,喊道:“蔡守备,金将军。千总叫我送些吃食过来……”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地走了过来。

    忽然间,一道白光闪出!

    “站住!”金士麒的亲兵白旗长一刀横在那人胸前,“小子,你的手在发抖,你怕什么?”

    那个“送饭的”立刻退了一步,却冷笑道:“你敢拦我!”

    白旗长压着刀逼上一步,厉声道:“你身上有酒气……”

    话音未落,突然一股白烟绽开,那送饭的竟然从包裹上拉出了一道火光。他一低头就向金士麒疾冲了过来!他紧紧抱着那个包裹,一路白烟滚滚、火花四溅。

    “好嘛!”金士麒惊呼,“自杀炸弹!”

第213章 郁江夜战

    那送饭的家伙抱着炸药包眉飞sè舞地冲了过来,白烟在他身边翻腾,竟然仙气凛然!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小私兵抡起长枪,“啪”地将他打翻在地。

    “炸……”金士麒话音未落,白旗长扯起炸药包甩了出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那团白烟刚刚被抛出去,就在江边轰然炸开。绚烂的光芒、灼热的火浪、滚滚白烟一瞬间铺展开来,远近十几个人都被掀翻在地。

    金士麒又跳了起来,“炸了!”他终于把嘴里的话说完了。他眼睛一瞪,又指着江边大喊道:“躲开!”

    那江边的几条小船上火光点点,一定是点燃了火绳。对方既然动了手,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shè杀!譬如什么火箭、弓箭、手雷之类的全都会招呼过来,至少在金士麒的战术规则中应该如此。水兵和亲兵们立刻四下躲避。

    从事情爆发到这一刻,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又过了几秒钟,第二轮火力攻击却没有发生……

    江边的几条船上却发生了混乱,有几条船撞在了一起,人影在互相拼杀、撕扯着,有人落水,有人在水里扑腾着往岸上跑。紧接着一条船上竟拉响了手雷,之后是火铳声阵阵。几条船上一片片火光,映红了江水,都是自己打自己!金士麒看得很热闹。

    “你姥的!”蔡文豹爬了起来,他瞪着那几条船大骂着,“咔”地抽出腰刀要冲过去。却被金士麒一脚踢翻在地。旁边两个水兵立刻压上去,把他捆了起来。

    “蔡文豹。你害我!”金士麒一拳砸在他脸上。

    蔡文豹硬生生地受了一拳,却嘶吼着:“那李千户反了!他正在杀我的人,快放开我!”

    这场浔州卫内斗来得很突然。蔡文豹留在船上的几个亲卫都措手不及,都被一个个宰杀、被踢下河。也有举手求饶的,仍被一斧砍倒。蔡文豹又挣扎着跪了起来,他悲愤地看着那黑夜中的血淋淋的一幕,气得几yù昏厥。

    金士麒又问那老贼为何会反,蔡文豹却冷酷地说:“自家恩怨。无需告诉你!”。

    “砰!”蔡文豹又被一拳打翻在地。金士麒怒道:“你娘!你自家恩怨,死的是我的人!”

    蔡文豹第三次爬了起来,那船上的一切都结束了。紧接着,各船上的浔州叛兵向岸上胡乱地开了一轮火铳,接着就像倒饺子似的纷纷跳下小船向岸上冲来。江水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至少70多人,是金士麒这边的三倍!

    “快撤!”蔡文豹哽咽着喊了一声。

    没人听他的。

    金士麒握着刀把他扯到了林边。空气中激荡着一声声尖利的哨子声。水兵们不但没跑,竟然开始迎战shè击。

    那一刻,岸边的火铳光芒此起彼伏地闪烁着,在灌木中、在岩石后、在林子里,稀稀落落,却连绵不绝!水兵们与浔州叛兵相距不过几十步。命中率自然是极高。火铳一声声暴响,浔州兵便接连应声倒在江水里。其实水营只剩下了15杆火铳,但每个水兵都像是杀手般沉稳,都像屠夫般果断。低下头便装填弹药,抬起头就决然地shè击。

    浔州兵们开始退缩了。河水里飘着10来具尸体,还有几个人在血水中挣扎哀嚎。活着的人都迟疑着、躲避着。最后“哗啦”一声掉头就跑,躲向船背后。

    “蔡文豹,你的兵真没用。”金士麒在他耳边嘲讽道。他突然一声暴吼差点把蔡文豹震聋:“火箭箱!快躲!”

    刹那间,夜空中火光闪亮。这是金士麒第一次看到火箭迎面袭来的盛况!

    真美啊!

    几百点星光闪烁着犹如一片烟花,如一团初生的星系,如群鸟般在河岸上微微上扬,转瞬间就突然降落、扩散、放大开来!于是乎,方圆百步的万物都笼罩着一层喜气洋洋的红光,空气中灌满了凄厉的风声。随即,几百根箭头箭杆在身边所有的沙地、树干、枝叶、石头上撞击蹦跳着,汇集成“哇”的一声暴响。

    “早就该这么打!”金士麒点评着。“蔡文豹,你们浔州卫真没用。”

    “你别说了!”蔡文豹怒道。

    趁着火箭发shè的空档,水兵们纷纷横向奔突,转移到岸边的一片林子里。经过了半年的战争,火箭这东西已经恶名远扬。全广西的官兵、山兵、贼兵、妇孺、儿童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树林可以克制火箭!

    江面上,浔州叛兵们正推着船向旁边游去,准备从远处的死角登陆。船上的士兵则持续shè击压制,他们用的也是“追云火铳”,藏宝港同一条生产线上下来的。浔州叛兵人多势众,水营士兵们只能且战且避。战斗的态势就陷入了街……甚至糟糕起来。敌人的铅弹明显更密集一些,林子里的树木被咔咔嚓嚓地打断,紧接着就有人中弹翻倒。

    这兄弟相残的夜晚啊,黑暗、江水、沼泽、毒蛇、丛林混杂在一起,弹痕如织、鲜血长流!

    蔡文豹低吼着:“放开我!给我一杆铳!”

    金士麒却一把捏住蔡文豹的喉咙,“蔡文豹,我再问你一次,他们为什么追杀我!”

    “是要杀我!”蔡文豹怒道,“去年我兄长蔡文龙去年死了,以后由我接任浔州卫指挥使,有些人不服气!”

    “没错,换成我也不服气。”金士麒嘀咕着。明朝的世兵制度,自“卫指挥使”以下都是世袭军职,父亲退休就由儿子接班,大哥死了就轮小弟。家里若没有成年男人,只剩下一个小屁孩,朝廷也只是任命一名临时工,等这小屁孩长大了再传给他。若蔡文豹这蠢货当了指挥使。他就是三品武官,金士麒还得给他磕头。岂能不气?

    “蔡守备,你这人不实在!”金士麒冷笑道,“他们若是要杀你,这一路上有千百个机会可以下手,为何非要等到我面前?你给我说清楚!”

    蔡文豹:“哼!”

    “哼你个头!”金士麒怒道,“你现在我手上,你还不是卫指挥使!你别看我长相俊雅,下手可狠着呢……”

    金士麒正要逼问他真相。又是一大片火箭洒了下来。

    这一次竟是从侧面的河岸shè来的,虽然shè伤了两个水兵,但对方的行动也暴露了:在火箭的光芒照耀下,大约有20多人正从北面包抄过来。水兵们不敢留恋,立刻向南边冲去,蔡文豹也被两个私兵押着奔行。他们一路且战且退,交替掩护向后shè击;时而突然折返方向。冲入树丛中躲避,然后打一个小伏击戳杀几个追兵。

    忽然有水兵大叫:“前面有堵截!”

    果然!他们马上就要出了林子了,外面的旷野中竟有一道火龙堵截!那是几百个兵士举着火把压上来,作势要把所有人都合围在里面。再仔细一看,那些拦截而来的都是贼兵,就是瓦塘镇追赶过来的批人。他们从天黑前就一直追踪金士麒他们。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节!

    金士麒不禁叹道:“蔡文豹,你没福气喽!”

    ……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简单。

    所谓“简单”,其实就是“没的选”。

    金士麒带着一帮苦兄弟们拼死向侧翼方向冲去,一路连滚带爬挣扎在生死线上。那黑漆漆、湿漉漉、火光冲天的逃亡之路啊!他们在稻田里攀爬,在丛林中奔行。心脏像搁浅的小鱼一样扭动着,肺子像破风箱一样哮喘着。他们窜入灌木。浑身被撕得鲜血淋漓。两丈高的山坡,扯着藤子拼死攀爬上去,掉下来,没摔死,再爬!身后的火铳声、爆炸声、嘶喊声连绵不绝。回头一望,贼兵跟浔州叛兵们交火了,祝他们玩儿得开心!

    半个时辰之后,金士麒他们终于两股恶敌合围之前冲了出去。队伍中只剩下了20个人。吴永补活着,脸被刮花了。百总死了一个,旗长死了一半。

    蔡文豹那倒霉蛋,丢了。

    “唉,我不是故意的……”金士麒也没心情想他了。

    一群死里逃生的汉子们跌坐在地上,浑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他们连篝火也不敢点,默默地分食着最后的夜宵。那是藏宝港军队配发的“标准作战口粮”,包括面饼、咸菜、肉干、豆酱和糖块,营养丰富又均衡,味道却不敢恭维。按照军规条例,陆营士兵随身携带4斤口粮,水营士兵上岸时也要携带2斤。2斤“作战口粮”可以支撑1整天的高强度作战;节省着吃最长可维持3天活力。

    这是金士麒第一次沦落到吃“作战口粮”的地步。说实话,真好吃啊!满满2斤口粮,他一晚上全吃光了。

    他惊悟:“都说心情不好就会贪吃,诚不欺我!”

    这一晚上是在是太惨烈了。自觉华岛之后,金士麒就没混得这么差过!他从屯堡里带出来的20个少年私兵,只剩下6个。那一个个活泼可爱、青chūn无敌的少年,都留在了黑漆漆的夜幕之中。还有困守在屯堡里的士兵,也不知道生死如何。

    更让人痛心的是,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是白白牺牲。

    他们不敢睡,休息了两个时辰就继续赶路,绕了很大的弯子重新回到了江边。然后像蛇一样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天亮。终于,就在天蒙蒙发亮时,江面上来了一队大船。那都是近10丈长的大船,气势汹汹地掀开浪花,还有两道探照灯的光芒扫shè着江岸。

    “是水营!”水兵们纷纷跳了起来,他们身子一软,都纷纷跌倒在地。

    实在是太累了。

    金士麒上了船,脚丫子踏上甲板的刹那,战斗力就全回复了。真是一种蛟龙入海、猛虎归山的感觉。

    他虎踞在船头,听着水营军官的报告:昨天傍晚镇子里发生激战后,困在屯堡里的士兵们也突袭出来,死了十五个人。水营船队对贼子们进行了一番压制shè击,就沿岸寻找金士麒他们。后来“暗箭部队”也与他们会合了,一晚上对敌占区发动了几次小规模搜索,找到了10个兄弟,其中还包括2名私兵少年,这让金士麒心中一暖。

    天逐渐亮了,金士麒带着6条大河运船逆流而上,搜索昨晚与浔州卫的战场。那战场早已人去兵空,只剩下一条着火的小船,还有些尸首——浔州卫、柳州水兵、贼兵的都有。

    过了没多久,江面上又来了4条柳州水营的大船。他们都是从贵县赶来支援的,这4条船上装载了满满的军火。

    “好吧,我们回去。”金士麒站了起来。

    旗令兵立刻应道:“各船听令,起航,回贵县本港!”

    “谁说回贵县了?”金士麒指着南边的江面,“我们领的军令,是去营建瓦塘镇。各船各队听令,目标瓦塘镇,回去干活!”(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214章 弹道燃烧

    雄赳赳气昂昂,柳州水营船队逆流而上。

    风儿鼓起了船帆,桨儿推开波涛,大喜鹊旗在桅杆上猎猎飘荡。金士麒站在领头的“旗船”的船头,他昂首挺胸,面目冷峻,杀气逼人,犹如一只愤怒的大鸟。

    未及午时,船队便返回了瓦塘镇的江面。

    它们列作一个纵队,总计10条大河船,每条河船上都装着4架“二号武器平台”,简直是势不可挡!

    两条一直在此地巡游的小船也迎了上来,报告瓦塘镇的情况: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本镇的贼兵们便陆续回来了,抓回了10几个官兵俘虏。更严峻的是,今儿上午从内陆又赶来了几支贼兵队伍,看架势是要支援瓦塘镇。如今贼兵总数大约在千人,他们正在河边修造工事,甚至还架设了大炮。

    “炮?”金士麒一惊,这帮山贼也有炮?“你们说的‘炮’,是塞火药的那种?还是像是大弹弓的那种?”

    “是千斤铁炮。”军官谨慎地报告说:“10尊呢。”

    其实这浔州的山民跟南丹卫一样,也曾经世世代代被浔州卫、奉议卫雇用当兵,因此也有人懂得用火炮。等到本地土王胡扶龙插旗闹事,那些蛮族炮手们也追随其后。至于这10尊火炮,据说是广东某支部队带来的,据说是花了上万两银子请澳门蛮子铸的,后来“一不小心”就流落到胡贼的手中了。

    此时此刻,阳光明媚波涛平缓。河风绵长有力,正是适合打仗的好天气!

    金士麒凝重地望着不远处的瓦塘镇。他猜测那码头上正瞄准着自己的10尊大炮。大概是中型的“红夷炮”类型的铁炮,目前全广西的卫所还都没装备过,反而先让贼子们得了去,又让他迎面赶上了。

    这算是一种缘分吧!

    船队靠近了瓦塘镇的港湾。

    只见岸上聚集着上百的民壮,他们正轮着斧子、镐头拆卸那两具竹木码头。忽然那发现水营船队归来了,那些民壮们“哇”地一声大吼,全跑了。

    金士麒仔细一看,原来这帮人在修造工事。他们把岸边小船、竹楼、码头都拆下来。正在瓦塘镇外缘修造一层临时的栅栏。当然啦,那构造比栅栏更结实一些,都是一人高的竹子和木板,后面再用土石加固,可以抵御火铳的shè击。总体而言,可以看作是一个简化版的“小长城”。这帮天真的乡民,想靠这个保护他们的镇子。

    就在这时。从镇子后面又冲出了几十个贼兵,一边呼喊着一边向江面上的船队不停地shè箭。水兵们立刻抬起火箭箱架在“武器平台”上。还没等金士麒下令呢,那些贼子弓箭手就全跑了。

    水营千总吴永博笑道:“嘿,他们倒是不傻!”

    金士麒却指着瓦塘镇中散乱的几百间房舍,“老吴,你还记得那黑衣贼王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当然。老子差点把命丢在那!”吴永博瞪着那小镇子的zhōng yāng。

    “好好,那劳你大驾,再去指认一下。”金士麒一把将他推下小船。

    金士麒这次有备而来,他的计划是:使用水营新装备的火箭弹,用前所未有的优势火力。瞬间击溃这帮山野蛮贼的心里防线!火力要强,要准。要尽量少死人。

    金士麒派出了吴永博和两队“暗箭”士兵,潜入瓦塘镇东、西两侧的制高点进行观测。东边的是一座小山丘上的山神庙,西边的则是镇边上的一座佛塔——据吴永博回忆,从那贼首的院子里就能看到那座佛塔。在加上抛锚在江面上的船队,总计三个观测点。

    藏宝港所属的几支特种单位都学习过金士麒的“三点测量法”:从三个观测点分别测量几个目标点间的夹角和距离,再把三组数据分别绘制在三张半透明的宣纸上,再层叠在一起比对位置,就能获得各个目标点的相对坐标。

    有了坐标,竟能计算出shè击诸元。再之后,就是炮手的工作了。

    ……

    水营各部正兴高采烈地忙活着,瓦塘镇却派了一个人来。

    来者是一个黑瘦的汉人,他自称姓高,就住在镇子里,常年在广西各地做油料生意。他这次是为了镇子里的百姓而来,恳求将军能高抬贵炮。这镇子的妇孺老弱小猫小狗都是无辜的,与胡扶龙毫无干系!说完,那黑瘦子就跪下连续磕头,“将军,你积德啊!”他再抬头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金士麒却不动声sè地问:“你是给贼子们做说客的?罢了,这镇子真有很多汉家人?”

    那高瘦子忙介绍道,这瓦塘镇虽小,但它位置却很紧要,历来都深受商家、兵家关注。它西北临郁江,而且这一带江面宽阔平缓,是浔州西部的重要渡口;镇子背后就是连绵数百的山岭地区,被称为“六万大山”和“大容山”,那边就完全是蛮民的地界。这镇子本来也是边民酋王所有,后因交通商贸发达,汉人也就越来越多,如今占据了常住居民的六成。

    高瘦子又介绍:本地那贼酋名叫东甸,其实他对胡扶龙起事一直不怎么积极参与。只是出于江湖义气,才跟着喊了几嗓子、胡乱shè了几箭……杀了几个人、抢了几门炮。最近浔州战况有变,胡扶龙连败了几十场,眼看就不行了。这东甸土王也见风使舵,准备寻求自保。他只要求官家不来打杀他就好。所以将军你们昨rì突然来瓦塘镇,这未免就造成了误会。

    “哈,还说你不是说客?”金士麒冷笑道,“我不跟你纠缠这个,你把东甸老贼的条件直接说了吧!”

    那厮支吾了几声,便笑着问:“将军你要什么?”

    “很简单!”金士麒便掰着手指头。提出他的停火条件——

    1、把抓走的官兵全部释放。2、落在镇子里的水兵尸首,全都还给我。3、镇子外面那层破烂工事。实在是太难看了,统统拆掉!4、我大柳州水营要在你这小码头驻兵,你们不许攻击我。

    金士麒一边说,那高瘦子就一边摇头。他最后表态:释放官兵、归还尸首都好说,但“驻兵、撤防”却不能答应。

    “哈!开始砍价了?”金士麒却没生气,他还表示:不驻兵也成,但“撤兵费”不能少。

    双方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2000两银子达成协议。最后击掌为誓。谁若失信就淹死在这郁江上,淹死一百次!

    姓高的商贩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那帮贼子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直到太阳偏西才抬来了25具尸首,都是昨天傍晚一战中殉难的水营兄弟。有的被一击毙命,有的身上残留着许多伤痕,甚至是肢体残缺。那定是死前遭受了折磨。

    又过了一阵子,码头上押来了16个官兵。其中10人是金士麒的水兵和私兵,其余6人竟都是浔州卫的人,他们是在昨晚江边的混战中被擒获的。几乎所有人也都遭受了殴打折磨,他们爬上金士麒的大船,都哭得稀里哗啦。

    看到这一幕。水营水兵们无不悲恨交加,怒气爆棚!

    最后,岸上又抬来了4箱银子。那姓高的商贩大喊道:“将军,咱们两清了!”

    “我呸!”金士麒厉声道:“还差一个人,浔州卫蔡文豹!”

    “没这个人啊!”高瘦子拍着胸脯喊道。

    “你不守信用!我有人亲眼看到你们捉他。”金士麒开始胡说。

    “当真没有……”高瘦子急得快哭了。

    金士麒戴上了铁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令旗一挥,柳州水营进入战斗准备。

    水营所有的“天野”级大船都安装了4架“二号发shè平台”。但发shè火箭弹,还需要使用配套的发shè管,只有今天早晨抵达战区的4条大船具备发shè能力。

    4条天野,对付岸上的10门千斤火炮,足够了!

    “上架!上架!”各船的旗长们呼喊着,水手们从内舱里搬出了“胖仔”火箭插入发shè管,检查保险插片、连接导火索、校准方向。这是他们第一次实弹杀敌,一个个紧张得手指僵硬、汗水横流。“把火绳拿开!”旗长一脚踢过去,“不要命啦!”“反啦!”旗长一拳砸过去,“火箭弹尖头朝前,你想炸死老子吗?”

    实在是太紧张了。

    每条船上的16名桨手则只顾着闷头划桨,10名帆缆手呼喊着号子搬动绞盘调帆。4条装备了火箭弹的“天野”河船纷纷调整方向和角度,很快就在码头上游列成了纵队,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对此同时,瓦塘镇的码头上却一片宁静。

    风很大,天蓝得刺眼,所有人都跑光了。那道临时搭建的“木城”好像一条大蟒般横卧在镇子之外,在木头的缝隙中依稀有些人影在飘动,有些火铳刀剑的光影在闪烁。忽然间,一群白sè的小文鸟呼啦啦地落在了码头上,它们聚集在一处低洼的水坑旁边滋滋地喝着水,很好喝很开心的样子。

    号角声乍起!

    那群白sè的小鸟惊骇飞散!

    那道木城上,几块门板突然被推开,露出了10个黑漆漆的炮口。

    战鼓声顿时敲响,郁江江面随之一震,各船上300多名水兵的血液顿时滚涌,每个人的太阳穴上都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百根的船桨拍击在浪花中,百根缆绳绷紧,4道大帆哗啦啦地升上桅杆。那4条天野战船列着长队冲向码头方,他们都用侧舷对准目标,在敌人阵前横向移动。犹如一队“迷你版”的战列舰。

    刹那间,炮响了!

    紧接着,各船上白烟翻腾,火光闪烁,一根根火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

    他们释放的是60重的胖仔火箭弹,每个发shè架上只能释放1支,4条天野一次齐shè就是16支。

    这是水营第一次使用火箭弹进行作战,金士麒站在不远处的旗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弹道。“高了!”他吼着。有的火箭从敌阵头上飞了过去,甚至有的划出一道弧线直飞到了镇子后面去。也有shè的准的,直接打在了木墙上,却被弹shè回来迅即爆炸,腾起三丈高的火团!

    那翻腾的火焰啊,真真是极妖艳的!

    有几只火箭shè低了,别急,它们正在地面上弹跳着、滑行着,犹如保龄球般滚到那木城上,爆炸了!顿时那木片爆裂砂石横飞,把木墙炸开了几处缺口。

    与此同时,贼子的大炮也接连开火了。几处炮位上白烟绽开,耳边传来炮弹划破空气的凄厉尖叫声。

    刹那间,那江边上、码头上、小镇上空遍布着道道烟痕。火光四shè、血肉飞溅,呼喊声、爆炸声、火炮声,伴随着连绵的火铳和箭矢的声音,简直如山崩地裂一般激荡在山川之间。

    第一轮对shè很快就结束了。

    贼子们2炮哑火,shè出了8发,只命中了1发。那颗幸运的炮弹命中了一条天野的主帆,留下了一个心形的洞。这是在战后才发现的。

    水营发shè了16枚火箭弹,直接炸在木城上的有6枚,每一个爆炸处都形成一个狰狞的缺口。“威武!”水兵们望着那一处处爆裂的木架、深腾的黑烟、翻腾的火苗,皆齐声欢呼起来。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215章 弹道无情

    第一轮shè杀完成,水营以8:1暂时领先。

    双方炮手立刻重新装填。

    这个时代的火炮都不jīng准,单发的破坏力也有限,因此只能用数量来弥补。对战双方都要持续的轰击,不停地轰击,直到一方防线崩溃,或者一方弹药匮竭,或者一方炮兵累死为止。

    现在拼的就是速度!谁能先完成装填,谁就占据了战场的主动。

    1分钟之后,水营装填完毕。

    不是因为水兵们训练度高,而是火箭弹的装填实在是太简单了,只需要3个主要步骤:打开发shè管尾门,把火箭弹放进去,关闭尾门,没了。

    200步之外的贼兵们,还正在执行红夷火炮cāo作15步骤之第3步:擦炮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时候就听见天空中传来了很好听的“呼”的声音。

    水营第二轮火箭弹已经落了下来。

    仍然是火光四shè,仍然是黑烟滚滚,仍然是木片伴随着肢体横飞!

    唯一不同的,是贼子们的shè击节奏彻底被打乱了。大多数的炮位,就永远地停留在了红衣火炮cāo作之第3步,那些擦杆子就久久地留在了炮膛里。

    16枚胖仔火箭弹,有效命中8发。

    在交火初期,水兵们释放的胖仔火箭弹都是配备“爆破战斗部”的型号。16斤重的有效载荷啊,几乎全是火药。被延时引信点燃之后,能腾起一栋小房子那么大的火球。那些组成木墙的小船、土块、竹排、木筏。瞬间就被那爆炸力撕裂。贼兵的防线上已经被炸开了10来个缺口,甚至有两个炮位被直接炸掉。

    “抵近。对准火炮!”金士麒下令,“压低了shè,宁低不高!”

    接下来水兵们连续shè了几轮,随后又换作“燃烧型”的火箭弹,终于把那整道木城都点燃了。贼子们只象征xìng地开了几炮,就纷纷逃散。那道木墙越烧越猛,最后变成了一道火幕,隔绝在小镇的外面。

    金士麒下令shè了几十根“响镝箭”进镇子。每根箭上都拴着一封通牒:限半个时辰,交出蔡文豹,否则灭你老巢。

    “终于有空闲了。”金士麒下令:“抓紧时间吃饭!”

    各船上立刻开伙吃午饭,仍然是干巴巴的“作战口粮”,只多了一碗油汪汪的肉汤。

    金士麒则跪坐在甲板上,查验着暗箭士兵带回来的“战场观测数据”。各组数据已经被绘制在一张大平面图上,并计算出几个攻击目标的坐标点。包括土司的小官衙、镇里的祠堂、几间大粮仓、几座木桥、几个富户首领的家宅。金士麒捧着算盘又核算了一遍,他最后喜道:“竟然都算对了,今晚给暗箭兵仔加餐!”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还差两分钟……

    但金士麒等不得了,他提前下令:对“那个该死的目标”进行持续炮击。

    4条天野大船已在河边密集排列,彼此相距不过一条船桨的距离。在战术地图上,它们可以被看作是一个点。各炮位都获得了相同的“shè击诸元”。包括:方向、距离、弹种这三个元素。具体的炮管仰角、风偏差数值,都由各船自行测定。

    各船军令声此起彼伏,水兵们忙而而不乱。不多时,16根短粗的炮管就都斜斜地指向小镇子的上空。

    这是一次超视界炮击,目标就藏在那小镇子的zhōng yāng。也就是说。船队水兵们看不到目标和炮击效果。

    但有人看得见。

    在小镇的西南角,那座古朴的佛塔上。正潜伏着两名暗箭部队的士兵。他们如蝙蝠一样藏匿在栏杆之后的黑暗之中,正俯视着小镇,关注着此次炮击的目标:贼酋东甸的大宅。

    “还不开始啊……”那名上等兵嘀咕着。

    他最后的“啊”字刚刚脱口,江边上突然光芒点点、白烟滚滚,十几根胖仔傲然冲向天空!那一幕真是漂亮,那些火箭弹在喷shè着橘红sè的火光,在小镇上空划出一道秀美的曲线,推进药刚刚燃尽它们便一头栽下,接连砸落在小镇的zhōng yāng,爆炸!

    十几朵火团纷纷绽放,化作一朵朵白sè的小蘑菇云,煞是可爱。

    “歪了!”上等兵嘀咕着。他屏住了呼吸,用一根“测距尺”仔细地测量着战场,然后抄写了一组观测数据交给身边的战友:左20步,远30步,散落直径50步,有效命中2枚。

    那战友爬到佛塔的另外一边,悄悄用旗语把那组数据告知江面上的船队。

    再看那镇子里,贼兵们果然慌了!纷纷杂杂的上百人正从几处院落里奔涌而出,有的扛着盾牌躲在角落里,有的忙着救火,有的惊愕地望着天空,不敢想象那些“火流星”竟能shè得这么远!

    没多久,第二轮火箭弹又落下了!

    暗藏在佛塔上的暗箭士兵立刻测得数据:右30步,远10步,散落直径60步,有效命中3枚。

    他把小纸条递给同伴,却又问:“你能提醒下面吗?散落范围太大了,有好几处民宅都被炸了。”

    “我用的是简化旗语,说不出那么多东西!”那同伴摇摇头,又说:“散布了60步,将军看到这个就该明白吧!”

    “jǐng报!”那个监视战场的家伙突然低吼,“快,有贼子出来了,是去码头了!”

    ……

    对镇子zhōng yāng的炮轰只进行了两轮,贼兵们就受不了了。

    当火箭弹落下时,声似雷鸣虎啸,烈焰如排山倒海一般撕裂房舍树木,到处硝烟滚滚火焰升腾。先后有5枚火箭弹直接落在了贼酋东甸的老巢里,甚至有一枚还炸开了大门。贼兵在死伤之余。他们的内心也饱受了摧残。几乎所有人都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望着天空。等待着下一轮的到来。

    谁知道下一轮何时会来?谁知道那些大船上还搭载着多少发火流星?谁知道能否活过今夜?

    紧接着,第三轮火箭弹落下!这一次打得仍然很散乱。

    其实金士麒也不想啊,船只在江面上随波起伏摇曳对火箭弹的jīng度影响极大,船体倾斜1度,弹落点就偏差10步。

    东甸那老胖子终于下令:他婆娘的,把人给他!

    ……

    没多久,蔡文豹被推入小船,送上了水营的大船。

    “金老弟……金将军!”蔡文豹浑身伤痕累累。面sè惨白,看来是遭了一番苦头。他上船后依然保持着军将子弟的刚强姿态,血淋淋的脸庞上还坚忍着胜利者的微笑。他向金士麒恭敬地一拜:“多谢!”

    “不用谢。”金士麒淡漠地应道,“其实你是生是死,我根本就不关心。我只是拿你当个借口,灭东甸那老胖子的威风罢了。”

    蔡文豹脸上一红,却仍然一拜:“虽然你这么说。但今rì这番恩义。蔡某牢记在心。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用等以后了。”金士麒指着不远处那几条天野战船上,“看到那架子上胖墩墩的小家伙了吗?那是火箭弹,是我藏宝港新装备的神器。”

    “火箭弹?我倒是听说过,何副总兵他们就用这个席卷了北岸。你船上也能用?”

    “没错。火箭弹是好东西,陆上、船上、飞机上……”金士麒忙捂住嘴巴,嘿嘿一笑。他在算盘上吧啦一番,“‘胖仔’初型号,每枚市场价12两银。豹兄。我为了救你总共发shè了8轮,共128枚。就算你一个整数1500两好啦,叫你家浔州卫给我送来!”

    “金将军,你开玩笑?”

    “军阵之上,谁他娘的跟你开玩笑。”金士麒转身对亲兵下令道:“来人,把蔡小将军服侍好,每天一顿饭,等他家里送了银子来再放他!”

    亲兵们毫不含糊,上来就抓住了蔡文豹。蔡文豹终于被惹怒了,“金士麒!你……你真下作!”

    金士麒冷笑着,“你又不是我兄弟,又不是我上司,又不是我属下,我凭什么白白救你!昨天晚上老子被你牵连,几乎就死在了烂泥里,我为你损失了十几个水营兄弟,这帐我还没跟你算呢!我不关你个十天半月,难解我心头之恨。”

    蔡文豹更是怒道:“金士麒,那李千户也是冲你来的!昨晚……他是要把你我一起杀死在那地方!”

    金士麒一把擒住蔡文豹的胸襟,恶狠狠地说:“你终于说实话了!”

    蔡文豹一惊:“难道你……你都知道?”

    “没错。否则那老千户跟我无怨无仇,为何对我下狠手?”金士麒低声问:“我猜,有人要买我的命。”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买主是桂林来的?”

    蔡文豹惊愕地瞪着他,少许之后才轻轻点点头。

    金士麒便挥退亲兵,请他走到船头僻静处说话。那一刻,硝烟暂逝,明rì西垂。船舷之外就是滔滔的郁江水,远处是如绿毯般的田野、沼泽、树林,更远处的天边勾勒着淡然的青山,如此秀美迷人的浔州山川,只可惜身边没有美酒佳人作伴。

    蔡文龙低声说,“金士麒,实话告诉你!靖江王爷实在容不下你了。他本是出价给我,我没答应!”

    “出价多少?”金士麒很是好奇。

    “10万!”蔡文龙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抵住了压力,没答应。那李千户却想出头上位,就借机把你我一起干掉,然后去邀功!”

    金士麒却陷入了惊愕:这老贼,出手好大方啊!当下朝廷悬赏贵州奢、安两大叛贼,开价也不过每人8万两银子。那海上大贼郑芝龙的悬赏才5万两,眼前这胡扶龙悬赏才4万。金士麒没想到自己竟然真么值钱,“10万两,是现银吗?”

    “什么现银不现银,是10万亩地!”蔡文豹傲然道,“王爷此前跟浔州各卫、各府、各路都商量好了,要均分浔州蛮民的土地,总计120万亩。原先答应给我们浔州卫10万亩,这次只要做了你,就增加到20万亩。”蔡文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倒是猜猜看,我为什么不答应?”

    金士麒瞠目结舌!“你娘,我比奢、安、郑、胡四贼加在一起都值钱。这老恶棍真是太识货了。”

    金士麒又暗想:范江荣这胖子也真够意思,他送来的情报竟是真的,我之前还怀疑过他的忠诚呢。若没有他,我说不定就葬身郁江之滨了,连达妮肚子里的儿子还没见过一面呢……

    蔡文豹却急了,“金将军,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

    金士麒哈哈一笑,双手搭落在蔡文豹的双肩上:“因为那老贼是吃肉不吐骨头的大鳄,他许诺10万亩土地都未必是真心,20万亩那定是画饼!你若是答应,那可就太傻了!”

    “呃……金士麒,你说的有道理,但这还不是我所想的。”蔡文豹咧嘴一笑,“其实我想的是:这浔州卖给谁也是卖,不如先听听你的报价。”

第216章 相安无事

    傍晚时分,金士麒下令释放第三轮火箭弹。

    仍然是16枚“爆破型胖仔”。仍然shè向瓦塘镇zhōng yāng的贼首老宅。

    蔡文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绚丽的一幕,他汗毛竖立、瞳孔缩小、瞠目结舌……太壮观了。在齐shè那一瞬间,火箭弹喷shè着夺目的尾焰,比太阳还要有光辉!

    金士麒拍拍他,“豹兄请放心,这叙箭弹是我自己用的,不计在你帐上。”

    蔡文豹哈哈大笑:“真威猛啊!将军去岁来浔州时,曾经宣扬过‘火力压制学说’。这半年来,我听两广军将多有提起,今rì才见正宗!”

    金士麒嘿嘿一笑,心想这才16枚火箭弹算个屁压制啊。若是见了我那4条“铁皮重装河船”一次齐shè56枚火箭弹,你岂不是魂飞魄散了?

    “豹兄,你可错了。这个不叫‘火力压制’,这个是‘火力威慑’!”

    金士麒铺开一张地图指给他看。那是一张新绘的瓦塘镇周边地图,墨迹尚未干。地图上除了山川城镇江河道路之外,还标记了许多的特殊符号。图中最瞩目的是一条红线,它以郁江江岸为基准,向内陆扩展了3里。

    那条线,绘制的是胖仔火箭弹的最大shè程。

    金士麒解释说:“这条线就是我的炮击范围。”他又指着瓦塘镇后面的十几个小标记点,它们都在红线以内。“贼子的主力都藏在镇子后面,如果他们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叫他们见识真正的火力压制!”

    就在这时,旗令兵送来了第三轮“炮击效果观测数据”:右5步。近15步,散落直径30步,有效命中6枚。

    “进步很大嘛!”金士麒乐道。

    在炮击之前,金士麒命令4条“天野小战列舰”抵近岸边,并落了2根锚。于是船体就更平稳了,shè击jīng度明显提升。这种“落锚战术”并非突发奇想,水营早就演练过多次。其缺点是自缚手脚,容易遭到敌兵突袭。因此只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果然,经过新鲜炮击之后,贼兵们忍无可忍了。

    他们一股股地冲了出来!

    几条负责护卫的大船立刻抵近河岸,装载火箭箱准备进行压制。但那些贼子们都快速奔行,他们突进到百步距离就急匆匆地抛shè竹箭,只shè了三五箭,然后转身就全跑了。

    水营这边的火箭还没点火呢。那码头上又空了。

    金士麒深感火箭武器有些落伍了,反应慢、命中少、浪费资源、跟不上战场节奏。总之,须改良。

    没多久,有水兵送了几根箭过来,箭上都绑着小纸条,原来刚才这一轮反击是贼子的舆论战。只见纸条上写着:“金士齐无赖!”“金士o出尔反尔!”“金士鹿言而无信。快淹死吧!”(麒字笔画太多,贼子们不会写)

    “哈!”金士麒哈哈大笑,“耍无赖的是他们啊!说好了释放所有人,却扣留了蔡文豹。当我不识数吗?”金士麒把手指向4条小战列舰,“我就是要告诉他们。老子生气了,这小破码头。我占定了!”

    一声令下,第四轮火箭弹搬上了发shè架。

    ……

    次rì下午,一条十丈长的大福船扬起金帆,在一群小船的簇拥下进抵瓦塘镇。

    那大船上飘扬着一面狮子旗。那是只有一、二品武官才能使用的旗号。

    战争爆发之后,柳州水营的龙泽、武腾两条大船就都成了“统帅坐船”,金士麒还搭上了一百多名最好的水兵。其中龙泽号为总督商周祚服务,武腾号则配属于广西总兵纪元宪。

    眼前这一条大船,正是武腾号。

    此刻,纪元宪正端坐在艉楼的平台上。

    他一边抚琴,一边望着江面,恨不得这大船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前天晚上,柳州水营遭到袭击的消息传到了贵县,后来又听说金士麒只带着几个亲兵流落到荒野中,正在被贼子追杀。贵县的水兵们立刻疯了一般倾巢而出杀向瓦塘镇。今天一早,纪元宪也登船亲来巡查,他还带上了麾下所有广东部队的主官。

    到目前为止,瓦塘镇那边一直没消息。纪元宪猜想:金士麒,八成是被砍死了。

    忽然间,船舱里传出一个苍老而尖锐的声音:“纪总兵,你的琴声好乱啊!”

    纪元宪哼了一声,“战事胶着,心中不免烦闷。”

    “你是担心那金士麒一死,水营会作乱吧?”

    “我不担心。我在贵县和瓦塘都有其十倍的兵力,谅他们也不敢!”

    “那你是担心无法向商周祚交代了?”

    “……”纪元宪眉头一皱,“无所谓了,一个小小的游击死了又怎样。但有罪责也由广东将们顶着,我最多是个不查之责。再说了,所谓兔死狗烹嘛,胡扶龙伏诛之后他还留那金士麒作甚,难不成还真想跟王爷斗个你死我活?”

    “纪总兵是想套我的话了?”那黑暗中人嘿嘿笑了几声,“放心吧,金士麒之后,就轮到他商周祚。”

    说话间,前面的江面一转,便看见了瓦塘镇。刹那间,那甲板上便传来了很多水兵的欢呼声!

    纪元宪忙丢下琴抢到栏杆边,顿时哑口无言。

    “怎么?”随着那话音,从武腾号的内舱中抢出了一个人,正是靖江王府右承奉太监凌公公。凌公公也追到栏杆边,向瓦塘镇遥望过去。

    他失声道:“金士麒……还活着!”

    前方!柳州水营的十几条大河船正整整齐齐地靠在瓦塘码头上。船队上空的几十面大喜鹊旗之中,一面小豹子将军旗正飘得欢腾。

    ……

    瓦塘镇的码头是新造的。砍伐的木料还露着白茬,支撑的竹杆还鲜嫩多汁呢。镇子外面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百余水兵正在组织本地民壮干活。他们以那座废弃的屯堡为基础,修造一座新的粮仓。

    其实金士麒几百水兵可用,但是他不想耗费水兵的体力,便花了200两银子雇用本地人。这点小钱,金将军出得起!

    士兵,就应该做士兵的工作。

    粮仓周围已经堆起了两道整齐的沙袋,外面还铺设了铁丝网。几个小隘口架设了武器平台,十几名披甲水兵端着火箭箱jǐng戒着施工现场。其余士兵们则修整船只、保障兵器弹药,还有人悄悄潜入附近郊野农田,探查着战区情报。

    当武腾号抵达时,金士麒正与蔡文豹、吴永博三人坐在树荫下,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讨论着男人最感兴趣的事情。

    蔡文豹、吴永博同为26岁的壮年。都有爱妻美妾,都生养过一群儿女。金士麒便向他们请教:宝宝几个月长牙齿啊,多久会走路啊,几岁会叫爹啊,是让娘亲喂nǎi呢还是找nǎi妈子呢,背诵百家姓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啊……之类的。

    这恬美的、闲暇的午后时光啊!

    这时候亲兵忙跑来报告。总兵上岸了。金士麒等人忙穿戴整齐、擦掉嘴角的芒果汁,齐刷刷地迎到码头上去。

    纪元宪跳下跳板,笑道:“金士麒,你果然还活着!”他一边说一边拍打着金士麒的肩膀,连续拍了几十下。下手极狠。“金士麒,叫我好担心啊!”

    金士麒忙躲开两步:“谢麾下挂念。卑职还好!”

    纪元宪追上来又拍了他十几下,“我听说,前天夜里很凶险?”

    “是的,但都过去了。”金士麒转身指着蔡文豹,“幸亏我路遇蔡守备,获得了强力支援……”

    蔡文豹脸上一红,“这个就不要说了。”

    纪元宪却忽然指着镇子的方向,“那是什么?”

    众将连忙望过去,只见瓦塘镇外面横着一道灰黑sè的残骸。那就是贼子们拼凑的那道木头防线,后来被火箭弹轰炸、烧得支离破碎。最后剩下几根木料又被拆了去建造粮仓。

    “那是一道分界线。”金士麒解释着,“镇子里的贼首名叫东甸,是个胖子。我跟他谈好了,我在线这边,他在线那边……”

    昨天傍晚,遭受了火箭弹连续的轰击之后,东甸的心神崩溃了。他被迫答应把码头“借”给金士麒。于是就形成了如今“官兵贼兵同居一镇”的和谐状态。

    但金士麒此话一出,那些跟在总兵身边的军将们皆大惊失sè。“啥?镇子里还有贼子?”“东甸在这里!”“他真不会过线?”“我……我先上船去了!”

    纪元宪却怒道:“金士麒,你这是纵敌!”

    金士麒忙说:“总兵大人,你只是令我来修码头建粮仓,也没让我占这镇子啊。”

    纪元宪一时语塞,“那你也不该……咳!当务之急,是赶紧拿下这镇子,完成南岸的合围!”

    接下来,纪元宪就开始叱骂那些广东籍的将军们。

    如今浔州战场的“进度”非常不均衡,纪元宪压力很大。

    “北路”的何玉九副总兵带兵一路推进,一路欢歌,所到之处贼兵全被击溃。纪元宪是总兵,他率领的是“东路”主力部队,本应沿着郁江和南边山脚线两路突进,将南岸的贼兵全部包抄。可是各部的动作总是慢了半拍——说好了三天前就完成合围,占领这瓦塘镇,但眼下官兵仍在慢吞吞地赶路。

    现在贼兵大部都在贵县与瓦塘镇之间,如果瓦塘镇这里无法合围,那一万多贼兵就会逃回山里去,再想清剿可就难了。

    总兵下令:三天之内,两广的六支卫所部队,必须在瓦塘镇实现合围。

    众将齐齐应诺,他们如雷般应道:“得令!”“三天足够啦!”“某以项上人头担保……”

    “住嘴!”纪元宪一把按住那个要用自己人头担保的大嘴巴,怒道:“你们连瓦塘有多少贼兵都不知道,拿什么为战?你有几颗脑袋给我砍?”

    “禀总兵……别急!”金士麒笑吟吟地掏出了一份地图,他一边展开一边说:“末将为标下千总吴永博请功!他身先士卒,率领本部军情司探明了瓦塘阵周边5里的军情。”

    那是一张按照真实比例绘制的作战地图,带有坐标格和比例尺,甚至还有简单等高线。那地图涵盖了瓦塘镇周边地区,在镇子西边的区域里标注着数十个符号,那是贼兵的6个大营和3道防线。

    金士麒又指着那根“河道毗邻shè程”红线,“各位将军!这根红线以内的区域,我水营可以提供炮火支援服务。”

    纪元宪疑惑地问:“什么是炮火支援……服务?”

    可是那些两广军将们都买过金士麒的兵器,他们了解金士麒!他们立刻双眼发亮,争抢了起来:“金老弟,开价多少?”“你的报价是按炮弹算?还是按面积算?还是按杀伤算?”“金将军我可是你的老主顾,我首先预约……”

    金士麒正要解释,纪元宪却怒道:“金士麒,别做生意了。我给你一个主要任务!他们各部负责的是镇外的贼兵。而你,三天之内给我拿下这镇子!”

    “可……可是……我是来营建的呀!”

    “金士麒,我只要结果,不要听疑问!”纪元宪使劲地拍着他,“我知道你能行!”

第217章 铁板战船

    天启七年,六月十二rì。

    纪元宪总兵率领东路军执行“大合围战役”的第三天。

    ……

    破晓时分。

    瓦塘镇北边的一条小河汊子里,4条小船正在悄悄潜行。

    这4条小船的吃水都很深,不知道装着什么重物。它们在河水里不停地触底、搁浅,很是辛苦。cāo桨的汉子反复跳到河水里,嘿咻嘿咻地抬着船体、推它脱困。“用力啊!”

    幸亏河汊子两边高草丛生,再加上清晨时雾气缭绕,没人发觉到他们的行动。

    那条河汊子绕过了瓦塘镇,七拐八拐,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白雾漫漫的辽阔水面,正是郁江。

    “金士麒,看我不作死你!”

    坐在船首的胖子,正是瓦塘镇贼首东甸。他指挥着贼子们:“向左,绕到码头去!”

    这几天,东甸过得很不开心。三天前他收到了金士麒的“劝降书”,他当然不答应啦,然后受到了金士麒的持续折磨——

    那是一种很凄惨的遭遇,无论他躲在什么地方,总有火箭弹不时地落在他身边。平均1个时辰1枚,远的相距数十步,最近的一次正巧砸在他的饭桌上。但奇怪的是那些火箭弹都没爆炸,只是砸坏了一些花草猪狗房檐屋角。东甸命人劈开了一枚,原来里面装的都是沙子。

    这彻底惹恼了东甸,他觉得自己不仅是受到了威胁,甚至还有侮辱!

    东甸更怀疑他身边有叛徒。这3天里他杀了十来个可疑分子,但沙子火箭弹仍一如既往地往下掉,真是逼人发狂。

    此时此刻,他亲自率领4条小船反击,要一举干掉金士麒。

    他们沿着郁江河岸前进,准备突入瓦塘镇码头。水营在码头上用沙包叠造了一道防线,可以抵挡箭矢火铳等远程攻击。根据探子的情报,金士麒那混蛋的帐篷就搭在防线的后面。那蠢货一定想不到,东甸却从水面上发动了偷袭。

    江面上起风了。

    浅薄的雾气正被一层层吹去。

    根据探子的报告。昨天水营有8条大船离开码头,去下游支援作战去了,此刻这码头上只有4条大船,真是天赐良机!东甸的小船队虽然负担沉重,但一定能从大船之间插进去。

    “看到了!”东甸的声音发颤。他犀利的目光刺破迷雾。隐约看到江边船只的轮廓。后面的岸上有一座座营房,那最大一座定是金士麒的帐子。东甸挥挥手,“崽子们,亮神器!”

    4条小船上贼子们应声而动。纷纷掀开覆盖在舱中的竹席,赫然露出了4门火炮。

    在四天前的战斗中,东甸的火炮防线被火箭弹炸得支离破碎。贼子们撤退时,拼死推走了10门火炮中的4门,其余的则被水营缴获了。这4门火炮就是东甸最后的希望。它们被架在小船上,炮口微微扬起。这一次装填的是铁砂霰弹,哪怕你金士麒是穿着双层铠甲睡觉,也定会轰的血肉横飞!

    但贼子们只有一次机会。因为火炮的后座力会将小船震得支离破碎,一炮之后就会沉入江水,贼子们只能跳江游走。

    “推近,给我瞄准了打!”东甸发出最后的命令。“可惜呀,金士麒你死得太轻松了。”

    就在这瞬间,空气中突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噶”的声音。犹如猛禽的嘶鸣划破静穆的江面。

    一根哨子箭,竟钉在了东甸面前的船头上!

    那箭入木一寸力不绝,箭尾犹自颤抖着。“后面!”各船上的贼子们惊呼着,“好大!”“颜sè真难看!”“扯个屁啊,咱们死定啦!”

    在他们背后的迷雾中。竟徐徐驶出两条大船来!该死的,后面还有两条,对面的江岸边也有两条……码头上竟然也有两条……

    总计8条全新的水营战船,都是黑漆漆的船身。扯着暗灰sè的防火帆,船头上绘制着红艳艳的眼睛!

    这就是战斗型的天野大河船。被水兵们简称为“铁板天野”。

    这8条船的结构都被加固过,水密隔舱非常密集,为了作战它们已经几乎丧失了大规模运输的能力。船体、甲板、桅杆都披着一层铁板,为了防止锈蚀,铁板都用特殊材料熏烤成黑sè。前后5座“武器平台”上加载着琳琅满目的兵器,居中的3座都是大型的“三号武器平台”,一次就能发shè4枚胖仔,全船同时齐shè则是14枚!

    可以说,1条“铁板天野”输出的攻击力,相当于3。5条“普通天野”。

    这8条大鳄鱼昨天傍晚才抵达瓦塘镇,金士麒就令它们设下了伏击圈。它们等待了整整一夜,果然有收获。只可惜对方只是4条小贼船,不够它们填牙缝的。

    眼看着8条黑漆漆的大鳄鱼环环包抄过来,贼子们顿时就慌了。前面小船发生了倾斜,后面两条船甚至擦在了一起。

    “别慌别慌,我们有炮!”东甸大吼着,“金士麒我跟你拼了!”

    贼子们连忙划桨调整船只的方向,把船艏炮口对准对手。他们只有一炮机会,开炮之后小船就会崩裂,他们就要跳船往岸上游。

    但现在他们也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他们被包围了,他们会被火箭弹炸得外焦里嫩,或者被生生shè死在江水里,被船撞沉,被钩子勾起来戳一刀再丢下去……总而言之他们死定了!贼酋东甸也汗水淋淋,他喃喃道:“我们有炮……有炮!”

    忽然间,金士麒现身了。

    金将军正亭亭玉立地站在最前面一条大船的甲板上。他全身铠甲,在亲兵的盾牌护卫下走到船头的武器架前。他拍了拍那组“四联装”瘦仔火箭弹,又敲了敲武器架上的防护楯板。那黑漆漆的楯板竟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你娘,是铁的!”东甸低估一声,“金士麒……算你有钱!”

    其实这几条大船的铁板厚度只有3分(1厘米),主要用于防火。当然啦,抵挡火铳弹丸、箭矢也完全没问题,却无法对抗大型火器的攻击。但东甸不明真相啊,他只听说柳州水营很有技术又很有钱,便猜想这船是实心铁铸的!

    金士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东甸,回头是岸!”

    “什么!”

    “我敬你是成名的英雄,我若逼你,你定以死相拼。恩,我舍不得!”金士麒把手指向岸边。“回去吧。我那封信你仔细看看,不要意气用事。”

    “你……你一向说话不算数!”

    “信不信由你!”金士麒转身下令:“各船各队听令,贼兵若原路返航,则恕其不死。若他们再逼近一尺。就将其轰成碎片!”

    东甸摸着他身边的铁炮,那里面已经装好了火药和炸弹,现在只要一声令下点燃火炮……能不能命中呢?在这波涛起伏的江面上。能否轰死那混蛋金士麒呢?那可是铁造的大船啊……几条小船上的贼子们都黯然失sè,他们颤抖着,眼睛发红。面sè苍白,喃喃祈福。

    东甸长叹一声,“撤!”

    望着那4条逃离的小贼船,王莱不禁问:“将军是爱惜良才,想七擒七放他?”

    “他是个屁良才?”金士麒笑道,“我只是不想弄沉那4门炮。”

    ……

    上午时分,“东路大军”的总攻势开始了。

    桂林中营、桂林右营、广州前营、广州左前营、肇庆营、雷州营,各路大军前后相连携手同行,如一道滚滚洪流杀向瓦塘镇东北的狭小地带。浔州卫也派出了蔡文豹率领的500人的火铳队。

    在瓦塘镇北面有一条郁江的支流。名曰“龙母江”。东路大军就要在这一带完成合围,将贼兵截留在平原地带。

    与此同时,柳州水营也沿江巡弋,为陆营兄弟们提供“炮火支援服务”。

    金士麒将船只分作了2个群——

    千总吴永博率领4条“铁板天野”和4条“普通天野”,负责下游沿江的炮火支援。这8条船的齐shè能力是72支胖仔火箭。

    金士麒则亲率4条“铁板天野”驻守在瓦塘镇,对东甸进行最后一次“劝降”。

    在浔州战场上,金士麒创立了一种新的经营模式:“你买火箭弹,柳州水营负责发shè!”来自两广的8支参战部队。有5支部队向金士麒预约了“炮火支援服务”。金士麒向各部队派遣了一个“炮火引导小组”,每组3个人。他们都是来自暗箭部队的jīng兵。熟悉战场测量和旗语。金士麒还借来了几十匹马配给他们。

    金士麒在沿江设立了10个“火炮观测小组”,他们对战场进行远程观察,也作为旗语信息的中继站。金士麒还派出了20名小私兵,他们能爬到8丈高的桅杆的最高点去遥望旗语。

    一旦“炮火服务”的召唤传来,吴永博的火箭弹发shè船就会急行到最佳的位置,然后落帆、落锚。三分钟之后就会把火箭弹发shè出去!

    水营的炮击流程是:首先发shè3到6枚火箭弹,然后等待前方的“炮击效果数据”传来,校准诸元再发shè第二轮,再校准一次,直到第三轮才全力以赴倾情演绎!待那时,只见各船上火光闪闪,一支支胖仔火箭如流星般喷涌而出,刹那间江面上白烟弥漫。

    推进剂迅猛地燃烧着,几秒钟就把火箭弹推到半里高、一里远处的高空。火焰熄灭之后,它们又在惯xìng作用下继续飞升,再逐渐倾斜、减速、下坠……最后再加速、迅猛地砸向地面。延时引信烧到尽头,轰然爆裂!16斤重的战斗部释放了千枚钢珠,形成一小片死亡区域!

    此时此刻,战场的深处——

    浔州卫世袭指挥使之子、贵县守备蔡文豹站在山坡上,遥望着天边。

    一道道火光如利剑般洒落云端,砸落在对面的山丘上。在此之前,他也见识过火箭弹发shè的壮观,但这“火力覆盖”的景致更是百倍震撼!

    就在对面不远的山丘上,那里曾是贼兵们苦心经营的一道防线。就在刚才,还有成百上千的贼兵在摇旗呐喊负隅顽抗。但此刻,百计火箭弹如落雷般洒在那阵地上,转瞬间朵朵火花绽放,飞沙走石,残肢横飞,墙倒屋塌。火焰在吞噬着一切,灰黑sè烟尘直达云端。一面贼兵的小旗子被冲击波崩到了半空中,瞬间化作灰烬!

    这才是真正的火力压制,真是太可怕了!

    在这种强度的火力覆盖之下,去他娘的阵型、铠甲、cāo训、斗志,再强悍的军队,也不过是一片待收割的庄稼!

    蔡文豹突然意识到:金士麒这妖怪,他把战争模式彻底改变了。他能杀敌于数里之外,他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蔡文豹苦苦一笑,心想自己此前还想对抗他,真是可笑啊。

第218章 火炮支援

    蔡文豹望着火箭弹覆盖的区域,感慨着时代的变迁、战争技术的进步、青山不改英雄辈出……

    “蔡爷!”有人**辣地喊了一嗓子,一名水兵跳了出来。他是被分派给蔡文豹的“炮火引导组”小旗长,姓赵。赵旗长把一张单子递过来,“刚才你看到的,是112枚胖仔火箭弹齐shè。据小的观测,80枚飞抵敌阵,有效爆炸60次。”

    蔡文豹:“嗯,差不多。炸得漂亮!”

    赵旗长嘿嘿一笑:“蔡爷,火箭弹8两银子一颗,小计896两。如无误的话,烦请你落个印。”

    “你妹子的,追这么紧!”蔡文豹骂了一声,但还是掏出小印在那“交割单”上按了一下。

    “蔡爷快看!”赵旗长指着敌阵,一边蹦跳着嚷着,“贼子们都露头啦,再炸他们一轮!”

    “我也想啊,可我不宽裕了……”蔡文豹一拍大腿,“再炸他500两银子的!”

    “好嘞,我这就去召唤!”

    前前后后,蔡文豹召唤了4轮火箭弹压制敌阵,总计花了3000两银子。“奢侈啊!奢侈啊!”他嘀咕着,“再便宜点就好了!”

    赵旗长则笑道:“蔡爷,金将军给你已是‘兄弟价’,不能再低啦。咱水营自己进货也是这个价钱。迁江营都司金士骏,咱将军的亲弟弟,也同样是这价钱!”

    蔡文豹微微一笑,嘀咕着,“谁知道真假。”

    连续数轮的火箭弹轰击之后,贼兵阵线已笼罩在一片滚滚黑烟和猎猎山火之中。蔡文豹终于有信心了,率领他的400火铳手围攻上去。他们一边行进一边释放火铳,一路上没遭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就占据了目标区域。

    他们脚下这片焦土曾经有一千多贼兵驻守,还修造了简单的围栏、拒马桩,现在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大半数的贼子都溃败而去,只剩下几百名死伤者。浔州卫的火铳手立刻忙活起来。抓俘、割首级、翻找银两、追赶马匹,忙得不亦乐乎。

    赵旗长正在核算蔡文豹此次消费的总帐,忽然听到有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职业的敏感度,让他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4名浔州火铳手正从地里挖出一颗亮闪闪的东西……好嘛!是枚未爆炸的胖仔火箭弹。它的外形基本完整。但弹头摔裂了。弹体也弯曲了。火铳手们把它“砰”地丢在地上,其中一人开始用斧子狂砍。赵旗长忙扯住他们,问你们在干什么。那老兵们便说:这火流星的外壳是铁的,砍下来几片。拿回去打菜刀!

    赵旗长忙告诫他们,砍坏了就不值钱啦!你们把它送到瓦塘镇的水营驻地去,金士麒将军以2两银子的价格回收。

    “2两?”那些老伙伴们都惊呆了,“买它作甚?”

    “大概是……修一修,还能用吧。”赵旗长撒了个醒。

    金士麒回收未爆炸火箭弹。当然是要查明其故障原因。在藏宝港的军械所的试验场上,火箭弹的引爆成功率高达93,但在当前战场上却只有80。金士麒给这些深入战场的水兵下了任务,令他们寻找未燃爆的火箭弹,每枚奖励3两银子。

    但赵旗长可不想扛着仍在冒烟的火箭弹一路跑回瓦塘镇去,他才不傻呢。于是就把这活儿转包了出去。

    赵旗长还叮嘱他们:“你们到了瓦塘镇,就说是我赵老三送来的,否则人家不给银子!”

    那几个浔州火铳手反复确认消息之后,便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火箭弹。在之后的三天里。他们在战场上共搜集了100多发火箭弹,得了200多两银子。战后,他们回到卫所就纷纷盖新房、买耕牛、娶媳妇,过上了xìng福的小rì子。那都是后话了。

    实际上,这一天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一场更残酷的考验在等待着他们。

    ……

    浔州火铳手们正在挖火箭弹赚钱。忽然传来了号角声,全营集结!

    蔡文豹把阵地交给了另外一支友军部队驻守,他带着400火铳手向西北方挺进。一个时辰之后,抵达了“龙母江”的南岸。

    几个月前。总兵纪元宪只是在地图上草草一看,便选了这条江作为防线。他要把郁江南岸的近万名贼兵封锁在包围圈里。他却没想到。这条江的名字虽然很大气,其宽度只有10来丈,只能算是一条大河沟。臂力好的士兵能把手雷投到对岸去。

    更严峻的是,贼兵来得比他预计的更早一些。

    纪元宪忙命令最近的部队蔡文豹来堵截。当蔡文豹抵达江边时,贼兵也到了对岸,正在准备过江。蔡文豹忙把他的400火铳手沿江布置,形成一道连绵的交叉火力,要把对方压制在江堤上。

    经过了半年的鏖战,贼兵的战术水准也提升了许多。他们深知官兵火器的强大,便躲在对岸的shè程之外,只派出零散的小分队向江边突进,然后在江边隐藏躲避起来。他们不断地添油加醋,准备集结兵力再发动决死突击。

    真是可恨啊!分明能觉察到那些贼子们就藏在对岸的山丘之后,却对其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蔡文豹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蔡爷!”炮火引导组赵旗长忽然现身了。

    蔡文豹一把抓住他,“这里距你们水营炮船有多远?”

    赵旗长忙说:“我早就算过,是2里半!”

    “好好!”蔡文豹开心了,“我在服务区内!”

    “但还是太远了。超过了2里,火箭弹命中率只有两三成。要保证杀伤力,就要shè四五倍的数量。”

    蔡文豹嘀咕着,“就是要花很多银子喽?”

    “不仅是银子!敌我相距不过百步,火箭弹散得太开,会造成误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蔡文豹不禁吼道:“那倒是不怕,我可以紧急撤离。关键是银子,他妹子的,我已经被金士麒榨干了!”

    就在这时,有军令传来:总兵纪元宪召唤蔡文豹。

    龙母江防线的情况紧急,纪元宪也带着亲卫直达江边。距离蔡文豹不过一百步距离,他也算是身临险地。他向蔡文豹了解了防线的事情,指示他:效忠皇恩的机会来啦,一定殊死守护这防线,万不能让贼子大队过江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蔡文豹哑口无言。只得不停地点头。

    纪元宪长叹一口气。他白发如雪,在滚滚硝烟中飘舞。

    纪元宪内心悔恨啊!他为了这场大合围准备了整整半年,却没想到贼兵竟在一rì之间凝结成集团,突然袭来。打得他措手不及。虽然他在南岸兵力多达2万人,但他们要包围贼兵,因此各部都很分散。尤其是在龙母江到瓦塘镇这方圆十里的地界上,十几支部队纵横交错,都在忙活着各自的任务。如果贼兵过了龙母江。就会以局部的优势兵力将沿途的官兵一一击败。

    望着憔悴、苍老、疲惫不堪的纪总兵,蔡文豹也很不忍。他走上一步,准备向纪元宪推荐金士麒的火箭弹压制战术,大概只要5000两银子……

    这时候却有探马和传令兵连续奔入中军旗下,向纪元宪报告各部的情况。

    “报!桂林中营遭遇强敌,耽搁在路上了。”“报!雷州营粮车起火,他们返回县城吃饭去了。”“报!广州前营和广州后营内讧打起来了,广州右营正去调停,他们都过不来啦。”“报!肇庆营迷路了。现在江边沼泽地里挣扎。”

    纪元宪默默地听着,然后对蔡文豹说:“蔡守备,战后请提醒我,我要把他们全斩了!”

    蔡文豹正想着如何回答。这时候又有传令兵奔了过来,吐了一口血。然后嘶吼着:“报!北面的小木桥遭到突袭,桂林右营请求支援!”

    “那桥不能丢!”纪元宪厉声吼道,“我命令……”他忽然发现手中已经没兵了。“好吧,我带亲卫队补上去!”

    “报!”又有传令兵跑了过来。满脸的喜气洋洋,“金士麒得了瓦塘镇。”

    “什么?他怎么做到的?”纪元宪惊呆了。他记得那镇子里有一千多贼兵。乃是浔州各部叛贼中最jīng锐的。而金士麒只有几百水兵,其中大半还都是桨手。“不可能!瓦塘镇贼兵顽横,他如何攻城?”

    “金士麒没攻城,贼首东甸投降了!”

    “投降啦?”纪元宪喃喃道。

    “是啊!据说那东甸老贼躲在一处寺庙里,金将军shè了几十枚什么毒烟火箭弹进去,熏得他上吐下泻头晕眼花再也折腾不下去了,就投降了。”

    趁着纪元宪深陷在惊愕之中,蔡文豹赶忙上前说:“总兵大人,金士麒能逼那东甸投降,全是靠着船上火力的威风!那火箭弹确实犀利,一片落雷便糜烂数里。不如你也向他下个单子,我估计只要5000两银子……最多一万两银子……”

    “闭嘴!”纪元宪怒道,“蔡文豹,你也是宿将世家之子,竟也跟风那yín巧奇技!我两广百姓紧衣缩食,省下来几个银子都被他骗到口袋里。这军阵也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物yù横流。回头我就处置他!”

    蔡文豹捂住嘴巴,不敢推销了。

    纪元宪正准备整兵出发,一个最噩的噩耗传来:那座小木桥丢了!不麻烦纪元宪去支援了,贼兵们正源源不断地杀到他眼前来。

    “桥丢了!不可能啊!”纪元宪身子一颤,忙抓住旗杆站稳了!

    这一刻,他猛然醒悟了:刚才贼兵与之隔江对峙,装作要游泳过河的模样,只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贼子们竟舍近求远,从小木桥突围。但纪元宪派了整个桂林右营1600兵力把守那座小木桥啊,怎么会丢呢?即便是1600只猪,也足够把它堵死啊!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们守不住,也麻烦你们把桥炸了再逃啊!

    “我带亲卫队,迎上去!”纪元宪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将,这一刻满头的白发白须迎风飘舞,颇有一副壮士临别易水的悲情壮志,中军营中顿时肃穆起来。他转过身来,“蔡文豹,你也跟我一起上!”

    “尊令!”蔡文豹颤声道。“总兵大人,是不是考虑金士麒……”

    “不要提他!”纪元宪吼道,“我顶得住!”(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219章 小村困战

    纪元宪是安徽池州人,五年前被派来担任广西总兵。他的“亲卫部队”完全由“募兵”组成。

    五年前的贵州一战,广西军伤亡惨重。纪元宪吸取了战争经验,在梧州募集了这支新军。其建军思想是机动化、火器化、职业化。纪总兵想把它当作“种子部队”,来训导广西各家老朽的卫所部队。但由于被广西军事世家们掣肘,他的计划一直未能推行下去。这支部队就只能当作亲卫队使用。

    这支部队只有500人,但他们训练度极高,装备极好。由于银饷充足,因此士气也不赖。其前锋是100名铁甲朴刀兵,最适合丛林作战;两翼是火铳手,都配着最先进的追云火铳和拉发式手雷。亲卫队的核心火力是20尊“百斤小铜炮”,都驮在马背上,乃是火力和机动xìng的有机结合。此刻再加上蔡文豹率领的400名火铳兵,更是如虎添翼。

    浔州的这片战场上,到处都是农田、丘陵、水塘、沼泽和丛林的树林,其间星罗棋布着小小的村庄和碉楼。官兵大队向东奔行了不到一里地,就望见了贼兵。

    真多啊!

    贼子们正从龙母江的小木桥上涌过来,真是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犹如崩溃的蚁穴!

    一队队的贼子在田间路埂上奔行,成百上前的**上身被夕阳照的油亮,参差不齐的竹矛铁枪闪着寒光,零零散散地飘扬着几块破旗子。他们见了官兵,吓得如被大风吹袭的麦田般向后翻腾着,都慌乱地退却。彼此相距半里,贼子们就忙不迭地shè箭过来。

    “杀贼啊!”

    纪元宪率领东路官兵之jīng英部队,毅然截杀而去。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那决堤的洪流!

    两翼的火铳手们左右掩映、迭次出击,火铳声接连不断。炮手们牵着马匹冲到阵前,掉转马头把叙炮瞄准贼阵便点燃了导火线,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后座力把军马震得口吐白沫趴倒在地!紧接着,全副铠甲的朴刀手便压了上去,寒光粼粼的刀阵,被箭矢打得噼啪作响。

    接战!

    飙血、厮杀、怒吼、盾牌的撞击、铅弹透shè在贼子的躯体上带出一道血光、朴刀生生砍断在脖颈上、战马嘶吼着浑身鲜血淋淋。

    ……

    没多久,官兵开始掉头逃跑。

    ……

    不是官兵不卖命。那贼兵实在是太猛了!

    正如自然界的动物们相互竞争、同步进化一样。战场上也秉持着相同的规则。

    随着两广军队最近半年的“轻型火器大普及”,贼兵们在战争初期遭受了重大伤亡,他们也探索出了与之抗衡的战术。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以多击少;集中火力攻击官军将领;集中铠甲盾牌保护冲锋部队;等待官兵火力间隙发动逆袭。

    贼首胡扶龙将其简称为“三集一等”战术。贼兵们掀起了活学活用“三集一等”的热cháo。

    “三集一等”战术暗含的军事思想,就是“高机动作战”。贼子们利用稻田、丘陵、丛林、灌木的掩映。互相掩护,走位飘忽,进退有据,神出鬼没地发动一次次的冲击,逐渐逼近官兵的阵列。

    战争的节奏太快了。官兵还在变阵,贼子们已狼般冲过来近战厮杀。一轮火铳刚刚释放,硝烟还未散尽,一股新的贼子竟从侧面林子冲出。一轮炮火之后地上散落了一片尸体,待转瞬间尸体之间又窜出一群刀兵。火铳弹药越来越少,火炮根本没有填充的时间。

    纪元宪带着他的jīng兵且战且退,终于退守在一个小村落之中。

    官兵只剩下了600多人,拼死守住村子前后的几个路口,才获得了一丝喘息。

    夕阳低垂。金灿灿的光芒闪烁在小村寨的木屋竹篱上。村子里百姓早已逃散,墙脚路边躺满了伤兵,四处都是哀伤叱骂的声音。村子外面是茫茫的稻田和竹林,仔细一看,到处都是白花花黑漆漆的人影闪动。贼子们足有三五千。

    纪元宪下令升起他的将军旗,血红sè的旗子上绣着一只银白sè的狮子。

    来吧来吧!即便被千百只豺狼围困,狮子依然迎风傲立!

    纪元宪身边只剩下5名军官,有人捧来一卷地图。铺在村子zhōng yāng的石磨台上。纪元宪抚触着地图上龙母江南边的丘陵地带,“我多坚持一个时辰。诸卫所就会多喧会……汇集过来……”他用沾满血污的手指点着几处山脊,“这里……这里能截杀贼子……”

    他抬起头瞪着那些军官,问了个重要问题:“谁能告诉我,我们这村子在哪儿?”

    几个军官都凑过来看地图,找啊找,找啊找……

    蔡文豹忍无可忍了,他把一张新的地图“呼”地铺过来。“看这张吧,这是柳州水营绘的新图……嘿,在这里!”蔡文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圆点,上面还用蝇头小字标注着“西鼓村编户三十甜水井三口无储粮”的军情信息。

    纪元宪苦笑一声,“金士麒,竟连这小村子也知晓?”

    蔡文豹点点头,“去岁胡扶龙起事,金将军就派人来浔州探查了军情。哈,当初卑职跟他还发生了摩擦呢!”

    “这小子!”纪元宪忽然用手指点着那地图,“这是什么?”

    几个军官齐齐看过去,只见总督正指着地图上的一道波折变化的红线,它形状和走势与旁边的郁江平行,正从这小村子头顶上画过。蔡文豹低声说:“这里与郁江相距三里,这条线是柳州水营的火炮服务……火炮轰炸之最远界限!”

    纪元宪惊讶的转过身,望着西边郁江的方向。只见田野间树影阑珊、荒草丛生,根本看不到江堤的影子。“三里远……”

    “总兵大人,我们在火力支援距离之内,这是菩萨眷顾我们啊!”几个军官齐齐喊道,“别犹豫啦!”“我们弹药不多啦!”“火炮全都丢了……”

    风萧萧兮,村子里烟尘弥漫,到处都是士兵的挨骂声!零星的几根箭矢落下,有一根甚至戳在总兵的旗杆上,那箭头上还浸这黑漆漆的毒水。

    “大人……”

    “罢了罢了!”纪元宪长叹一声。

    亲卫队千总官招来20名亲兵。令他们杀出重围去召唤柳州水营的炮火。“火力引导小组”水兵则抄写了20份“shè击诸元单”分给他们,简单描述村子附近的敌兵分布状态,以及内陆的风向和高差等数据。

    纪元宪把营里最后几十匹马交给了他们。“你们分开突围!”他沙哑着嗓子说,“告诉金士麒,把他船上所有的胖……胖子弹。全都给我打过来!”

    亲兵们发誓不辱使命!

    他们刚刚上马。蔡文豹又追着他们喊道:“你们记住,这批火箭弹,记在我蔡文豹的帐上!”

    纪元宪忙问:“蔡守备,这是为何?”

    蔡文豹悄声说:“因为我能拿到兄弟价。能给大人你受多银子!”

    ……

    小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卡在了西山上,天空也变得瓦蓝。

    柳州水营的火箭弹却杳无踪影。

    这很反常啊!蔡文豹很焦虑。他之前的消费体验:一耽出召唤,火箭弹便在一刻钟之内落下来,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刚才总兵亲卫们已经策马疾行。半数都冲出了贼子的包围圈。这里去江边只有3里路,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金士麒在磨蹭什么?难道是火箭弹都shè光了?难道是……他趁人之危,做地起价?

    天sè虽然渐暗,但贼子们却没休息。

    他们借着夕阳的余辉,对小村子发动了连续的冲击。他们沿着沟渠爬行,躲避官兵的火力。他们把铠甲披挂在马匹身上,驱赶它们冲击村口的防线。他们在上风处点燃稻草,把滚滚黑烟覆盖了整个村子。东边的一波进攻刚刚击退,西边又传来厮杀声。南边树林里锣鼓喧天吸引官兵火力。主攻贼兵却扛着巨盾从北边袭来。

    官兵们自知没了退路,也只能拼死抵挡。街垒一座座地被攻陷,防御层一步步地后退。纪元宪的半边头发都烧着了,他拎着断剑带着亲兵在村子东西南北的指挥号令。蔡文豹则率兵发动了一轮突袭,最后因弹药耗尽又被迫退了回来。

    太阳已经落到山下。天空也变成了凝重的清冷的蓝sè,一碧如洗!

    村子里能战斗的士兵已不足300。

    柳州水营的炮火依然杳无踪影。“金士麒!”纪元宪颤动着干裂的嘴唇,“他是故意的!”

    “什么?”蔡文豹惊问。

    “他恨我!”纪元宪依靠着焦灼的土墙坐在地上,浑身体力都被抽干了。他发出了很舒服的一声长叹。“金士麒认定我害他,他在报复我。”

    “不会……即便他心有戚戚。但眼前关系大军生死胜负,他岂能不知轻重!”

    “蔡文豹,你们蔡家一向与桂林王府交情匪浅,这些rì你却与金士麒走得近。”纪元宪苦苦一笑,“现在跟你提及这个,有猩笑……可我还是想问你,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没选谁,我只是不想把自己捆死在一条船上。”蔡文豹叹道:“金士麒行事坦荡,明码实价。不像王爷他们,总藏着小帐,总要算计人。”

    “明码实价?”纪元宪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那你说说,我买的火箭弹在哪儿?”

    “再等等……应该会有……”蔡文豹也没了底气。

    就在此刻,忽然间村子西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援兵!”士兵们哭喊着,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终于来了!”“将军快看!”“来啦!杀出去啊!”

    “金士麒!”蔡文豹开怀大笑着,忙扶起纪总兵站了起来。只见村子西边果然有大队官兵赶来,那旗帜招展、铠甲鲜明、战鼓震天,相隔二里也能感到一股磅礴的杀气。

    那是一支千人规模的明军部队,却与浔州战场上所有的卫所军装束都截然不同——所有士兵都披着暗红sè的袄甲,头顶的盔缨都是双层红毛;所有的战马都披着红黑两sè的马衣;所有的军官,都披着王家亲授的朱红帔氅。于是乎,那整支部队都披挂着红艳艳的装扮,洋溢着节rì的喜气。

    还有那名带队的将领,他官职也是“卫指挥使”。但寻常卫指挥使都是“正三品虎旗”,此人配用的却是“从二品狮子旗”,只比总兵官低了一级。

    纪元宪忙瞪大了血丝缠绕的老眼,望着那支神气洋洋的部队,“不是金士麒,是广西护卫。”(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220章 优质服务

    广西有10支卫所部队。其中“广西护卫”居战斗序列第一名。

    自古以来,广西护卫就是一支神圣而jīng锐的部队。

    名义上,它是靖江王爷的直属部队,是一支王家禁卫。自永乐皇帝收缴诸王兵权之后,这支部队也转归到广西都指挥使司旗下。他们虽脱掉了“禁卫”的身份,但仍是一支王牌部队,其装备极佳、训练度极高,常年担负着拱卫首府桂林的重任。

    “这帮恶棍终于来了!”纪元宪哽咽道,“只比我的军令晚了两天!”

    是啊,广西护卫自古以来都是桀骜难服的硬骨头。

    “我们有救了!”几个军官也欢呼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看,交锋啦!”

    广西护卫,气势不凡。那千余人的大队兵马的突然出现,而且穿得那么鲜艳,贼兵们都被吓坏了,正向两边徐徐退却。广西护卫,当仁不让,径直地向小村子冲杀过来。官贼之间便爆发了连续的小规模交火,但见那边火铳阵阵、战马嘶鸣,贼子们正向四周逃散。

    广西护卫已经占了上风,就要把贼兵在村外的包围圈生生撕裂。

    纪元宪立刻下令:“我们快列队,借机杀出去!”

    军官们忙四处传令、集结村子里的残兵。蔡文豹却急问:“我们出了村,若是水营的炮火落下来……”

    “有广西护卫在,要什么火炮?”纪元宪吼道,“让金士麒见鬼去吧!”

    军情如火。军令如箭。战机稍纵即逝!

    村子里的残兵们慌忙从各个隐蔽处奔出来列队c的、赖的、健康的、受伤的总计400来士兵全都聚集在一起,激动地遥望着村外的战火。机会只有一次,他们放弃了村子三面的防御,若是一击不破就再无退路。

    总兵一声令下,几百名汉子立刻嘶吼着冲出了镇子!“杀贼!”“活命!”

    蔡文豹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他突然眼前一黑,低吼道:“你娘……”

    “你娘!”他背后几百名汉子齐声大吼,“我干你个广西护卫!”

    他们傻眼了……

    就在他们拼死冲出村子这一瞬间。广西护卫撤退了。

    大批的贼兵正从两翼包抄过去,几千几万根箭矢徐徐飞去!广西护卫忍受不住战斗减员,于是前队变后队,后队往后退,衣冠华美地转身而去!

    果然是王牌。撤退时都保持着威严整洁的队形!

    但纪元宪一伙人却被丢在了后面。他们刚才在村里虽凄惨。但还能负隅顽抗熬到天黑,现在却像卸了壳儿的乌龟暴露在贼兵的火力中。“快冲出去!”蔡文豹吼着。也有军官哭喊着:“快x村!”“总兵怎么办?”

    纪元宪彻底懵了,他只喃喃道:“卑鄙!”

    现在继续冲就是找死。亲兵亲卫们拥着纪元宪往村子里逃,后面的士兵们也一窝蜂地跟了上来。可是贼子们也不是吃白饭的。立刻抓住这战机追杀而来。“那白头发就是纪元宪!”“杀他!”“烧死他们!”箭矢如雨般落下,一股股的贼子们正从侧翼包抄而来。前面的村子里也出现了贼兵,到处都是厮杀拼斗,那些广西汉子们一个个栽倒在地,在血泊中翻滚。

    纪元宪身边只剩下两个亲兵。他的剑也丢了,他暗道一声:“此命休矣!”

    但突然间,天空被点燃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嘶鸣……

    几道轻盈的火焰在天空中划过,它们照亮了云彩,照亮了山峦,照亮了孱孱溪水,温暖了小村子里官兵兄弟们心……刹那间,火箭弹如雷般泼洒在村外的田野里,轰然炸裂!

    “金士麒。”纪元宪扬起头来。在天空中寻找着火箭弹飞过的痕迹!

    “火流星p流星!”官兵们哭喊着蹦跳着,他们大口呼吸着那飘来的硝烟,他们爬上房顶迎接着那火焰的洗礼!“水营!”“炮轰来了!”“柳州的好兄弟啊!”“向我轰雷!”

    村外的贼子们也震惊了,他们不再奔行也不再厮杀,都惊愕地望着天空……真好看呢!紧接着第二轮火箭弹飞来。仍然只有十几枚,它们纷纷扬扬地划破北方的天空,稀稀落落地洒在大地上,朵朵花开。白烟中映衬着霞光!

    大多数的贼子和官兵都是头一次看到火箭弹,有人便躺了下来。欣赏这美艳的一幕。

    “快躲起来!”蔡文豹呼喊着,他知道两轮试shè之后就是地裂山崩。

    “怎么是从北边过来?”纪元宪直挺挺地站在土墙边,好奇地问道。

    蔡文豹大吼着:“金士麒,他把船开进了龙母江里去了!”那话音刚落,只见北方的天空中一片光芒闪烁,百道火光遮天蔽rì地升腾,好似一道火焰编织的帘幕遮盖在小村子的上空。蔡文豹一个老猫扑食把纪元宪按倒在土墙下面,刹那间雷声滚动,村子四周已如沸腾般地爆裂开来!

    空气在灼烧!

    大地在颤动!

    16斤重的战斗部一枚枚爆裂,在那小村子前后左右腾起一团团燃烧的小蘑菇云。嘶吼声、哀嚎声被隆隆的爆破声所吞噬,贼子的兵器和肢体被冲击波撕裂着飞腾上天。小村子也受到了波及,一道道土墙被震倒了,飞沙走石中分不出哪里是房屋哪里是街巷。

    纪元宪擦了一把脸,竟满手是鲜血,是被火箭弹炸上天空之后再洒落了大地!

    “别抬头!”蔡文豹把纪元宪死死压在身下,“总兵你买光了所有的火箭弹,这才刚刚开始!”

    又是一轮火箭弹落下!砂石打在盾牌上、头盔上、铠甲上砰砰作响。

    又是一轮火箭弹落下!有零星的落在村子里,整栋土屋被崩成碎块。

    又是一轮火箭弹落下!惊天骇地的爆炸声中,却听得四周的官兵们在仰天大笑,只盼着那炮火炸得更猛一些!

    ……

    “纪老将军,你还活着吗?”金士麒站在船头,遥望着不远处那火箭弹覆盖区域,那里已化作了一片火海。“希望还来得及……来不及也别怪我,谁让你不提前预约。”

    金士麒已经很努力了。

    总兵纪元宪发出了“火力召唤”之后,金士麒却无法立刻执行:这个笔生意的执行难度极大!

    距离目标点3里之遥,火箭弹将散布在一个“水平50步纵向100步”的巨大椭圆形范围内。若是就这样发shè过去。估计贼兵没死几个,总兵大人却要责飞升了。金士麒最终下了一个艰难的军令:8条“微型战列舰”进入龙母江,从这条狭窄的水道逼近交战区,直到抵近到1里距离再发shè火箭。

    他为此耗费了1个时辰,但也把火箭弹的散布误差减小到1/5。

    他要保证火力覆盖村子外围。却要把误伤降低到极点。若是炸死了总兵大人……那可就把藏宝港的牌子砸了!

    天快黑了。8条“铁板天野”一字排开,都浸在棕黄sè的狭窄河道里。龙母江宽度只有10丈左右,与河船的长度相等,它们根本无法调头。船桨经常打在岸上。隐然见,它们都成了这河沟中的困兽。

    纪元宪已经买下了这船上所有的火箭弹,金士麒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完美地发shè出去!

    8条大船一次齐shè便是百枚火箭弹,各船上的水手们正飞速奔行、搬运、填装、检验、校准、点燃,火光阵阵闪烁。弥漫的硝烟压得伸手不见五指。

    “哐”地一声爆响,一条天野战船上绽开一团火光!硕大的船体也被震得撞击在河床上。水兵哭嚎着翻到在甲板上,接着又有人落水。

    是一枚火箭弹“熄爆”了!

    就是说某个环节发生了故障,它在发shè管中直接爆炸了。

    那半寸厚的锻铁发shè管被生生撕裂,小半个甲板都被火焰笼罩。金士麒木然地看着那些水兵们奔走、救火、救人,他心痛如绞。

    他们今天发shè了2000多发火箭弹,这是第4次熄燃爆炸事故。每一次都要炸毁一座发shè平台,总计死了2名水兵,伤了10几个。燃料受cháo。引信质量问题,火箭弹内燃爆,火箭弹外壳工艺粗糙,发shè管过热……一切都有可能造成这些事故。兵工质量问题,在战场上就是活生生的血肉牺牲。

    此外。还有的火箭弹飞出了甲板就一头栽进水里,还有飞到一半就陷入死亡螺旋,还有飞向月亮,还有更多的落入敌阵却只溅起了一滩泥土。未能爆炸的。今天发shè的2000发火箭弹,其中有400多发是废弹。火箭弹武器要在明末的战场称王称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突然间,岸上传来了尖利了哨声!

    金士麒忙下令:“各船,停止shè击,备弹药!”

    水兵们匆匆填装火箭弹,各甲板上充斥着弹体、铁钳、木槌碰撞的声音,一只只发shè管的尾门被扣合上,甲板上却逐渐宁静下来,滚滚硝烟正被煦暖的河风吹散。

    突然间,岸上传来了嘶吼声,还有隆隆的战鼓。

    “贼兵冲我们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金士麒嘶吼着,“各炮位直瞄,zì yóushè击!”

    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黑sè,大地上却红光肆意!烟尘中无数的身影在奔行,如群狼般冲杀出来。贼兵们已经放弃了那小村的围攻,正向江边突进。水营的炮火便连绵地铺洒了过去,战争陷入到白热化。随着贼子的冲击,各炮位的炮口逐渐降低,弹道逐渐变得平直,徐徐火焰压着贼兵们直达百步之内。

    “把存货全shè出去!一颗不剩,有大财主付账!”

    胖仔火箭弹全都释放完了,就换作火箭箱,还有轻型的瘦仔火箭,还有火铳和手雷。田野间一片片尸首倒伏,龙母江岸洒满了鲜血,贼子们跳入江水中咬着短刀向船上攀爬,被长枪戳在肩上摔入江水,贼子们跳上甲板,再被钢叉刺翻倒在铺设的铁板上。贼子刚刚夺下一个炮位压着那些水兵狂砍杀,却被桨手们用盾牌冲撞着推下江水。

    贼兵一轮轮冲击,又一轮轮地败退。8条黑sè的战船始终屹立在狭窄的水道中,如一座座小小的城堡。直至天黑时,大火已燃遍了河岸。(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221章 广西护卫

    此战中,金士麒肩负的“主线任务”是占领瓦塘镇,他承揽的“支线任务”是为两广各部提供炮火支援。如今瓦塘镇已经易帜投降,他船上的2500枚火箭弹也全shè光了,金士麒便下令起航,回家数银子去喽。

    在火铳和箭矢的欢送下,柳州水营8条战舰在龙母江中缓缓驶去。两岸火光徐徐,黑夜中逐渐陷入平静。

    ……

    金士麒率领船队回到了瓦塘镇码头。

    瓦塘镇大首领东甸已弃暗投明,向金士麒投降。根据此前的协议,金士麒发誓保护东甸及瓦塘镇的安全,不受其他部队的祸害。东甸还留了一道保险:他的千名手下仍留在瓦塘镇,只是把兵器收缴上来锁在了仓库里。

    接下来,金士麒的主要任务是封锁郁江。

    胡扶龙的主力部队一直在北岸作战,这两个月间被何玉九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几成束手待毙之势。金士麒则封锁江面,断绝胡贼后路。他把自己手中的20多条大船分作6队,在百里江面上rì夜巡弋、查点过往船只、监督两岸的贼兵动向。

    金士麒的次要任务是守住瓦塘镇。

    经过三天的鏖战,纪元宪的战略目标“大合围”已胜利达成。来自两广的12支卫所部队凝结成一道防线,将万名贼兵困在郁江南岸的小平原中。瓦塘镇就是这道防线的起始点。

    金士麒加固了码头上的工事,在镇子北面建造了几处关卡、铺设了铁丝网,在乡野山头设立了10几处观测点,忙得开心极了。

    其实金士麒心里有数:他这些都是白忙活,因为贼兵根本不敢从他这里突围。

    这半年来,柳州水营经历了“桂平保卫战”、“城南突袭战”、“郁江清剿战”、“瓦塘威慑战”,以及刚刚结束的“炮火战场急送服务”,如今已是威震浔州。一面“大黑鸟”旗,在贼兵眼中如死神般凶悍。如今这水营主将就驻守在这小码头上。那些贼子避之尚且不及,又怎敢送上门来?

    贼子来了也不怕!金士麒虽然没有陆战部队,但8条铁板天野可以把瓦塘镇周围封得死死的。那又将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真是才残忍了。

    现在唯一令人忧虑的——水营的火箭弹已全都消耗光了。金士麒的鄂已经从藏宝港发出,大约5天后会抵达。

    除了金士麒之外,还有很多人惦念着这批火箭弹。

    自从享受了那晚的“炮火支援服务”之后,两广各部将领们都痴迷了。

    他们早就听说何玉九率领的北路军如何依仗着“火力压制”一路横扫敌营。他们直到那一晚才真正目睹火箭弹的风采。这火箭弹的初体验如“天雷滚滚、大火倾盆”般壮丽,惹得他们浑身cháo热,久久无法入睡。

    战斗一结束,各部队的主将们便花枝招展地云集在瓦塘小镇,开始纠缠金士麒。他们结算了那晚的“服务费”,接下来就扯住金士麒要求进一步合作。深入合作!“肥仔火箭弹,有多少我要多少!”“金将军给个实在价吧,我可是老主顾了!”“小金啊,你把船上的炮台也拆给我吧!”“金老哥,你把船给我吧!”

    没想到金士麒却摇了头。“暂时不卖。这叙箭弹都是试生产型,质量还不稳定,有损我藏宝港的声誉。”

    “金将军。别谦虚啦,我觉得试生产型也挺好!”

    “卖给你,你也不会用!”金士麒开始吹牛,“火炮是个系统工程。战前要勘察地形、绘制地图、测量距离。开打之后又要派人观测战场、引导火力、修正误差。诸位老哥别看我们shè的风光,却没见我们cāo训之苦啊。这火箭弹是邪物,保养运输发shè都要提心吊胆。一旦有闪失,便是伤亡惨痛!”

    将军们连连点头,都深以为然。稍后又扯住金士麒:“有道理!士麒啊。你卖几个水兵给我吧!”

    “未尝不可啊!”金士麒大笑道,“我正好有一个‘卖人’的计划。”

    金士麒所谓的“卖人”,其实就是“军事培训”。他向兄弟单位领导们描述了一个远大的计划——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南丹卫要新建一家“讲武堂”,开设步兵、炮兵、骑兵、工兵、水兵、军情等各个兵科,教授当前最新的军事思想和武器cāo作要则。学制分为“高级军官”、“军官”和“旗长”三个级别,军官学习1至2年。旗长学习数月。结业后可进入迁江陆营、柳州水营实习。等到讲武堂开张了,欢迎各家卫可以派人来学习,也可以委托我们招生,以后还可以合作办学、开设分堂。

    “如何发shè火箭弹。也会传授吗?”

    “当然!”金士麒保证道,“还会讲授如何制造火箭弹。”

    ……

    由于柳州水营的入住,小小的瓦塘镇也热闹了。

    瓦塘镇是个肮脏的大村落,但在浔州西南一带算是个重要商贸交通集镇。镇西有码头渔港,镇东有集市,镇子里有酒肆、娼家、裁缝、匠户、药铺,能满足官兵全方位的需求。

    总兵纪元宪并没有入住瓦塘镇。他嫌瓦塘镇脏乱差,而且有“投降贼军”的不安定因素,因此他把中军大营设在了10里之外的防线zhōng yāng。但其余各部的军将们却都络绎不绝地跑到瓦塘镇来休闲、采购,找金士麒喝酒。

    由于各部队呈“一线”排开,他们驻地与瓦塘镇有些距离。所以能跑来消费的多是军官和亲兵,其素质都还算过得去。偶尔有些强买强卖、打架斗殴、调戏女子之类事情,都被柳州水兵们轻易处置了。

    但是有那么一支部队,却非常混蛋。

    他们就是了不起的广西护卫,喜欢穿红衣服的那伙人。

    在“合围之战”中,广西护卫差点害死了总兵纪元宪,但纪元宪却并没有怪罪他们。毕竟广西护卫敢于出击,敢于与贼兵交战,这份jīng神真是难能可贵。虽然他们交战几分钟就撤退了,但比其他各部却强了一万倍。

    如今广西护卫的驻地与金士麒毗邻。就在瓦塘镇镇东2里。由于距离太近,广西护卫的士兵们就没完没了地跑到镇子里来找乐子。

    那是那句话:这帮人非常混蛋!

    他们来到瓦塘镇之后就开始生事,与柳州水兵们摩擦不断。他们偷鸡,被水兵们追打出去!他们摸狗,被水兵们追打出去!他们偷菜,被水兵们追打出去s来,他们拐走了两个镇子里的姑娘。终于引发了一场动荡。

    “nǎi个熊!我们水营的女人也敢抢?”“把总!那两妞子相貌着实丑陋。”“屁!再丑也是我们水营地界的人,我们没出手,别人就摸不得!”当值的把总带着兄弟们追上去,冲进了广西护卫营把人扛了出来。

    但广西护卫仗着主场人多势众,追出来把水兵打了一顿,女人也被抢走了。水兵们愤怒了。丢了手雷炸伤了几个人,又把女人夺回来。广西护卫便召集了百多人追上来,又把女人抢走了。水兵们被逼急了,便堵在了广西护卫营门前,开始插木杆、挂铅垂、测绘坐标,宣称要用火箭弹炸光个狗娘养的。广西护卫的首领终于服软了,把那两个姑娘送了出来。

    次rì。小镇子各路口都都竖起了木牌子:

    “广西护卫与贼兵不得入镇,抓到则活埋。”

    牌子竖起来之后,小镇子连续两天安宁。到第三rì傍晚,又有两个广西护卫的人被抓了。

    要分辨出广西护卫的人,其实很容易。因为这时代各地都“十里不同音”,陌生人很容易被当地人发觉,被报告给水兵们。那两个家伙虽然穿着便装,但水兵们拦上来一喝问。他们就神气活现地亮出了腰牌。“哈,广西护卫!”他们立刻被绑了推到当值水兵百总面前。

    “我们是广西护卫!你们也敢抓?”

    “抓的就是你们。本镇不许广西护卫进,你眼瞎吗?”

    “老子就进了,你想怎样!”

    那百总一挥手,“拉去活埋。”

    那两个广西护卫士兵以为在开玩笑呢,没想到真被拉到了田间,真的在挖坑了。真把他们推了进去……真的在填土了……埋到胸口了……到鼻子了……他们立刻哭叫起来:“饶命饶命!我说我说!”

    “说什么?”百总惊了。他本想把这对倒霉蛋埋上一阵子,大概一泡尿的时间吧,把他们吓个半死。没想到这二人却争抢着招供——

    他们虽是广西护卫的兵士,但并不是来自镇东边那个营里。因此对“瓦塘镇禁令”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挂名在广西护卫,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靖江王府右承奉太监凌公公身边做事。他们保护凌公公到贵县来,昨rì一早又被派来瓦塘镇送信。没想到一上岸就被抓住了,说实在的,有些冤枉呢!

    他们一边说,还一边哆哆嗦嗦地从衣角里掏出了纸条。那当值的水兵百总不敢细看,忙送到金士麒面前。

    金士麒打开那纸条,只见上面写着20多个汉字,每个字他都认得,但合在一起却根本没意义,是一串乱码。这是一封密信。

    这封信的收件人是金士麒的老熟人,就是此前替东甸做说客的那个商人:高黑子。金士麒忙令人去找他,没想到高黑子早就听闻了风声,已溜之大吉。

    ……

    又过一rì,又一位熟人抵达了瓦塘镇,让金士麒很是惊喜。

    范江荣,这可爱的胖子!

    一个月未见,范江荣也黑瘦了一些。这位名列柳州府十大富豪、五大善人的米粮行业的垄断商户,此刻正风尘仆仆满身汗臭地站在帐中,向金将军恭敬地拜见下来。一抬头来,那黑里透红的面孔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

    “范先生!”金士麒握住他的双手,“你真救了我一命!”

    金士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半月前若不是范江荣一张小纸条向他示jǐng,他就枉死在浔州卫那个老千户的刀下了。现如今他好端端地活着,还顺势把蔡文豹这个关键角sè拉倒了自己旗下。这一番变故,范江荣颇有功劳。

    “那是啊!小的一听到消息就立刻告知将军,除了我也没人有这本事了!”范江荣倒是一点都不谦虚,他就是要向金士麒邀功,以体现自己的重要价值。

    范江荣还说他这次来浔州没走水路,而是从迁江、宾州一线山路过来,途经了胡扶龙与北路大军激战的地区。“金将军,小的又为你办成了一件大事!”他又压低了声音,“我给你带来了一位新朋友,就在帐外恭候呢!”

    “什么人?”

    “胡扶龙……”范江荣咳嗽了一声,“他的亲叔叔,胡道贵。”

    “……”金士麒擦掉额头的热汗,“好好,我见他作甚?”

    范江荣得意洋洋地说,“他特来与将军谈一笔生意,一旦做成了,将军你这次赢的可就大了!”(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最快阅读小说大主宰,尽在看书啦网,欢迎登陆.KanShu.la阅读全文!

第222章 秘密协议

    范江荣曾想金士麒供述——他这几年帮靖江王爷经营了许多秘密勾当,与浔州胡扶龙集团多有接触。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胖子竟然自作主张,领了一个贼子大头目来见他!这若是被人告发了,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罪啊!金士麒不禁暗道真是太刺激了。

    此刻,那老贼正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的板凳上,含笑不语。

    胡道贵,男,53岁,秀才文化。在胡扶龙匪帮中号称“军师太尉”,坐第三把交椅。朝廷悬赏白银8千两。

    “你这老贼!”金士麒瞪着他,“你总看我干嘛!”

    这佬儿自打进了帐篷,就一直用贼溜溜的眼睛瞄着金士麒,表情暧昧,惹得金士麒很不自在。胡道贵哧哧一笑,“金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是我第四次见到你。”

    “胡说!”金士麒顿时感觉背后发冷。“谁要见你那么多!”

    “第一次,是去年七月,在柳州府城。”胡道贵掰着手指悠悠道来,“当时我那侄儿兄弟正图谋起事,怕我阻止他们,就差我去柳州谈生意。于是乎,就在马平城南的小街上,我偶遇了将军你。”胡道贵眨眨眼睛,好像在回忆着。“当时你正游说几个商民,请他们去迁江办作坊。嘿嘿,佬儿倒是头一次见到有醉心于经营的千户军爷,便站在你身后听了一阵子,相距不过两步。你真是言语真挚,情真意浓啊!”

    金士麒:“哼!”

    胡道贵便一笑,“还记得当时有个缆绳铺子老板,指着你鼻子大吼‘说得天花乱坠,必有yīn谋!哈哈,金将军你当时脸都气白了,拳头也哆嗦着,却依然赔笑给他,向他耐心解释!当时我就想这小哥儿真是能屈能伸胸怀宽广。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金士麒淡然一笑,心里却开心得不得了。一年前初到广西的创业时期,他又没经验又没名望,银子也不充裕,确实经历了很多的委屈和坎坷。金士麒不动声sè地回答:“确有此事。不过那个曾经指着我鼻子的梁掌柜,后来却跟我回了藏宝港,是我招来的第一批商户。他如今是藏宝港最大的缆绳商人。水营里使用的绳具多从那家采购,如今的生意还算红火。”

    胡道贵听他话中有炫耀之意,便继续说:“第二次见到将军,是去年十一月,在桂平城外的江面上。”

    “你说那场偷袭?”金士麒心中凛然。

    “没错,那场奇袭正是我所筹划。我还亲自率船队出征,只可惜功亏一篑啊!”胡道贵长叹一口气,“我千算万算,只是没想到你水营出战那么快!当时我与将军你同在一处战场上,我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船中,将军你却在那威武大船上。我遥望着你号令水兵,还亲自抬了箭箱。还被奔跑的水兵撞得摔倒在甲板上,然后又跳起来……”

    “这都被你看到了……”

    “没想到官兵之中竟然突然出现你这等人物!当时我就知道,我们输了。”胡道贵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的船被一条条烧毁、撞沉,船上的后生们半身是血哀嚎连连,他们连反击都不敢,只哆嗦地躲在船舷之后。我当时就知道,我们不仅输了奇袭桂平一战。也输掉了整场战争!”

    金士麒见他那副惨淡的表情,差点想安慰他:重头再来!

    “你真是我们的宿敌啊!”胡道贵用复杂的眼神盯着金士麒,仇恨、哀伤、无奈、恐惧都在其中。“金将军,你知道我们胡家在浔州经营多久吗?我们为这场起事投入多久吗?二百多年七代人的积蓄!金士麒,如果你没有出现在广西……该有多好啊!”

    “别激动!坐下来说话,把拳头放在背后。”金士麒忙说,“我知道你恨我。”

    “恨你?没错!”胡道贵苦笑道。“几个月前我终于第三次见到了你。我带了一队jīng兵去藏宝港,准备杀你呢。”

    “什么!”金士麒惊愕了,“但我没感觉到啊!”

    胡道贵说:“那是三月初的事儿,可惜没等到好机会。”

    “三月……”金士麒嘿嘿一笑。“我度蜜月去了!”

    “是啊,我们翻山越岭历经风险才到了藏宝港,你却不在,我们就在城里守着。银月楼房价太贵,我们只能住在岳王庙后街的小店里。”胡道贵忽然灿烂地一笑,“说实话,那是我这几年最闲暇自在的一段rì子。我把后生们派到你府第四周和码头上去探查风声,我就睡到三竿起,吃吃喝喝,然后捧着一壶茶到街头闲逛,真舒坦啊!你藏宝港也有好多浔州人,倒是没人怀疑我们。我就与各sè人物攀谈,问他们rì常生活,问他们的做工和活计,听了许许多多小民在你藏宝港的小rì子……说实在的,我还真是羡慕呢。”

    “是啊,在军旅中经历得rì久,就越是向往平静安稳的rì子。”金士麒也深有感触。

    “非也非也!金士麒,我羡慕的不是他们,而是你。”胡道贵向金士麒轻轻一拜,“想不到你竟有这种手段,一年中……也不多大半年时间能作出那么一番作为。真是……如神话一般!”

    “那里有什么神话!”金士麒大手一挥,“若是没有我在柳州城中那番奔走,也就没有藏宝港之今rì!若没有藏宝港,也就没有我在桂平江面上那一场威风!”

    “总而言之,都是因为你。”胡道贵摇摇头,“我们在藏宝港潜藏了近二十天,终于盼到你回来。说起来好笑,我们还曾发愁何处打探你的行踪,可是你回来前一天整个藏宝港就都知道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带着火铳火箭暗藏在银月楼旁边的竹林子里,距离你不过100多步,十几个后生仔都瞄准好了,你上岸就杀了你……”

    “那后来呢?”金士麒瞪大了眼睛。

    “可是不行啊,你的船一靠岸,就有许多民众围上去迎你。”胡道贵愣愣地盯着金士麒,“我们只看到乱糟糟的人影围着你,喊着叫着跳着。喊着你的名号……我看得出,他们是真恭敬你。后来我又看到你,背着自己的小娇娘从船上下来,笑得那么……欢畅!金士麒,你这样的汉子……我无法下手杀你。”

    看来这这胡道贵也是个仗义的家伙啊!

    金士麒很感动!

    他回想起那一rì蜜月归来,藏宝港岸上果然是人山人海前来欢迎他。士兵、工匠、商民、浔州来的暂住人员、流落藏宝港的山民、幼儿园的娃娃们……他们可都是自发而来啊,根本没人组织啊。这就是民心相背啊。悄然之中竟救了他一条命!

    当然了,金士麒蜜月归来在码头上抛洒了几千颗喜糖,这也是人流汇集的原因之一。

    胡道贵讲完了他与金士麒的“三次前缘”,好像耗费了很多的jīng力值。他疲惫地坐在长凳上,紧闭着双眼,手里的茶杯歪斜着茶水几乎要洒在地上。

    旁边范江荣催促了几声。那胡道贵才继续说,他也承认,胡扶龙匪帮确实与靖江王勾结。这些年来浔州土著被朝廷压得太艰辛,作为浔州的世家大族,胡扶龙集团本想与靖江王里应外合,逼迫朝廷给予宽厚的政策。没成想却被靖江王算计了,一步步走上了起事作乱之路。

    现如今胡扶龙已经一败再败。眼看就要赔光了老本。他们曾经请靖江王给条出路,靖江势力却一再落井下石,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杀他们灭口。

    “今rì,胡某第四次来见你,是来求你的。”胡道贵说着说着,脸上泪水横流,仿佛是动了真情,“金将军。放我们一马!”

    金士麒顿时明白了,这老贼之前说了那么多客套话,原来是要先培养感情,再拖我下水啊!他不禁冷笑道:“这个,基本上,很难!”

    “不难!”胡道贵忙擦掉泪水,向金士麒兜出了一个计划。原来那胡扶龙自知无望。决定跑路了。他们胡氏家族上下数十口,再加上jīng兵亲卫总计有300多人。希望金士麒能撤掉郁江上的封锁线,容他们乘船前往上游的南宁地界,之后再一路向西逃往与安南接壤的边陲地带。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金将军,你只要把河上的巡防船队撤离,只要一天就成!我们胡家这么多年来的积蓄,都留给你!”

    “哈,我不缺银子!”金士麒笑得双肩耸动。

    胡道贵面sè涨红,“那……”

    “我也不缺女人!”金士麒忙补充了一句。

    胡道贵忙说,“我说的是功勋!如果将军能高抬贵手,我侄胡扶龙会号令浔州各部各寨都向你投降!金将军啊,这可是天大的功勋啊!”

    “功勋,我也不需要。”金士麒依然摇着头,一脸顽固表情。“胡老叔,跟你说句实话。我磨磨蹭蹭,拖到了六月才来浔州,就是不想多夺战功。我的功劳已经很厚了,再多的话朝廷就没法封赏我啦。所以我要成全我那一班兄弟们,让藏宝港多封几个将军,看起来热闹,兄弟们间也亲切!”

    胡道贵顿时面露焦急之sè。旁边范江荣便笑道:“胡佬儿,别卖关子了,快把你本钱全都掏出来,看咱家将军能否瞧得上眼!”

    “那……浔州呢?”胡道贵的眼中闪亮,“既然这浔州的地头我们承担不起了,也盼着二十万寨民们得一个好主子!我们如今这仗打得虽然一塌糊涂,但是各部各寨依然誓死追随,这是我们家族在大藤峡南北郁江两岸经营百年的积累!金将军,如果你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便传令各部,今后浔州各寨都以你为尊!”

    金士麒不仅暗道:“你娘的!你一定是提前就琢磨过我的心态,有备而来啊!”

    胡道贵指天道:“金将军,我们把浔州二十万寨民都托付给你啦!”

    “小点声!小点声……”范江荣jǐng醒地望着帐篷之外。

    金士麒内心激动!其实他刚才没说实话。他之所以不愿意来浔州死战,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在浔州民间留下恶名。战争结束之后,他要在这浔州重建秩序,要经营这一方水土,要笼络这里的百姓。因此他不想双手上沾染太多鲜血,无论是汉民还是寨民的。如果真如胡道贵所允诺,以他胡氏家族的威望做担保,倒真能顺利收拢此地民众。

    金士麒有些动心了。

    “我如何能信你呢?”他死死盯着胡道贵,“江巡一捣离,你们不会趁机作乱,杀到我身后来?”

    胡道贵忙说:“某愿意留在将军营里,以老命作保。”

    “你之xìng命又不值钱!”金士麒摇摇头,“容我想想。”(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223章 新式引信

    金士麒令亲兵们把老贼胡道贵带下去。随后,他便与范江荣密谈。

    范江荣说这老贼肚子里油水还很多,应该狠狠压榨他一番。胡扶龙匪帮与靖江王爷勾结已久,正应该借此时机获得他们“交往过程”的详尽细节和有力证据,作为以后对抗王爷的杀手锏。

    金士麒却盯着范江荣问:“范先生,你相信他那一番话吗?”

    “有什么不相信,胡扶龙已被逼无退路,将军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范江荣嘿嘿一笑,又说,“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是退无可退,只能跟随将军你。”

    金士麒点点头,他又沉吟许久,瞻前顾后地想了很多……最终才幽幽道:“先答应他吧。”

    范江荣顿时欣喜,说这去找那胡老贼,一定要逼他拿出最优厚的条件出来。无论是向将军投降还是向将军效忠之事,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范江荣唠叨了许久,正想退下,金士麒却又拦住他给他看了一封信。就是昨晚搜来的太监凌公公送到瓦塘镇来的密信,请范江荣破译出来。

    范江荣一惊,忙接过那张秘信看了又看,却摇头说他无能为力。因为此信所用的虽是靖江王体系的密码,但他只掌握着柳州庆远一路的密码,与浔州梧州这一路并不相通。范江荣又把那封信看几眼,遗憾地还给了金士麒。

    当天夜里,金士麒、范江荣等人又与胡道贵进行了第二轮谈判。

    官贼双方就彼此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了深入广泛的交流,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唇枪舌剑,最终达成了共识,并击掌立下了君子协定——

    按照协定,三rì后金士麒将调开郁江上的水营巡弋船队,纵容胡氏家族入江逃遁。胡扶龙则传令浔州各山各寨的叛贼首领,令他们皆向金士麒及其兄弟部队投降。从此之后,他们还将依附于藏宝港势力。金士麒将带领浔州二十万山寨边民。建设属于浔州人的新浔州。

    最后,双方交换了信物。

    胡道贵交出了胡扶龙的一枚镶金丝铜印,是其祖上在200年前受封“宣慰使”土官时所佩。其祖在嘉靖朝被褫夺了官职,但这枚银印却私留未缴,如今作为了信物交给金士麒,确实很有诚意。

    “啊?我也要给你东西吗?”金士麒嘀咕着,他不想留下罪证给人家。金士麒便展开一张地图。然后“嚓”地撕了左边四分之一交给胡道贵。“拿去,这上面标有水营在郁江上游的所有明岗暗哨,相距三五里就有一个,你们逃跑时要避开。”

    “这个好!这个好!”胡道贵很感动,忙贴身藏好了。

    ……

    当晚,金士麒送别了老贼。又安顿好了大富豪范江荣。他一转身便召集水营诸军官,发布了几道紧急军令。

    一、瓦塘镇上游郁江沿岸,再增加10个暗哨和10个流动哨,严察江面动向。原有的哨位位置不变,但提高jǐng惕程度,以防被偷袭。

    二:军情司增强郁江北岸的探查力度,尤其是江边一带。军情报告周期从每rì2次提升到4次。

    三:把全营的jīng锐水兵们都聚集到“铁板天野”号上。从明rì开始。进行无限期的“追击战、登陆战”集训。

    几个军官连声应令,然后就问将军是不是战况有变?

    金士麒悄声说,“没错。我得到消息,贼首胡扶龙会在沿江一带出现。”

    军情司百总忙问:“啊?我怎么不知道?”

    金士麒:“嗯……我还有些朋友……”

    一名率领4条战船的把总官则开心地吼道:“将军爷你给定个尺度吧!若是撞见了胡扶龙,我们是拼死拼活地抓活口呢,还是直接点火箭弹炸他娘的?”

    金士麒却说:“不急着!应该先跟着他,死死咬着他,就像狼一样。直到最后。我来决定如何动手。”

    ……

    从次rì开始,水营开始了小规模练兵。

    柳州水营在瓦塘码头总计有8条“铁板天野”、10条普通天野船和10多条非标准的中小船只。金士麒下令把普通天野船上的水兵,都整船地加入“铁板天野”上,使每条铁板天野的兵力从70人临时增加到100人。

    天野级是“帆、桨混合动力”船只,原先是28名桨手划动14支桨,如今增加到24根桨,船体两侧密如蜈蚣腿。航速提升了三成。若是进入近战状态,桨手们就会cāo起长枪、钩镰枪、刀盾上阵。可以说,在广西的内河战场上,没有任何贼兵敢于与这种铁甲护体的大型河船直接对战。

    连续两rì。8条天野战船分作两个“大队”,各由一名把总官号令着在江面上演练追击、合围、掩护、撞击、打捞、交叉火力、抵岸压制等战术。船队还时不时地冲抵岸边,军官一声令下,水兵们便扑腾腾地跳下船向岸上袭杀,火铳声阵阵,白烟一浪浪地飘散开来。

    谁说咱水营只能运私盐?不服就较量一番!

    ……

    六月十八rì,又有两条“天野级”河运船抵达了瓦塘堡。

    当时金士麒正“武腾号”上,与两广各卫的十几名将领们喝酒。

    武腾号大福船目前是总兵纪元宪的坐船。但那老家伙在瓦塘镇靠岸之后,就一直蹲在镇子东边的中军大营中研究战术。据说他也学着金士麒的样子派遣私兵到处探查战场、搜集情报、测绘地图……他们连基本几何定律都不知道,连三角形面积都不会算,还测绘个屁啊!

    现如今,武腾号又被金士麒占据了,他在甲板上摆开两桌宴席,与诸将军哥哥、叔叔、伯伯们吹着小风,喝着小酒,商谈着工作的事情——譬如那规划中的“讲武堂”毕业生如何分配啊,浔州卫和奉议卫的发展前景啊,靖江王爷与官家的勾结啊,广东各卫如何共同出资建立一个大商号啊,宁锦大捷之后袁崇焕能获得什么封赏啊……之类的。

    就在这时。远远地望见两条大船逆流而上,缓缓地驶入了瓦塘镇的码头。

    “来啦来啦!”金士麒乐得跳了起来。

    “什么来了?”旁边便有将领扯住他,“姑娘吗?”

    “比姑娘还好!”金士麒丢下他们奔到码头上去迎接。其余的军将们也好奇,都你呼我唤地跟了上去。他们到了码头上才得知,那两条大船自藏宝港来,满载着金士麒的鄂——800枚胖仔火箭弹。

    五天前那一战,水营耗光了2000多发火箭弹。据战后的粗浅统计。有效命中了600发,直接消灭贼兵近千名。如今鄂抵达瓦塘镇,金士麒的小腰板又能硬起来了。

    在天启七年的浔州战场上,火箭弹是初次登场,几百颗“火流星”划破夜幕从天而降狂轰滥炸飞沙走石火光冲天,贼兵根本不知如何应付。只能溃败而去。所以说,火箭弹的主要作用并不是杀敌,而是作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其气势就能奠定战争的胜负。

    看着一箱箱火箭弹从船上搬下来,两广的军将们无不口水横流。

    “把口水擦掉吧。”金士麒劝慰他们,“不卖!”

    这时,从船上奔下来一个酗子。竟然是藏宝港机械所的工匠李淳。

    李淳虽年仅17岁,在机械所却也算得上是一名“老人”了。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参与了9个设计项目,还拿到了4项设计大奖。他见了金士麒,便眉飞sè舞地狂奔过来。

    “李淳,你怎么来了?”

    “将军,我有件极好极好的设计,已到了复审阶段,必须将军你落印。”李淳嘿嘿一笑。“我等不及啊,就跟着船来了。”

    “是什么?”金士麒忙问。按照藏宝港的规矩,只有价值超万两的大项目,或者是军工类的核心技术,才需金士麒进行审核。

    李淳悄声说:“触发式火箭弹引信。我把演示品都带来了。”

    “好好好!”金士麒低吼着,他太需要这个了。现在的火箭弹全靠着一根延时的火捻子来控释爆炸时间,经常是该炸不炸。不该炸乱炸,几个月里水营已死伤了数十人。而且延时引信对战斗战术影响很大,现在的火箭弹基本上就是个大号手雷,它击中敌船时并不会爆炸。必落在甲板上再犹豫几秒钟之后才会爆炸,水兵们纷纷抱怨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金士麒忙令亲兵把李淳带到营中照顾好,稍晚一些再看他的演示。亲兵领着李淳转身离去,刚走出三步,金士麒又大吼一声,“回来!我等不及啦,我现在就看!”

    ……

    天sè渐暗,金士麒扯着李淳跑到江边的石滩上。那片小小的空地,正好作为试验场。

    那群三品、四品武官也闹喳喳醉醺醺凑了过来,“哈,有热闹看啦!”“金将军,这小娃娃会耍什么来?”“要放烟花吗?”

    李淳望着那群人,未免有些紧张。金士麒便悄悄说:“放心吧,他们懂得没你多呢,开始吧!”

    “是!”李淳就打开了一个木头箱子,里面满满地装着20只小铁皮罐子,每个上面都安装了木制的风阻尾翼,用来控制飞行姿态。他向诸位将领叩首,颤声道:“小的这就给大人们演示‘李氏……存火惯xìng触发引信……试验型’。”

    说完,他就拿起一只小罐子,用火绳点燃了远远地抛了出去,动作很低调。

    但现场几十双眼睛全都盯住了那小东西——它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直挺挺地飞落在河边礁石上,刹那间爆裂,腾起一小股白烟。

    金士麒眼前顿时一片晶莹,轻吟道:“这就是我要的!”

    他看清了,那小罐子里的引信在触地的瞬间引燃了火药。

    “啥玩意?”其余的军将们却看不明白,“手雷吗?”“炸得不够猛啊!”“是摔坏的!”

    “继续。”金士麒指着那大箱子说。

    “好y嘿……”李淳信心大增,立刻又点燃了一个。但这次他却没有立刻丢出去,而是静静地放在手心里。亮闪闪的小铁皮罐子冒着一丝丝的青烟,那里面在燃烧着。在场的军将们都惊呆了,纷纷后退!“小子你不要命了!”

    李淳却笑道:“将军,这引信时效为1分钟!”他轻轻地捏着那小东西,片刻后才丢了出去,仍然是触地便炸。

    “继续!”金士麒颤声喊道,他看着李淳仍不断地把试验弹丢出去,无论远近、轻重、迅猛还是故意拖延了几秒钟,那小东西皆是落地瞬间爆炸。甚至有两颗被丢到了江上,它们在触及水面的刹那间爆开,绽起了朵朵水花!

    “那些水兵们……可以瞑目了!”金士麒的泪水滚滚淌下。眼前这些小罐子里装着的是真正的“触发式引信”。有了这东西,火箭弹、鱼类、榴弹、水雷项目就都可以开启了。

    金士麒不明白李淳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实成功了。(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224章 火炮之争

    河滩上,李淳正在一枚枚地投掷着“触发引信”试验弹。

    那些军将们虽不知原理,但也看得热闹,还不停地叫嚷着:“十二、十三……”“又爆了!”“成功率蛮高嘛!”“十四……”就在这时,远处镇子路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队红妆黑甲的骑兵徐徐踏来。

    “广西护卫?”金士麒身边的林把总下意识地喊道,“活埋了!”

    果然是广西护卫的jīng兵。虽然瓦塘镇已对他们发出了“禁止令”,但眼前这队兵马可不容蔑视,更不能活埋——那队亲兵打的是一面从二品的狮子旗,还簇拥着一员骁将,正是广西护卫的指挥使赵洪堂。

    其实,赵洪堂此刻的正式官职是“广西护卫营参将”。

    按照明朝后期的兵制,各卫的出征部队要从“屯守编制”改为“作战编制”,并临时授予“营”的番号。譬如“浔州卫”平rì里屯田耕种生养孩子,遇到战事便派部队出征,称之为“浔州营”。

    由于当时卫所建制的败落,各卫派出的部队中除了军户士兵,还有大量的征召农民、山民、城镇无产阶层,他们统称为“营兵”。譬如在南丹卫的2个陆营,山民就多达七成;柳州水营的大部分士兵来自脓流民,还有数百名广东水贼。

    这些“营”仍由原先卫所的世袭军官统领,并根据他们的官职授予临时的“营将官衔”。如果是“卫指挥使”或者“卫指挥同知”领兵出征,则授予其“参将”的官衔;如果是“指挥佥事”或者“千户”领兵,则授予“游击”官衔。

    按照明代的军制,无论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都没有固定的品阶。每个军官品阶都源于他的世袭官职、个人的奋斗、运气以及帝国对其的期望值来综合评定。譬如同样是“总兵官”,最低的有四品的总兵。最高的可达正一品。甚至在帝国早期的战争中曾有公爵、侯爵担任总兵官,那则是超品总兵。

    话归当下!

    金士麒身边这帮酒友中也有几位“卫指挥使”,虽然他们带到战区的士兵都不足千人,战斗力更是……哈哈哈!但他们仍然被授予了正三品的参将官职,别人见了他们都要抢先行礼。喝酒时也要奉为主桌正位,主菜上来要他们先动筷子,小母鸡两条大腿也让给他们吃。

    但此刻,“广西护卫营参将”赵洪堂一出现,原先那几位参将就都蔫了。

    因为这赵洪堂虽然也是卫指挥使出身,但他是从二品参将。与副总兵何玉九打同样的狮子旗。

    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战场上更是如此。诸位还别不服气,人家赵洪堂有战功。

    5年前,贵州四川连绵贼乱。广西远征军团的6大卫所围攻遵义,其中5支部队被大贼奢崇明杀得稀里哗啦溃败而去,只有赵洪堂率部浴血奋战,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然后也撤退了……但他毕竟是最后一个撤退的,为川军秦良玉部赢得了包抄合围的宝贵时间。因此他战后被记为一大功,授予了“从二品镇国将军”荣誉名号。

    此刻,镇国将军赵洪堂正扯着缰绳,笑吟吟地驻马在众将面前。

    赵洪堂年不过三十,身形健硕高挑,相貌俊朗。朱唇玉面,皮肤很白。那一双丹凤眼烁烁地瞥过来,男人见了也会不好意思起来。

    他全身上下最瞩目的就是颌下的一道美须,长达1尺8寸,又黑又亮又干净。赵洪堂极爱他的长须,用一个金丝云绸的口袋套住了。那口袋长达2尺1寸,直达胯下。口袋两边用银丝小绳子系在耳朵上,又安全又牢靠。有了这只安全套,便风吹不乱雨淋不着,不蘸汤水不生虱子。

    赵洪堂本就长得好。此刻又身披华美的黑漆铠甲,佩着广西护卫特有的王家亲授红帔氅,又骑在一匹黑花白毛大马上,更是如鹤立鸡群般威风。

    在场诸将都磨磨蹭蹭地踱过来,想着以何等礼数参拜此人。没想到那赵洪堂却灿烂地一笑。“诸将,免礼!”他如rǔ燕般轻盈地跃下马来,又略带幽怨地说:“汝位在此间寻乐,却不叫我!”

    几位将军们听得浑身生了鸡皮疙瘩,便回应着:我们也是碰巧啦……十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正在交流战场情报,讨论军粮运输俘虏安置之类的问题……总之也很无聊啦!

    赵洪堂又是一笑,不置可否。他一双美目却瞄住了金士麒,“金将军,我来找你!”

    赵洪堂在众目睽睽下走到金士麒面前,“听说我广西护卫有两个兵士只因误入了你这瓦塘镇,就被扣留下来,被活埋又被殴打,受了好一番折磨。”他笑吟吟地盯紧了金士麒,“贤弟,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静悄悄如高考考场……

    “我就知道,你会来问罪。”金士麒冷笑道。

    金士麒正等着这一刻呢,恰逢两广的将领都在可以看热闹,正要剥下你的画皮……金士麒暗中咬紧了牙关蓄满了怒气,触发了自身的战斗状态,“哈哈,我来讲一个故事……”

    金士麒话未说完,手腕却被那厮突然握住。热乎乎汗津津滑腻腻的感觉,很不好受。赵洪堂竟又在他手背上拍打了几下,和声道:“是为兄不好,是为兄治军不严,叫金贤弟笑话啦!”赵洪堂竟服软了,他一边扯着金士麒一边向诸将领承认是他管束广西护卫兵士不严,多有扰民乱营之过,害得兄弟部队为之劳师动众,言语中说得倒是恳切。

    他终于放开了金士麒,却恭敬地对他一拜,套子中的长须也随之一飘。“金将军,那两个兵仔扰犯了你部军规,确实该罚!但还请看在同阵杀贼的情分上。赏我一个脸面,把他们还给我吧!”

    “这……”金士麒一时有些没缓过味儿来。

    “多谢金贤弟啦!”赵洪堂又要抓他的手。

    “好好,答应你!”金士麒毕竟年纪轻,脸皮薄。

    赵洪堂又追着金士麒,要他当场下令给亲兵释放那两个倒霉鬼。赵洪堂又进一步请求金士麒:咱们同在一片战场上打拼。这乃是缘分!这荒蛮之地缺吃缺喝的,还请开放瓦塘镇的集市给我们广西护卫,我保证只准许亲兵和中军兵士来采购,一定安分守己不惹乱子。金士麒寻思片刻,又怕他又来捏手捏脚,这一条也答应了。

    赵洪堂的两个愿望都得到了满足。不禁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赵洪堂……也不是那么讨厌嘛!金士麒暗想着。

    现场的气氛缓和了,岸边的景sè也变得美好。两广将领们便来凑热闹,有人恭维道:听闻广西护卫前几rì孤军迎战贼兵,为总兵突围赢得了宝贵时机,因此受到了嘉奖,此乃此战的首功啊!

    “非也。这一轮首功是柳州水营。”赵洪堂指着金士麒说:“你们没听说吗?金将军前些rì攻陷瓦塘一战中缴获了十几门大炮,由此破了贼兵的主力。本将今rì就是特来恭贺他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军将们不禁“哄”的一声响,便追问金士麒可有此事。在明代后期的战场上,大炮乃是当红的神器,一次缴获十几门乃是特等的军功,怎么没听金士麒邀功?

    但其中有两位将领的脸sè却很难看——广州右卫指挥使面sè铁青。南海卫指挥同知面sècháo红。原因很简单,这10门火炮并非贼兵所有,而是他们二位此前搞丢的。他们听到这消息不禁又怒又羞又急,纷纷暗想道:“金士麒卑鄙!”“金士麒爱占小便宜!”“金士麒……我白把你当朋友了!”

    金士麒也是又气又急,他本想把这10门千金铸铁炮匿为己有的,以弥补他最薄弱的环节。现在却被赵洪堂当众揭发了,他是如何探知了这消息?他的真正图谋又是什么?这厮刚才看起来还挺亲切的,现在看起来真是欠揍!

    赵洪堂轻轻揉捏着自己的长须,笑道:“贤弟,莫非是你不爱军功。只想把火炮据为己有?”

    “唰”的一声,十几个将军的眼睛都直刷刷地盯着金士麒。一道汗水不禁从他额头滑过,“这个……哈哈……”

    与此相对,赵洪堂却是满脸的幸福感。他笑意盎然道:“为兄奉劝你一句,这么做不妥当!我听说那叙炮是咱官兵遗失的。上面铸有名号是广东……”

    “慢!”金士麒忙喝止他,字字如钉般落下:“赵将军,不要误了我的一番苦心!”

    “什么?”在场的诸将领不禁竖起了耳朵。“苦心?”

    “我得那十门炮上确实有广东营卫的番号。”金士麒淡然道,“但疆场嗜血拼杀有胜有负有生有死,丢失几件兵器又算什么。我水营一场恶战下来便炸坏炮台十来座,损坏遗失的火铳更是数十上百根,几门火炮有算什么!我只怕有人以此为借口治罪于那些广东朋友,我苦心为他们遮掩、为他们保密、我很辛苦啊!”

    金士麒双眼充满了哀伤和疲惫感,他环顾着那些将领们,那两位广东卫所将军羞愧地低下头。

    金士麒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啊没想到,赵将军你养着兵丁不去杀敌,却在我水营中安插了耳目。你此番到底是想抓兄弟们的把柄,还是要当众羞辱他们!”

    “金士麒……”赵洪堂尖声叫道,他没想到金士麒这家伙反应如此之快,竟使出一计乾坤大挪移,不但卸掉了自己的责任,还反打他了一耙。“你不要扯东扯西!”赵洪堂指着他鼻子,“你为何匿藏火炮,不交还给人家?”

    “谁说我不还了?”金士麒冷笑道,“那十门火炮就存放在‘天野十八号’船上,我本想等风平浪静了再运往广州交还朋友。却没想到赵将军先下手为强,要来揭兄弟们的短。”

    金士麒暗道一声:你娘的,火炮老子不要了!这仇我算在你头上!

    赵洪堂顿时怒不可遏。金士麒这混蛋齿尖舌厉,就要他推到在场诸将的对立面去。赵洪堂暗想:不对啊,我是有备而来,怎么能落了下风?“金士麒,炮在你船上,你有何证据是还给人家的?”

    “证据……当然……那个……”金士麒脑筋转得飞快,“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225章 约战明日

    要证据?那很简单!

    金士麒指着码头上纵列的船队,“我在那船上派驻的水兵,都是广东仔,他们战后都要归乡。我令他们送火炮去广州,又顺路又低调。我本不想让兄弟们难堪,赵将军你非逼我说出来……”金士麒一边说,一边给了不远处的林把总一个眼sè。

    那林把总便悄悄遁去,他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自然会立刻召集一队广东籍贯的水兵并串通台词,保准天衣无缝。

    “赵将军如若不信,请随我去查证吧。”金士麒盛情邀请。

    赵洪堂一时语塞,没想到金士麒竟早有准备。“好……那就去看看,看你是否说谎!”

    金士麒伸出大手拦住了他,厉声道:“赵将军欺人太甚了吧!如若我所言无误,你如何向我赔礼?”

    “真是大胆!”赵洪堂气得胡子飘飘,“你要如何赔礼?”

    “把你的胡子剪下来吧。”

    “你!”赵洪堂怒吼一声,长须被抖得从套子里飞了出来。他的亲兵们也簇拥了上来,指责金士麒下官竟敢犯上。

    金士麒却不给他面子。赵洪堂的官阶虽大他许多许多,但你是营将,我也是营将,在战场上是平级的。更何况金士麒左手控制着浔州军粮,右手掌握着火箭弹,背靠北路大军亲兄弟,还真就不怕你!

    闹大了!其余诸将们都过来劝和,暗中拉着偏架:“各退一步啊,何苦要剪胡子啊,请喝酒就行嘛!”“金将军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南海卫指挥同知也喊道:“金兄弟水营火力雄厚。又岂会私占几门火炮?”

    “这与实力无关。”金士麒忙道,“那火炮铭文是两家广东卫所,他们曾在我藏宝港采买了数千两银的军火。我再贪婪也不会为几门火炮得罪衣食父母。”

    “是啊!金将军人品如何,大家都知道。”诸将军们立刻闹喳喳地喊了起来,“他是行业的良心啊!”“悉杰贤弟。我信赖你!”

    “一群蠢货!”赵洪堂却怒道。

    现在诸将们一时呆了,竟没想到此人如此狂妄。官衔高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嚣张吗?

    “你们都被他蒙骗了!”赵洪堂厉声道,“金士麒最是个欺诈之徒。藏宝港才建几个月,哪有的什么实力,不过是些许yín巧之技、东拼西凑罢了。他的船是在广州造的。火铳杆子也是广东广达行的货,全然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只有眼瞎的才上当。”

    这话说得很绝情!还没等金士麒说话,在场诸人可都不干了!“赵将军,真刻薄!”“追云火铳可是总督亲选的,你是说总督大人也眼瞎吗?”“别的不说。若没有水营几千火流星,你赵洪堂也定被贼子赶下江!”

    “那火流星?”赵洪堂冷冷一笑,“更是个笑话!”

    “敢问哪里笑话了?”金士麒咬牙切齿道。

    “价值七八钱的货sè,竟然敢卖十两银子。”

    “七八钱?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我还不卖给你呢!”

    “要卖你也得有啊!”

    “谁说我没有!”赵洪堂大吼道,他转身向在场的将领们一挥手,“诸位不知!我广西护卫已经委托桂林兵仗局,造了几千只火流星!而且我这批火流星向诸军敞开销售。每个只要一两银子。”

    “那么便宜?除非是捡来的!”金士麒笑道。他深知一枚火箭弹成本就要3两银子,其中填充的爆炸药、推进药总共有40多斤,这部分原材料就要1两多银子,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这赵洪堂分明是来捣乱的,只是在场的军将们不懂行情,未免被他蛊惑了去。

    金士麒说:“赵将军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把货搬出来亮个相吧!”

    “好!”赵洪堂竟答应了,“桂林兵仗局的样品已经到了贵县,后rì就可送到瓦塘镇来。你若不信,就现场比试一番。也请在场的诸将领看个清楚,认清你的货sè。”

    金士麒一愣,心想这厮竟然答应比试,果然有些门道。

    各卫各营将领们一听说有比试,立刻来了兴致。一方是经历实践检验的贵达10两的金士麒。另外一方是虚无缥缈但开价只有1两银子并敞开供应的赵洪堂,这可太带劲了!众人闹喳喳地喊了,“是后rì吗?”“金将军你一定要赢啊!”“敢问二位如何比试?我好押个彩头……”

    “那还不简单!”赵洪堂指向前方郁江,“在对岸的江堤上竖一道木排,当作靶子,谁先炸中了就算谁赢嘛。”

    外行啊外行,果然是狗屁不通,金士麒在心中耻笑着他。火箭弹的优势是shè程远、威力大、发shè迅猛,但jīng度并不是主要卖点。这赵洪堂竟然提议比jīng度,还“对岸江堤树靶子”,果然是外行啊外行……“好好,后rì清晨,我在此恭候将军。”

    “后rì清晨,不见不散。”诸将领们也齐声欢叫起来,此间乐,不思战!

    ……

    赵洪堂这混蛋导致金士麒失去了10门千斤火炮,这仇一定要报!

    首先要赢得那场较量。

    金士麒虽然在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轻视对手、技术上更是大幅度鄙视对手,但他是个细心人,还是进行了必要的临赛准备——他把李淳的新式“触发引信”装到了火箭弹上。

    李淳一共带来了20只“模拟试验品”,还剩下5个,正好用来改装火箭弹,改善火箭弹原有的“延时爆炸”的弊端。那靶子竖立在郁江对岸的倾斜江堤上,若是使用延时引信,火箭弹就会弹开或者滚开一段距离,甚至会掉进江水里,轰击效果会降低很多。现在有了这新引信,火箭弹就会落地的瞬间爆炸,胖仔便如猪添翼!

    这场比试他原本就有99%的胜率。如今的胜率更是高达%。

    现在夜深人静,是揭开“触发引信”真面目的时刻了!当李淳把一枚试验弹拆开时,金士麒不禁咆哮道:“哇!就这么简单?”

    “是啊,但它成了!”李淳骄傲的地说。

    那个设计非常简单,是一个类似“撞针”的结构。“撞针”是一个颇有分量的圆柱铸铁。固定在套筒轨道里,并用卡簧限制了移动范围。铸铁撞针的顶端装着小巧的“慢燃引信”,可以持续燃烧1分钟。当引信被点燃、火箭弹飞向目标时,无论弹体如何加速、颠簸、旋转,撞针都被卡簧限制在套筒轨道里。直至撞击的一瞬间,撞针在惯xìng的作用下突破卡簧的束缚。撞向前方的战斗部引信,将其引爆。

    非常简单的结构,却实现了“命中即引爆”的设计要求。

    金士麒喃喃道:“就这么简单……”

    “将军爷,你换句台词吧。”李淳嘀咕着,“你总说‘简单简单’,我心里慌。”

    “我是在赞赏你!”金士麒哈哈大笑。“我曾经听一位兵工大师说过——若把武器设计得复杂,是很简单的事情;若把武器设计得简单,那才是大大的本领!李淳,拿鉴定书来,初审合格啦。”

    金士麒在鉴定书上落印,并写下了“设计巧妙可行xìng极高”的评语,并批准了1000两银子的开发费用。接下来这“触发引信”就进入了工业设计阶段。由藏宝港兵工各部门对其进行“商品化”的研制。

    从概念设计到正是商品,还有一大堆的细节工作要做。譬如撞针的重量、卡簧的弹力、导火索和引信的配方、撞针与战斗部之间的保险机构、撞针位置观测孔、防水密封设计、防cháo防锈防震处理、避免火星乱窜的微空气流动结构等等……无不需要奇思妙想和大量的实践。至少还需一个月才能定型生产,成为真正的武器。

    李淳兴奋得都快融化了,他凭着这小小的设计就一步跨越到了富有阶层。从天启七年开始,藏宝港的“设计奖金”都不再由金将军拍脑袋决定了,而是按照项目的规模、重要xìng、难度和实现度来综合评定。当前这项目的1000两银子开发费用中,大约有100两是主设计师的奖金。

    “李淳,冷静。”金士麒笑道,“先把眼前的活儿干完,这也是试验的一部分。”

    李淳嘿嘿一笑。继续拆卸实验弹上的引信。

    金士麒又召来水营里负责武器监护的几个老兵,帮忙把引信安装到5枚胖仔火箭弹上。这批胖仔火箭的前端装的是杀伤型战斗部,还富足了一定空间,足以并联一个新引信。几个老水兵cāo着扳手和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干开,下手一定要谨慎。一个火花就会引燃40斤的火药。

    壮硕的胖仔火箭被拆开了锻铁盖子,露出了黑漆漆的战斗部和铜皮包裹的引信系统。金士麒望着那复杂的结构,心里却想着赵洪堂的那副嘴脸,不禁疑惑起来。

    那厮真的有火箭弹吗?不是骗人的吧!

    火箭弹是金士麒的杀手锏,直到两个月前才首次登场。他高价回收火箭弹残体,一方面是要破解其故障之谜,也是防备技术细节落入外人手中。但金士麒明白,迟早有一天他的敌人和竞争对手也会掌握火箭弹技术。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桂林兵仗局就能仿造出来?打死他也不信!

    火箭弹体系中虽然没有什么高不可攀的技术门槛,但每个环节都需要下一番苦心。譬如火药推进剂,火箭组耗费半年时间才调制成功。譬如火箭喷口用的隔热陶瓷,那是烧制了十几炉之后选定的秘密配方。譬如整流罩的形状,是在小风洞里测试了数十个样品才定型。最jīng妙的是胖仔外围的6个火箭喷口都设置了倾斜角,飞行中可以产生自体旋转。为了在jīng度、稳定度、shè程、shè速、生产工艺之间寻得平衡,金士麒试验了上百颗火箭弹才获得了最佳的参数。

    这重重的技术岂能在一两月间就仿造出来?打死他也不信!

    还有火箭弹上嵌满的螺丝钉……其实,这个时代本没有螺丝钉,后来金士麒来了,便有了。螺丝钉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火箭弹(以及其它各种产品)的组装效率和质量,受到了藏宝港千名技术人员和工匠们的倾情赞誉。金士麒曾想为这项“发明”赏给自己几千两银子,给小瑶修一个后花园什么的,但他没好意思。

    总而言之,胖仔火箭弹是藏宝港工业和技术的结晶。若能被轻易仿造了,那可真没天理了!

    金士麒开始怀疑赵洪堂,他根本就没有合格的火箭弹!

    “你娘!”金士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差点吐出血来,“莫非他偷我的胖仔?”

    “谁?”几个水兵都跳了起来,手里挥舞着扳手和螺丝刀。

    “没错,那是他唯一的办法!”金士麒怒不可遏,“这贱人!”

    火箭弹目前只装备了藏宝港的几支部队,外人根本得不到。金士麒愈发怀疑赵洪堂,或者盗窃或者强夺,或者是买通水兵走私火箭弹。

    金士麒立刻召集水营军官,令他们提高水营的jǐng备等级,尤其是火箭弹的存放地更要严防死守。“暗箭”突击部队也要时刻待命,预防突发事件。

    就在此时,一名军情司的旗长急匆匆地奔来,把一份cháo热的信封送到金士麒手中。

    “将军,北岸的军情紧急!”那旗长一路奔来气喘吁吁,“胡扶龙大军现身了!”

    在场的军官们立刻jīng神抖擞起来,十几双明亮的眼睛中分明地闪烁着“战功”、“赏银”、“开饭”、“爽快”等字样!

    胡扶龙果然现身了,时间正是金士麒与胡道贵所约定的。根据那约定,胡扶龙应该带着自家亲族和卫兵几百人出现,金士麒则纵容其逃走。

    “胡贼有多少人?”金士麒忙问。

    “天黑了数不清。”那旗长低吼着,“对岸满满的都是兵,足有上百亩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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