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赘婿TXT下载赘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赘婿全文阅读

作者:愤怒的香蕉     赘婿txt下载     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四章 意外之事

    “……平日里在王府,早听说立恒才名,可惜上次聚会立恒未曾参加,一直无缘得见,在下甚为遗憾今日一见,才知立恒少年俊才,果真名不虚传。我与张老本欲去东集看一方上好端砚,不知立恒与小郡主欲去往何处……”

    “只是郡主年将及笄,如此在外走动,总是有些不妥的……”

    此时才是二月初,锦儿店开了没几天,生意颇为火爆。但总算已是午饭过后的时间,二楼的包间还有剩余,宁毅与周佩、宋千,张、李二人一同过来时,下方大堂显得颇为热闹,倒不知云竹与锦儿在不在,由于领了外人,宁毅自也没必要找她们,在二楼之上弄个房间坐下,喝茶交谈。

    这房间布置精美,原本所占位置也不错,推开后方窗户便能饱览秦淮美景,只是此时天气尚寒,窗户却不能开了。几棵盆栽摆放在周围,墙上几幅墨画诗稿,极有书香氛围。待到几人在房中坐下,店铺中的女侍奉上茶点,张李二人也就开了口。

    那身材微胖的李桐笑容和睦,两人之中,基本是扮个红脸,态度热络地稳住宁毅。张瑞的身份地位则摆在那里,他年纪也大,直接皱着眉头对宁毅提出了质疑。实际上这两人心中对此未必没有羡慕嫉妒恨,那李桐虽有才名,但进王府几年间,与周佩、周君武并没有太多交集,张瑞在王府之中却教过两姐弟一些东西,有着师徒名分,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宁毅这样让两姐弟去某某书院听课,据说时常还带着他们这里走那里走,这种关系,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周佩是思想独立的姑娘,若在往日,多半得对张瑞那“郡主年将及笄,如此在外走动有些不妥”的言论生些闷气,但今天这事有些不同。

    上午才与宁毅较过劲,自己在旁边哭的事情还被看到,这时候两位夫子摆明是要来砸师父的场子的,小周佩心中暗爽不已,对于老夫子说自己没有出门自由的事情也毫不介怀。她肚子本就有些饿,这时候更是食欲大增,拿了糕点坐在旁边啃,做尊师重道听从教诲的乖宝宝状,恨不能用力点头一番,另一方面,心中又在期待着宁毅拿些什么歪理来驳倒两位夫子。当然,这时候彼此的话题还在酝酿,宁毅也就笑着回答是要去一趟驸马府送些东西,因此带着周佩顺道过去。

    李桐笑着点头:“驸马府……可是明公府上么?听说立恒与明公颇有交情?”

    “算是棋友。”

    “想必立恒棋力颇高,正好在下也有些心得,他日有瑕,倒可约个时间,手谈一局。”

    李桐这边说着客套话,张瑞却朝着房间一角看了几眼:“立恒要送去明公府上的,莫非便是那些东西?”

    宁毅看他一眼:“张老认识?”

    “这怕是军中的突火枪吧,不知立恒是从何处得来?”

    张瑞皱着眉头,宁毅大概解释一番。这几把突火枪本就是他找康贤弄来研究的,突火枪技术含量并不高,如今大都已经弄懂,留在小院子里太多也没什么用,其中还有两把已经坏掉的17351)康贤在暗地里的势力虽然也大,但这突火枪毕竟是军中之物,宁毅觉得还是还些回去让6阿贵报备一番比较好,于是拿了准备送去。

    此时大家已经说了些话,话题忽然转到枪上去,周佩嚼着糕点,左顾右盼有些迷惑。原本话题该往文采诗词上引才对,三个人在这里比斗一番,先挑衅,然后两夫子文斗宁立恒,行酒令、写诗歌、做文章,之后引为佳话才是她心中期待的展。

    这时候听得张、李二人说了些有关康贤的琐碎事情,那张瑞道:“那突火枪我也曾见过几次,此等物件,实是令人生厌,置于军中,也有如鸡肋,奇巧淫技,有害无益。立恒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老朽也曾听过几次,这等事情,实在不妥。立恒当专心学问,将心思放在有益之事上才是,否则,怕是难免自误。”

    仿佛咚的一下,周佩的眼睛睁成了圆形,她将糕饼双手拿着,屁股往后挪了挪,正籍危坐,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注意宁毅与对方的神情。抿着嘴唇,看起来像只兔子,等待着宁毅这边的反驳,却见宁毅笑了笑,一拱手:“张老说的是。”

    没点起火来,兔子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她以往也听康贤说过宁毅的性子,自己这师父从来就是那种可以为一件事情彬彬有礼地道一百次歉、点一千次头,行动上却绝对不改的人。今天若是秦爷爷或者驸马爷爷在这,他或许会拿出诚意来与人议论一番,但眼前两人显然引不起他的战斗欲,竟然就这样顺水推舟地点了头。

    不过,宁毅肯退让,那边却未必肯放,张瑞摇了摇头:“立恒年轻气盛,对老朽所言,或许有些不以为然。但老朽所指,实际却不在这火器本身之上。如今这火器,在老朽看来,不过射时声音甚大,可以吓人而已,它射程不及弓箭,准头也是极低,每次射之间,装填极其麻烦,每放得几,便可能爆炸伤及自己,又不能在雨天使用。唯一的好处,不过因为它是火药射,即便是孩童老叟,对准了方向,便也能用上一用罢了,但……这也是最大的坏处。”

    这老人虽然摆明了踢馆的态度,但也并非草包,对这火枪,竟是十分了解:“将一孩童便能用的武器置于军中,有何益处?如今我武朝军士所缺的,从来便不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而是军心士气,想那女真一族以少胜多也能将辽军打得大败,我武朝军士见了辽人,却是望风而溃,人与人,莫非真差了这么多?我也见过女真人,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如今我武朝军人,贪生怕死,只知享乐,只能苛责严训,唤醒其骨气血气方有制胜之望。他们如今便训练懒散,刀不能挥,弓不能开,非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胆量血性,若将这些东西置于军中,只能令军队更加无用,便是这火器威力增加一倍,也是有害无益!”

    “是这个道理。”宁毅点了点头,这次倒并非敷衍,对方说的一些话,他确实也是赞成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些奇巧淫技,只能让人懒散堕落,先贤所言,皆是至理。听闻立恒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本是年少之人,原也无碍但如今立恒为人师表,听闻竟让小王爷也去学习这些,这未免便有些过了……”

    张瑞与周佩周君武有师徒名分,虽然不是非常亲近,但也知道最近小王爷忽然喜欢什么格物之学,这说法骗一般人或许可以,在这些老人家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奇巧淫技,工匠之学老人将话锋一转,终于转到了这件事上,那李桐却不清楚,皱着眉头:“以立恒才学,当不致如此吧,不知张老到底是指……”

    房间里的气氛,此时终于变得古怪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称得上是终于进入了正题。周佩将糕点放在嘴边咬一口,皱着眉头望望宁毅,觉得这事情棘手了。若过段时间王府真传出张老头训斥宁立恒的段子,她也会觉得没有面子,这时候担忧着宁毅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辩驳。

    那边张瑞、李桐正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忽然有人敲起门来,片刻,一名围了面纱的女子托了茶盘进来,却并非是酒楼中的下人,女子身形极美,面纱后目光灵动,看来至少是酒楼中的管事之类的人物,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又添了茶水糕点,方才转身出去。李桐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这女子的身形了呆,一时间忘了批判宁毅,周佩却是认了出来,在竹记总点她是见过的,这是名叫元锦儿的花魁,她已经脱了籍,与师父是认识的。

    果然,女子出去之后,宁毅也笑着站了起来:“两位先聊,我出去一下。”

    打过这个招呼,宁毅离开房间,果然,不远处的廊道边,元锦儿便在鬼鬼祟祟地朝这边看着。她以往来这边指挥工人做事什么的,不介意自己的容貌被人看去,此时把自己当成锦儿店的老板,倒变得矜持起来,将脸蒙在纱巾后面维持神秘感。宁毅过去时,她道:“最近可忙呢,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云竹呢?”

    “云竹姐方才在上面,现在我可也找不到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被人叫了出去。我听小敏说你好像过来了,所以来看看,跟你来的,除了那个小姑娘,其他的是什么人啊?”

    “抬杠的大才子。”

    “才子?”锦儿眨了眨眼睛。宁毅点头:“很有名气的。”

    “难怪……那个胖子我好像见过……”

    说话之间,从一楼大厅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也有表演的琴音混杂在这声音里。锦儿大概也有些什么事,自二楼朝街道开的窗户往外看了好几次,宁毅便也探头看了一眼,无非是行人来往的街道:“看什么呢?”

    “呃……没事,不关你事,你去跟那两个才子抬杠吧。”她想了想,轻哼一声,“老实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比斗的时候没有女人在就不好玩,终究是在女人面前显摆。要不然待会叫个人进去看你们唇枪舌剑?燕翠楼的两个姐姐今天在这里,是美人哦。你总不会希望云竹姐去作陪,虽然她一定顾着偏袒你……”

    男人就为了在女人面前显摆,元锦儿这随口的几句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其实今天这事没什么可辩的,张瑞这些人有着自己的逻辑体系,千锤百炼无懈可击。要说在技术上产生质变后的影响什么的,如果是秦老这种人,大家认识得也有些久了,或许会认真思考一番,这些人却不会。

    即便双方再诚恳,都毫无说服彼此的可能,这种事情,就没什么诚恳的意义了。宁毅倒是打算回去之后罗列一番有关奇巧淫技的翔实数据把那两人忽悠一番,横竖也是闲着无聊。

    他下楼上了个茅房洗手再上来,数据也已经在脑海里罗列完毕,才刚刚进入二楼的走廊,无意间,却生了一件事情。

    后方喧闹的声音混杂着音乐传来,宁毅正朝房间那边走着,脚步声从后方奔来,然后将他的肩膀推了一下。

    竹记二店的店面宽敞,走廊也并不狭窄,那人要将宁毅推一下,显然因为心情很急,宁毅对这事倒是并不介意。那人是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看装扮该是来自北方,直接进了侧前方开着门的一间房间。

    “就是那人了……”

    那汉子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宁毅走过去时,有人也正关上了房门,里面几句交谈声隐约传出来,宁毅倒并未非常在意,他看着前方廊道的转角,此时已经没有了元锦儿的身影,看她今天似乎有心情的样子,倒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正如此想着,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片刻,手指在身侧敲打了两下。

    自学了6红提教的那二流内功之后,身体素质毕竟增强许多,耳力也好了些,方才走过时,似乎隐约听见了“那秦嗣源身边……护卫……”之类的句子,却是无法确定,这时候退后两步,凝神听去,隐隐约约听见些残句。

    “……确定要做?”

    “……正好有机会……”

    “……太仓促……”

    “先看好,做完之后,立刻出城……”

    怎么回事?

    那房间里有人嗓门大些,倒也听得清些,但一时间尚无法勾勒出全貌来,里面的人又交谈了几句,宁毅举步朝前走,随后那门也打开了,里面出来的人应该是朝他看了一眼,然后才朝廊道出口过去,宁毅回头看时,却见一人身材高瘦,穿一身动物绒毛的大衣,另一人看来却像是一名贵公子,两人的步伐都相当稳健。

    宁毅想想,也回头走了过去。

    出了廊道,是一排接着楼梯的平台,便能看见大厅中的情况,房间里走出来的两人便站在这里往下看。大厅之中这时候热闹稍减,从燕翠楼请来的姑娘正在舞台上表演。宁毅站到那两人旁边,朝下方看了一眼,随后向旁边招招手,叫来一名小二,问过了舞台上表演的姑娘名字,再不多看,转身离开。

    大厅一侧的一张桌前,聂云竹陪着秦老正在那儿与店小二说话,桌上还没有东西,显是秦老才刚刚过来,坐下不久。早几天在秦老那边便听老人家说过,竹记二店开张之后,有空了他是要过来看看的。

    旁边那两人方才注视的,也正是这个方向。

    房间里张瑞正在与周佩说着话。对于方才宁毅的离开,张瑞与李桐的解释该是宁毅落荒而逃了,周佩心中却知道不是这样,宁毅与元锦儿离开,让她心中的八卦欲熊熊燃烧起来,恨不能追出去偷看一下。毕竟一个是第一才子,一个人曾经的青楼四大行,说不定真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只是她一方面不太喜欢宁毅丢面子,另一方面对于早上的事情还有些赌气,也就没有跟着出去,只等着宁毅回来扳回一城——对于师父能扳回一城这个没什么可怀疑的,只是不知道用什么理论而已。

    张瑞对于方才针对宁毅说的一些言论讲得正开心,也便对周佩做出谆谆教导的样子,主要是为了让这聪明的小郡主能迷途知返,认识到谁才是更好的师父,李桐则在想着待会宁毅过来,该是无话可说了。只是这事情也有些奇怪,一向才子之间互争一口气,旁人若说自己错了,这边是决不能承认的,但今天那宁毅没火气,就笑着几句“你说的有道理”,实在也让人难受,待会他来了,得说得再严重些才行。往后传出去,必定要让人认识到这宁立恒丢了面子。他随后又想起这店铺名叫锦儿店,以及那看来很像元锦儿的女人,一时间,将心思放在了上面。

    不久,房门终于打开,宁毅走了回来,先却是向坐在一旁俨然隐身人的王府侍卫宋千轻声说了几句话,那宋千皱起眉头,神情严肃地出去了,宁毅朝这边过来。李桐笑道:“立恒,方才我与张老又聊了一阵,有些想法……”

    那张瑞皱着眉头:“倒也不止是想法了,立恒,我确是觉得,此事颇为严重,事关小王爷将来,不可轻忽。你这几日,终究要有个说法才好。否则不仅将在王府之中传开,老朽也将向王爷谏言,此事倒并非针对于你,然则……然则……”

    老人话没说完,眨了眨眼睛,李桐也将眼睛瞪圆了,一旁的周佩正缩着脑袋啃糕点,嘴巴张着一时间没能咬下去。宁毅此时并没有回答两人的说话,他回头望了望房门,却从房间角落拿起了那包了五把突火枪的长包袱。他将包袱放在桌上,解开看了看,抄起一把枪,解开一只小小的火药包,将火药往枪管里倒,拿根长铁钎捅了捅,开始填弹。

    此时宁毅站在那儿进行手上的工作,于那无聊的辩论已然没了兴趣,圆桌对面张瑞跟李桐都在坐着,不知道这家伙要干嘛。宁毅装填了一把枪,想想又去装填另一把,目光扫过两人面上时,还冲着他们善意地笑了笑,眼角却是往门口那边瞥过去。当然,眼下的张瑞与李桐两人,是没办法注意到这样的动作了。

    “你……你……”李桐咽了一口口水,“君、君子动口不动手……”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也没办法再说下去了,哪有这样辩论的,因为说他奇巧淫技没用就要把自己两个人给崩掉……

    宁毅取出了身上的一根火折子,打开在手上晃动几下,吹燃了,随后再盖上收起来,然后将两把装填好的突火枪包好,以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姿态背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外面有些事情,你们在里面坐会儿……也许是搞错了……”他想了想,又道,“希望是搞错了……”

    感觉总之是通了,希望能越来越快……

第一六五章 蓦然交锋

    第一六五章蓦然交锋

    背着长包袱从房间里出来时,大厅那边还在传来丝竹之声,担心中的骚乱或是混乱并无苗头。

    散碎的对话只是听得几句,那帮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秦嗣源”,又是否会做出些令大家不愉快的事情,宁毅其实也并无把握,自己想岔了、听岔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自己也希望是这样,竹记这家店才刚刚开张,同样经不起太多的麻烦事。而且平淡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对于心中的这份推测,他也觉得未免有些巧。但那帮人的确是给他不太好的感觉,不怕一万,只怕真有万一。

    从这边过去,到那廊道转角时,前方那房门又已经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都朝外面的平台方向过去。这伙人一共有五个,除了宁毅已经见过的身材魁梧的大汉、高瘦结实的男子与贵公子,另外两人身形也颇为高大,两人都穿着毛皮的外衣,短打装扮,其中一人脸上有道疤痕,另一人身形稍胖,但看来也是壮硕魁梧。

    这几人看起来像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士或是商旅,他们出门打量了宁毅,倒也并未在意。

    大厅周围的平台边或走动或站立的人不少,也有酒楼的小厮走来走去,宋千此时也按照宁毅的吩咐站在了靠近楼梯的位置,手中拿着瓜子在磕。五个人走出了二楼走廊,一时间也站在这可以俯瞰大厅情况的平台上左右顾盼着,宁毅则是跟在他们的后方出来,朝宋千做了个眼色,示意需要关注的对象。

    一名端着茶盘的小二自这边过去,宁毅朝栏杆边靠了靠,与那正注意下方的高瘦男子挤了一下,随后笑道:“抱歉、抱歉。”高瘦男子瞥了他一眼。稍微过去一点,贵公子该是在与旁边的同伴说话,看到有人靠过来时,也就闭了嘴,待到宁毅走开,才低了头继续说。

    走过宋千身边,宁毅自楼梯下去。云竹与秦老此时还在距离相对较远的桌边,宁毅并不愿意在这时引起注意,避免云竹或是秦老向他打招呼。他混入人群,回头看了看,平台上,那五个人还在栏杆边望着下方皱眉说话。

    热闹的大厅,人影来去,乐声怡人,并没有要发生任何事情的征兆。那边是一向表现得与世无争的秦老,只是在最近生活状况才有了少许的变化或是波澜,今天过来,却也不过是为了到这家新开张的酒楼来坐坐。宁毅吸了一口气,难以把握住心中的想法,他扭头去看周围认识的人,但在这里的工人认识的毕竟不多。好半晌才找到一名小二,拉在角落里吩咐了几句,话还没说完,却见蒙了面的元锦儿此时也正站在不远处的墙角窗户边,朝他看了几眼,随后往这边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宁毅,你在干嘛,看见云竹姐了吗?”

    “看见了。”

    “嗯,她就在那边。”锦儿隔了人群往云竹那边指指,“秦家的那位老爷子也过来了,对了对了,那个秦老爷子……很有地位的吧?”

    “算是吧……”宁毅疑惑地看她几眼,“有事?”

    “没事。”元锦儿心中明显有些什么事,但此时一点头,笑得干脆却狡猾。她就算有事大概也称不得重要,宁毅将目光朝侧上方望过去,陡然间皱起了眉头,那五人似乎已经商议好事情,其中一人点点头,开始往楼梯方向走去。贵公子还在指指点点地吩咐其余三人。楼梯口,宋千扭过头,朝宁毅这边望过来。

    身后,元锦儿问道:“你找郑全有事……”郑全便是那被宁毅叫住的小二的名字。

    宁毅陡然偏过了头,朝那名叫郑全的小二示意了一下:“去拦一拦那个脸上有疤的高个子,记得道歉。”同时,也往宋千那边使了眼神。

    宋千本就站在楼梯口,这时候一转身,首先往大厅下来。那脸上有伤疤的汉子也跟着下楼,走到一半时,端着茶盘的小二郑全迎了上去,两人在楼梯上往左挪一下、往右挪一下,终于撞在一起,盘子里茶水、糕点全都翻倒了出来。

    只是一件小事,那小二连忙道歉,拿起挂在身上的抹布开始擦拭对方衣服上的水渍,那疤面汉子注视着大厅里的情况,不耐烦地要拒绝,走下楼去,但片刻间被那小二挡了好几次。仍在上方的四人也注意到了楼梯上的情况,探头看了一眼,便未放在心上,贵公子继续说话。这个时间里,大厅前方的小舞台上,请来的歌姬在唱着一首《琵琶行》,正到“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宋千穿过了大厅,走到秦老的身边,俯下了身子。

    平台上,贵公子停下了说话,望着那儿站直了身形,周围的几人,包括楼梯上的疤面汉子也都朝那边望了过去。宁毅则在侧面朝这里望过来,眉头皱了起来,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后方,锦儿叽叽喳喳地说了些话。

    歌姬的琴音转缓,唱到“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指端按下,将那乐曲微微停了停,目光扫过大厅。前方桌旁,宋千已经与秦老说完了话,握住秦老的手臂站了起来,转身要朝外走时,回头朝上方平台扫过了一眼。拉着秦老,大步而行。上方,那身形最是魁梧豪迈的汉子身形也在陡然间直了直,他手下抓着的木栏杆,陡然间裂开了。

    宁毅在角落里深吸了一口气,后方锦儿“呀”的轻呼起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厅中,弦音惊颤。

    那歌声陡然变得紧迫,唱道:“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那边宋千与秦老穿过人群,一身素白衣裙的云竹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迷惑地站起来,左顾右盼着,楼梯上,名叫郑全的小二“啊”的滚了下去。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只有角落里的宁毅朝后方陡然退了一步:“你妈的……”

    疤面男子直冲下楼梯,贵公子身边的瘦高男子与身形稍胖的汉子朝着两边冲了出去,取得也是前方下楼的楼梯。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被扣死,后方锦儿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口中说着:“还真的来了、还真的来了……”宁毅只是低声喝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话音未落,大厅中,轰的一声响了起来,平台下方,一张桌子在陡然间犹如爆炸了一般,各种东西在尘埃中四散飞溅,坐在周围的人也猝不及防地朝周围摔倒出去,一样东西从空中飞过了大厅,直冲秦老与宋千所在的地方,但终究缺了准头,将一个坐在周围的男子给打中了,在地上推出两米多远。

    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台上的唱歌声都还在继续。也只有一直注意着上方的宁毅才能大概弄得清楚。这一刻,疤面汉子正冲在人群里,瘦高的汉子与身形微胖的壮硕男子从不同的楼梯往下冲,那贵公子身边,身形最为魁梧的大汉竟直接踢断了一大截的栏杆,挥手朝宋千那边扔过去,随后直接跳下了大厅,正落在下方的桌子上,将那张八仙桌砸得稀烂。

    有人被打飞了出去。

    “啊——”的喊叫声此时才响了起来。

    身在局中,一时间恐怕很难明白发生的事情,但混乱终究还是掀了起来,大厅当中人本就不少,加上走动的伙计,各种桌椅摆设,一旦乱起来,便显得有些拥挤。若从上方望去,人群里就像是被破开了四道明显的痕迹。那跟在贵公子身边的四人皆是身材魁梧的东北汉子,即便其中一人在宁毅看来高瘦,但那瘦字其实也是因着对方那惊人的身高而来,这几人一时间犹如战车一般冲向了正朝大门而去的宋、秦二人。不及走避的客人被推飞在地,桌椅也尽被打碎、踢开。

    “秦老贼——”混乱之中,那身形最为魁梧的大汉暴喝一声,“看我取你狗命!”

    乐声已绝,小舞台上的歌姬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厅里的一切,那贵公子也已经随着四人冲将下来,尽管衣着华贵,面上却也同样是凶悍的气息,手上拔出了一把战刀,紧跟而上。他朝着侧面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盯死了宋、秦二人的方向。

    混乱的大厅中,穿着白衣白裙的云竹此时站在八仙桌前,还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不远处,身材微胖的壮硕汉子直冲而来,下一刻,身前的八仙桌被轰然掀飞,她的手被撞了一下,低呼一声,前方,一只大手朝她抓了过来。

    方才在上方平台,几人注意着秦嗣源,自然也注意到了与秦嗣源坐在一起的女子,那壮硕汉子的冲势犹如战车一般,眼见手臂便要生生地抓住她的颈项,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的身体朝旁边扳了过去,同一时刻,一截竹筒看起来几乎是从她的耳畔冲出,迎向那胖子的头脸。

    宁毅一只手抓住了云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拉向一边,另一只手上举着的火枪尾部,引线燃烧的光点也已经延伸入了枪管当中。

    胖子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大厅之中,犹如蝴蝶展开的双翅。火焰绽放,滚滚的烟尘升腾而起,几乎将人的身体都罩了进去,而另一边朝后方冲天而起的鲜血与碎肉几乎跟这烟尘组成了对称的扇形,劈头盖脸地飞溅而出。宁毅此时已经将云竹拉在了身侧抱住,胖子的身体冲过烟尘,冲过他们身边,直冲了四五米才摔倒在地,将一张凳子砸得四分五裂,他的头颈此时也是血肉模糊,鲜血自伤口飚射而出,身体抽搐着。

    这几人从上方冲下来,本身武力高强,下了决心,一时间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反应过来。这几乎是最凌厉的冲势当中,感觉上几乎像是没人能够阻挡一般,然而也就在这一鼓作气的巅峰当中,陡然遭遇的反击的也是凌厉到惊人,那壮硕汉子眼看就已经是死得透了,同样冲到了近处的疤面男子有冲了几米才愕然地停了停,随后,暴喝一声朝着宁毅这边冲了过来。

    冲得最快,身形也最为魁梧的大汉却并未注意这边,他几乎是在片刻间就已经跟宋、秦二人拉近了距离,此时已然追到大门边。与此同时,宋千拉着秦老已经出了门,眼看着那大街之上,足有数十人的阵容浩浩荡荡地朝这竹记分店冲了过来。这些人不知从哪来的,但眼看着,竟也是来意不善。

    这一下,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了……RO!~!

第一六六章 乱战

    第一六六章乱战

    人声呼喊,哀嚎四起,酒楼之中,一时间喧闹得犹如炸开了锅。不过,身处其间,恐怕无论是谁都难以把握住整个事情的全貌。

    当宋千拉着秦嗣源冲出大门,后方那身形魁梧高大的汉子也已经分开人群,直冲过来,距离眼看便要拉近,前方路口,浩浩荡荡的几十人也是迎面堵来,一时之间,只让人觉得是中了预先安排的埋伏。

    虽说如今宗亲实权不大,但能够进入王府当侍卫,那宋千毕竟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眼见前后都是来势汹汹,他也是猛地一咬牙,拔出了随身的长刀。这时周围喧嚣成一片,门口冲出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原本就靠近大门的一些客人,他们从门口冲将出来,看见对面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堵来,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对面那领头之人似乎也愣了愣,猛地一举手,将队伍停下来,形成对峙的局面。

    这时候几乎来不及思考,谁都弄不清楚敌人倒地是哪些,大厅之中枪声回荡,震耳欲聋,那威猛大汉从人群中厮杀而出,直奔秦嗣源,宋千钢刀出鞘,欲做拼命,却难下决断倒地是先与哪一边拼。一个声音也混在这喧嚣中响起来:“便是他们!给我拿下了!”这声音中气沉稳,随后虽然也淹没在一大帮的混乱当中,但毕竟还是被人听得清楚,说话的,正是跟在宋千后方的秦嗣源。

    事后想来,虽然变起仓促,在不明所以间就被人拉着出来,到这个事后,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却是丝毫未有慌乱,首先做出了反应。那说话声旁人自也听得清楚,后方那魁梧大汉“啊——”的一声暴喝,抓起一只盆栽扔将出来,宋千挥手一格,自己也被巨大的冲击轰得朝旁边退了几步,破碎的陶瓷片与泥土飞舞在空中,那盆栽的主体却是稍稍转向,朝着街口堵来的几十人飞了过去,当先那人才刚刚举起手让一帮喽啰停下,蓦地见到一盆东西飞过来,仓促间双手一砸,虽然没受什么伤害,但依然被飞溅的泥土弄得灰头土脸。

    “妈的,他们也准备了……”那领头者一抹脸的湿泥,陡然从身侧抽出一根,“兄弟们,砸烂他们!”几十人“啊——”的冲过来!

    门口的混乱转眼间聚成狂潮,冲击在一起。大厅之中,元锦儿躲在一个柜台下探头往外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里面也乱成了这样,只闻呼喊、枪声,蔓延的烟尘与飞溅的鲜血,这年月突火枪所用的火药烟尘巨大,响声也是惊人,陡然爆开一蓬,声势委实骇人难言,烟尘的另一端,血肉飞起,噗的就延伸了出去,将后方的一些人洒了满脸满身。

    此时在二楼廊道出口的平台,也有几人匆匆出来看着这一幕,那是与宁毅同来的周佩、张瑞、李桐三人。他们看见宁毅拿了突火枪出去,迟疑了一阵才跟出来,还没出廊道,便见有人自平台跳了下去,混乱陡然展开,下方乱成一片,周佩被吓了一跳,蹲到栏杆边朝下方看,还未弄清楚大概,就听得一声巨响,烟尘升起在视野的一侧,混在其中的,还有惊人的鲜血。

    然后,周佩、两位夫子也就看到了方才与他们算是坐而论道的生,没有了方才那文质彬彬的气息。当大厅混乱,门口也在陡然间乱成一片的时间,这陡然出现的一枪真是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枪管一收,生搂着身边的白衣女子,便要在人群里退走。

    平台方的三个人终究适应不得突如其来的鲜血与死亡,无论是平日里算是比一般女子多见世面的周佩,还是通识军略的张瑞、李桐,忽然见到一具身体倒在地下鲜血乱飚,陡然间怕还是找不到可以搭得的概念,心中一片空白。随后,却见下方一个疤面汉子停了下来,陡然冲向了穿着长袍的生。

    “呀——啊——”

    “先杀秦老狗!”

    “突火枪!别让他再点火——”

    这声音是从几个人口中发出,不过,此时在方呆呆看着这一切的周佩在混乱当中却连是谁说的都分不清楚。她只能看见那疤面汉子在一声愤怒的呼喊当中陡然间冲向了宁毅,这北方大汉比宁毅高了足有一个多头,身材也是魁梧壮硕,转眼间,两人在未散的烟尘间冲撞在一起。

    小姑娘的心一时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印象中师父宁毅一直是个文弱生,就算偶尔听他吹嘘一番血手人屠如何如何,那也只得归结于他喜欢些什么江湖传说故事的低俗趣味。这时候却哪里开得玩笑,双方体型根本不在一个概念,怕是师父被稍稍一撞便要吐血飞出,然而在下一刻,却见那烟尘之中,两人竟已经交起手来。

    几乎从第一时间就是最直接的碰撞,这样的打斗,称不什么武学的美感,周围的桌椅被轰然撞飞,宁毅手的突火枪枪管是竹筒,只在尾端有些金属,宁毅抡着就往这疤面汉子头砸了过去,对方一挡之下,整根竹筒都已经碎裂,竹片的弹性几乎将这突火枪抽成了一条鞭子,那后方的钢铁在对方脑后擦了一下,随后宁毅也被撞得飞退。

    他修习那内功已经有一段时间,身体素质远超了常人,偶尔爆发出来的力道也是惊人,若非如此,那突火枪也不可能在一抡之下就碎成了鞭子。但这种力道只是在爆发的一瞬有用,他的身体终究还比不得这疤面大汉,眨眼之间,身已经挨了一拳,他也还了一拳,抡起一张凳子也被对方顺手砸碎,这短短的几下交手已经证明了双方力量的不平衡,下一刻,那疤面大汉反手一把,挥起一把钢鞭猛地砸下,一张桌子被他砸得四分五裂。

    那钢鞭通体黝黑,来势沉猛,若被挥中一下,少不得肉碎骨折,才躲了第一下,那钢鞭一刻不停地横扫而来,宁毅朝后方一条,外袍“哗”的一下被带破,肚子似乎也在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受了伤。他根本不敢等到对方第三下挥来,双足猛地一用力,扑了去,豁出最大的力气箍住对方的脖子与右肋。

    宁毅的内功在豁然爆发时力量惊人,陆红提当初也说过这种发力对身体有害,终究不是小时候练起,无法完全适应发力方法,但在关键时刻却委实霸道。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一个生竟有这样的胆识与力量,一时间,颈项与右手仿佛被铁环箍住,咬紧牙关竟也无法挣脱,右手的钢鞭自也砸不下来,两人轰然间滚倒在地。

    这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片刻间,当那疤面汉子冲来,两人悍然交手,随后便轰然滚倒,四周的烟尘还在飞散,也被这阵打斗搅得狂乱。疤面汉子一倒地,猛地一滚,左手便朝宁毅抓过来,宁毅却也已经放开了手,身体滚动间,拼了命地抱住那疤面汉子持钢鞭的右臂,双足绞向对方的肩膀。

    来到这里之后,宁毅对武功有兴趣,有了内力便也学了几套拳,陆红提当初毕竟是教过他这些武功的用处的。但他这半年多来根本未曾经历过厮杀,于这些套路根本无法形成条件反射,没有条件反射,这武功也就毫无用处。这时候临敌,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他一交手就知道在武功是打不过这帮人的,豁出了命来,用的也依然是以前的章法。

    对方手有武器的时候,逃跑几乎没什么意义,只能是迎去。

    这人力道刚猛,若在战阵或许是一员大将,但毕竟不是陆红提那样的武学大师。在路红提面前,宁毅根本连近身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真将对方抱住,她也是顺手便能用些技巧挣开。但这汉子毕竟只是凭着悍勇和力气大,虽说搏斗经验也是丰富,但以往格斗,以他的力道,往往随手便能将人扔飞、打倒,这片刻间,两人在地滚动了好几次,一个生却只是抱住了他的身体,时刻要用夺命的关节技的事情,却是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的。

    现代格斗体系当中,关节技的发展由于科学手段的配合,对于要害的认知几乎已经到了极点,格雷西柔术贴身动辄致命,合气道、空手道也有诸多反关节的技巧,中国传统的擒拿功夫、各种散打防身术也都是针对弱点而来。宁毅固然到不了柔术大师之类的境界,但他在生死之间头脑清醒,知道一旦放开自己便是死定,配合着内功爆发而出的力道,几次换位,要么抱住对方头颈,要么是手脚,使着关节技的动作,往右一翻,随后陡然左滚,试图将对方手足掰断。

    或许只有真正练过这些关节技的人才能明白人的身体有多脆弱,但那大汉对于生死间的把握也是极为敏锐,他一时间被弄得狼狈不堪,但大力的反击依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宁毅迫开,只是迫开一瞬,便又会被宁毅合身扑。两人在地滚动不过十数秒钟,但每一刻几乎都是生死一发,周围的桌椅板凳遭了秧,被那乱挥乱打的疤面汉子打得稀烂,宁毅腿也被他左手打中一拳,但每一刻,宁毅也是豁出了命去要拧断他的手脚。这时再将对方右手箍住,试图大力掰断,那大汉左手也用力朝宁毅抓过来,陡然间,一道白影冲了来。

    那却是在打斗之初便被宁毅推在旁边的云竹,躲在旁边看了几眼,这时候一咬牙,拔出头的发簪便扑了来,将那发簪猛地扎进对方的小腹当中。

    那大汉“啊”的一声暴喝,一脚将云竹踢了出去,这一脚位置不太对,踢在肩膀,虽然未尽全力,但云竹也是滚了出去。宁毅却不知道云竹伤在了哪里,他咬紧牙关猛地一下使力,将那大汉的小臂“咔”的掰断,钢鞭也已经掉在地。

    手臂断裂、小腹被刺的剧痛使得那大汉双目贲张,身体又是一个翻滚,这一下生却没有再跟过来,他顺势站起,才刚刚抬头,宁毅却已经握起那数十斤重的钢鞭,直冲而,视野中,那双手已经挥舞到最后方的位置。

    “去死——”

    砰的一下,钢鞭的菱角冲着疤面男子的左脑轰然砸过,一时间,这大汉几乎半个脑袋都已经爆开,他此时正到大厅的墙边,身体被宁毅这全力一击带得几乎飞了起来,将临江的正面窗户都给砸烂,半身往外晃了晃,随后又掉落回来。

    平台,周佩望着宁毅那一下挥击,对方头都爆开的情景,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宁毅回头去看云竹,只见她捂着肩膀正在坐起来,对宁毅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大厅另一边,锦儿“啊——”的叫了一声,朝这边跑过来。

    大门那边,也不知道多少人在那边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片,身材最为魁梧的大汉此时在在其中,不断地逼近在其中混战的宋千与被保护着的秦嗣源,这人显然是五人之中最为厉害的一人,那从街口堵过来的几十人虽然手中都有武器,但几乎也阻不了他太长时间,特别是宋千也被卷入了战斗,虽说他本身武艺也不错,但毕竟保护着秦嗣源,又被人挡住,一时间也是冲不出去。

    那身材相对高瘦的汉子这时候也已经杀进了混战的局面当中,双刀挥舞,堵过来的几十人不过是些混混,转眼间便被也砍翻几人。他朝这边回头看了一眼,见同伴脑袋竟被砸开,宁毅手持钢鞭,一时间竟想要回头冲过来,宁毅与他对望几眼,目光中的凶狠丝毫不逊,他猛地再次挥起钢鞭,又一下砸在那疤面汉子的头,旁边的墙壁本是木制,也算是结实,但方才被撞了一下,这一次再撞,竟然生生地裂开了,疤面汉子的脑袋此时也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

    “来啊!”

    宁毅扔开钢鞭,朝那边喝了一句。反手便拔出了剩下的一把突火枪,另一只手拿出了身的火折子,与此同时,刀风袭来,落在最后方的贵公子回过头,朝他冲了过来。

    “杀了秦老狗——”

    吃点东西,继续下一章……R

    【……第一六六章乱战……】!!

第一六七章 黑枪、算计,浪里白条元锦儿!

    第一六七章黑枪、算计,浪里白条元锦儿!

    刀光舞动,直迫向前来,那贵公子还不忘回头大喝,让两名同伴先取秦嗣源。宁毅手中持着突火枪,另一只手已经取了火折子,但一时间连退几步,却是无法为火枪点火。门口人群间,高瘦汉子猛地掉头朝秦嗣源那边杀去,而几个呼吸间,身材最为魁梧的大汉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事情,他抢过了几名混混手上的兵器猛力挥砍,转眼间便清出一条路来,拉近了与宋千之间的距离,两人拼了一刀。

    那贵公子此时已经冲到疤面汉子的尸体旁,朝那凄凉的尸体上看了一眼,目光望向无法往门口救援的宁毅,狞然冷哼,刷的将钢刀一振,便要冲上。宁毅此时已经打算放开火枪,陡然听得旁边一声女子的呼喊传来。

    “啊——”

    砰的一下,两道身影朝着已然破裂的墙壁窗户撞了出去,掉入这才农历二月间的秦淮河里。

    “锦儿——”

    那却是见了云竹受伤,哭着冲了过来的锦儿,竟然抱着那贵公子一起撞了下去。这时候有的地方冰雪还未融尽,天寒地冻,河水冰凉,一般的女孩子哪里能受得了。宁毅吓了一跳,探头往河面望过去,云竹却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锦儿没事的,你去帮秦老……”

    按照云竹的心思,这帮人如此凶悍,宁毅若能躲开便是最好。但愿望归愿望,她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说了这句话,也去破口往下看,之间那水波一片混乱,两人的身影掉了下去,一时间却未有瞧见。宁毅多看了两眼,终于一咬牙,朝着门口冲过去。跑出几步才听得云竹叫了一声:“锦儿。”但自然也没空回去去看看锦儿的情况了。

    从整个变乱乍然出现到现在,算起来恐怕还只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门口混乱不堪,打斗厮杀中,一些原本打算冲出去的客人这时候也在朝里面跑,宁毅打开了火折子在手上挥舞了几下,让火光变亮。然而往那边冲时,却连续被奔回来的客人阻止了好几下,一时间完全跑不过去。

    视野那头的混战当中,身材最为魁梧的大汉已经与宋千连续交了几次手,混乱的人群中看不太清楚,但总之该是要保护秦老的宋千占了下风,宁毅大喝着:“让开!让开!”但哪里能有什么效果。他举起那突火枪朝对面瞄过去:“给我助手!”

    手持双刀的高瘦汉子却是听见了宁毅的喊声,他的面上鲜血狰狞,一刀朝宁毅这边抡了过来,人群既多,宁毅朝旁边一挤,那刚到也只是扎进了前方一个人的手臂当中,又是一片混乱的惨叫。

    高瘦汉子却不怕宁毅在这人群中隔了这么远的开枪,准头根本不够,又有这么多的人隔在中间。但他注意到那贵公子已经没有跟着宁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同样呀呲欲裂地暴喝一句:“来啊!”却与宁毅方才的挑衅一模一样,他看着身材魁梧高大的那同伴便要杀了秦嗣源,只要拖住这边一会儿,便该得手了。

    宁毅伸手点燃了那突火枪,将枪口对准那高瘦汉子,随后又对准那身材魁梧的大汉,然而人群之中,枪口也被挤到了好几次。引线还在燃,那边高瘦汉子朝旁边挪过去,叫到:“当心那厮的突火枪!”正与宋千拼斗的大汉朝这边冷冷地望了一眼,又是几刀将宋千砍得飞退,刀光暴绽。

    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引线燃烧渐短,高瘦汉子看他在人群中挤得狼狈,面上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下一刻,却见宁毅将那火枪用力扔了出来。

    “接枪——”

    “小心——”

    “啊——”

    呼喊声汇集在一起,火枪带着引线的光点飞过人群上空,宋千举起刀高高跃起,一方面朝那魁梧大汉砍去,另一方面试图举手接住从大汉背后飞来的火枪。

    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突火枪,宋千身在半空,被一脚踢飞。

    这一下,却是那魁梧大汉陡然回身,他踢飞了宋千,甚至还朝着宁毅这边狰狞一笑,手上抓着那火枪,刷的一下,再度回身,对准了几米之外已经没有宋千阻隔的秦嗣源。

    时间凝固在这一瞬间。

    砰——

    枪声响起,像是巨大的爆炸,烟尘伴随着红芒,随后是血光飞了起来,魁梧大汉的身体稍稍朝后仰了仰。

    然而那不是后座力。

    这一刻,火枪炸了膛。竹片、铁制的把手挟着陡然向后方发出的巨大冲击力,掠过了那魁梧大汉的半张脸,同时带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若是火枪普通的发射,炸膛时的威力大概不会有这一次这么大,并且多数情况下还是会有弹丸之类的朝前方发出。但这时的爆炸却不一样,火药的量几乎比普通的发射多了几倍,前方也几乎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尽量将冲击导向了后方。

    宁毅这次准备交还给康贤的几把火枪,半多都是用得坏了的。他在装弹时便已经考虑过,这火枪装填困难,真到了高手面前,其实威力也有限。这些若真是艺高人胆大的刺客,在城内出手之后还准备逃跑的,自己大抵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如同那冲过来的贵公子一般,人家根本不会给你二次点火的机会,因此他也只装填好了一把火枪,另一把干脆做成了手榴弹,以防万一。

    原本的考虑在于他们人多,就算自己一枪干掉一个,自己与宋千两人,对方还是占了上风,火枪背在背后,只要露个破绽让他们主动来抢,一枪之后自己也能多废掉一个人,只是这算计可以不可再,第三把也就没必要了。这时候虽然与计划的有些不同,但他故意装出被人挤着过不去的样子,果然也是奏了效。

    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之中,也有着难言的错愕感。高瘦汉子一时间几乎愣在了那里,可惜他不认识宁毅,也没听说过“十步一算”的外号,否则心中肯定会有更不一样的感觉。再回头时,只见方才被挡住的宁毅此时已经大力推开了好些人,朝着这边冲过来,那身影低喝道:“你们已经死了!”

    身材最为魁梧那大汉举手捂着脸,稍一清醒,似乎还要凭着悍勇往秦嗣源那边冲去,却也被高瘦汉子拉住了:“快走!快走!”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大汉挣扎了几下,但终于也意识到了事不可为,与高瘦的同伴冲杀开那些路口堵来的混混,奔逃而去。

    宁毅对于自己与这些高手的近身作战本就没有太大的信心,方才那疤面汉子便是例证,若不是自己对于关节技之类的防身技还算有些功底,也曾经与陆红提一块研究过,恐怕已经死了。这时候看他们离开,自然不敢去追。这边还有些不知道哪里冲过来的混混,也已经被两名大汉以及宋千波及到,倒下大半,但剩下的似乎依然想要打。这时候宋千已经爬起身来,他也大概意识到这帮混混的来历跟那几名刺客不同,此时挡在秦嗣源前方,从身上拿出了一块腰牌。

    “康王府在此办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刺客一道!想造反吗!”

    这话一出,那帮混混也是愕然地停下了打斗。

    事态稍缓,周围便显得哀鸿遍野,回头看看大厅当中的一片狼藉,好在方才虽然显得拥挤,但那主要还是因为许多的桌椅摆设也占了位置,当后来有的人往桌子底下躲过去,便不至于出现什么恶性的踩踏事件,望见正在墙壁破口处站着的白裙女子时,宁毅才陡然记起锦儿跟那贵公子掉进了河里,他连忙走到一边去看,正好见到水光扑腾,那贵公子的半个身子试图冲出水面,才刚刚浮起,陡然又沉了下去。

    那水中情况混乱成一片,几秒钟后,贵公子的两只手又扑了出来,想要抓住什么,随后又沉下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偶尔伸出头,便想要叫“救命”,只是往往叫得半截就又被河水灌进了口中。锦儿的身影却一直未有出现,不一会儿,水中竟有鲜血涌上来。

    宁毅看了一阵,才能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犹如美人鱼——应该说如同食人鱼一般的在水里围着贵公子的身体打转。随后秦老也走了过来。老人家毕竟见过大事,心神已经定下来,在宁毅身边看了几眼:“那是……”

    “应该是锦儿……”

    鲜血朝着下游延伸出去,水中的动静却渐渐平息下来,过了一会儿,河边的石阶上,才看见一名女子陡然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长发如水草般披散下来,正是锦儿,她一只手拖着一名男子的身体,口中却是叼着一根发簪,被他从水中拖出来的男子下半身还在涌出鲜血,正是那贵公子,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方才在水里的时候,锦儿不止是一直将他拉近水中,还顺手拿了发簪往对方大腿、屁股上猛扎,水里的视野不好,这期间或许扎错了几个地方,例如扎屁股的时候扎到了前面也是有可能的。宁毅以前也知道元锦儿水性了得,这时候才看得心头发凉,暗道自己以后跟这女人斗嘴的时候一定要远离水面。

    女子在这种天气的水里浸泡许久,又是全身湿透了出来,肯定是冷的,上岸之后,她也抱着身体吸了吸鼻子,随后有人过来,将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抬头看看,却是宁毅将身上破了的袍子脱了下来为她披上,一时间便也没有拒绝,宁毅搂着她肩膀时,她还往宁毅怀里靠了靠。

    “没事吧?”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云竹姐呢?”

    这说话间,云竹也已经捂着肩膀赶了出来,将锦儿自宁毅怀中接过去,宁毅看着她白衣肩膀上的印子,也是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有些疼。”云竹笑了笑,“不过应该没事。”

    “我马上叫大夫来。”

    “嗯,我先带锦儿上去,她得换身衣衫,洗个澡。”

    此时云竹虽然心头混乱,想要与宁毅说些话,但毕竟锦儿不可能以这种状态在这里久待,她说着扶了锦儿离开。这边的乱局,那一帮混混自然有宋千来处理,宁毅看了看那已然死了一半的贵公子,朝秦嗣源问道:“秦老,这到底是哪路人,你有头绪吗?”

    秦老也在看着那人,想了想,片刻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笑起来,却又叹了口气:“已经好些年没遇上这等事情了,这些……怕是辽人……”

    宁毅点点头,想想这些人北方的装扮,确实像是辽国那边过来的,只是看他们虽然武勇,但今天的行动,却似乎没有什么正式的策划或组织,这倒是有些奇怪。

    再看看秦嗣源,以往尚以为他日子清闲,这段时间,恐怕还真是峰回路转,不光有人赞他、骂他、拜访他,这时候居然辽人也来刺杀他,这样想来,那市井之间的流言,怕还真是有了不低的可信度了。

    近年来金辽之间的风云、纷争,怕还真是有这个闲居江宁多年的老人出的一份力量……宁毅心下微微感叹,不过看秦老的态度,不到真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恐怕他仍旧不会针对这些事情开口。宁毅并非八卦之人,纵然觉得这事情波澜壮阔,有些意思,但他以往毕竟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心中挂念着云竹的伤势与锦儿的状况,当下转身吩咐人叫来大夫,为两人查看伤情为要。

    这个下午的事情,大家都是适逢其会,门口那几十名混混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宁毅叫来大夫之后才去问问,这才知道竟然是被人叫着跑来竹记砸场子的。那宋千在王府之中地位本也不算低,方才生死之间杀过来,此时还有余悸,但也知道这次自己真是立了大功。他对于扔枪过来的宁毅佩服不已,连带着看着这帮混混也是极不顺眼,他这时知道宁毅与这竹记有关系,轻哼道:“勾结刺客当街行凶,这次不光他们,包括他们背后主脑,一个都别想逃。”

    他自然知道刺客与这帮人无关,但既然遇上,也真是他们活该了。

    官府的捕快此时也已经来了,不一会儿,王府、驸马府也赶过来人,为首的正是陆阿贵,他们将那奄奄一息的贵公子押回去,也从他身上搜出来一些东西,其中便有通商的文碟。

    “辽国人。”陆阿贵将那文碟也给宁毅看了看,“未曾料到会有这等事情,秦公都已隐居七年,这帮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凌晨一点起来,两章八千字,嗯,感觉还好……RO!~!

第一六八章 夜话

    苏府小院。

    入了夜,灯光摇曳在房间里、屋檐下,年关过后稍稍安静的院落,今夜又变得有些热闹起来。

    从晚饭后开始,陆陆续续地过来坐一阵又走掉的人不少。宁毅本不想因着今天下午的事情招来这些探视的目光,但那一番打斗之中,身上终究是挨了一两拳,腿上也受了些伤。问题不大,他在竹记便敷药包扎了一番,但药味毕竟瞒不过人,婵儿听说他涉足凶险又受了伤,似乎还异常惊险,泪汪汪地替他检查。

    “姑爷老喜欢那些危险的事情……去年那个刺客也匙……,手烧到好了才不久呢……现在又这样…………”,过了年关,婵儿也算走进入十七岁了,这个身材娇小样貌可人的小丫头却并未将她家姑爷凶名赫赫的“血手人屠”,称号放在眼里。虽然宁毅每天锻炼身体,偶尔跟家里人吹嘘一番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年前甚至有再火枪撂倒一名凶悍匪徒的骄人战绩,但在婵儿心中,大抵还是将自家姑爷归类成文弱书生一流。她为着姑爷受伤心疼一番,不一会儿苏檀儿也与杏儿娟儿也回来,然后又让杏儿叫来大夫,不到天黑,宁毅今天在外面受了伤的事情便在苏府传开了。

    今天下午在竹记发生的事情,此时已经在江宁城中引起了不少的波澜,不过半天的时间,苏府之中也有几人有了耳闻。版本就比较愤青一点,说的是竹记酒楼,辽人行凶刺杀朝廷命官”终被大伙制止的热血故事,其实这也是宁毅后来所做的安排,康王府、驸马府等一些势力配合的结果。

    下午的那场忽然出手,源自于要救秦嗣源。当时如果可能”宁毅并不希望在竹记之中开打。毕竟生意热闹客人众多,人家受了一次无妄之灾,以后哪里还敢来,可惜那帮人出手的意志坚决,最后也没能避免事情的发生。

    后来算一算,受轻伤重伤的一共有三十余人,倒是没有无辜的客人丧命,已经算是大幸。大概了解之后,宁毅自店铺的资金中支出了重金进行赔偿,当然用的并不是赔偿这样的字眼”而是奖励在方才阻止辽人的过程中表现英勇的众人,就连未受伤的,只要当时人在大厅,就都有一笔钱可拿。

    话是这样说,当时谁知道那几人乃是辽人”几个刺客行为悍勇,武艺又高,根本没什么客人敢与他们交手,躲都躲不及。不过这样的安排之后,宁毅又让陆阿贵安排些人帮忙散一散流言,宣传一番”主要是说辽人气焰嚣张”欺我中原无人”竟然敢直入江宁行刺,这一下被我武朝百姓群起而攻,虽然对方凶悍,但我武朝人也不是吃素的”大家英勇而上奋不顾身云云…………主要也就是将这渲染成一场值得称道的英雄事件,挑动众人的爱国之情”甚至将那些伤者添油加醋一番称作是英雄,并且在接下来一个月里,店内主打宣传这件事,说不定反倒能将这件坏事转成好事。

    无论如何,危机公关也只能如此做了,宁毅对此也是驾轻就熟,有康贤手下势力的配合,当无大碍。

    对于这下午发生的事情,宁毅终究还是有些奇怪的,这五人本领虽然不错,但整场刺杀的本身却有些无脑,并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安排,也就说明他们背后不像是有指示的组织。何况辽国目前正向武朝求援,那边也不至于要费力地过来杀掉秦嗣源,根本没意义。后来配合从那贵公子身上搜出来的一些东西,与秦老、陆阿贵等人合计一番,才推测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这为首的贵公子大抵是辽国的小贵族,带了厉害的家将南下,以通商的名义游走各处。如今金辽关系紧张,辽国算是憋了一口气,武朝民间要求趁机攻辽的声音也是四起,他大概也听说了有关秦老的流言,于走到了江宁,适逢其会,愤然决定刺杀。

    这算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推测,具体是不是,还得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对方那一帮人还跑掉了两个,目前官府的势力也还在进行抓捕,若是抓不到,宁毅便觉得有些麻烦。自古以来,狂热分子都是最难缠的,能够拿出行动的爱国愤青正是其中一种。眼下也只希望仅有那为首的贵公子是辽国愤青一枚,其余人都是听命行事才好,否则他们要反过来报复,自己倒没什么,却怕找上竹记。

    至于那帮适逢其会的混混,宁毅懒得去操心了,康贤、陆阿贵乃至宋千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事,宋千经了这事,救下秦嗣源一命,在康贤的感激下,大抵也有升赏,这帮混混围殴他一顿,包括他们背后的人,肯定是要倒霉了……

    陆陆续续将前来探访的人打发掉,宁毅才大概将下午的详细过程说一遍,倒没说自己杀了两人,主要只是说说秦老,打斗的部分便笑着添油加醋。

    “……接下来的无言,只好抚着她的脊背叹道:“你得自称妾身才能显得更贤淑些………

    事实上苏檀儿在贤淑上基本是毫无问题的,绝大部分时间自称的自然也是妾身这样的用词,有时候称“我”却还是被宁毅带出来的。

    两人以往每隔几日在对面二楼楼台会的时候,偶尔用词会比较肆无忌惮,宁毅往往拿着朋友的态度感叹:“苏檀儿你很狡猾,……苏檀儿便也尝试着以朋友的态度交流起来,心情若好,碰面的时候进行一番类似“兄台是谁,为何来我家阳台。”“你家相公。”“……,幸会幸会。”之类的谈话也是有过的。这时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最亲密的阶段,以往的肆无忌惮,自也变成了一种情趣,苏檀儿也只在两人独处的亲密时刻才偶尔拿出一次不怎么淑女的姿态,平日里若是有人,哪怕是婵儿娟儿这几名丫鬟,她也从不会这样子。

    此时苏檀儿点了点头:“妾身错了…………”过了一阵,才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其实相公也是喜欢小婵的吧,小婵倒是喜欢相公,只是不知道,呃……………”

    这是两人圆房之后第一次谈起小婵,有些事情大概算是彼此心照了,对于宁毅往后可能会将小婵收为妾室,苏檀儿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在之前她就曾经主动支使过小婵去陪宁毅。只是圆房之后再说起这些,心情必然也是复杂的,她现在其实也不清楚宁毅与小婵有没有真正的发生关系。若有,她一直不说话,就未免有些辜负了这名情同姐妹的小丫鬟了。

    她是见事极清的人,这个晚上方才说起小婵的事情来,宁毅想了想,便也择着重点将与小婵之间的事情说了,小婵作为丫鬟,不好在小姐之前怀孕,打胎的药物则伤身体,宁毅有所顾虑,也就未曾圆房。宁毅以前也大概知道苏檀儿授意小婵的事情,这时候笑着提了几句,苏檀儿有些赧然地笑笑,窝在宁毅身上不再开口。

    此后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宁毅便又早早地起了床。他身上虽然有伤,但在优秀内功与药物的作用下,此时已经没什么感觉。陆红提教他的那份功夫本就是在平日里〖运〗动中练习,强身健体效果不错,只在陡然发力地才有些伤身。他在院子里做了些预备动作,随后慢跑着离开苏府,在晨雾笼罩中,一路沿着秦淮河往云竹所住的小楼过去。

    无论如何,昨天云竹受了伤,元锦儿又在这样的天气跳进了河里,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

    白天小区停了电,差点以为不会来了……!~!

第一六九章 圆锦儿

    第一六九章圆锦儿第一更

    河漾起稀薄的雾气,天才蒙蒙亮,抵达那有着暖黄灯火的小楼时,只见两道身影正在那门口说着话,云竹转身的姿势像是要关门,随后隐约听得锦儿的声音传来:“啊,他来了来了……”

    以往就算两人斗嘴也算是斗出了一番革命谊,但往往宁毅过来,锦儿都是一脸不爽的样子,这次难得她会这么兴奋,俨然是想要炫耀些什么东西。

    方才两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门口干嘛,此时看着云竹的样子,却似乎有些为难,她伸手哭笑不得地将锦儿往房门里推,目光朝宁毅这边望望,原本打算关门的动作也有些停了。宁毅走到近处,才闻到厨房那边一阵药味传出来,大概不是云竹的,因为此时站在门里的锦儿穿得严严实实,两层风衣将自己裹得像只熊猫,大有恨不得将被子都裹身的架势,半个身体倚在云竹肩膀,目光里有着短暂的得意,光荣地向宁毅宣布:“我生病了。”

    “呃……”宁毅愣了愣,“那干嘛站在这里……”

    “才不站在这里,我就是来拉云竹姐进去的。”裹在棉衣里的小手拉住云竹的衣服。

    过得片刻,宁毅才弄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往云竹每天早都在门外等着宁毅过来,这事情让锦儿觉得颇为不爽,觉得美丽大方高雅的云竹姐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她也抗议过几次,但是毫无效果。

    今天早云竹照顾一会儿锦儿的病情,估摸着昨天发生了那样重大的事情,宁毅今早肯定会过来,于是出来看了看,谁知道病中的锦儿便穿了衣服像个不倒翁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此时晨风寒冷,锦儿这样本身就已经感冒的人那里还能受得了寒,云竹一见,便推了她准备回去。

    锦儿道:“那云竹姐也要进去陪我。”她此时本身怕冷,穿着衣服将自己裹得几乎肥大了一倍,苗条的身躯就快变成圆形,但口头却自然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让自己在外面生生冻死的气势,云竹哭笑不得地点头应承,两人正回头走,却见宁毅从那边过来了,锦儿便在门口停下来,要跟宁毅炫耀一番。

    经过了长期的抗战之后,到了这次,云竹姐终于是我的了哦!

    以往两人趁着云竹不在的时候彼此斗嘴,向来都是情敌一般的立场,此时宁毅哪里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一时间倒也有些哭笑不得。锦儿今天是从床直接起来,未有丝毫打扮,虽然平日里就算未曾打扮也是青春靓丽的美女,但这次毕竟还要加生病的因素,面容中还是有着掩不住的憔悴,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恶形恶状地向宁毅表现着自己的得意,疯婆子也似。

    云竹也是起床不久,一身朴素修长的衣裙,一头长发还未有挽起来,就那样在脑后流泻而下。她这时主要还是担心锦儿,推了她试图往里走,口中哭笑不得地说道:“好啦好啦,回去啦。”锦儿摇摇晃晃几下,终于也开始转身往里走,但她发着烧,脚下平衡能力不足,这一转身,左脚往右脚一绊,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锦儿里没事!”

    云竹被这番状况吓了一跳,宁毅也有些被吓到,但随即只见锦儿躺在地挥起手来:“没、没事……”厚厚的棉袄与一层层的衣物看起来像是粗大的炮管,里面伸出两只小手,看起来简直像是摇篮里的婴儿。

    云竹俯去试图扶她,锦儿也在地扭动几下,将身体往左边侧了侧,随后又往右边侧了侧,短手短脚在地晃动着简直像是一只肚皮朝天的乌龟。挣扎一番,竟然爬不起来。

    事实,也是因为她身在病中根本没什么力气,云竹昨天肩膀受了些伤,这时候也使不多少劲。此时在这小楼中的还有云竹与锦儿的两名丫鬟——胡桃在年前已经成了亲,但因为昨天的事情,晚还是赶了回来照顾小姐——只是通常宁毅过来与云竹碰面的时候两名丫鬟都不怎么出现几乎成了惯例,一时间她们也没能赶过来帮忙。待到锦儿如乌龟一般的在地挣扎了几次没能爬起来,她与云竹一时间都变得有些尴尬,宁毅则是愕然半晌,随后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云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笑什么呢,还不来帮忙。”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

    “不要他帮,死也不要他帮!”锦儿此时看来短短的四肢在地一摊,脑袋一偏,气愤地说道。她的脑袋也是裹在斗篷里,此时露出一张气愤的小脸,看来像个赌气的小女孩。

    宁毅笑着将话语继续下去:“不过,看她这么抗拒的样子,我忽然就觉得有了帮的价值了……”

    “少瞎说了,快点来帮忙啦,我没什么力气。”

    “不许碰我、不许碰我,我就不起来,我就喜欢躺着……”

    “别胡闹,地凉,快点起来回房。”

    “不要他碰,我元锦儿清白之躯……”

    “清白你妹啊,你现在就是个圆的,这么厚的衣服,什么都碰不到,都不知道你到底穿了多少……”

    宁毅笑着试图将她从地扶起来,若在平素,元锦儿与宁毅之间其实也比较懂得点到为止,大概也就顺着起来了。这时候人在病中,心情自是不同,想着方才像是乌龟一样倒在地起不来被他看到,这时候堵着气挣扎一番,就是不肯站直,宁毅肩一耸,顺手将她打横了抱起来。

    以锦儿如今的装扮,抱得比较困难,原因在于对方不怎么配合,不过宁毅此时力气大,倒也是一力降十会,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让对方摔下去。锦儿衣服穿得这么厚,腰啊屁股啊大腿啊基本都没什么分别,宁毅基本感受不出来,锦儿自己估计也感受不到,她伸手往宁毅脸挥了一下,最终那只显得很笨拙又很短的手只碰到了宁毅的肩膀。

    “再不放开我我抓瞎你的眼睛哦。”

    “有种就抓过来啊。”

    “锦儿你别闹了。”

    如此折腾一番,一路将锦儿送回卧室——原本锦儿是与云竹同床睡的,但昨天感冒,此时便被安排在了客房里。进门之后,云竹回头去拿热水,宁毅将她放在床,顺手拉张被子将她盖住,虽然脚还穿着鞋子,但宁毅终究是不方便替她脱掉了。躺在那里的锦儿俨然被过了一遍,目光不爽:“我穿这么多你还给我盖被子,你想要热死我啊!我动不了你就想谋杀我对不对?”

    “刚盖有什么热的,懒得理你,云竹马就过来,到时候让她帮你脱掉衣服。真不知道你干嘛要穿这么多……”

    “那要是风寒加重怎么办……”

    锦儿嘟囔一声,此时医疗条件比较也是有限,虽然风寒感冒这些病还算是有了比较靠谱的治疗方法,但往往因为这种病情死掉的人也不是没有,她的心中毕竟还是害怕的。

    这片刻间,云竹还在外面没有进来,却见锦儿说完话,脸色微微变了变,臃肿的身体又开始试图往旁边翻滚,只是侧一子又倒回去。宁毅皱起眉头,走过去将她的半身往床沿拉出来:“怎么了?”

    锦儿“唔”的伸手捂住了嘴,宁毅这才明白,将放在一旁应该是用作痰盂的陶罐拿了过来,让她哇啦哇啦地往里吐,大概因为昨天已经吐过,此时能吐出来的东西倒也不多了。宁毅伸手在她背后拍了拍,此时为了让她趴在床沿,宁毅也是侧身坐在了那儿,笑道:“几个月了?”

    锦儿这才稍稍吐完缓过神来,听他这样说,脸一翻:“走开,不许碰我!”

    “不拉着你你就直接栽下去了。”宁毅没好气地将她拉回床,随后去一旁脸盆架边拧了脸帕替她擦了擦嘴角,待到云竹过来,才将锦儿交给了她,转身出门。关门时看见锦儿对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抵又是在云竹面前告他的黑状。

    过了许久,云竹方才从房间里出来,打开门时,只见锦儿躺在床让被褥蒙得严严实实的,云竹替她脱了衣服,那身体便褪去了方才的臃肿,小脸自被褥里露出来,云竹应该是方才替她擦洗过,红扑扑的,看来已经睡着了。

    “每次过来,就知道跟锦儿斗嘴,她像个孩子,你也像啊……”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云竹端了茶水过来,语气微嗔。

    宁毅笑道:“有童心是好事……对了,你的肩膀怎么样了?”

    “使不大力,不过没事了,你呢?”

    “都好。对了,你跟锦儿,最近一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出门去竹记,那几个跑掉的刺客会回来找你们的可能性不大,但终究还是小心些才好,或者今天下午我与陆阿贵他们商量一下,另外给你们找个地方住住。”

    云竹喝一口茶,望着他点了点头:“嗯。”

    大概又聊了一阵昨天的事情,聊了聊秦老,宁毅方才从小楼离开,东方天际,阳光已经出来了,晨曦万丈。

    宁毅没有注意到的是,自他从小楼进去、出来的这个过程里,一直有两双眼睛,在朝着小楼的方向望过来。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有两名捕头一直在这里守着,两人一人姓陈、一人姓徐,他们是衙门里的正副捕头,这次正好碰了辽人刺杀的案子,任务压下来,几个班子如今都在江宁城里忙碌。

    这里不算是他们重点蹲守的地区,毕竟辽人会报复这两个据说参与到了昨天打斗中的姑娘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但她们应该也有些背景,面安排下来任务,要求一定保护她们周全。昨晚这里原本是由陈、徐二人的手下在守着,他们到了早才过来算是替手下稍微代个班,不过,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倒也是发现了这等有意思的事情。R

    【……第一六九章圆锦儿第一……】!!

第一七〇章 弟子(第二更)

    第一七〇章弟子(第二更)

    “大清早的,登堂入室,这书生是谁,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来往那般简单。”

    “去年调查的时候,不曾有过这等信息吧?”

    “那聂云竹从良之后,甚少与陌生男子来往,便是以往熟悉的,也都是干净利落,断了关系,确实未曾查到有这书生的存在。”

    晨光之中,两名捕快望着那书生的背影,彼此小声地交换着心中的疑惑。事实上,早在去年,他们便曾与聂云竹有过一次的交集,当时的暗中调查并没有查出太多有意义的讯息,后来也由于上面要结案,不支持等各种各样的事情,关于当时那案子的行动暂时的停了下来。这时候姓徐的中年副捕头笑了笑。

    “两名花魁行首般的女子,从良之后竟只与这书生一人有密切来往,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少自诩风流的男子得要气死吧,至少那顾燕桢……”

    “老徐,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顾燕桢?”

    “当时不就有个这样的猜测么……”

    “也好……我跟上去查查。”

    当初关于顾燕桢的死因,陈徐二人有着好几个方面的猜测,但其实说起来都没有太过具体的事实依据,比较空泛,也是因此到最后才没能查下去。这时候说起来,那副捕头点了点头,朝着书生远去的背影一路跟上。陈姓捕快在这里思考着断线已有半年多,上面也早早结了的案子,感觉上这次能找出线索的可能性也是不大,又过了一阵,那徐捕头便返了回来。

    “怎么样?”

    “差点被发现,没办法再跟下去,那个书生……警惕性很高。”

    “嗯?”徐捕头愣了愣,“倒是看不出来。”

    “还记得当时的推测吗?”

    “什么?”

    “当时干掉杨翼杨横两兄弟以及后来过去的顾燕桢的,可是真正的狠人哪,武艺上或许比不过杨氏兄弟,但心性上,那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的家伙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这人又跟那吕梁山的女刺客有关系。当初随意调查找不到他也就没什么说的,事情隔了这么久,若真找到了这家伙……陈头,你真的想清楚了?”

    事实上,虽然他们这样的捕快总是与各种犯人打交道,心性锻炼出来,不会为一般的犯罪所动,然而当面临的对手真疯到某种程度,如果能不去碰,一般人终究还是会选择避开的。例如当初的杨氏兄弟算是这样,当初灭杨氏满门的那人,在大概推导一番后来,也是摆明了的不好惹。他们对此调查,若是猜得错了,自是另当别论,若是真找到了,却总是要与那人对上的。

    那陈捕头想了想,随后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摇了摇头:“当初也只是随意的推测,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容易便撞见……类似聂云竹、元锦儿这等女子,从良之后,若说真没有任何男子与她们有关系,恐怕那才是笑话,只是这事终得保密,那书生警惕心重,大概也是由此而来吧。没那么容易真对上号的,不过,就算真对上了……”

    他笑了笑:“亡命之徒,我陈峰又怕过谁来了……”

    宁毅并没有真正发现有人跟在他的后方,只是在某个街口心有所感,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便只当是自己太过多心,并未再做追查了。

    这天上午自然还是去到学堂上课,昨日目睹了那场厮杀全过程的周佩看见宁毅过来,一脸惊愕的样子,课间抽了个空问道:“师、师父,你昨天受了伤,没事了吧?”待宁毅回答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昨天下午发生那事,她在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那干脆利落的开枪,惊人的厮杀,面对着那等凶悍之人也没有丝毫退避的态度。周佩以前几乎不知道有什么书生可以在仓促之间干出这种事情,遇大事临危不乱,面对生死毫不畏惧的读书人她倒是听说过,但那也仅仅是引颈就戮的勇气而已,可是一方面读着圣贤书教着学生,一方面能与人厮杀到这种程度的人,她却未曾听过。

    书生的儒雅与胸有成竹,以及那武人的凶悍,其实最令周佩震撼的,还是后来宁毅扔出的那支火枪,最危急的关头火枪被那最为凶猛的大汉抓在手中,一时间几乎令她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然而下一刻火枪发射,却着实令得大部分人脑内都是一片空白。周佩当时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一幕是为什么,之后到了后来心情稍稍定下,也去见了秦家爷爷,听着他们的说话逐步推导,才大概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里,一个个的参与者到底是怎样的斗智斗勇。

    师父的不露声色、后来的出手,那把早就安排好的炸膛火枪,包括秦爷爷在门外喊的那句“就是他们,给我拿下”。这中间包含的临危不乱与机智应变,都是令一般人瞠目其后的素质,小姑娘以前也自诩聪明人,因此想着将来要做些什么大事,但直到昨天,她才第一次看见,真正厉害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驸马爷爷应该是知道这些的,因此才让我和君武拜了师父吧,或许相处了这么多年的驸马爷爷也是这么厉害的人,只是在自己这些小孩子面前,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

    以为已经长大了的自己,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抱着这样的心情,今天早上见到师父时,感觉变得有些奇怪,她自己也闹不太清楚。其实对于昨天上午的丢面子和后来哭泣被看到的事情还是有些介意的,只是觉得“这蛮子师父确实是很厉害的人呢”,也就在意得少了一些些,变得可以忍受了。

    至于昨天那张瑞、李桐两位夫子,原本打算与师父辩一辩的他们在见到事情发生,后来又看见秦家爷爷对师父的态度之后,便只是客套的打了些招呼,赶紧走掉了。

    小姑娘被昨天的事情冲击到,心情有些不同,对于将要选郡马而引起的烦恼,也放松了一些,感觉这世上有师父、秦爷爷、驸马爷爷这类人,自己也不该为了这些小事烦来烦去才是,只要自己变得厉害,什么事情总是可以应付的。宁毅若能知道这小郡主今天的想法,将这心情放在了婚姻之上,大抵得为她将来的郡马默哀一番了。

    事情昨天才发生,到得下午时分,宁毅也就一路去往秦府看看情况。才只到秦府所在的街道转角,便见前方车马轿乘停了一路,秦嗣源原本定居江宁,默默无闻,但到得今年也有了不少人过来拜访,昨天又出了那事,涉及辽人,到得今天,便是各路人物一齐涌了过来。宁毅看了几眼,转身便要离开,决定风头过了再来,谁知才一转身,便被人挡住了。

    “立恒若是就这样走了,怕是老爷夫人,都得责怪妾身了呢。”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秦嗣源的小妾芸娘,此时这名知书达礼的女子戴着面纱,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朝他微微一福,宁毅连忙行礼:“呵,芸夫人,从外面回来么?”

    “妾身是专程来等公子的。”芸娘笑了起来,“夫人知道公子今天会过来,方才在家中说,待会必定要好好谢过公子对老爷的救命之恩,其时康老也在旁边,笑着说道若公子见了门口的架势,必定掉头就走,要过好些日子才来,姐姐便吩咐妾身过来街口等着。公子的反应,倒果真是与康老所料的无差呢,呵。”

    芸娘说完这些,微微敛去了笑容,稍稍严肃起来:“公子昨日救了老爷性命,对秦家阖府上下都是大恩,请公子受芸娘一拜。”

    她与身后的丫鬟这次屈去,极为郑重地行了一礼,宁毅也只好郑重还礼。

    话说到这里,一时间倒也没办法抽身走人了。随着芸娘进了秦府,果然此时的秦家聚集了不少人,或是官员,或是大儒,只有少数几人是宁毅认识的,大抵也曾经是秦嗣源的棋友,见宁毅过来,纷纷询问起他是否受伤,其余人则互相询问着这年轻人是谁,略问出个轮廓之后,大赞其英雄出少年,也有知道他赘婿身份的,不禁惋惜一番,倒是“十步一算”的外号,却没什么人介意,只当他在做生意上有些小门道,少年英雄却是个商人,这实在是让人惋惜的事情。

    其后大家在客厅之中一番闲谈,免不了聊聊辽国刺客,聊聊辽国,随后又聊到秦嗣源的身上,此时要说他的昔日的“功业”还有些早,毕竟金辽两国关系还难说,秦嗣源也不愿在此时谈这些。说话之间,众人的注意力不免往宁毅这边过来,宁毅如今虽然已经不热衷于应酬,但在这方面的修养却是深厚无比,云淡风轻的谈笑一番,偶尔甚至引导一下气氛,驾轻就熟。

    此时满屋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官员大儒,一般的年轻人在这等场合若是应对得好了,或者可以称得上应对得体,不卑不亢。但即便不卑不亢,总是也有个身份地位的落差在。宁毅的表现却有些不同,他平素便与秦嗣源等人是平辈论交,这时候倒是没有因此表现得张扬,只在旁人与他说话时才回答两句,他的气质中本就有着如上位者一般自然而然的态度,有时候说几句有趣的话题,大家都笑起来,却也没人觉得他在长辈面前乱开口,过于狂悖张扬什么的,再加上秦嗣源、康贤对他态度的重视也增加了宁毅本身的融入感。

    当时觉得自然而然,只有在这个下午散去之后,其中一些人想起来,才察觉到这年轻人的不简单,这种姿态几乎不是如今江宁年轻一辈可以及得上的,大概了解了宁毅以往便与秦嗣源、康贤有来往之后,便大概猜测,这或许是秦嗣源在这几年里培养的弟子,显然,驸马康贤也有参与其中。

    这个厉害的老头子,若真是有大功,他日或许还是要复起的,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在这几年里,培养出一个这样厉害的弟子来吧。

    只不过这弟子既是赘婿,又是个商人,倒也真是……令人奇怪。

    第三更倒是已经构思好,不过目前有些困,可能语感会把握不住,果断跳票,晚上起床再码,更新时间大概和今天差不多,总得到凌晨才有第一章。

    另外谢谢大家对香蕉身体的关心,其实对我来说,最耗心力的终究还是灵感不畅,码不出来的时候,灵感顺畅时,每天反倒会觉得轻松,前两天的不舒服,大概也是因为之前断更时的疲劳一直堆垒过来的原因,如果能多顺畅一段时间,我基本也就有余力控制一下自己的作息了……RO!~!

第一七一章 李师师

    第一七一章李师师

    农历二月,春色渐浓,秦淮河畔,纷扬的柳絮夹在两岸的笙歌之中,也在盎然的春意里飞舞起来。

    清晨时分坐在闹市街头的酒楼上,常常可以看见不远处吉祥街口来去的行人。这吉祥街是江宁一处有名的青楼云集之地。这个时间段上,可以看见不少夜宿的男子从那边出来,有的在路上还在整理衣冠,也有神色比较仓皇的,大概有事,披着衣服一路飞奔,当然,这样的倒也不算多。

    这年月里,狎妓毕竟是件挺正常的事情,有的书生学子神清气爽地在街头与认识的朋友打招呼,随后勾肩搭背地议论一番昨夜又在哪位姑娘那登堂入室了,也有一脸正派如同正人君子的,儒雅风流的模样,看不出太多的端倪来。

    “喔,小婵,你看那家伙,还买了肉粥提着,这家伙是打算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的……倒还挺顾家。”

    “那位公子吗?看来不像啊,姑爷你也不能因为人家从那边过来就这样说人家。”

    “你不懂,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都差不多,但晚上在自家睡的男人跟在外面睡的男人在神情气色上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宁毅坐在二楼窗前,将一只银丝卷扔进自己嘴里。

    “姑爷就懂看吗?那也教教小婵好不好。”

    “你想干嘛。”

    “以后姑爷留在青楼不回家,小婵就能看出来了。”

    “呵。”

    这两天之所以非常无聊地跑到酒楼上来观察谁夜不归宿,主要因为发现这家酒楼的早点味道不错,小婵今日无事,便也跟了一同出来。这时候两人坐在这二楼窗前指指点点,时有惊人发现。

    “姑爷姑爷,你看那个老公公也是从青楼里面出来的哎。”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侧面那栋小楼窗户里的姑娘还在跟他招手啊……”

    “老当益壮,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姑爷才不羡慕呢,这种地方从来都不去的。”

    主仆两人如此说笑一番,这时候酒楼之上也有了不少的人。几名书生打扮,在宁毅的辨认下正是夜不归宿的男人便在左边的一张桌前坐着,衣冠倒是整齐,精神也好,口中拿诗文形容着昨夜的情景,偶尔也是一阵哈哈大笑。小婵听得那些诗词,往往小心地回头看一眼,脸红红地又转过头来。

    此时这帮学人才子说起些风流韵事,每多轻狂之态,过得片刻,才有人做出压低声音的姿态:“喂,你们说,那师师姑娘这次过来,咱们几人,可有机会见上一见啊?”

    “听说这李师师只是访友,并不待客,恐怕是难得一见吧。”

    “说是这样说。”

    “怕是见的也是那些大人物。”

    “那倒是,不过,似曹冠、柳青狄等人,怕是总能见上一见吧。”

    “籍昌兄家学渊源,族叔又在府衙为官,恐怕也是能见到的。”

    “哈哈,说笑说笑,倒是去年那顾燕桢回来,说是在东京之时,也见过这李师师,我可是没这个福气了。”

    “倒不知那李师师被誉为京师第一名妓,与我江宁的绮兰、骆渺渺等人相比如何……”

    “绮兰等人,怕是有所不及的。而且,在下觉得李师师此次访友,也真是选对了时间,你们想想,如今那花魁绮兰乃是濮阳家蓄意捧出来的,虽然艺业也是惊人,但毕竟太多铜臭。骆渺渺绚丽有余,实际上不够大气。以往那冯小静被称为空谷幽兰,但……唉,被那陈勇匹夫逼得自楼上跳下,如今也已沉寂,而那活泼清纯的元锦儿据说又已从良,青楼行首四去其二,如今绮兰与骆渺渺若对上李师师这等大家,根本镇不住场嘛。你们说,会不会是那李师师刻意挑了这时间过来,虽然口头上说只是访友,实际上,却行挑衅之实呢?”

    “……若真是如此,我等江宁士人可得齐心,不能让她得趁了。”

    “许是你们想得太多了吧……”

    那边一番说话,虽然语气之中用的都是说着颇为机密的事件的态度,但实际上语声却未有减低,宁毅听得李师师、顾燕桢这些名字,便也有些感兴趣起来。小婵见他的神情,便也听了一会儿:“姑爷,姑爷,那李师师过来,你若想见,能够见得到吧?”

    宁毅愣了愣:“我又不认识她,呃……你听说过她要过来的事情了?”

    “嗯,早几日就听说了啊。”小婵点头,“说是这李师师姑娘过来访友散心,本是秘密行动,但不知怎的,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小姐也知道的呢,昨日与兴庆坊的掌柜夫人聊天时就说起这些,小姐说:‘若是拙夫想见,大抵是见得到的,只是您也知道,小妹那夫君性情与旁人不同,于这等为了扬名而去接近花魁之事,兴趣不大,他常说,这风流才子,也不过是炒出来的,哦,那所谓炒出来便是瞎起哄的意思。’”

    她模仿着苏檀儿的语气,说话间自豪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咱家姑爷可不是不能去,而是不在乎罢了。宁毅笑起来,小婵想了想,又道:“其实姑爷如果想去的话,小婵觉得,有时候去参与一下这些事情也好啦,小姐也是这样说过的。”

    宁毅笑道:“这是口不对心吧?我要是点头一定会很惨。”

    “没有啊,真的。”小婵用力摇着头,“姑爷平时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女人嘛。姑爷出了名以后,小姐和小婵也都很高兴啊,虽然姑爷说起来这些聚会就是瞎起哄,互相吹捧,但大家在一起互相吹捧一下也会很开心的,姑爷去参加一下,写一两首词吓倒那些人,然后开心一下子,也挺有趣嘛。其实小婵也是这样子啦,如果有人夸小婵很厉害,小婵也会很开心的。”

    小婵的这番话却并非伪饰了,虽然说作为家中的女人肯定不会很愉快地看到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勾勾搭搭,但时代如此,那也是一个度的问题。平日里这帮才子佳人聚会在一起,也算是一种被社会提倡的娱乐活动,如小婵说的,大家互相吹捧一番,作为当事人也会觉得开心。

    这种事情若参与太多,真心地热衷起那些名妓大家来,苏檀儿小婵等人当然会不爽,但如果宁毅一点都不去参加,到得此时,类似苏檀儿反倒会觉得自己似乎影响到了宁毅的开心途径一般,甚至觉得似乎宁毅偶尔去参与个一两次,大展诗才令得众人侧目、花魁倾心才是真正健康的生活方式,总之她们明白宁毅与那等花魁没什么关系便好,宁毅若扬了名气,家里人其实也蛮虚荣的。

    宁毅在心中想了一阵,也笑了好一会儿,随后道:“小婵真的很厉害。”伸手摸摸她的头,小婵便“嘿嘿”的笑了出来。

    “这样的话,姑爷真不想见那个李师师姑娘吗?”

    “你家姑爷魅力太大,要是她见了以后就爱上我,哭着喊着不肯离开江宁怎么办……”

    “那……”小婵低下头,脸色通红,“那、那等到姑爷纳了婵儿以后才让她进门……”她这声音细若蚊蝇。一般人若听得宁毅的这番自吹,少不得笑着奚落一番,说他自我感觉良好,小婵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宁毅愣了愣,随后也只得摇头一笑,心中却不由得想着这李师师与云竹锦儿比起来到底孰高孰低。

    他这番比较倒并非是因着名妓的成分,实在是因为这李师师名气太大,想必本身歌舞词曲功底也深,宁毅原本对古代歌舞曲艺不怎么感兴趣,但自从听了云竹的弹唱后,便大为改观,知道厉害的人终究是厉害的。当然,这也是因为云竹听了他教的曲风之后,对自己的唱曲表现也有改变,曲意逢迎所致。

    元锦儿不愿在他面前表演舞蹈,毕竟从了良,觉得没有太多值得的观众,这种事情未免有讨好他这个臭男人的感觉,但只从见过的几次歌舞来说,终究还是赏心悦目的。据说宁毅不在时她便会在云竹面前蹦蹦跳跳的自娱自乐,由于心情开朗,灵感迸发,还不时排出新的舞蹈来给云竹看,有时锦儿离开,云竹便笑着说起来,并且模仿一番。

    两人功力倒是相若,云竹极擅乐器弹唱,但在舞蹈上与元锦儿倒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她舞蹈之时便无人奏乐,只能让宁毅看看肢体韵律的优美,若再多表演一点,往往元锦儿便已经跑了回来,大声地打岔起来,抗议云竹拿她的舞蹈来讨好情郎,属于重色轻友的可耻行径。其实云竹温雅娴静,锦儿则是活泼好动,便是一样的舞蹈表现起来,其实也是有些不同的。

    这边桌子的几名书生还在说着有关那李师师的事情,另一边,却又有三名男子自楼梯口上来,在小二的引导下,在旁边坐下。这三人皆是一身短打,各自带着兵器,其中一人身上竟还有伤,看来都是江湖人士,坐下之后,叫上餐点。

    “妈的,昨日几十人设伏,竟还是让那几名辽人跑了,真是晦气!”

    “跑不了,百刀盟的程老爷子已经亲自带人去追,布下天罗地网,官府也在配合。这帮辽狗入我中原腹地杀人行刺,若还能全身而退,那就真是欺我中原无人了。”

    “不过为首那辽人倒也真是厉害,竟能在那许多好手的包围下杀出去……”

    听得这边说话,宁毅皱了皱眉,关心起来……

    起床较晚,继续下一章。

    大概昨天这边有个老人家去世,今天搭了个灵棚,下午一直在唱“爱情买卖”之类的歌,什么“出卖我的爱,看着我离开”……哦,这时候在唱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了……RO!~!

第一七二章 疑惑、秘闻

    辽狗欺武朝无人,潜入中原腹地杀人行刺。如今江宁能与这话对得上号的,大概也只是与前几日竹记发生的刺杀有关,宁毅为了竹记二店的声誉,这几天通过陆阿贵那边的关系将事情宣传得沸沸扬扬,称得上煽动”他本身也一直在关注跑掉了的那两人下落,如今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只是听这三人的说法”在昨日夜间”倒像是有了什么新的发展。

    此时坐在这边耐心听了一会儿,三人说的基本都是那为首辽人多么厉害,那一刀劈来太快,该如何躲闪之类。小婵也听了几句,小声问宁毅道:“姑爷,他们说的难道是秦家老爷爷的那件事么?”,宁毅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朝着那边桌子走了过去:“几位请了。”

    那三人见过来的是一名文弱书生,不由得微微一愣,只听宁毅说道:“方才听几位说起辽人之事,似与几日前刺杀事件有关,对此事在下也有耳闻,只是不知道昨日又发生了何事”几位壮士显然也有参与,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下对几位壮士这等英雄豪杰向来是佩服的,因此想要听听昨夜的事情”还望几位指教一二。”

    他说完这几句,又补充道:“哦,在下宁立恒,也曾习过些功夫拳脚,江湖人送匪号血手人屠,幸会了。”,宁毅方才一番江湖话说下来,自然流畅”跟在后方的小婵佩服不已,待他说道血手人屠,表情才变得微微有些抽搐了。小丫鬟一向以为这是姑爷给自己脸上贴金”无赖自吹的称号,在家中炫耀一番倒没什么人在意”甚至大家都还跟着配合一下,待看见他这么“厚颜无耻”,地忽悠几名江湖人”顿时就有些崩溃。

    帮三名江湖人也是类似的情绪,先听宁毅说得恭谨,以为是个爱国的热血才子,待他一转口说人送匪号血手人屠,这才一阵错愕的对望,随后也只好回答“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回答。

    “在下熊默。”

    “在下林金泉。”

    “在下赵兴。”

    几个人倒是没有报什么拉风的外号,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与“血手人屠”这种龙套外号摆在一起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除了外号比较突兀,其余的方面宁毅其实还是挺上道的,叫上了这店里最好最贵的一桌早点,让小婵去包了费用”随后听那三人说起来,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有关辽人在江宁行刺的事情,如今已经被宁毅宣传得颇广,除了提升了锦儿店的知名度,另一方面其实也大大煽动了一帮江湖人的爱国心。这几日官府在城中搜索那两名跑掉的辽国刺客”同时也发布了近千两纹银的赏格,一帮江湖人士也互相联系了起来,为钱、为名”同时自然也是为一腔热血,想要将那两名辽人抓住,这事情宁毅也是知道的。

    众人大索全城的同时”那被凶残的锦儿用发簪几乎将下半身扎成筛子的悲催贵公子也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这也是因为锦儿毕竟不敢杀人”扎得差不多的时候,下意识的也不敢再乱来了。

    也不知这江宁府衙布置的到底是怎样的关押措施,到得昨晚,那关押点竟然被人潜了进去”这次来的也不止是跑掉的两人,一共四个人将那贵公子给救了出来”中途发生了一阵厮杀,但终于没能挡住这四名厉害的家伙。

    宁毅并不清楚这事情,但一直关注着的江湖人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风声”出了城去一路截杀,同时还有官兵的配合。但那几名辽人奔行甚快,武艺也是极高,这些乌合之众组成的武林人以及衙门捕快无法准确形成合围,在江宁附近的山林间一路追踪,途中发生了几次大小规模的打斗,但最终也只留下了其中一人,让另外三人带着那半死的贵公子给逃掉了。

    在江宁自己的地盘上居然也能发生这种事情,宁毅也觉得有些错愕,但据这三人讲,逃脱的几人中,武艺最高的倒并非是那瘦高个与似乎瞎了一只眼一直用绷带缠着半边脸的魁梧大汉,另外还有一人,身手委实高强可怖,这人身体结实黝黑,满身满脸都是疤痕,看来简直如凶悍的魔神一般,主要也是因为这人杀出一条血路,他们才有了逃离的可能。当然”那瘦高个与瞎眼大汉的身手也是不可小觑,这帮人一接触,便知道他们可能是辽国在战阵厮杀中活下来的最精锐的一类士兵。

    “往日锻炼武学身手,也以为自己有了些艺业,不过那浑身疤痕的汉子真令人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昨晚他一刀劈下”我已是全力格挡,便被人一击打出了几米之外,这只右手肩膀拉得开了裂,大概许久都要拿不起东西,脊背撞了一下,到现在都还是痛的。也是因为他们要急着逃走,否则只要给我再来一下,我这条命怕是就要交待在那了。

    那受了伤的赵兴如此说着”一旁的熊默想了想道:,“恐怕这人也是练了真正的上乘玄功的。”,赵金泉也是点头”宁毅也是跟着附和一番:“无论如何,几位侠义行为,终是令人钦佩的。”

    这番交谈之后,宁毅大概也知道了整件事的轮廓,原来除却五名行刺者,另外竟还有两名高手没有跟着。而更堪虑的是,这些外来者竟然能够潜入那贵公子的看押地点,恐怕还不止是这一点点的势力。这三人估计还算不得什么真正厉害的武林人士,若在陆红提看起来”估计只能算是一般的喽罗龙套,然而他们口中那全身都是伤疤的黑魔神就该是真正的高手了,一刀能将一名武林人士劈成这样,分明只有上乘的内功发力可以做得到,只是不知道与陆红提比起来孰高孰低。

    他心中此时也有些疑问在盘旋”待到这几名江湖人离开,才让小婵追上去送上一些食盒及银票为礼物,虽然说起来穷文富武,但真正到江湖上刀口舔血混生活的人恐怕也不会过得太好”如今大家算是偶然站在了一条船上一次,宁毅倒也很愿意给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小婵言辞得体,说了好久,才让三名江湖人将东西收下。

    到了这天下午”宁毅放了学,预备去找陆阿贵询问一下昨晚的事情。他对于爱国倒不是真的那么热衷”只是要行刺秦老那刺客终究是被自己所阻止,纵然被报复的可能性不大,终究是沾上了,能了解一些还是尽量了解到比较好。不过下午去到驸马府”陆阿贵倒也正好不在,康贤也不在府中,于是便只好折回去,过几天再行询问,事情倒也不算急。

    这样走过几条回苏府的街道”他并没有发现的是,一道身影倒也是远远地吊在了他的身后。这是江宁府衙的捕头陈峰,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驸马府的方向,随后又跟了上去。

    再转过了两条街,陡然间,进行跟踪的陈峰也威到一丝被窥探的目光”陡然反应过来”一只手却也啪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陈峰挥手一格,两人在街角小小的交了几手”随后定睛一看,倒是放松下来,这人对陈峰来说,倒也是认识的。

    这在街头抓住了陈峰的男子”正是如今驸马府中的管事陆阿贵,宁毅是从驸马府折回,他则是准备回去驸马府”无意间看见宁毅,原本就想打招呼,谁知便发现了跟在宁毅身后的尾巴,恰好这尾巴他也认识,当下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将尾巴截下。

    “陈捕头,你最近挺闲嘛”不去抓那些穷凶极恶的大盗,倒是玩起这种跟踪游戏来了。据我所知,前面那位公子可是守法良民”前几天还阻止了一场辽人的刺杀,他犯什么事了么?”

    陈峰皱了皱眉:“有没有犯事,是由衙门决定,不是你我决定。我知道他似乎与你们有些关系,陆阿贵,你要插手?”

    “谈不上插手”只不过明公导他相交莫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麻烦?”

    “……这么久的时间,你倒还真成了那位驸马爷的走狗了”

    “明公救我一命,我本该为他效死,以前你可以说我为个毫无建树的驸马做事不值,现在总不该这么觉得了。这位宁公子不是那么简单,他在最近予这天下人的恩惠,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最近又救了秦嗣源,若有什么麻烦”有人是要下死力去保他的。而且我保证他是个好人。怎么样,有什么麻烦,我们到附近聊聊?也看看驸马府能不能替他接下来?”

    “天下人?恩惠?”那陈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知道他在江宁有些才名而已,年纪轻轻,当不起你这等捧杀吧?”

    陆阿贵想了想,随后也有些古怪地笑起来:“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怎么样?找个地方喝杯茶,叙叙旧?”

    沉默许久,陈峰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好。”

    ……………………

    天色暗下来,随后,升起明亮的上弦月。

    驸马府。

    周佩已经吃过了晚饭,才从皇姑奶奶那边出来,穿行在灯火通明的庭院当中,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到驸马爷爷那边请教一些学问。

    她一半以上的生活时间基本是在这驸马府中,不论去哪,家丁护卫等人自然不拦她,这时候去到驸马爷爷的书房外,听得里面传出说话声来。

    “捕快?捕快为何盯上立恒?”这是驸马爷爷的声音,“莫非出什么事了?”

    偶尔也能在这里听见驸马爷爷说一些比较大的事情,或许也是机密,偶尔周佩会听一听,偶尔本着偷听不好的理念转身走掉,不过今天这事”她还是打算多听上一会儿,于是在屋檐下蹲坐了下来……,………………!~!

第一七三章 前事

    一一一捕快为何盯上立恒?莫非出什么事了?”

    月明星稀,康贤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周佩躲在窗下凝神听着,如今对这位年轻的师父,小郡主心中已经愈发的好奇起来。

    她心中猜想着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刺杀案发生了什么变化,但随后听来,却并非是那样的一回事。

    “据说是为了去年的一个案子,与宋宪被刺杀的案件有一定关联,似乎还牵涉了另一名官员的失踪案与灭门案……”

    房间里开口回答的是一向为驸马爷爷所倚重的阿贵叔,听他口中说起,周佩在外面愕然地眨了眨眼睛,愣了愣。房间里,康贤大概也已经皱起了眉头。

    “怎友弄得这么严重?”

    “事情倒是并不确定,未有实质上的证据,但陈峰此人,我以往也是认识的”破案方面,能力很强。他如今调查到的倒也不算多,但我倒是想起另外的一些事情来。”

    “嗯?”

    “老爷还记得,宁公子在去年的那段时间,对于武学很感兴趣吧。”

    “呵,自是记得。”里面康贤笑了笑,“只是他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多有不实,也不知是看了怎样的传奇故事。我当时倒跟秦公说”看他在许多事情上老成的样子”倒是在这事上,却也是颇有朝气的”不过以他的手腕,此后真要找些门道学习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眼下看来是真的学到一些了,但总的来说”我听了前几日那刺杀的详情,立恒最让人佩服的,怕还是那果决的心性。”

    “便是如此。不过,老爷应该还记得,当时他也曾经问过有关那宋宪以及刺杀者的情况……”

    “要说他与此车有关”我是不信的。”

    “属下也难以相信”不过,这也是属下今日听了陈峰说话之后才产生的联想。陈峰是不知道的,他在当时调查的,也并非是那宋宪的刺杀案件,而是一位名叫顾燕桢的官员的失踪案。”

    康贤想了想:“顾燕桢……这人我倒是见过几次,颇有才学,他高中了?”

    “去年补了实缺,三月四月间回江宁访友,预定时七月任乐平县令”但六月间离开江宁后便失去了踪迹,后来再城外发现他与仆人的尸体,也有一户姓杨的人家满门被杀,这件事发生的同时”这顾燕桢家中有几名仆人也被杀了”似乎是因为知道一些事情而灭口,出手的,却是那刺杀了宋宪的女刺客,当时便认为顾燕桢的死,也与那女刺客有关联。当时陈峰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但上面抓不到刺客”只得仓促定案,由于线索不多”当时也未能继续查下去。”

    “这事情如何牵涉到立恒的?”

    “当时与顾燕祯死在一起的一家人并非善类。这杨翼杨横两兄弟是江宁有名的强人,出了名的凶狠,一般的中小帮派都不敢轻易去惹这两人,他们一家人”杨翼还有两个儿子,也都已经长大成人”据说也有着不错的身手,另外有个老婆,一共是五口人。这一家人平素倒不小打小闹,但据说每隔一段时间会接下一些绑票勒索的生意,官府未能将其定罪,手上大概是有不少命案的,那时比较可能的推测是,这一家人,接下了顾燕桢的一笔单子,在城内,将某人绑架了……”

    陆阿贵说到这里,房间里康贤陡然哼了一声:“既是朝廷命官”竟与此等匪人同流合污!”

    “……他们到底绑架了谁”如今已是难以查知,最可能的一人”老爷却也是认识的,便是那竹记的聂云竹聂姑娘。”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康贤大概是在消化着这个讯息,也将事情与宁毅稍稍联系起来。随后陆阿贵方才继续开口说下去。

    “据说那顾燕桢往年在江宁,与仍在金风楼中的聂姑娘有些关系,他高中之后返回江宁,对聂姑娘也是念念不忘,只是聂姑娘此时已经从良……”

    “哼,那顾鸿才子之名我也是知道,青楼之中,与他关系匪浅的,想是不少,不过他看上聂云竹”倒也是有点眼光,云竹这女子,虽是青楼出身,心性品行却是委实不错的。”

    “便是如此,据属下知道的”当时聂姑娘与宁公子的关系已经不浅,但即便是这样”恐怕顾燕桢还是对聂姑娘有些念念不舍,据说还有过当街求亲,被扇了一记耳光的事情。陈峰当时结合这顾燕桢以往所做的事情风格推测了一番,觉得当时顾燕桢请杨氏兄弟帮忙绑架的,或许便是聂姑娘了,只是后来调查,聂姑娘当时却并未失踪,于是他也调查了一番与聂姑娘有关系的男子,但当时并无收获。”

    “……那杨氏兄弟,绑架了立恒?”不用说太多,康贤对这推测,也已经了然起来,“接下来如何,你说那杨氏兄弟,被灭子满门?”

    “全家五口,无一幸免。”

    “……此事发生在去年几月?”

    “六月。”

    “这不可能。”康贤摇了摇头,“五月间立恒也还问起过武功之事,他当时明明还是文弱书生一名,有关宋宪的刺杀案也在五月。就算他当时真找到什么武林高手,甚至直接拜那女刺客为师,身手也到不了多好的地步,哪里会有一个月便能修成的武功……哦,若是那女刺客去灭了对方满门”随后再杀掉顾燕桢,倒是有些可能……”,康贤的这番猜测自是靠谱的,不过随后”陆阿贵却做出了否认:,“但奇怪的在于,杨氏兄弟一家的死与顾燕桢的死,很可能都并非出自什么武林高手的手笔,按照陈峰当时勘察的结果,很可能是一个处于劣势的人”杀死了杨氏一家”同时也在当晚杀死了顾燕桢与他的一名护卫……一共七人。””

    窗外的周佩已经瞪大了眼睛,她躲在这儿,便是想听这些东西”根本想不到师父还能牵涉到这类事情里来。果然不久之后”房间里的两人也大概做出了推测。

    “下手的是立恒?”,“属下觉得弃可能,只是事情的经过,如今倒是很难还原了……1”

    “那陈峰到想法呢?””

    “晋日有一人被杨氏兄弟绑架,这一家人本就是出了名的凶徒”四男一女,被那屈居劣势的人全部杀死,若被绑架的是宁公子,他当时甚至还不会武功。陈峰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测”是因为杀死杨氏一家之后,这人也已经受了重伤”然而对方在当时做了一个选择,他留在杨氏兄弟的住所附近,并未离开,而是做了一些陷阱,花了不知多少的时间”等着幕后买凶的顾燕祯到来……””

    康贤点了点头:“……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现场留有一部分的痕迹”表明那人留在附近树林的时候,于同一地点呕吐过两次,并且咀嚼了大量的苦味树叶。这说明他当时受伤严重,身上可能持续疼蒂”导致呕吐”而他为了坚持看到幕后买凶者的到来,以咀嚼树叶保持清醒,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属下自问若在那种情况下”也是难以办到”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杀了杨氏一家”又身受重伤,普通人所能选择的,自是首先离开为上……””

    陆阿贵说出这番话来,窗外的周佩早已微微张开了嘴,被这话中的意思冲击得一塌糊涂,被亡命凶徒绑架,反过来杀死了对方一家”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坐在树林里嚼树叶止痛,配合着脑海中那年轻师父的形象”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怎样震撼的感觉。师父真做过这样的事情么,其实现在想来,她觉得,是很可能的”那个师父,或许真的做得出来。

    “背后被人盯上的那种感觉很难受啊,这种心性方是做大事之人的基础”,”康贤说着,随后”话语中涌起一股明悟,“哦,是了,他手上被烧伤,骨头也断了,只是当时他倒并未多说……””

    陆阿贵大概是点了点头:“宁公子在当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几日,回来后说是替朋友办事受了些伤,此后手上一直缠着绷带,直到年前才好。此事陈峰并不知晓”属下也是听他说起才想起来。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对上了。””

    “自是不能让那陈峰知道。””康贤说了一句,随后顿了顿,“此事……,没有证据?””

    “其实属下也只是瞎猜,或许是巧合也说不定。那陈峰也是在这几日发现了宁公子与聂姑娘的关系,因此动了心又来查探一番,真要提出来”怕是不容易的。””

    “容不容易,是不是真的”也不能让事情被提出来,朝廷命官”买凶绑架”那顾燕桢,本身也是该死,这杨氏一家,自然也是死有余辜,只是……”,康贤说了一句,随后又停下来,“呵,这几日我便在奇怪,刺杀当日,立恒出手虽是机智居多,但身手居然也变得矫捷厉害了”不负那1血手人屠,之名嘛。真是厉害“……做得漂亮啊。阿贵”这事你便去处理一下,那个陈峰……能说得通吗?””

    “他一直追查,倒也只是捕快习惯,为人并不迂腐,而且,只要将宁公子当初赈灾献策之事给他说上一说,他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样就好,我听你说起他的推测,此人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你既与他相熟,看看他为官有些怎样的抱负,既是能人,便想办法在江宁府中找个更好点的位置,想办法腾上一腾。反正如今上位的大多也是尸位素餐之辈,不要埋没了人才。””

    听得这人够上道,可以沟通”康贤倒也是说得和气,若陆阿贵口中说的是这人够迂腐,为求正义不顾一切,此时这位老人家准备做的,估计大抵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了。只听陆阿贵说了一声“是””,点头答应,随后,便听得门响了起来。

    周佩听过这些话语,心中想来想去,犹在震撼,此时连忙爬起来想要跑掉,然而毕竟蹲得太久”身体一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忙手足并用地往一边爬,随后,听得陆阿贵口中“小郡主””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姑娘头一耷,知道走也没用了,随后”房间里响起康贤的声音,到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说道:“小佩,进来吧。””

    “呜……”,小姑娘捏了捏耳朵,悻悻地往里走,“我不会当叛徒的,驸马爷爷不要灭我口……””!~!

第一七四章 春雨时节

    第一七四章春雨时节

    时间过了二月中旬,下起雨来。

    距离清明还有一小段的时间,春日的冷雨将这世界洗得明净清澈,发芽的草木、含苞的,一点一滴的将这世界点缀得丰繁。

    如今在这年月,清明算是个大日子,隔了还有十余天,苏家便已经在为祭祖做准备了。如同去年一般,到得这等时节,宁毅反倒比较闲,入赘之人若不改姓氏,则入不得祠堂,到得那天,他便也算不得多要紧的参与者。有的苏家女子还是要为祭祖做些帮忙的准备的,宁毅自然连这些也不用理,当然他平日里也是比较闲的,这时候倒也显不出更特殊的地方来。

    不入祠堂,不要紧,便也意味着不被重视。这样一来,按照普遍的观念,男人便会显得没有面子,毕竟世人皆言“大丈夫”当如何如何。只是在宁毅这里,去年的时候照这样过了,今年却弄得苏家人有些为难,据小婵说家中几位老爷爷在找苏伯庸讨论,商量要不要找个办法,令得宁毅能够参与到这次的祭祖里,不要让他感到受了冷落,然后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大家苦恼不已。

    毕竟宁毅如今在苏家的重要性已经凸显出来,虽然是赘婿身份,但在实绩上却不由得旁人对他不尊敬。入赘的身份在苏家来说是需要的,改不掉,可是不让他入祠堂,往后受不了后人香火,如今大家都在乎这个,反倒怕宁毅心中有什么芥蒂。大家商量一番,还把苏檀儿找过去问了问,苏檀儿也是头疼,跑回来旁敲侧击地提起几句,宁毅就想了想。

    “苏毅苏立恒就不怎么好听了……”

    “妾身也觉得是。”

    “那就不改了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至于那些老人家,就随他们去吧,担一下心也是无所谓的……”

    人心人性,规规条条,宁毅稍微想想也就清清楚楚。他明白对方的烦恼其来有自,但即便对许多事情都不怎么在乎,要他改个姓他也是不会愿意的,对方大抵也明白这些事,这也是他们苦恼的来源。

    当然,猜忌和担心这些东西从苏愈苏老太公公布出皇商实情的那一晚就已经无可避免,这些人肯定会担心他会不会有野心,担心他的能力会不会太大,或者担心他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满,这些也是无所谓的。他们要做什么束缚、打压或者限制都随得他们,毕竟从一开始,宁毅对于苏家的财富权力就没有任何的想法。

    虽然如今与妻子的感情很好,但在祭祖之类的事情上,苏檀儿说起来,也是会有些欲言又止,但这些也无所谓,总有一天,她会大概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她会觉得奇怪,时间长了,也就都会变得明白起来。

    这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慢慢磨合下去,也就是了。

    每日在书院上课,一帮弟子之中,有关于周佩最近的情绪问题,宁毅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在为了家中选郡马的风声而苦恼着,平素还算坚强的小姑娘甚至偷偷地哭了,最近发现她又古怪了许多,因为前两天看见她鬼鬼祟祟地摘了些树叶洗干净,然后躲在一边嚼。那种树叶苦死了,宁毅想想都觉得皱眉,不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小郡主干嘛忽然想不开。

    作为老师,他对于班上的几个女弟子还算是比较关注的,这只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这些女弟子在经过他的启蒙之后,便没机会再往后学了,毕竟她们此后面临的,只是嫁人和相夫教子两件事。

    但这事也仅止于关注而已,要做开导那也是徒劳,毕竟她们就算有什么心理问题,那也是社会的问题,改不掉社会,越是想得多对她们越是坏事,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在眼下的社会其实还是极其正确的。因此对于这个忽然变得古古怪怪的小郡主,宁毅仍旧只是教她些算术上的东西,其余的并不过问。

    在苏家以外,有关竹记的刺杀事件,既然几名刺客已经逃掉,如今也就算是告一段落。这事情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只是其中隐隐透出的那些不寻常的含义,足够引起有心人的关注。辽人、金国、武朝……某些复杂的角力只是在这里稍稍露出一些端倪。

    这事情对宁毅来说毕竟是有些大了,而身处其间,秦嗣源的生活还是压抑在那复杂的安静之中,没有多少变化。宁毅偶尔过去,也只是聊聊书中的说法,下下围棋,或者说说家中琐事,宁毅说起最近苏家的烦恼,对方便笑上一番,说他太低调也是给人添麻烦。只是有关国家大事,则绝口不谈。

    竹记的那场刺杀之中,云竹时受了伤的,锦儿也制服了其中一人,也算是对秦嗣源有了救命之恩。许久以前宁毅打过让秦嗣源收云竹为义女的主意,后来由于云竹在燕翠楼的表演而不了了之,但云竹与秦家还是有了关系,偶尔会过来拜访一下这位秦爷爷,出了这件事后,有一天秦嗣源便又将收女的事情提了起来。

    上次由宁毅提起这件事,意义原本就是很不一般的。要一名曾经的官员收一位青楼中的姑娘为义女,传出去之后,于秦老的名誉毕竟有损,但当时宁毅的考虑是因为他明白对方的情谊,决心要给云竹一个好的靠山,至于秦老这边,一来是互相有些了解,二来宁毅也决心为这事情付出一些东西,只要老人家答应,他自然有这种能力,出手几次,不让对方吃亏。后来也是因为云竹为了自己而再度出面,再让对方答应,就有些得寸进尺,宁毅这才做了罢。

    但这一次由秦老提出来,意义未免更加特殊了一些。当初秦老只能算是一个被罢免的官员,如今外面各种各样的呼声高涨,又被辽人刺杀了一次,他若是复起,转眼间便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竟又提出这等事情,宁毅也是不由得一愣。

    答应是不可能代云竹答应的,拒绝倒也无需开口。这时由于秦老家中常有大人物来拜访,云竹倒也不好过来,随后由宁毅带着云竹、锦儿来拜访了一次,由老人家谢过了她们的出手。

    这天下午在院子里端出茶水,几人说了些话,对宁毅与云竹之间的关系,秦嗣源也是清楚的:“你们两人之间这到底算是什么,我可也真是有些难说了,以往可从未见过啊……”两人之间早已是可以在一起的联系,只是看起来由于锦儿的阻挠未有突破最后一步,宁毅没办法带对方回家,但这时候领着云竹过来拜访,或者由宁毅为她决定一些人生上的大事也是自然而然得很,甚至在感觉上有些像是丈夫带着妻子回到岳父家探访一般自然。对这种事情,偶尔秦嗣源跟康贤说起,也是大感无奈的。

    锦儿此时跟秦老一家也算是认识,听他这样说,便兴奋地大告宁毅的状。宁毅和云竹倒也只能听着,有时候喝着茶苦笑一番,对于他们这种态度,在锦儿眼中自然变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畏缩,对于云竹姐的执迷不悟和听之任之也是大为不爽:“秦爷爷,你要好好骂骂他们啦。”

    秦嗣源笑起来:“你也说了他们执迷不悟了,骂是骂不醒的。其实人生之中,若真能执迷一番,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且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儿一声冷哼,“不给。”

    话是这样说,锦儿对此倒也没什么办法,事实上,整个事情当中,她倒也未必没有乐在其中的成分。她病好之后,每天里依旧跟宁毅斗斗嘴,或是说些锦儿店的事情,习惯性的过着悠闲的日子。这几天的时间里,倒是那京城的李师师过来访友的事情在江宁变得愈发热闹起来,也不知道谁在炒作,将整件事情变成了东京对江宁的一次挑战,诸多江宁才子已经行动起来,怂恿着绮兰、骆渺渺等人,预备在那几天做一个演出,邀请李姑娘过来,较量一番。那边人未至,这边已经炒得很热闹了。

    “那个李师师的名气很大呢,听说东京很多厉害的才子都为她写诗,有个叫周邦彦的名气也很大,我看过他的词作,写得很好呢。”这天下午来到小楼这边,元锦儿也在关注着李师师的事情,“最近江宁好多才子都谢了新作出来,宁大才子你要不要写一首新词出来,打压一下东京那边的嚣张气焰?”

    “写诗?好啊,最近正好有灵感。”宁毅提笔就写,锦儿嘴一张,连忙从桌子那边趴过来,一旁走过的云竹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锗钚铀氯钍砷铯,占尽风情向小园。钾钠钙镁锂铍钫,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是什么诗……”

    宁毅最近在回忆元素周期表,可惜总是回忆不到位,此时拿着宣纸看看,自得其乐地摇了摇头:“好诗啊好诗……不过还有四句,接下来是铅铝钨钯氟碳痒……嗯,听起来有点像不太痒……”

    “嘁,不写就不写。老是这样……”这首《山园小梅》似乎也未传至武朝,锦儿探头看着那占尽风情向小园与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几句,“白白的糟蹋了好句子,大才子了不起啊……”

    她想了想,又笑道:“哼,对了,今天上午有个公子来拜访云竹姐哦,人长得又好看又稳重,知书达礼而且还是个官,写诗肯定比你写得好,云竹姐跟他聊得很开心呢。”

    “呃?”宁毅笑起来,“不信,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作来……”

    “是秦老的大公子。”云竹在后方笑道,“因为秦老遇刺的事情,又逢清明,因此自江州赶了回来,今天是特地过来道谢的。他说昨日曾到立恒家中拜访,只是去得仓促,未曾见到,立恒还不知道吗?”

    “秦绍和……昨日确实有人过去,只是没留下名字,倒是说了还会过来……”

    宁毅想了想,倒也明白过来,秦嗣源的两个儿子他已经听过好多次了,秦绍和秦绍谦这两人一文一武,由于秦嗣源的关系,在政坛和军队中都颇受重用,去年由于赈灾得力,秦绍和已经被升为江州知州,大概由于事情繁忙,年关时两兄弟都未回来江宁,这次该是听到了父亲被刺杀的事情,方才匆匆赶回。

    他向云竹问了问这秦绍和的情况,作为秦嗣源的长子,这人其实也已经年近四十,锦儿说的英俊稳重知书达礼倒是没什么错的。按照以前在秦嗣源那边听来的事情看来,这秦绍和为人谦冲稳重,颇有乃父之风,在学问上倒算是真正继承秦嗣源衣钵之人。只是他并不张扬,在秦嗣源的影响下,重实务,不好浮夸,诗词功底虽然也很不错,但写得少,因此才名不彰,于官场之上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前些年终究是受了父亲的拖累,最近才有升迁。

    三人说了一阵这秦家的两兄弟,宁毅也将那《山园小梅》折腾了一番,随后才将真正的写出来让元锦儿拿去看,元锦儿看了一遍,嗤之以鼻:“也不过如此嘛。”但看来还是喜欢的。

    宁毅叮嘱了一番不要拿出去现,自己看看也就行了,要现也别扯到他身上来。这天回去,路过秦府的时候进去拜访了一次,果然知道那秦家大公子已经回来,只不过这个下午也是出去拜访其他人去了,他回到家中,也正好有人过来,却不是秦绍和,而是濮阳家的濮阳逸,宁毅未回家便是苏檀儿与苏伯庸在接待。

    “……近些时日,东京的师师姑娘将要过来的传闻想必宁兄也有知晓了,如今江宁城中群情汹涌,大家都期待着让绮兰与师师姑娘切磋一番……呵,有关此事虽然对方的意图还未知晓,但毕竟还是有碰面的可能。小弟觉得,毕竟是关系着江宁的声誉,因此想让宁兄破例出一次手,为了江宁士林声誉,为绮兰写上一首新词,如此,也好有备无患……”

    以往大家相交来往,濮阳逸总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却并未提出过什么非分的要求。这一次宁毅倒是明白,对方也是经营许久,打算收获一次长期善意下的成果了……RO!~!

第一七五章 旧时院

    第一七五章旧时院

    宁毅——以前的那个宁毅所居住的房子,位于江宁城北的一处胡同里,小小的院落占地不大,也称不得是宁家的祖宅。盖因宁氏一族在宁毅父辈的一代便已中落,曾经的大宅子早已卖了,随后又被拆掉,新建了房舍,到宁毅的父亲便迁来了这胡同里住着,生活一直也比较拮据窘困。

    宁毅的爷爷往上,一家概还算是日子不错的读书人,据说也有过小小的功名,也是因此,苏愈才能与其结交,在当时恐怕作为商人的苏愈才是高攀的那一位。宁毅的父亲大概是享受过几天阔气的日子的,为人也相对骄傲,放在文人身上,便称得上是有风骨了。

    自从穿越过来,宁毅大概也听过几次有关宁父在世时的风评,据苏檀儿说来,尊敬的公公在世时待人豪爽,交游广阔,只可惜未逢其时,运气不行,因此未能考取功名等等。宁毅听过几次,大概就明白,对方生性纨绔,志大才疏,没有学问花钱却大手大脚,原本家中有一点根底,也就这样被败光了。年轻时花天酒地的玩闹无节制,后来家中窘困,又是郁郁寡欢,偏偏又读过些书,自视甚高,身体与精神两方面的煎熬下,终于落了个早逝的下场。

    曾经的宁毅并不像父亲那样有过几天风光或者是逍遥的日子。自懂事起家中便已经过得不好,人不聪明,父亲逼着他读书,却也没什么成绩,是个一直被生活压抑着的苦b孩子,但也因此,并没有养成什么傲然的风骨,若非如此,后来大概也不至于选择入赘苏家,大抵也没有了接下来的许多事情。

    如今的宁毅对于曾经那人的生活轨迹没有太大的兴趣,成亲之后,也只往这宅子回来过不多的几次。他入赘苏家之后,以苏家的财力,对这样的一个小院自然也看不上眼,因此说起来,这还是属于宁毅的财产,偶尔婵儿或娟儿还会安排下面丫鬟过来打扫一番。这天下午过来,则是因为小婵在檀儿的吩咐下要来打扫一番,宁毅原也无事,便也一块来了。

    距离清明还有几天的时间,昨天晚上檀儿跟他说,可以在清明之时过来这边一趟,一块给公公婆婆烧些纸。宁毅对这身体的血亲固然没有记忆,但对祭祖敬先的意义终是重视的,檀儿能够考虑这些,终究是对他的一份情谊,他便点头应了。

    这事情的背后,自然也有苏愈苏伯庸等人的商量,一般入赘之人哪能有这等待遇,如同嫁出去的女人,若是往娘家拿东西,那都是一种不本分。家天下的时代,对于家的这个圈子,终究是看得严格。不过宁家这边已然没有了什么来往亲族,苏愈也表了若宁毅与檀儿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可以让其姓宁的态度,这一点点的让步,也就不会成为太大的问题了。

    当然在这边的时间,终究还是要与苏家的祭祖错开,一切以苏家的为主。由于檀儿有心在清明之前陪着他回来住上一天,此时小婵便在里里外外地收拾着房间,宁毅也帮着搬动一下桌椅,由于平日里没人住,这边的房间里也仅仅是有些桌椅木柜等物仍旧在放着,至于被褥铺盖、布料衣物等可能回潮的东西,则一概没有准备,小婵今天过来,也只是准备先看看大致情况,要到能住人的程度,明天肯定还得唤些丫鬟家丁来帮忙。

    “姑爷啊,你别帮忙了啦,那些桌子放得久了,全是灰,你搬一下,身上就脏了……”

    拿着新扫帚打扫着老旧的床铺,头上裹了一条头巾,处于工作中的小婵偶尔便回过头来抗议一番。因为宁毅在这个时间里已经把原本搁在这间卧室里的几个箱子搬了出去,顺便选了些椅子搬进来,随后又开始搬来原本搁在另一间房里的檀香木桌,由于放得太久,桌子也有些脏了,宁毅此时力气大,搬起东西来并不吃力,不过小婵看了便会生气。

    哪有主人做下人的事情的,虽然相处久了也知道宁毅没什么架子,偶尔烧水洗脸之类举手之劳不用旁人伺候,但眼下这些脏乱的力气活也出手,就太过分了。

    “回去以后看见姑爷身上弄脏了,小姐又要骂我了……”

    小婵毕竟是做惯事情的,此时拿着扫帚拍拍打打,将房间里弄得干净,手脚飞快,但身上竟然没有沾上太多的灰尘,宁毅搬些东西身上倒是碰了好些灰。小婵抗议时,他便笑着将沾了灰尘的手指往小婵的脸上划一道,两人在这小院里忙碌一番,原本几乎已经整理成仓库的房间也就渐渐有了个雏形。大样件的东西搬好之后,小地方的整理与打扫终究还是得小婵来,他在院子里看那些箱子里放着的琐碎物件,偶尔听小婵说些话。

    “姑爷,你干嘛不答应那个濮阳家的少爷帮忙写诗啊?”

    “划不来嘛,我跟那个绮兰又不是很熟,写一首诗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对方可是李师师,我要是形势都不看就帮着这边写诗,人家肯定要讨厌我了对不对。这边占不到便宜又被那边讨厌,作为生意人来说实在是太划不来了对不对……”

    前天下午濮阳逸过来找他求诗词,宁毅的回答大概也就是这样。当然,玩笑是半真半假,归根结底宁毅也未有第一时间给出诗作。濮阳逸一贯以来都还不错,是个聪明人,一首诗词,其实给了也就给了,只不过在宁毅看来眼下的整个事情恐怕都有些不靠谱,绮兰就是濮阳家捧起来的,事情后面的炒作,濮阳家肯定是大头,眼下那李师师会不会与人争锋还没有苗头,自己没必要热心地参与进去,毕竟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来得有意思。

    宁毅在当时或许不至于复杂的想一遍,只不过在他来说,各种事情怎样做比较好一眼看去也是清清楚楚。当时濮阳逸拜托过来,宁毅开几个玩笑,随后表态若事情真需要自己出手,有能帮的,自然是义不容辞,现在嘛,作为聪明人,就没必要在这种美女争锋的尴尬局面里太早表明立场了。

    他说得风趣,濮阳逸却是知道他少近青楼的作风,但既然得了承诺,当时也就高兴地离去了。只是听说他返回之后将宁毅原话向绮兰复述了一遍,将对方弄得委屈不已:“妾身早就不知递了多少帖子给宁公子了,宁公子从不将绮兰当一回事,这时却说与绮兰不熟,真是欺负人哩。”

    这番说话看似委屈,实则表现得亲昵,与濮阳逸算是配合默契,宁毅听说,也只得摇头笑笑。生意人是这样,只要有分寸,大家借着炒作一下下,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自也不会为此而太过在意。

    下午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渐渐过去,小婵偶尔说说关于那李师师的八卦,偶尔又在打扫间说起苏家之中对他这姑爷的重视,有关于将来诞下的二公子将会让其姓宁的传闻此时也有了些端倪。在这个年月,又是入赘的情况下,的确是很了不得的大事,小婵也是真心为他而高兴,宁毅在外面坐坐,笑着说道:

    “那……小婵,将来你嫁给我了,你生下的孩子就姓宁,檀儿生下的孩子就姓苏,怎么样?”

    小婵在这种看来光天化日的情况下毕竟开不得有关“嫁娶”之类的玩笑,脸上红彤彤的,随后却是神色复杂:“姑爷,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小婵就要被打死了……”

    这话果然是不好说的,宁毅本是随口,此时想想,倒也明白过来,笑着安慰几句。过得片刻,小婵拿着抹布坐到宁毅身边,低着头道:

    “婵儿知道姑爷的好,不过呢……别老说这些让婵儿想很多的话啦……婵儿是小姐的通房丫头,一辈子都会跟小姐站在一起的,比如说……比如说啊……姑爷将来娶了小的了,婵儿就会跟小姐一起整死她的,如果姑爷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婵儿也会跟小姐一起找上门去闹……其实婵儿很厉害的,我是小姐教出来的,一般的狐媚子在家里肯定斗不过婵儿……姑爷、姑爷得小心些的……”

    小丫鬟俨然有些自傲又有些畏缩地示威,宁毅在一旁笑了出来。家中三个丫鬟的能力他哪里不明白,放在现代无论如何也是高层管理人员的素质,只不过在这里身份是丫鬟,表象上自然显得乖巧,但实际上运筹与协调各种事物的能力都已经非常出色。如同她说的,若这家中真进来其他的小妾什么的,她与苏檀儿结合起来,对方还真是难有好果子吃。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不用整死这么残忍吧……”

    “看在姑爷的份上,小婵会求小姐给她留半条命的……”

    “啧……”

    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打扫完毕之后,小婵买了些熏香在里面薰,宁毅便在院子里整理那些木箱中的东西,其中倒也没什么真正有趣的事物,有些小玩意或许包含了宁毅往年的生活轨迹,但大多都已成了废品,宁毅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箱子里已然碎掉的一些瓶瓶罐罐或是发霉散乱的竹简书册拿出去扔掉,扔的时候又发现一卷千字文还是好的,里面各种笔迹注解,大概是以前的宁毅在小时候写下,有些纪念价值,于是又拿了回来。

    这个下午的阳光不错,暖洋洋的洒在这片青石的巷子里。宁毅回来时,在门口的青石凳上坐了坐,小巷深幽,一个个的院落、屋门鳞次栉比,几棵老树点缀在黑瓦青墙间,偶尔有行人过去,对他善意的一点头,宁毅倒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的,于是也点头回礼。远远的,行人车马的声音自巷口外的街道上传过来。

    这巷子里的居民有些是认识他的,也有些甚至知道他最近有了不小的名气,只不过宁毅对这巷子没什么印象而已,只是坐在这石凳之上,倒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安宁的氛围。他坐在那儿拿着那破旧的《千字文》翻了翻,有些书页已经破了,掉下来,也只得放进去夹住,就在这个过程里,发现有人在朝这边看。

    那是一名穿白色儒衣的女子——虽然做了男装打扮,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来对方的女子身份。其实从宁毅在这里坐下的时候这人已经出现在巷口了,普通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在巷子里来回遍,她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时候近了,宁毅才注意到她。女子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嘴唇也小,扮成男子的时候未免显得有些消瘦,目光朝宁毅这边看,也偏了偏头朝打开的院门里望望。

    宁毅一只手拿了那本破烂的《千字文》,一只手拿着张掉落的书页,便也朝她望过去。女子这才点了点头,低头转身要走,随后又停了停,再点头行礼,开口道:“呃……请问公子,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不在了吗?”

    “……多久前?”

    “也有……七八年了吧……”

    宁毅回头看了看:“在下以及家中父母,应该是一直住在这里的没错……你是……”

    对方的年纪不大,虽然打扮看起来成熟,但估计比小婵也大不了多少,说不定与以前的自己认识。他微微蹙眉,那女子端详了他几眼,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啊,你是小宁……”

    “我们认识?”

    “倒也……算是认识吧……”这女子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指了指巷子另一端一个相对漂亮的院子,“我在那边住过两年,呃……我姓王,大概没说过太多话……”

    女子指着那边院子的时候,隐隐低了低头,目光之中似乎有些不想说的东西。不过以整体看来,双方大概只是以前在一个巷子里住过,或许还说过话,不过,估计也谈不上太多的交情。宁毅等了等,果然见她笑道:“那时候你常常在这里读书的,我还记得,有一次到你家来借过酱油呢。”

    “哦,原来是这样……”宁毅附和地笑笑,反正不是太熟的旧识,对方兴冲冲地说这些,他倒也不愿意太过扫兴,略敷衍两句,又有一道人影小跑而来,却是认识这女子的:“王……兄,你果然来这里了……”

    “回来看看,地方其实倒也没太变……”

    “我家在那边,王兄还记得吗?只是卖掉了,现在也没办法回去看。”

    新来的这人是一名青袍书生,以前竟也是住在这巷子里的,那王姓女子看了看:“对了,和中你还认识这位公子吗?”

    两人看来并非夫妻,但因为同乡的关系,倒也显得亲切。名叫和中的男子过来时便朝宁毅看了几眼,只是故作不注意,宁毅倒是能轻易察觉他对这女子的在乎,这时候又看几眼,还朝后方院子里看了看:“莫非是……傻书呆?啊,不对,那个时候是叫,是叫什么……”

    王姓女子微微蹙眉:“小宁。”

    “哦,对了,小宁。是我啊,和中,于和中,我以前住在那边,小时候咱们常在一块玩的,可惜我后来随父母去了汴京。那时候我们叫你出来玩,你常常被罚抄书背书。怎么样?还在看书呢,小时候就你最用功,现在……该有功名了吧?”

    名叫于和中的男子显得热络,还往宁毅手臂上亲热地拍了一下,实际上眼中的含义却是明显。宁毅此时手上一本破书,身上的衣袍虽然拿出去卖是价格昂贵,但毕竟搬了些东西,弄出几块污渍来,一眼看去,便像是一名长期落魄的傻书呆一般,以至于衣冠也不见整洁干净。于和中的那一拍,也正好将这形象给突出来,俨然地提醒一般。

    宁毅一时间倒也感到好笑,低头看看:“倒是未取什么功名。”

    “呵,无妨、无妨,似宁兄这般努力,必有得中的一天的……”

    那于和中原本看见两人在这里交谈,又注意到那王姑娘对这小宁似乎有些兴趣的样子,本是有些在意,这时候细细看了这旧友的情况,一时间便也高兴起来。日光洒下,原本大概没多少交情,此时却算是久别重逢的三人在这小巷之中交谈起来……RO!~!

第一七六章 萍水、故交

    阳光从树的枝叶间射过来,照在巷子里的青石上,也将三人的身姿与笑容撤上金黄色,远远看去,俨然便是春意盎然的二月里,旧友重逢的可喜景蕤“……因为当年升迁,在下也随着家父去了汴京……家父如今在户部任主事之职当时初至汴京,人生地不熟,小弟也是懵懵懂懂地闹了不少笑话,不过话说回来,京城气象,果然也与江宁不同”此时倒也难说得清楚,宁兄他日有暇”务必要抽空去汴京一游,到时候,也好由小弟做个东道,尽尽地主之谊……”,“其实去了汴京,最为惊喜的一件事,倒是与……王兄的重逢。其实宁兄或许不知道,王……王兄儿时便是在汴京长大,他才是真正的东道主”小弟当时过去,也得了王兄不少的照顾,呵呵……哦,看宁兄的样子”似对往年在此的事情”记忆不多……”,叽叽喳喳,一番交谈,说话的倒一直是那表现得热情的于和中。话语之中多少也自豪地表示了自己父亲的官员身份,那户部主事乃是从六品的官衔,说起来不大,但对于普通小民来说,也已经是高山仰止的大官了。似宁毅这等书呆腐儒,怕是读书一辈子也难以企及”而因为父亲在户部任官,只要长袖善舞一点”有经营些关系,这于和中将来能弄个职衔,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矢家交谈一阵,于和中倒也察觉出来,宁毅对于以往的事情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否则对于这王姓姑娘,恐怕多少还是会有些印象的。他对此说了几句,又随口问起附近某某最近的下落”宁毅自然没什么头绪”他倒是笑道:“陈思丰还记得吗?去年高中了,如今也是分在户部任职,宁兄到时候去汴京,咱们也可以找他一聚。”想来那陈思丰也是以前宁毅认识的人。

    三人之间言笑晏晏,于和中大抵认为宁毅科举不第、生活落魄”又是在那王姓女子的面前,话语之中偶尔表现一些优越感,其实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皆有炫耀之心”若是一见面就尽给别人做面子的”除非是万中无一的君子人物,否则大抵就是类似濮阳逸那种信奉商人家学的人。当然,老实说来,濮阳逸这种人面前,只要你对自己的定位准备,那就很容易相处”宁毅也是喜欢的”但于和中显然也只是个普通人,偶尔炫耀几句并不出奇”宁毅倒也只是看着有趣。

    不过,比较令人注意的”反倒是那个一直话语都不多的王姓女子。整个过程里她基本一直都是微笑在旁”对于周围这个小胡同”于和中偶尔说起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怀念的感觉。于和中说起过往的事崭的时,她偶尔会附和一两句,其余时间往往便安静地听着,这样的应对中规中矩,并不出奇。但令宁毅感到注意的是,于和中每每炫耀起来,若只关自己,她便微笑着点头,锦上添huā,但若附带着突出或是暗中奚落一下宁毅,她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他处”略略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从不会做出任何附和的暗示。

    这一点很有意思。

    一般的宴席或聚会之上总会有个主家,或者总有受人重视的存在。某个人炫耀一番表现一下自己”主人家附和一番,对方很有面子。但若是两个客人的态度对立起来”如何保持持平的态度,表现公允或是和稀泥”不让某个人讨厌,这都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这女子并不在意旧友的吹擂,还会展现出与有荣焉的态度来为对方夸赞一番。但如果于和中要在她面前以暗示手法来贬低一下宁毅时”她却会以这种微妙的手法来保持独立,并不参与其中。

    当然,由于终究与于和中更相熟一些,她倒也不会胡乱的干涉对方,好恶、亲疏拿捏得很有分寸。

    若只是一两次的表现出这种微妙的拿捏,那是普通人都能有修养,若是每一次都能这样到位”那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女人,应该有着很好的教养”应该也有着……一个足够让这些教养得到锻炼,发挥出来的圈子。老实说”这年月女人抛头露面的机会终究不多,类似自己的妻子”苏檀儿这样的,教养也是相当不错,在某个圈子里可以长袖善舞,对人心的拿捏还算准确,但与眼前的这个女子比起来,苏檀儿似乎也显得有些尖锐了,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够圆滑。

    自己认识的女子中,锦儿与云竹以前在青楼,也有过这方面的锻炼,都有处理他人关系的方法”但锦儿相对活泼,往往以自己的活力将别人心中的芥蒂推得烟消云散,云竹温雅,但内里高洁孤傲,相处久了难免会感受到内里的坚韧与棱角。这个女子简单的一些笑容,倒是令宁毅感受到了与濮阳逸类似的气质。

    只是类似”但未必就能说她有那么高杆。要在见面交谈的几句话中就了解一个人,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宁毅与两名“旧友”交谈了好一阵”待到他们转身要离开”后方稍显破旧的院门里才走出一道身影来:“啊,姑爷,你在这里啊。”

    这是已然将房间打扫完毕的小婵,一面擦着额角上的汗珠一面出来。她今天一身huā衣小袄,看来颇有小家碧玉的气质,待见到门口跟姑爷说话的两人,才“呃”的一下,站到宁毅身体侧后方的位置。小婵本也长得美丽,两人看了,都是微微愣了愣,随后那于和中笑道:“哦”这是弟妹?”

    王姓的女子还是男装打扮”于是先行了个礼:“这是嫂子吗?”

    弟妹与嫂子的称呼大概令得小婵很有虚荣心,眼睛转了转,微微惊讶当中也有些高兴”随后看了看宁毅,往他身边靠了靠:“呃”不是啦,我是姑爷的丫鬟”我叫婵儿,两位……公子是?”

    “我们是宁公子的旧识,我以前住在那边……”,知道是丫鬟,也就没有郑重通名的必要了,小婵见了礼之后便不多说话,几人又聊得几句,王、于二人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宁毅与小婵在这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婵道:“姑爷记起以前的事情啦?哦,对了,那个王公子是个女的。”

    “傻瓜也看出来了。”,宁毅笑着拍拍她的头,“倒是不认识,只是他们以前住在这里,记起我了,所以过来打招呼,他们大概是记得这个院子,”

    这院子此时看起来实在寒酸,破旧的门楣”年关过去才两个月,却没有挂上任何的喜画春联,与周围的房屋院落格格不入,宁毅看看自己,身上灰尘污迹,又是一本破书”不由得摇头笑笑。小婵往周围看了看”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道:,““小婵明天叫人来把院子翻新一下。”她想了想,又笑道:“真想知道姑爷以前在这里是个什么样子……”

    “听说是个傻书呆……”宁毅笑笑,又看看小婵,“别说你不知道”比我还清楚,檀儿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我的么,现在货不对板”后悔了吧……,啧,可怜的席君煜……”,“嘻,那是小姐有眼光……,而且婵儿当时可不敢说话,那时小姐可严肃了”,”

    小丫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成亲前的趣事,两人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另一边,王、于两人一个个的院子过去。其实昔日离开江宁,两人都还年幼,如今虽然有些记忆,但记得的也只是这边的一些孩童伙伴。于和中相对熟悉一点,中途又离开了一阵”按照印象敲了几扇门问了问,跑回来时,王姓女子正在她曾经住过的院外往里面看,只是那院子也早已换了人家居住了。于和中笑道:“我倒也记不得太多以前的人了”方才问问,竟有一个是认识的,稍稍聊了一阵,倒也问了问那小宁的事情,你猜怎么着?”,他卖个关子,王姓女子却没有直接询问”只是低头想想:“他那个丫鬟很漂亮呀,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的,这几年怕是不住那个院子了吧?”

    “嗯,我方才认识那人在这边住得不多”倒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指了那个院子才记起来,说那房子的主人是入赘了,女方是一户卖布的商户,听说很有钱,当初闹得挺热闹的……”,王姓女子朝那边望了望:“那也挺不错的啊……”

    “咳,我方才说得倒也是有些忘形了,不该问他科举之类事情的情况的”他既是赘婿,想来也是无法应试了只是实在难以想象他竟会去入赘”唉……”于和中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总也有些身不由己的情况的……”

    “呃,过几天我再回来,问问堂兄以前那些人的情况。哦,师师,你看要不要过几天我们再找他出来聚一聚,只以好友身份见见”说不定对他也有些好处?”

    于和中口中说着这话,目光则一直望着那名叫师师的女子,却见对方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若是你和陈思丰找他出来聚聚,当是有好处的”我这等身份,他又是入赘,还是不用给人添麻烦了吧。何况我也只是顺道,兴之所至回来看看,没打什么衣锦荣归的主意,当初……与他也没说过多少话,其实本身也是不熟的……”

    这话一说”于和中笑了起来:“也是,那……就这样吧……”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转身”片刻后,身影消失在巷道那边的街口。

    这场偶然的避追并未在宁毅心中停留太长时间,他倒也未曾想过,就在不久之后,三人就有了另一次碰面的机会。这天下午回到家,他便见到了在苏家等待已久的秦嗣源的长子秦绍和,他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通名拜访,而并非是以官身,否则不知道苏家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这几天回到江宁,这位已然官居知州的中年男子也有着自己的许多事情要处理,许多人要拜访,前几天与宁毅错过了一次。直到个天才终于又抽出了时间,一直在苏家等到了宁毅回来,方才与宁毅见了面”向他道出感谢。!~!

第一七七章 勾勒(上)

    第一七七章勾勒(上)

    桃发春蕾,杨柳低垂。位于秦淮河畔,乌衣巷边的这处小院这几日迎来了新的住客。

    秦淮乌衣巷,向来是江宁城中的一处标志性地段,巷子不算宽,比不得朱雀街、夫子庙等地的宽敞阔气,但也因此少了许多铜臭俗世的气息,多了许多的文墨气息,千百年来向为诸多文人墨客所喜,“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东晋风流,千年追思,实际上,当它成为象征之后,每日里过来游览追忆的人也已经不少,要说真如想象中的那般清幽,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如诗句所言,当今这乌衣巷早已不算是王谢那等大家才能居住的富贵之地,但实际上由于一贯以来的名气,这里的地段要说寸土寸金也仍旧不为过。如今能在这里占一块地方的,也往往是有背景的豪门大户才有资格,若只是一般的暴发户,有钱了便想沾点文墨气息买个院落的,若没有官场背景,那也是极难。因此眼下这个院落虽然看来其貌不扬,实际上能够住进来的,自然也是有一定背景的人。

    这庭院看来古拙,但只是外表内敛,实际上是内秀的格局,庭院间布局精巧,明艳的色彩不多,却是充满了文章气,生活气息,后方临着河,风景看来一般,实际上视野却好,一眼望出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院子里还有人在将东西搬来搬去,穿一身灰蓝布裙的中年女子走过时皱着眉头呼喝一番,进到最里间临河的房间时,才隔着窗户朝里面看了一眼。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才卸了男装,将发鬓散下来,自顾自地做着打扮。

    中年女子敲了门进去,努力做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实际上她也的确挺不高兴的:“春梅呢?怎么不在?”

    “方才洗脸,我叫她出去倒水了,然后让她拿些纸墨进来。东西堆得深,大概她此时还在找吧。”女子冲着铜镜里笑了笑,“妈妈今天出去玩得好么?”

    “不好!我跟你说过别老是一个人女扮男装出去,你又去,你又去,春梅这死丫头也是的,叫她跟着你不跟着,待会过来了看我骂她……”

    “不关春梅的事,是我撇开了她的,回来的时候她正哭呢,许是怕妈妈你骂她……而且我也不算是一个人去,今日遇上于大哥,他是跟了去的。”

    “正哭呢……”中年女子学着她的话,嗤之以鼻,“最初一两次大概是哭了的,你每次都这样说,她哪里还有哭过……那个于和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见了你就像只想偷腥的狗,点头哈腰的……”

    “于大哥其实还是挺好的,哪有像妈妈说的那样。而且想偷腥的是猫,狗是不偷腥的,狗只……”女子说到这里,自己笑了出来,自是不想将那些污秽的词汇说出口来。

    “对,像只偷腥的猫,点头哈腰……要不是念在他与你算是旧识,便是这门我也不让他进来。唉,其实妈妈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只是这于和中配不上你,你顾念旧情无妨,邀他参加几个聚会也无妨,只是他才学家世都比不上那些人,没得丢了面子,你又要维护他,你维护他他又想要得寸进尺,还以为师师你真的喜欢他。”

    中年女子碎碎念:“人哪,这非分之想一起,最后得不到,总是痛苦,其实他痛苦也无妨,京城那些公子哥都喜欢你,师师你却只有一个,总是要心碎的,妈妈我才不在乎那些人要死要活呢,男儿不思报国,就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的,死了干净!可师师你却心软,这于和中将来若是心痛了,你又得内疚,妈妈这总是为你想。当断则断,趁早让他死了这心,断了这念头正好,你看你这次出来散心,他又巴巴地跟了过来,你还独自一人跟他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么……”

    “于大哥家在这里,有了闲暇一同过来,也是寻常……何况女儿只是做男装打扮,看起来其实挺碍眼的,于大哥若这也下得手去,也真是太不挑了……”

    笑语之间,女子已经放下了长发,大概的卸妆打扮完毕。她做男装打扮时看来下巴有些尖,额头稍稍显得高,若真是男子,看来便略嫌干瘦。其实这也是她刻意为之,原本额头就稍高一点,女子打扮其实是看不出来的,男装也可稍微擦点粉遮去,但她故意将高额头小下巴突出来,虽然还是美女,看来却显得有些突兀起来。

    这时候她将装扮复原,放下头发,便回复了温婉灵秀的美女形象,与妈妈开起玩笑,笑容之中显得慵懒慧黠。房门在这时打开了一次,大概是名梅的丫鬟拿了笔墨纸砚进来,看见中年女子便低下了头,她在一边的小桌上放下那文房四宝,原本想要帮着磨墨,李师师在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丫鬟便退着出去了,同时舒了一口气。不用被妈妈骂了。

    这中年妈妈姓李,名叫李蕴,自李师师五岁时便收留了她,哪里不明白这女儿的性格,李师师说那于和中的话自是玩笑,没几句正经的,这时候的小小动作自然也是落在眼里。不由得撇了撇嘴,她现在可没心思来骂这小丫鬟,只摇了摇头:

    “没一句正经的,于和中是没这个胆子……你看,他诗文一般、品性平平,现在连胆子也没有,师师你接触的是些什么人,又何苦理他……而且男人,很难说什么时候忽然吃了雄心豹子胆,豁出去了……”

    女子坐到小桌旁,此时将茶水倒进砚台里,正在磨墨,却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若他有这胆子,女儿便从了他又能如何?”

    “师师你如今声望,那便是害死他了……”

    “做鬼也风流嘛。”

    夕阳从窗外射进来,一袭粉色长裙的女子坐在那小桌前,拿起一旁的羊毫笔看了看,随后却是伸出舌尖来,将那笔尖轻轻地舔了舔,那动作看来简单清雅,期间却也有着难言的妩媚气息。只是一旁的妈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要舔来舔去,早说过你这毛病……”却见女子拿着那毛笔放进墨汁里,随后在白纸之上描画起来。

    “……世道艰难,为人不易,妈妈,我也知道于大哥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我们这莫非便真是什么金贵行当不成……”

    中年女子眉头一拧:“便是金贵行当!师师,你现在便是金贵之人,问谁都是这样!”

    “我不觉得啊。”背对着她,阳光从女子的正面窗口射进来,“只是……只是一个行当罢了,妈妈,于大哥他们要追过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觉得开心,他觉得有趣,将来的事情,也得他自己去背,我如他所愿了,将他当成朋友、大哥,他当然要感激我的。若真像妈妈你说的那样,断了关系对他好,他记得的便都是我的坏事,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到底是不是好,也难以说得清楚的……”

    她想了想:“别人都将这人间世事分成三六九等,如同妈妈你说的,我现在便是金贵之人,便是上等,他们来了我们矾楼,若见了我,与我聊天说话,便觉得自己也做了上等的事情,我与周大哥那等才子往来,便被人视为是上等之事,与于大哥这样的人来往,便觉得是中等下等。妈妈,我总是很少这样觉得,我觉得大家都该是一样的,可是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也改不了,于大哥觉得与我往来很有面子,觉得自己做了上等的事情,我便也觉得开心,因为我,让他在这一生之中做了这些上等的事。”

    “他做了上等的事情,有了他觉得上等的开心,便该有上等的烦恼和辛苦,若他一辈子都在中等,成亲娶妻,将来当个小官,做些平平常常的事情,到青楼之中也见不到花魁,那么他自然也会有中等的欢喜和烦恼。师师长这么大,也不知道是上等、中等、还是下等,也总是有自己的烦恼,若仔细找找,便也有自己的欢喜,我让于大哥他们觉得自己成了上等之人,我给了他人欢喜和满足,我便也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妈妈你说我该断了这些事,我也知道于大哥在你们眼中比不得那些大才子,我当然也喜欢周大哥他们的诗文谈吐,文采见地。可我喜欢于大哥的却不是这些,我与他来往,因为于大哥是儿时旧相识。旧相识不就应该是这样吗?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中人之姿,再努力也不过真正的大天才,谁能从小就跟周大哥、季大哥、陶大哥他们这样的天才相识呢。我小时候,不也是被人叫做萝卜头,嘻,王家的萝卜头……李家的萝卜头……”

    李妈妈皱起眉头:“那时候你便很漂亮了,萝卜头可不是指你长得丑……”

    李师师画着画,不做回答:“我与于大哥认识,与他有来往,有时候便也觉得自己有了高洁的品行,于这样的旧相识,也能不离不弃。他们说起来,也会这样说:‘呀,你看那个李师师为什么会对于和中青眼相加呢?’‘不知道吧,因为于和中跟她是儿时的相识,所以虽然人差一点,李师师却对他很好哦。’他们总觉得我很好,我也总会觉得有点开心的……”

    她说着笑起来:“妈妈你也知道,从小时候学琴开始,我便总是很喜欢这些表扬的,我是个挺虚荣的人呢……”

    “一番大道理,却还是敷衍……”李妈妈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嗯,你们今天是去老巷子那边吧,见到些什么了吗?”

    “还是老样子呢,跟以前差不多,可惜以前教琴的老公公不在了……”女子手中笔锋走动,说话的时间里,一副关于那巷子的丹青已经跃然纸上,她想了想,在上面点下几道人影来,“嗯,只见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前面已经有了云竹跟锦儿,再想要把一个名满天下的那啥勾出个不太一样的轮廓来,还真是有点难下笔。有一个心性高洁如尼姑的师师姑娘在草稿里被我杀掉了,默哀三分钟……RO!~!

第一七八章 勾勒(下)

    第一七八章勾勒(下)

    “嗯,只见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夕阳降下,临河的房间里,女子手中的画笔微微停了停,随后便又走起来。

    早些年的时候,将手下养着的一些孩子放在那巷子里学习琴曲歌艺,寄养了两年的时间,因此李蕴对那边也有些印象,此时听她说起旧识,又联想到于和中,皱眉道:“以前认识的?谁啊?”

    “以前住在巷子中间,整天只会读书的孩子。他父亲是个酸儒,常常便与家里人吵架的,现在记起来是姓宁……”

    妈妈听了便记起来,“那孩子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整日里挨骂,骂傻了去,我们走的时候,记得他父亲好像也去世了。他还住在那边?你怎么认出他的?”

    “认不出了,他跟以前很不一样,但我看见他坐在那院门口,手里拿了本书,就上去问了问,然后才知道是他。”女子看着纸上的画,笔点勾勒,已然将今日过去那巷子完全描绘出来,她的画风秀丽,意境清新之余却也偏向写实的一面,于偏于意境的国画风格来说,这画技大概称不得登堂入室,许是未有过大家传授,更多的是靠着自己的天分慢慢领悟。但能够清楚到这种程度,也足够证明她天赋不错。

    只是那巷子虽然清新井然,说话的三人中,其中一道人影却有些模糊,最后也只是随意勾了几笔,看不出是大人还是孩子了:“看他说话,跟以前那个只会坐在门前看书的孩子全不一样了,可我想在想想,又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许是我看错了。今日在那,全是于大哥在说话,他倒也没说几句……”

    李妈妈听得有些心惊:“师师,你不会是又……顾念什么旧日情谊吧……”

    女子笑着摇头:“儿时认识的人那么多,其实哪有那么多情谊,异地相逢,以前认识的,也是缘分,犯不着自己巴巴的去找……而且听说他是入赘了,说是本地的一户商贾人家。我与于大哥来往,于大哥也是高兴,若与他有来往,倒是无端地给人添了麻烦,今日见了一面,往后大概是见不着了。”

    “这便好……”李妈妈拍拍心口,“别与那些攀不上你的人老有关系,那于和中,既然已经碰上了,妈妈便自认倒霉,平日里不给他白眼看,若老是找来,咱们矾楼不成了做善事的了么……那宁家小子入赘了……嘿,以前便知道这小子是个没出息的,他叫什么来着?”

    “不知道,今日遇上,我只说了自己姓王,又不好真通姓名,他便也没说,后来于大哥过来,大家就未有介绍了。”

    “不知道也好。对了,最近一段时间,你过来江宁的消息传出来,这边闹得沸沸扬扬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不过也总有些人,拒不了推不掉的。我看也就定一两个时间,做一次宴请,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京城风貌,其余的时间,你便也可以空出来,妈妈陪你走一走,散散心。”李妈妈笑着,随后又拧了拧眉头,“哼,要是真有那些不长眼想要借你成名的,也不用跟她们客气,让她们好看就是。”

    “会得罪人呢,到时候她们要说我傲慢了……”李师师偏着头想了想,“而且江宁也是大地方,说不定是比不过她们的。”

    “你就是什么事情都想做好,明明的比试的事情,却还想四面讨好……”

    “在汴京也是这样呢。”

    “她们是知道比不过你,所以你对她们好点她们也对你卖个好,江宁的这帮女人可不领情。我今天去见了杨秀红,她说今年江宁的四大行首去了一半,是最差的一年,什么绮兰、骆渺渺根本不行。啧,杨秀红也难,去年吧,她手下的红牌姑娘居然跑掉了,要说给自己赎身嫁人了吧,倒还没什么,却被人拉着去开酒馆去了,之前也有个曲艺才学都是极高的女人,也是这样赎了身就走,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开了酒楼,把她气得啊。这两个女子也是不知生活艰难,有风流公子陪着哄着要娶回家当少奶奶却不肯去,只是跑出来抛头露面……”

    今天在金风楼见了自家姐妹,被杨秀红一说,李蕴立刻也想到自己的这些女儿身上,如今赶紧唠叨一番,避免师师有一天也这么走掉了,还没有个好的归宿……一旁的师师听得倒是有趣:“这两个姐姐倒是很令人钦佩呢。”

    “有什么钦佩的,师师你千万不能这样……”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师师点点头,道:“嗯,我不会这样的。”

    “妈妈也是知道你的啦,哦,对了,听说今天你那周大哥过来找了你,可惜你不在,要不然明天如果心情好,陪他一块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你那周大哥有没有什么新的诗作,也好……让他力压群雄,把江宁这些妄自尊大的才子全都打下去!”

    听起来语气挺怨的,师师笑了笑:“妈妈怎么了?这么生气。”

    “没有生气,只是明明师师你就是过来休息一段时间散散心。那些杀千刀的就把消息放出去,江宁的这帮读书人也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想。说师师你过来要给江宁的这些人示威的,还说什么若是你来了,绝不理会你,只给那些什么绮兰、骆渺渺等人写诗词,嘁,以为谁稀罕么。要不是周大才子也跟了来,师师你还真会被欺负了去,那边还在传什么第一才子也会为绮兰写诗,好让绮兰大大盖掉你的风头,这次咱们虽然只见一两次人,先不存争胜之心,但也得好好准备才行。”

    “第一才子到底是谁啊?”

    “文无第一,怎么说的都有,有人说是曹冠,有个李频写诗也很好,现在倒是不在江宁了,以前有个叫顾燕桢的你倒是见过一面的,也不在江宁了……”

    女子点了点头:“似是见过的,两年前了,那时我还小呢。”

    李妈妈想了想:“也有、也有说是那写出水调歌头、青玉案的宁立恒,不过我今天倒问了杨秀红,他于江海文坛写词不多,平日里文会什么的也不去参加,神神秘秘的,会不会出手很难说……”

    江宁与汴京相距毕竟有些远,水调歌头、青玉案以及定风波这几首词也是传到过汴京去的,只是其余的信息则经由口耳,变得模模糊糊了,李师师唱过这些词,也听过一些传言,但对这人具体如何终究还不能形成立体的映像。这时候微微仰起头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听说他平素都不动笔写词,也不参加什么文会,若他能因为师师新写上一首,让大家都能看见好诗词,倒也是一件喜事了呢……”

    她先前于那些比斗说的淡然,这时说起那几首词的作者,微笑的言语之中方才露出一股些微的骄傲与自信来,随即,就仿佛只剩下对诗词的期待了。

    李妈妈倒是知道这女儿的性格的,她平日里看得淡,一方面是真有这种心性,另一方面却也是有着长期以来培养出来的理所当然的傲气的,心中便期待着那宁立恒不要出手参合,口头上自然只是叮嘱女儿多与那周邦彦周大才子接触一下,弄一首好诗词来,让这次的旅行有些保障。

    她知道这女儿的本领,真到临场发挥的时候,清纯、秀丽、端方、可爱怎么行,对上再难缠的客人也不至于搞砸锅。但她本身的性子却有些温温吞吞的,譬如明日让她找周邦彦要诗作,她心中觉得没什么必要,或许周邦彦过来找她,她就只是接待一下,自己就得一直跟她唠叨一直跟她唠叨一直跟她唠叨,唠叨的次数多了,她觉得无所谓的事情也会去做。

    这女儿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身边人真心为她好而要她去做的事,她就算觉得无所谓,也都会去做的。

    所以虽然偶尔她的一些说话会显得有些奇怪,李妈妈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女儿的。这就叫乖巧……

    李妈妈的唠叨之中,小院房间里、附近的街道间也就已经掌起灯来,河面上的小船带着馨黄的灯点自窗外划过去。城市另一边的苏家宅院之中,宁毅所在的院子里也就办起了小小的家宴,主要还是为了招待过来探访宁毅的秦绍和。

    秦家的这位大公子已经年近四十,一张国字脸看来俊逸端方,实际上倒也不失温和风趣的一面,但主要还是以端正的君子之风为主,颇似乃父。秦嗣源是因为已入耳顺之年,又经历了一些变故,不在官场,与宁毅来往时以风趣居多,但若在二十年前,恐怕秦嗣源也是这种的样貌与风格。

    秦绍和早在父亲的信中知道了这个小兄弟的本领,后来水患兴起,他也是颇有才学之人,首先拿到了父亲给他寄来的赈灾方略,做了一点因地制宜的修改后,成果斐然,在去年的赈灾当中做出了最亮眼的成绩。他与兄弟秦绍谦原本就因为父亲的连累,升迁一直比别人艰难,但这次成绩出来,上面也不得不给他升了知州。他心感宁毅的帮忙,这次又对父亲有救命之恩,问过父亲一些事情之后,两次来苏府拜访,都未表示自己的知州身份,只以平辈身份对待,一见到宁毅,首先便道了感谢。

    此时两人在厅堂里吃着晚饭,苏檀儿只出来打过几次招呼,随即又进去了里间,只由婵儿在旁边伺候着。她是多少知道这秦绍和的身份的,下午宁毅未回,对方又只是私人性质的过来拜访,她也没办法叫父亲或者爷爷等家里人来接待,打了招呼之后让杏儿伺候着,娟儿出去找人,心中却也是有些忐忑,后来宁毅回来,她才又露面与对方说了会儿话,这才正常许多,此时在房里镇定地看账本,听着那边聊天说笑的声音隐约传来,微感激动之余,便有些虚荣。

    那可是一个知州呢!

    苏家以往接触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州了,每年宋茂过来,家里都是重视得不得了,但她也知道宋茂是亲近二房的,虽然生意上也会有照顾,但自己能指望的却不多。但现在,因为相公的原因,她背后也有个知州了。

    呃,应该算是她……她与相公背后的了吧。

    虽然前几天相公跟她提起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听说也是一只知州。”语气中倒是随意,她那时也只是愣了愣,以往她便知道拜访过的秦老是个厉害人物,过年时去过,那时候觉得相公很厉害,与这位老人家算是以文会友,没什么太大的实感,那时候又觉得相公能有这样的关系不易,自己不该想太多,让这等君子之交沾了铜臭。但今天下午对方真到自己家里来拜访的时候,那才真的让她感受到了整件事的意义。

    苏檀儿平素也是见惯世面的,真的与大官打交道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但那终究只是纯利益的交换,谈不上多亲切。一般人终究很难理解苏家人对于官啊、权力之类事情的向往与渴望,这世道上商人终究不入流,苏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办豫山书院,终究也是这种渴望下的产物。往日里苏檀儿对宋茂是指望不上的,于是也只觉得是个稍微亲近点的整个苏家的保护伞,但今天下午秦绍和过来拜访的态度,却让她知道,这与一般的利益交换,是大大不同了。

    他今天虽然未拿官身出来,但反而是这种态度,加上那救命之恩,这就代表以后要成为朋友了,若是处得好,说不定子子孙孙辈也能有联系呢。

    以往不论商场如何,或者打通了哪个关系,认识了哪个大官,也只觉得自己是个商人,顶多自己能带着苏家变成大商人,现在这心中的感觉,却顿时不同起来。她镇定地坐在桌前看账本,心中却不能镇定,旁边的娟儿杏儿也隐约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时候小声道:“小姐,那个秦老爷,是江州的知州啊,姑爷跟他聊得很开心呢。”

    檀儿淡淡地点点头。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知州老爷这样子来咱们家拜访,姑爷还对他家里有救命之恩,别人还不羡慕死啊,最起码二房那边的……”

    “不许乱嚼舌根。”苏檀儿淡淡地横了她们一眼,“大惊小怪,相公与秦知州乃是君子论交,不涉利益,你们若是在外面招摇,反倒污了他们的交情,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不过。”苏檀儿将毛笔的一端点在唇边,想了想,“跟二房那边透露一点,倒也无妨,只是得有分寸,不能让人说咱们招摇了。”

    “知道!”两个丫鬟相视一笑,有分寸地炫耀嘛,这事情她们最拿手了。RO!~!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604/ 第一时间欣赏赘婿最新章节! 作者:愤怒的香蕉所写的《赘婿》为转载作品,赘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赘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赘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赘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赘婿介绍:
一个受够了勾心斗角、生死打拼的金融界巨头回到了古代,进入一商贾之家最没地位的赘婿身体后的休闲故事。家国天下事,本已不欲去碰的他,却又如何能避得过了。
“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点
最廉价数不清妒忌与羡艳
走过了这段万人簇拥路
逃不过墓碑下那孤独的长眠”——finale《命悬一线》
PS:赘(zhui第四声)婿,入赘累赘,非(ao第二声)婿。
PS2:本文属TVB休闲剧,而非央视正剧,一切看起来与历史有涉之处,都请不要当真。
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