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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的香蕉     赘婿txt下载     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六二章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下)

    海风呜咽,灯火摇晃,昏暗的小平台上,两道身影陡然冲过丈余的距离,撞在平台边缘并不高的栏杆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秦桧的喉间发出“嗬”的沉闷声响,还在不断用力前推,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全是血丝,周佩单薄的身影就要被推下去,满头的长发飞舞在夜风之中,她头上的簪子,此时扎在了秦桧的脸上,一直扎穿了老人的口腔,此时半截簪子露出在他的左脸上,半截锋锐刺出右边,血腥的气息渐渐的弥散开来,令他的整个神情,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方才,秦桧冲上来的那一刻,周佩转过身拔起了头上的金属发簪,朝着对方的头上用力地捅了下去。簪子捅穿了秦桧的脸,老人心中恐怕也是惊骇万分,但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喊声,他将周佩猛地撞到栏杆边上,双手朝着周佩的脖子上掐了过去。

    周佩奋力挣扎,她踢了秦桧两脚,一只手抓住栏杆,一只手开始掰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秦桧橘皮般的老脸上露着半只簪子,原本端方正气的一张脸在此时的光芒里显得格外诡异,他的口中发出“嗬嗬嗬嗬”的忍痛声。

    龙船前方,灯火通明的夜宴还在进行,丝竹之声隐隐约约的从那边传过来,而在后方的海风中,月亮从云端后露出的半张脸逐渐隐没了,似乎是在为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到痛心。乌云笼罩在海上。

    长发在风中飞舞,周佩的力气渐弱,她两只手都伸上来,抓住了秦桧的手,眼睛却逐渐地翻向了上方。老人目光通红,脸上有鲜血飚出,纵然已经老迈,他此时扼住周佩脖子的双手依然坚定无比——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他一切一切的谋算都是基于君王的权力之上,如果君武与周佩能够认识到他的价值,以他为师,他不会退而求其次地投向周雍。

    如果周雍是个强有力的皇帝,采纳了他的许多看法,武朝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若非武朝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会向周雍做出壮士断腕,引金国、黑旗两方火拼的计划。

    他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计划,武朝需要时间、需要耐心去等待,静静地等着两虎相争的结果出现,即便弱小、即便承受再大的苦难,也必须隐忍以待。

    可周雍要死了!

    这是他怎样都不曾料到的结局,周雍一死,短视的公主与太子必然恨死了自己,要发动清算。自己死不足惜,可自己对武朝的谋划,对将来振兴的计算,都要就此落空——武朝千千万万的黎民都在等待的希望,不能就此落空!

    “嗬嗬嗬嗬嗬——”

    剧烈的疼痛中,老人的口中血液于唾沫混在了一起,从狰狞的口中飞出,他用力扼住周佩的喉咙,将她朝着平台外的海上推去!

    好在公主曾经投海自尽,只要她在周雍过世之前再度投海,江宁的太子殿下不论生死,朝廷的大义,终究能够掌握在自己的一边。

    周佩的意识逐渐迷离,陡然间,似乎有什么声音传过来。

    小平台外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跑进来,微微错愕之后冲了过来,那是一道相对纤瘦的身影,她过来,抓住了秦桧的手,试图往外掰开:“你干什么——”却是赵小松。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目光之中秦桧扭过脸来,赵小松看到了些许光芒中那张狰狞的插着簪子泛着血沫的脸,被吓了一跳,但她手上未停,又抱住周佩的腰将她往回拉,秦桧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赵小松的脸上,随后又踢了她一脚,赵小松踉跄两下,只是毫不撒手。

    秦桧一只手离开脖子,周佩的意识便渐渐的恢复,她抱住秦桧的手,用力挣扎着往回靠,赵小松也拉着她的腰给了她力量,待到力气渐渐回来,她朝着秦桧的手上一口咬了下去,秦桧吃痛缩回来,周佩捂着脖子踉跄两步逃离栏杆,秦桧抓过来,赵小松扑过去死命抱住了他的腰,只是连连喊叫:“公主快跑,公主快跑……”

    秦桧揪住她的头发,朝她头上用力撕打,将这昏暗的平台边上化作一幕诡异的剪影,周佩长发凌乱,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朝里头走,她朝着小房屋里的架子上过去,试图打开和翻找上头的盒子、箱子。

    后方穿来“嗬”的一声犹如猛兽的低吼,狰狞的老人在夜风中陡然拔出了脸上的发簪,照着赵小松的背上扎了下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少女的肩头被刺中,摔倒在地上。

    晦暗的光芒里,风声急骤,秦桧的下半张脸上全都是鲜血,他通红着眼睛,朝里头周佩这边走过来,双手颤抖着朝自己腰间摸索,他拿出一把匕首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周佩,周佩打开的那些木盒里,全是无用的纸笔。

    “……为了……这天下……你们这些……无知……”

    他的双目通红,口中在发出奇怪的声音,周佩抓起一只盒子里的砚台,回过头砰的一声挥在了他的头上。

    秦桧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他额头流血,脑袋嗡嗡作响,不知什么时候,在地上翻了一下,试图爬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这个时候,赵小松正在地上哭,周佩提着砚台走到秦桧的身边,长发披散下来,目光之中是犹如寒冰一般的冷冽,她照着秦桧仍下意识握着匕首的手臂上砸了下去。

    她连日以来心力交瘁,体质虚弱,力量也并不大,连续砸了两下,秦桧放开了匕首,手臂却没有断,周佩又是砰的一声砸在他的头顶上。昏暗的光芒里,少女的哭声中,周佩眼中的泪掉下来,她将那砚台一下一下地照着老人的头上砸下去,秦桧还在地上爬,不一会儿,已是满头的血污。

    听到动静的侍卫已经朝这边跑了过来,冲进门里,都被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给惊呆了,秦桧爬在地上的面目已经扭曲,还在微微的动,周佩就拿着砚台往他头上、脸上砸下去。见到卫兵进来,她扔掉了砚台,径直走过去,拔出了对方腰间的长刀。

    她提着长刀转身回来,秦桧趴在地上,已经完全不会动了,地板上拖出长达半丈的血污。周佩的目光冷硬,眼泪却又在流,露台那边赵小松嘤嘤嘤的抽泣不停。

    周佩愣了半响,垂下刀锋,道:“救人。”

    龙船前方的歌舞还在进行,过不多时,有人前来报告了后方发生的事情,周佩清理了身上的伤势过来——她在挥舞砚台时翻掉了手上的指甲,此后也是鲜血淋淋,而颈项上的淤痕未散——她向周雍说明了整件事的经过,此时的目击者只有她的侍女赵小松,对于许多事情,她也无法证明,在病床上的周雍听完之后,只是放松地点了点头:“我的女儿没有事就好,女儿没有事就好……”

    ——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考虑过身为一个皇帝的责任。

    ……

    周佩杀秦桧的真相,从此往后可能再难说清了,但周佩的杀人、秦桧的惨死,在龙船的小朝廷间却有着巨大的象征意味。

    八月十六,负责禁军的统领余子华与负责龙船舰队水军大将李谓在周雍的示意中向周佩表示了忠心。随着这消息的确定和扩大,八月十七,周雍召开朝会,确定下达传位君武的旨意。

    她在先前何尝不知道需要尽快传位,至少给予在江宁奋战的弟弟一个正当的名义,然而她被这样掳上船来,身边可用的人手已经一个都没有了,船上的一众大臣则不会愿意自己的群体失去了正统名分。经历了背叛的周佩不再鲁莽开口,直到她亲手杀死了秦桧,又得到了军方的支持,方才将事情敲定下来。

    由于太湖舰队已经入海追来,旨意只能通过小船载使者登岸,传递天下。龙船舰队仍旧继续往南飘荡,寻找安全登岸的时机。

    传位的旨意发出去后,周雍的身体每况愈下了,他几乎已经吃不下饭,偶尔糊涂,只在少数时候还有几分清醒。船上的生活看不见秋色,他偶尔跟周佩提起,江宁的秋天很漂亮,周佩询问要不要靠岸,周雍却又摇头拒绝。

    就这样一路漂流,到了八月二十八这天的上午,周雍的精神变得好起来,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是回光返照了,一众妃子聚拢过来,周雍没跟她们说什么话。他唤来女儿到床前,说起在江宁走鸡斗狗时的经历,他自小便没有志向,家里人也是将他当做纨绔王爷来养的,他娶了妻子妾室,都未曾当做一回事,整日里在外头乱玩,周佩跟君武的小时候,周雍也算不得是个好父亲,事实上,他渐渐关心起这对儿女,似乎是在第一次搜山检海之后的事情了。

    “我不是一个好爹爹,不是一个好王爷,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这样说起自己,不一会儿,又想起早已去世的周萱与康贤。

    “……我年轻的时候,很怕周萱姑姑,跟康贤也聊不来话,我很羡慕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也想跟皇姑姑一样,手下有些东西,做个好王爷,但都做不好,你爹爹我……巧取豪夺抢来别人的店子,过不多久,又整没了,我还觉得厌烦,但是……就那么一小段时间,我也想当个好王爷……我当不了……”

    他的目光已经渐渐的迷离了。

    “他们……让我继位当皇帝,是因为……我有一对好儿女。我真的有一对好儿女,可惜……这个国家被我败没了。小佩……小佩啊……”

    他唤着女儿的名字,周佩伸手过去,他抓住周佩的手。

    “好多人……好多人……死了,朕看见……好多人死了,我在海上的时候,你周萱奶奶和康贤爷爷在江宁被杀了,我对不起他们……还有老秦大人,他为这个国家做过多少事啊,周喆杀了他,他也没有怨言……我武朝、周家……两百多年,爹……不想让他在我的手上断了,我已经错了……”

    他鸡爪子一般的手抓住周佩:“我没脸见他们,我没脸上岸,我死之后,你将我扔进海里,赎我的罪过……我死了、我死了……应该就不怕了……你辅佐君武,小佩……你辅佐君武,将周家的天下传下去、传下去……传下去……啊?”

    他说了几遍,周佩在眼泪中点了点头,周雍不曾感觉到,只是目光茫然地期待:“……啊?”

    “……好!爹……好。”

    周佩哭着说道。

    “……啊……哈。”

    周雍点头,面上的神情渐渐的舒展开来:“你说……海上冷不冷……”又道,“你和君武……要来看看我……”

    又过了一阵,他轻声说道:“小佩啊……你跟宁毅……”两句话之间,隔了好一阵,他的目光渐渐地停住,所有的话语也到这里打住了。

    至死的这一刻,周雍的体重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五十多斤。他是害的整个武朝的子民落入地狱的无能皇帝,也是被皇帝的身份吸干了一身骨血的普通人。死时五十一岁。

    建朔朝的天下,至此,永远地结束了……

要火了,并聊聊秦桧。

    要火了!话题来了!

    我要故意装作说来话长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去年黄易过世了,我在网络上买了一套新出版的《黄易全集》,书都已经看过,全集做收藏之用,今年无聊翻开书看,简直不能忍——大家全完别买——因为书是删节版的,看着看着就感觉缺一段,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感觉。

    于是开始爱上了到网络上找旧书。这个月十号,起点到了工资,觉得自己财大气粗,月票又第一,对吧?立马去买了几百块钱的书犒赏自己,今天下午邮局打来电话,说到了包裹,普通邮,还得自己去取,我查了一下是觊觎很久的一套《赫氏门徒》,于是骑着我的电动摩摩车出去。

    才到半路,手机上书友们发来信息,又看看qq群,出事了。

    一群人正在哀嚎,说我们把大盟烟灰给怼出群了,现在好多人盯着我们这边,这下各个群都知道了,香蕉要糗大了,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让这件事平静下来,有没有办法让这件事不影响到他的心情,否则要断一年……之类之类的。

    我停下摩摩车叹了口气,我当然不会受到影响,我的心中非常温暖。

    后来看了看聊天记录,其实都是为赘婿好的一些想法,聊来聊去,话怼话,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烟灰是我们中间最懂月票榜的朋友,他离开了,群里一片混乱。

    我向烟灰表示了感谢,后来又到小群里用我的人格魅力安抚了军心,看个书、求个票、搞个事而已,都是书友,无论是烟盟还是大家都还会继续看这本书,这就是最好的了。

    有一点是我想要说明白的,从抢票开始,书友群里的大家,就帮了很大的忙,群外的读者当然也是。群里的气氛有时候会比较严肃,有时候站在第一名会给人以压力,等人会每天每天跟我播报多少多少票了,他焦虑到半个月都睡不好,票数吃紧的时候,群里的各位也多有低落的情绪,烟灰有时候会很严肃,也是因为非常投入。

    今天出了这件事情,有人说会不会影响到香蕉,我想首先说这一点:非常非常感谢了,大家都做了非常非常多的事情了,赘婿拉票,大家来帮忙,帮了忙的理所当然我就应该感谢,也只有感谢而已。而烟灰在这件事情付出很多,很执着地在促成这件事,我当然也只有感谢而已。

    这是最该说的话——我不是在说退场宣言啊,大家不要紧张,我不会后退的,否则我会对不住先前支持过这本书的所有书友,对不起群里的各位,对不起虽然不在群里,却一直默默看着的“黑白8036”、“ivanlin”等大盟,当然也对不起烟灰。

    了解完这件事以后,我首先考虑的是压住这件事不要说,但我来想到,作为这次月票活动的第一线记者,我们的读者想看到的不就是这类花絮吗?想一想激烈的前七天过去之后,我们对于月票说了些什么?

    啊,后面的又缩短了一千票……

    啊,后面的又缩短了一千票……

    老是这样喊我都觉得无聊。

    烟灰这个大盟,作为起点土豪榜的榜首,别人口中的“起点内部人员”,离开微信群了,这个消息现在一定已经传遍了其它抢票群,作为反派角色预定的牧神记书友正在“桀桀桀桀”地发出他们的笑声——没错,说的就是过来偷看和偷着乐的你——我怎么能剥夺各位赘婿股东的知情权呢?

    所以就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向大家预告一下,今天是五月十四,这个月还未过半,接下来月票榜的情节很可能出现巨大的跌宕起伏,渲染一下悲情,呼唤一下战友,缩紧括约……咳咳,总之做好准备。

    而我不想在现在说些我们无所谓的话,没有必要,坦坦白白,我们想拿第一!

    那么,到月底,我们存在两种结果,第一种我们拿到了第一,我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了,并且坐在一个感恩的宇宙里看着太阳升起,然后码一个关于五月抢月票过程的单章。

    第二种是我们没拿到第一,我会含着眼泪码一个单章,用上我出色的语言艺术,给这个月的努力做出一个收尾,大家放心……你们忍心吗!我不要这个结果啊!

    后方已经在追赶过来,在我开始码字的时候看了一下月票榜,我们领先一万一千四百票,现在是一万一千一百票,反派角色在行动了!老实说我不太甘心,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明明是我们的设定!

    但同时,我觉得,有了这个话题之后,我们要火了。看看牧神跟大王,他们本来……就很火,对吧,有了话题之后,就更火了,而我们,本来不怎么火,有了今天的话题,不就可以火起来了么,又有更多的人掉进来。

    另外,关于秦桧,这是原本就打算要说的正经话题。

    我之前说过,按照传统的文学理论,一般来说想得到高评价,就将书留白让人思考,但我也说了,水浒传不经过解读,很多人只能看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不想这样,尤其是在出现了部分“理解秦桧”“换一个角度看历史”的所谓理中帖之后,我有必要说一说我眼中的秦桧。有些话以前说过,这里只简单重复,权做盖棺定论。

    我们一般看到的所谓秦桧的“正统”面目,无非是样板戏里的“坏人”形象,他大奸大恶,满肚子坏水,一辈子的兴趣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坏蛋,我们骂他,为了将自己跟坏人划清界限,有些人甚至受不了秦桧口中大义凛然的言辞——他们看到秦桧说这些话,甚至觉得有道理,他们就认定,作者在洗地,秦桧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呢?

    但作为“完美坏人”的秦桧,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我们固然骂这样的秦桧,但这样的人,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上,一个都不会有,那么我们的谩骂,有起到任何杜绝别人变坏的作用吗?除了让自己获得“我很爱国,我跟秦桧不一样”的满足感意外,还能捍卫任何东西吗?

    古惑仔都说自己讲义气,大贪官常说自己热爱国家——他们真心的!从心理层面上来说,没有人能活在让人唾弃的标准里且沾沾自喜。没有任何人是把当坏人作为人生理想的——哪怕成为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也至少有可爱跟迷人这两个正派条件支撑啊。

    有人到贴吧指责香蕉洗白秦桧,有人跑到盗版书的书评区声讨我——他们认为香蕉洗白秦桧,居然把他写得看起来像好人,大家知道潜台词是什么吗?他们觉得,书里的秦桧,是值得被原谅的,他只是被逼着走啊,“如果是我我可能也没办法啊”,这就是他们的潜台词。他们塑造一个完美的坏人,抨击坏人,是为了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好,但他们的爱国和正义,都是空的,他们抨击的,是空气。

    早说过很多遍的爱国游行烧汉服事件,具体不再重复,只想说:一个或者几个大学生,组织了一场爱国游行,他们看见有mm穿着汉服,认成了和服,上去逼人脱下来,在弄懂了其实是汉服之后,这些组织爱国游行的大学生说:“没有办法,不脱我压不住下面的人。”真相、民族、爱国,对于这几个组织者来说,都是一种口号,他们只想漂亮收尾不出事故,他们在大学里就有组织能力,他们迫不得已,他们是出色的大学生,将来走入社会也会是这样。

    谁是秦桧?

    你我都可能是。

    对于秦桧的描述有很多伏笔,包括他所有大义凛然的言论,仔细看也都是矛盾的,这里不一一细述。但如果已经有人认为,这个秦桧是值得原谅的,那么这种心理,该提起警惕了,因为遭遇大事的时候,一旦受压,这种心理就很可能后退一步,然后原谅自己。

    对秦桧就到这里,不该多说了。

    回到前半段,单章有点长,其实有些东西还没有写进去,也有些曲曲折折的信息是适合月票战结束后做总结时说的,我想到时候回头看看,这会是一个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五月。我自己都在期待战报总结了。

    对于老读者,我只保证一点,不会用加更来求票——毕竟昨天两更今天就发生了事情——而三十一个单章,不会停下来。

    拜票!

大清早,忽然明白过来——

    昨天没能码出来,内心之中充满了内疚的情绪,晚上一直在做构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实说,最关键的那个点一直没有出现,这让我有些焦虑,晚上做梦,早上六点就起来了,打开书评区一看,有两个捣乱的,一个扬言没有看书,但确定这本书是刷票的,说着快把“我”禁言,否则“我”就要一直骂下去,另一个……呃,删帖禁言太快,忘记另一个是控诉什么的了,大概也是说这本书没更居然月票第一,没天理有**之类的……

    我删了帖子,心里在想,哎呀哎呀,今天如果找不到关键的灵感,得先更个过度章节,表示对昨天的痛定思痛……然后忽然发现,我在干什么?

    前方的东西太宝贵了,看起来唾手可得,再加上一帮傻瓜的带节奏,我居然认为是我的更新鼓舞了这个月的月票第一?

    七年的时间,每个月每天都很纠结,因为世俗认可的东西摆在了面前,总有伸伸手就能拿到的感觉。坚持熬了七年,获得了些许尊敬,到了这个月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但是由于推在眼前的东西更近了,我居然又差点被诱惑到。

    这个月获得月票的因素,有多少是因为我出色的更新?如果没有这七年的坚持,我这个月的更新能争取到前二十的月票吗?

    昨天晚上很多想说的东西,在朋友们聊天的声音里,一下子给忘记了。昨天有人私信发截图给我,是一篇关于赘婿的新闻,上头写着“《牧神记》被评为年度最有价值ip,实至名归。应该还有很多书友没有看过……如果没有《赘婿》的那群疯子,本月的月票榜首当还是《牧神记》……”

    如果没有《赘婿》那帮疯子。

    或许是睡了一觉,脑子忽然清醒了,我在干嘛?我居然在幻想自己用更新抢月票,还过度章节……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太过耀眼了,我伸手就能拿到的感觉,以至于我也常常会忘记,我七年的时间,已经走过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相对而言,这个月的所见微不足道。

    这个月月初说好了是狂欢,这两天断更居然被弄得很悲情,我也被带了节奏……

    所以我立刻来写了这个单章。

    我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更新,但我确定自己接下来都不会去想它。

    月初的那种狂欢证明的难道是我五月更新爆棚咩?

    明明已经证明了这七年具备的价值,我现在却要纠结更新?

    我这个月就要把单章写成微博更新一样,说好每天一章就每天一章,然后看看自己的月票挂在第一的位置上,能挂多久挂多久。

    我就是凭着一帮人的神经病上去的!

    谁他妈有意见?

    气死你们!

    刷牙!洗脸!吃饭!

第八六三章 灰夜 白幡(上)

    八月中旬,成都平原上秋收已毕,大量的粮食在这片平原上被集中起来,过称、上税、运输、入仓,华夏军的执法工作队进入到这平原上的每一寸地方,监督整个事态的执行情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华夏军核心所在地的张村,入夜之后,灯光依然温暖。月华如水的小村镇,巡逻的士兵走过街头,与居住在这边的大人、孩子们擦肩而过。

    小院子里的书房之中,宁毅正埋首于一大堆资料间,埋首写作,偶尔坐起来,伸手按按脖子右边的位置,努一努嘴。红提端着一碗黑色的药茶从外头进来,放在他身边。

    “凉茶已经放了一阵,先喝了吧。”

    红提的说话声中,宁毅的目光依然停留于书桌上的几分资料上,顺手拿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放下碗低声道:“难喝。”

    他的声音稍显沙哑,喉咙也正在痛,红提将碗拿来,过来为他轻轻揉按脖子:“你最近太忙,思虑过多,歇歇就好了……”

    宁毅撇了撇嘴,便要说话,红提又道:“行了,别说了,先做事吧。”

    宁毅便将身体朝前俯过去,继续归纳一份份资料上的信息。过得片刻,却是话语沉闷地开口:“总参那边,作战计划还没有完全决定。”

    红提替他揉着脖子:“嗯。”

    “但是昨天过去的时候,提起起作战代号的事情,我说要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那帮打地铺的家伙想了一阵子,下午跟我说……咳咳,说就叫‘父爱’吧……”

    夜色平静,宁毅正在处理桌上的讯息,话语也相对平静,红提微微愣了愣:“呃……”片刻后意识过来,忍不住笑起来,宁毅也笑起来,夫妻俩笑得浑身发抖,宁毅发出沙哑的声音,片刻后又低声叫唤:“哎呀好痛……”

    由于众多事情的堆积,宁毅最近几个月来都忙得天翻地覆,不过片刻之后见到外头回来的苏檀儿,他又将这个笑话复述了一遍,檀儿皱着眉头忍着笑批判了丈夫这种没正形的行为……

    ……

    成都以东,鱼蒲县外的小村庄。

    “羽刀”钱洛宁被人引导着穿过了黑暗的道路,进到房间里时,西瓜正坐在桌边皱眉计算着什么,手上正拿着炭笔写写画画。

    隐约的说话声从院落另一边的房间传过来。

    “……在小苍河,杀女真人的时候,我立了功!我立了功的!那时候我的团长是冯敏,弓山转移的时候,我们挡在后头,女真人带着那帮投降的狗贼几万人杀过来,杀得血流成河我也没有退!我身上中了十三刀,手没有了,我脚还每年痛。我是战斗英雄,宁先生说过的……你们、你们……”

    “所以从到这里开始,你就开始补偿自己,跟林光鹤搭伙,当土皇帝。最开始是你找的他还是他找的你?”

    “……我、我要见冯师长。”

    “我们来之前就见过冯敏,他拜托我们查清楚事实,如果是真的,他只恨当年不能亲手送你上路。说吧,林光鹤说是你的主意,你一开始看上了他家里的女人……”

    “他含血喷人——”

    吵嚷的声音扩大了一瞬间,随后又落下去。钱洛宁与西瓜的武艺既高,这些声响也避不过他们,西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可惜了的。钱师兄,你那边怎么样?”

    “这几个月,老牛头内部都很克制,对于只往北伸手,不碰华夏军,已经达成共识。对于天下局势,内部有讨论,认为大伙儿虽然从华夏军分裂出去,但很多依然是宁先生的弟子,天下兴亡,无人能置身事外的道理,大伙儿是认的,所以早一个月向这边递出书信,说华夏军若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不是作伪,不过宁先生的拒绝,让他们多少觉得有点丢人的,当然,中层大多觉得,这是宁先生的仁慈,并且心怀感激。”

    “你是哪一边的人,他们心里有计较了吧?”

    “我很愿意站在他们那边,不过陈善钧、李希铭他们,看起来更愿意将我当成与你之间的联系人。老牛头的革新正在进行,很多人都在积极响应。其实就算是我,也不太理解宁先生的决定,你看看这边……”

    钱洛宁摊了摊手,叹一口气。他是刘大彪所有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但悟性天赋原本最高,此时年近四旬,在武艺之上其实已隐隐赶超大师兄杜杀。对于西瓜的平等理念,旁人只是附和,他的理解也是最深。

    老牛头分裂之时,走出去的众人对于宁毅是有所眷恋的——他们原本打的也只是谏言的准备,谁知道后来搞成政变,再后来宁毅还放了他们一条路,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想不通。

    而相对于宁毅,这些年凡信奉平等理念者对于西瓜的感情或许更深,只是在这件事上,西瓜最终选择了相信和陪伴宁毅,钱洛宁便自愿自发地加入了对面的队伍,一来他本身有这样的想法,二来如宁毅所说,真到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或许也只有西瓜一系还能够救下一部分的幸存者。

    但就眼下的状况而言,成都平原的局势因为内外的动荡而变得复杂,华夏军一方的状况,乍看起来可能还不如老牛头一方的思想统一、蓄势待发来得令人振奋。

    听得钱洛宁叹息,西瓜从座位上起来,也叹了口气,她打开这土屋子后方的窗户,只见窗外的院落精致而古朴,显然费了极大的心思,一眼暖泉从院外进来,又从另一侧出去,一方小径延伸向后头的屋子。

    “屋子是茅屋土屋,但是看看这讲究的样子,人是小苍河的战斗英雄,但是从到了这边之后,联合刘光鹤开始敛财,人没读过书,但确实聪明,他跟刘光鹤合计了华夏军监察巡查上的问题,虚报田亩、做假账,附近村县漂亮姑娘玩了十多个,玩完以后把别人家中的子弟介绍到华夏军里去,人家还谢谢他……这一单还查得太晚了。”

    西瓜摇了摇头:“从老牛头的事情发生开始,立恒就已经在预计接下来的事态,武朝败得太快,天下局面必然急转直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而且在秋收之前,立恒就说了秋收会变成大问题,以前皇权不下县,各种事情都是这些地主大族做好交账,如今要变成由我们来掌控,前一两年他们看我们凶,还有些怕,到现在,第一波的反抗也已经开始了……”

    钱洛宁点点头:“所以,从五月的内部整风,顺势过度到六月的外部严打,就是在提前应对事态……师妹,你家那位真是算无遗策,但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奇怪他的做法。一来,要让这样的情况有所改变,你们跟这些大族迟早要打起来,他接受陈善钧的谏言,岂不更好?二来,如果不接受陈善钧的谏言,这样危急的时候,将他们抓起来关起来,大伙儿也肯定理解,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他要费多少力气做接下来的事情……”

    西瓜沉默了片刻:“立恒最近……也确实很累,你说的,我也说不清,但是立恒那边,他很确定,你们在中后期会遇上巨大的问题,而在我看来,他认为就算是失败,你们也具备很大的意义……所以早些天他都在叹气,说什么自己做的锅,哭着也要背起来,这几天听说嗓子坏了,不太能说话了。”

    如此说着,西瓜偏头笑了笑,似乎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丈夫而感到了无奈。钱洛宁蹙眉沉思,随后道:“宁先生他真的……这么有把握?”

    “怕了?”

    “按照这么多年宁先生算计的结果来说,谁能不重视他的想法?”

    “对华夏军内部,也是这样的说法,不过立恒他也不开心,说是好不容易去掉一点自己的影响,让大伙儿能稍微独立思考,结果又得把个人崇拜捡起来。但这也没办法,他都是为了保住老牛头那边的一点成果……你在那边的时候也得小心一点,一帆风顺固然都能嘻嘻哈哈,真到出事的时候,怕是会第一个找上你。”

    “嗯。”钱洛宁点头,“我这次过来,也是因为他们不太甘心被排除在对女真人的作战之外,毕竟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今在那边的人许多也参加过小苍河的大战,跟女真人有过血仇,希望共同作战的呼声很大,陈善钧还是希望我私下里来走走你的路子,要你这边给个答复。”

    西瓜摇头:“思想的事我跟立恒想法不同,打仗的事情我还是听他的,你们就三千多人,半数还搞行政,跑过来干什么,统一指挥也麻烦,该断就断吧。跟女真人开战可能会分两线,首先开战的是长沙,这边还有些时间,你劝陈善钧,安心发展先趁着武朝动荡吞掉点地方、扩大点人手是正题。”

    钱洛宁点了点头,两人朝着门外走去,院落之中监察队正将地窖里的金银器玩往外搬,两人的身影都匿在阴影里。

    “至于这场仗,你不用太担心。”西瓜的声音轻盈,偏了偏头,“达央那边已经开始动了。这次大战,我们会把宗翰留在这里。”

    月华如水,钱洛宁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五二零快乐。

    手头上有两段情节,三千多字,本来想把题目写成“十二点没更就不用等”,但想一想,今天十二点可能搞不定,因为刚刚码出的几段,情绪已经在下降。今天已经喝了两杯咖啡,不能再喝了。

    但我想,现在大家一定都在约,所以……祝大家约得快乐?

    领导今天在花店累成狗,回家煮完饭,目前一个人出去按摩了,我忙得焦头烂额,试图更新一章,看来也已经不可能实现。五月下旬已至,跟在我们后头大反派看来已经开始发力了,今天的票数差距一度缩短到八千,而我仍然……没有意外地断更了。

    没事,单章没断。

    今天剩下的一个小时,不想码了,待会开着摩摩车出去,过最后一个小时的五二零吧。其实看看时间,双双对对的狗男女们大概已经抱在一起,今天是看不到这个单章了,电脑或手机屏幕前的单身狗们或者在看书、或者在吃鸡、或者在搞基——其实这些也都是很幸福的状态,有一天我们会怀念它的。

    说起这些,我想起十多年前的高考,我已经决定不再念书,于是每一场考试都只呆了三十分钟才出来,考完后我去网吧玩了整整一天一夜,睡了一觉后,我走到学校边的小卖部,数了身上剩下的钱,买了一本速写本——以前我都舍不得买也买不起,但是考完了,妈妈给了一些钱——当时同班有一个妹子路过,说:“你买同学录啊?但是大家都已经走了啊。”我说:“是速写本,画画的。”那是高中散去时的情景,说不出的孤单。但我也很怀念。

    时间走向十点五十五,客厅里狗狗在叫了,如此幸福的一刻,大家不投个月票吗?

    感谢“黑旗军中无名小卒”打赏的三个盟主,感谢这个月所有书友的支持。

    拜票!

第八六四章 灰夜 白幡(中)

    九月,长江南岸的江宁城,被围成水泄不通的监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黄昏的光芒烧荡天际,天空下如同小山一般巍峨的城墙正显出坍圮而残破的迹象,从今年年初开始,到得如今,江宁已经经历了将近八个月时间的攻击,城墙上一处处的破口,一点点的扭曲,鲜血将城头淋成红色,而后又被火油烧黑,沙袋与滚木垒高了护城河,数不尽的尸体在城墙与女真军营之间的战场上横陈、腐烂。

    尸臭蔓延,乌鸦一阵阵地飞,不时朝地上降下来,城南、城东几处着重攻击的地点,数架投石器还在有气无力地将巨石抛过那延绵的尸堆。

    城头上,远看如顽石的武朝士兵还在坚守。

    越过城池外那一片尸地,守在攻城一线、二线的还是宗辅麾下的女真主力与部分在掠夺中尝到甜头而变得坚定的中原汉军。自这中坚营地朝外延伸,在夕阳的掩映下,各种各样简陋的军营密布在大地之上,朝着仿佛无远弗届的远方推过去。

    投降了女真,而后又被驱赶到江宁附近的武朝军队,如今多达百万之众。此时这些士兵被收走半数武器,正被分割于一个个相对封闭的营地当中,营地之间有空地间隔,女真骑兵偶尔巡逻,遇人即杀。

    每一天,宗辅都会选中几支部队,驱赶着他们登城作战,为了早破江宁,宗辅对入城部队悬出的奖励极高,但两个多月以来,所谓的奖励仍旧无人拿到,只是死伤的部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火焰噼噼啪啪地燃烧,在一个个破旧的帐篷间升起烟柱来,煮着粥的铁锅在火上架着,有火头军朝里面投入青灰的野菜,有衣衫褴褛的士兵走过去:“那菜能吃吗,成那样了!”

    “有吃你就念着好吧。”

    “把黑的丢掉啊。”

    “不能吃的老子已经扔了一次了,吃不死你!”

    “你娘……”

    瘦弱的士兵不好与强势的火头军争辩,双方鼓着眼睛看着,过得片刻,那士兵伸手擦了擦脸,愤懑地转身走,周围士兵神情木然的脸上此时才闪过一丝悲愤,灰头土脸的火头军眼睛红了。

    “要东西够吃我给你们吃这些猪潲啊,你们去拿粮来啊,这还没立冬呢,谷子刚收完……娘的……你们要不要把我煮了算了……”

    那火头军被烟熏了眼睛,说话之中有眼泪滑下来,将脸上粘的黑灰冲得一道一道的,一旁又有人劝说。

    “好了好了,你这胖子也没几两肉了……”

    这空地间的说话声中,那先前离开的士兵忽然又跑了回来,他神情愤懑,显然不能纾解,朝着火头军手中的野菜冲过去,有人挡住了他:“干什么!”

    “那黑了不能吃——”

    “操你娘你找事!”

    “弄死我啊!来啊!弄死我啊!”士兵眼中有泪流下来,拔开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才秋收啊,我家种了地的啊!都被那帮女真人拿走了,我们现在还得帮他们打仗,干什么!你们这帮孬种不敢说话!弄死我啊!去跟那帮女真人告密啊,迟早是死!那个黑了不能吃啊——”

    他哭喊之中,先前推着他的士兵本想用拳头打他,牙一咬,将他朝后方推开了。人群之中有人道:“……他疯了。”

    有人拉着他:“快走吧,滚远一点,你莫害了所有人啊……”

    “还能怎么样,你想造反啊……”

    声音有高有低,一时间嘈杂起来,那火头军咬着牙,伸手将本就不多的野菜又摘掉了些许,过不多时,先前的士兵被拉走,有人的声音响起来:“老子反正是要死了,这件事就到这里,要是谁去告密,我死也做了他!”

    不远处一顶破旧的帐篷后头,铁天鹰佝偻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随后转身离开。

    橘黄色的夕阳正从天空中投下来,看来混乱的营地、有气无力的士兵正在聚集、吃饭,他跟随着先前那挑事的士兵,转过一片片的人群。

    自六月间君武的部队突入江宁,无论是完颜宗辅还是各个势力的旁观者们,都在等待着这仿佛武朝最后光芒熄灭的一刻,七月里人海战术一波又一波地开始冲刷,宗辅将精兵杂混在攻城的降兵之中试图打开局面,江宁的城头也被几度被冲破,然而不久之后他们又被杀出来——甚至于在几次争夺中,据说那位武朝的太子都曾亲自上阵,指挥冲杀。

    到得八月中旬,人们对于这样的攻势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对于城内不过二十万军队的顽强抵抗,一部分的人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然而这一切,其实都无助于形势的改善。

    周雍的逃离毁灭性地打下了所有武朝人的心气,军队一批又一批地投降,逐渐形成巨大的雪崩趋势。部分将领是真降,还有部分将领,觉得自己是虚与委蛇,等待着机会徐徐图之,伺机反正,然而抵达江宁城下之后,他们的物资粮草皆被女真人控制起来,甚至连大部分的兵器都被解除,直到攻城时才发放劣质的物资。

    在这个阶段里,投降的命令更多的是将领的选择,士兵的心中仍然无法理解武朝已经开始死亡的事实,在攻向江宁的过程里,一些士兵还想着在战场上投诚,入江宁太子麾下帮忙杀敌。但迎接他们的,是城头士兵不忍的眼神与坚决的刀枪。

    在整个进攻的过程里,完颜宗辅早已给部分部队随机下达假意投降的命令。眼前的情况下,江宁城中的守军甚至连收留、隔离、分辨敌我的余地都没有,城外汉军多达百万,在居于劣势的情况下,若对方喊叫着我要反正就给予接纳,这些部队很快的就会变成江宁城中不可控制的火药库。

    人们很快便发现,城内二十余万的江宁守军,不接纳任何投诚者。被驱赶着上战场的汉军士气本就低迷,他们无法于城头士兵相抗衡,也没有投降的路走,一部分士兵激起最后的血性,冲向后方的女真营地,此后也只是遭遇了毫不出奇的后果。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投降汉军的军营也发生过几次哗变,女真人的骑队杀死了大量试图逃跑的人,哗变军营中的物资被周围参与镇压的汉军分走,而看管、配合不力的武朝降将被女真人拖出去斩首示众。于是到得**月间,虽然笼罩在军营上的气息愈发绝望,但反抗者已经越来越少,部分将领与士兵甚至都在期待着江宁城的早日崩溃。

    只要江宁城破,大伙儿就都不必在这生死两难的局面里煎熬了。

    十余年的时间过去,摇摇摆摆的这些人们,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走到了无法选择的绝路里。

    四月底,铁天鹰在对女真使者的那场刺杀中身负重伤,后来到得五月,临安城破,他虽然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却也是极为艰难的辗转奔逃,而后伤势又有加剧。待到八月间伤势痊愈,他偷偷地来到江宁附近,能够看到的,也只是这样的绝境了。

    天下间名义上仍支持武朝的势力仍然多,但无人敢冲向江宁,直面女真人的兵锋。江宁城内由背嵬军、镇海军、原镇江守军、江宁守军……等部队整编被形成的守军共二十余万,但即便在太子的顽强支撑下,几个月里,江宁城纵然在武朝降军每天每天的攻击下岿然不动,但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城内的状况到底到了怎样艰难的地步,铁天鹰也无法看得清楚。

    八月下旬,逃到海上的周雍传位君武的消息被人带上岸来,迅速传遍天下。这意味着在愿意相信的人眼中,江宁城中的那位太子,如今便是武朝的正统皇帝,但在江宁城外的降兵营地中,已经难以激起太多的涟漪。即便是皇帝,他也是身处磨盘般的绝地了。

    见到这样的局势,便连久历风雨的铁天鹰也不免泪下——若这样的决定早半年,如今的天下状况,恐怕都将截然不同。

    他考虑过冒险入江宁,与太子等人汇合;也考虑过混在士兵中伺机行刺完颜宗辅。此外还有诸多想法,但在不久之后,依靠多年的经验,他也在这样绝望的境地里,发现了一些格格不入的、仍在行动的人。

    九月初五,他跟随着那瘦弱士兵的背影一路前行,还未抵达对方上线的藏匿处,前方那人的脚步忽然缓了缓,目光朝北望去。

    北面视野的尽头,是那座仍在承受投石器攻击的、巍峨又残破的城墙,在夕阳照射的这一刻,有巨大的白幡在城头上缓缓落了下去,即便相隔数里之外,那一抹白色也在人们的眼中清晰可见。

    铁天鹰的心中闪过疑惑,这一刻他的脚步都变得有些无力起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太子遇难的消息第一时间反映在他的脑海中。

    私语之声如潮水般的在每一处军营中蔓延,但不久之后,随着女真人提高了对周君武的悬赏,人们知道了周雍死去的消息,于是建朔朝已经结束的认知也在人们的脑海里成型了。

    有些人不免潸然泪下。

    但那又怎么样呢?

    在这样的绝地里,纵然曾经的太子如何的顽强、如何英明……他的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啊……

    ****************

    嗡嗡的声音蔓延过江宁城外的大地,在江宁城中,也形成了浪潮。

    在天空五彩潮汐蔓延的这一刻,君武一身素缟,从房间里出来,同样白衣的沈如馨正在檐下等他,他望了望那夕阳,走向前殿:“你看这霞光,就像是武朝的现在啊……”

    “望……陛下珍重……”

    君武压着腰间的剑,他其实还没有多少身为君王的自觉,他的脸上有刚刚抹掉的眼泪,也有笑容:“夜晚要来了,但不管这夜晚再长,太阳也会再升起来的。”

    区别在于……谁看得到而已。

    他的眼神肃杀起来,心中的话,再没有继续说下去,周雍去世的消息,自昨夜传入城中,到得此时,有些决定已经做下,城内处处素缟,前殿那边,数百名将领身着麻衣、系白巾,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可能是武朝最后的帝王了,他的继位来得太迟,周围已无去路,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也越让人感受到悲壮的情绪。

    “诸位将士!”

    夕阳渐渐没去,火光熊熊燃烧,君武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让声音发出去。

    “今日已得知,我的父皇于七日前在海上,已经过世了,这意味着,武朝的建朔年……过去了。我自小听人说,武朝国祚两百余年、福泽延绵,但今日在此,诸位,我要说……不重要了——”

    他在升腾的火光中,拔出剑来。

    “今日,我与诸位守在这江宁城,我们的前方是女真人与投降女真的百万大军,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无路可去了!我的背后尚有这一城人,但我们的天下已经被女真人侵略和蹂躏了,我们的家人、亲人,死在他们原本的家中,死在逃难的路上,受尽屈辱,我们的前头,无路可去,我不是太子、也不是武朝的皇帝,诸位将士,在这里……我只是感到屈辱的男人,天下沦陷了,我无能为力,我恨不得死在这里——”

    他手中的长剑挥舞了一下,从黑夜中的天空朝下看,广场上只有点点的火光,之后,悲壮的守灵乐声响在城中,划过了一夜、一昼。

    消息在城内城外的军营中发酵。

    九月初七,晴。

    巨大的龙旗在白幡环绕的江宁城头升起来,一个时辰后,伴随着悲壮的号声,江宁打开了城门。这是坚守了两个多月之后,面对着百万大军的环绕,江宁城的第一次开门,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被惊动了,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太子准备突围。

    然而没有。

    浩浩荡荡的军队身披素缟,在此时已是武朝皇帝的君武带领下,扑向城西的完颜宗辅大营,镇海军自正面出,背嵬军从城南包抄,另有不同将领带领的军队,杀出不同的城门,迎向前方的百万大军。

    “在这里……我只是感到屈辱的男人,天下沦陷了,我无能为力,我恨不得死在这里——”

    “……我与诸位同死!”

    这一刻,破釜沉舟,哀兵必胜。经历两个多月的苦战,能够走上战场的江宁军队,只是十二万余人了,但没有人在这一刻后退——后退与投降的后果,在此前的两个月里,已经由城外的百万军队做了足够的演示,他们冲向滚滚的人群。

    “今日我等同死于此,身为汉人者,与我杀金狗、剐了完颜宗辅——”

    冲出城外的士兵与将领在厮杀中狂喊,不久之后,江宁城外,百万人被冲成倒卷的海潮……

嗯,今天没有。

    865章只有几百字,今天是出不来了。

    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看电影。

    所谓的疯狂是指几乎看完了可以找到的所有高评价的电影:先从豆瓣或者imbd排行榜上开始选,看到有喜欢的明星后开始按照明星的名字开始选,阿尔帕西诺、安东尼霍普金斯、加里奥德曼、让雷诺……等等等等。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我再也找不到感兴趣的电影……

    我之前时常在公众号或者微博又或者在书里推荐书或者电影,如公众章节中的《打发时间的精神食粮》,我之前的编辑,海星啊、长天啊、青山啊……常常对我很绝望:他居然在书里开始写影评。

    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在如此特殊的一个月里,我已经推过书了,我觉得我也该趁机推几部电影,几部我至今想起来仍旧充满乐趣,让我念念不忘的电影,当然,尽可能是相对小众的。

    阿尔帕西诺有两部——这位大佬成名太早了,经典无数,但老实说,类似于《教父》之类的,我其实都不太喜欢,相对于史诗一样的作品,我更喜欢一些在平静中显得浪漫的充满冲击力的东西,我喜欢克制的叙事,但在我看来电影珍贵的是冲击力爆发的一刻,所以他的作品里,我至今仍会重看的两部,一部是《魔鬼代言人》:这是他与基努里维斯合演的一部电影,前期并不出奇,然而到了到了影片最后的段落,阿尔帕西诺爆发性的一段演讲,简直具备压倒一切的表演张力,很多人崇拜阿尔帕西诺的演讲能力,推崇《闻香识女人》里的一段,但是在我眼中,他最具张力的演讲,一定是《魔鬼代言人》。

    第二部是阿尔帕西诺与另外两个老戏骨一起演出的《兄弟出头天》,出演这部电影的阿尔帕西诺已经七十二岁,他扮演一个在牢里被关了一辈子的黑帮成员,出狱了,他的兄弟接了任务来杀他,他们找到以前的一个朋友,三个老头子一晚上发生的故事,这部电影恐怕也极少被人推荐,但是我个人非常喜欢。

    既然提到基努里维斯,我只会重看他的一部电影,叫做《地狱神探》,这部电影可能很多人知道,它也是最何网文幻想气质的电影,我之前推荐的《多重入侵》,就是有着类似氛围的网文,干净利落,却又充满氛围的奇幻故事。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看爱情电影,有两部电影我一直念念不忘,一部是韩国的,叫做《爱,不是忍受》,一部是英国电影《相思成灾》,两部电影都有着结构丰满但又绝不拖沓的干净叙事,对我来说它们像是夏天午后的阳光,洒下树荫非常温暖——事实上我看过的爱情电影非常非常多,但乍然想起来的,也就这么两部,并且老实说,我都非常喜欢电影里的女主角。

    比较巧合的是,《爱,不是忍受》的女主角张真英和《相思成灾》的女主角布莱特妮·墨菲,都过世于2009年的下半年。

    近几年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喜剧片是《独裁者》,它从头到尾充满了各种无节操无节制的笑话,但它常常让我想起几乎在某方面点醒了我,给我作了写作启蒙的两本书,一本是桃次郎的《卡卡》,一本是九把刀的《都市恐怖病之阳具森林》——这些作品告诉我,你具体写下了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你将什么输送进了读者的脑子,才是写作的核心点,只有寓言才是写作中真正具备价值的东西。

    我一度将《独裁者》推荐给老婆。

    我们还认识不久的时候,我给她推荐了一系列电影,拿着移动硬盘装给她的,我不知道她看到这部充满黄色笑话和无节操隐喻的电影时是不是觉得我在调戏她,据说坐在她对面的同事看了之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这两年她在家里,却是重看了好几次,每次都笑得不行,多少让我找回了一点点推荐电影的自信。

    时间不多,暂时就推荐这些,然后……换个月票呗^_^

第八六五章 灰夜 白幡(下)

    晋地,起伏的山势与低谷一道接一道的蔓延,已经入夜,山岗的上方星斗漫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山岗上大石头的旁边,一簇篝火正在燃烧,扎在柴枝上的山鼠正被火焰烤出肉香来。

    一旁的小铁锅里,放了些鼠肉的肉汤也已经熟了,一大一小、相差极为悬殊的两道身影坐在火堆旁,小小的身影将一碗掰碎了的干硬馒头倒进汤锅里去。

    碎馒头过得片刻便发开了,小小的身影用小刀切开鼠肉,又将泡了馒头的肉汤倒了两碗,将大的一碗肉汤以及相对大的半边鼠肉端给了如弥勒般胖大的身影。

    “师父,吃饭了。”

    “嗯。”如山岳般的身影点了点头,接过汤碗,随后却将老鼠肉放到了孩子的身前,“老班人说,穷文富武,要习武艺,家境要富,不然使拳没有力气。你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但是……师父也要有力气啊,师父这么胖……”

    “师父离开的时候,吃了独食的。”

    “吃独食……”

    “我白日里偷偷离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吃了许多东西。这些事情,你不知道。”

    胖大的身影端起汤碗,一面说话,一面喝了一口,旁边的孩子明显感到了迷惑,他端着碗:“……师父骗我的吧?”

    “你觉得,师父便不会背着你吃东西?”

    “呃……”

    孩子虽然还不大,但久经风霜,一张脸上有许多被风割开的口子乃至于硬皮,此时也就显不出多少脸红来,胖大的身影拍了拍他的头。

    “这些时日以来,你虽然对敌之时有所进步,但平日里心肠还是太软了,前日你救下的那几个孩子,明显是骗你吃食,你还兴冲冲地给他们找吃的,后来要认你当头领,也不过想要靠你养着他们,后来你说要走,他们在私下里合计要偷你东西,要不是为师半夜过来,说不定他们就拿石头敲了你的脑壳……你太良善,终究是要吃亏的。”

    “……但是师父不是他们啊。”

    孩子低声咕哝了一句。

    “为师跟他们又有多少区别?平安,你看为师长的这么一身肥肉,莫非是吃土吃起来的不成?天下大乱,接下来更乱了,等到撑不住时,别说师徒,就是父子,也可能要把互相吃了,这一年来,各种事情,你都见过了,为师倒是不会吃你,但你从今往后啊,见到谁都不要天真,先把人心,都当成坏的看,不然要吃大亏。”

    “唔。”

    孩子拿汤碗堵住了自己的嘴,咕嘟咕嘟地吃着,他的脸上稍稍有些委屈,但过去的一两年在晋地的炼狱里走来,这样的委屈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吃完东西之后,师徒俩在山岗上绕着大石头一圈圈地走,一面走一面开始打拳,一开始还显得舒缓,热身完毕后拳架逐渐拉开,手上的拳势变得危险起来。那庞大的身影手如磨盘,脚法如犁,一探一走间身形犹如危险的涡旋,这中间溶入太极圆转的发力思路,又有胖大身影一生所悟,已是这天下最顶尖的功夫。

    后方的孩子在推行趋进间固然还没有这样的威势,但手中拳架犹如搅动大江之水,似慢实快、似缓实沉,举手投足间也是名师高徒的气象。内家功奠基,是要借助功法微调全身气血走向,十余岁前最为关键,而眼前孩子的奠基,实际上已经趋近完成,将来到得少年、青壮时期,一身武艺纵横天下,已没有太多的问题了。

    但名为林宗吾的胖大身影对于孩子的寄望,也并不仅仅是纵横天下而已,拳法套路打完之后又有实战,孩子拿着长刀扑向身体胖大的师父,在林宗吾的不断纠正和挑衅下,杀得越来越厉害。

    “为师教你这么久?就是这点武艺——”

    “想想四月里那江北三屠是如何折辱你的!杀了你要救的人,还要逼你吃屎!为师就在旁边,为师懒得帮忙——”

    “为师也不是好人!真到没吃的了,你也得被我拿来塞牙缝,出刀出刀出刀……这刀不错,你看,你冲着为师的脖子来……”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呼喝声中的过招逐渐生出火气来,名叫平安的孩子这一两年来也杀了不少人,有些是迫不得已,有些是蓄意去杀,一到出了真火,眼中也被通红的戾气所充斥,大喝着杀向眼前的师父,刀刀都递向对方要害。

    林宗吾哈哈大笑:“没错!生死相搏不须留手!想想你心中的火气!想想你见到的那些杂碎!为师早就跟你说过,为师的功夫由七情六欲推动,欲念越强,功夫便越厉害!来啊来啊,人皆污秽!人皆可杀!自当引明王业火焚尽世间,方得清净之土——”

    罡风呼啸,林宗吾与弟子之间相隔太远,即便平安再愤怒再厉害,自然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这对招完毕之后,孩子气喘吁吁,浑身几乎脱力,林宗吾让他坐下,又以摩尼教中《明王降世经》助他稳住心神。不一会儿,孩子盘腿而坐,入定休憩,林宗吾也在旁边,盘腿休憩起来。

    星斗照耀下夜色渐深,一条蛇悉悉索索地从旁边过来,被林宗吾无声无息地捏死了,放到一旁,待过了子夜,那巨大的身影蓦然间站起来,毫无声息地去向远方。

    王难陀骑着马走到约定的半山腰上,看见林宗吾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乱石林立的山岗上,也不见太多的动作,便如行云流水般下来了。

    “恭喜师兄,好久不见,武艺又有精进。”

    林宗吾的目光在王难陀身上扫了扫,随后只是一笑:“人老了,有老了的打法,精进谈不上了。不过最近教孩子,看他年幼力弱,设身处地想想,多少又有些心得感悟,师弟你不妨也去试试。”

    “我也老了,有些东西,再从头拾起的心思也有些淡,就这样吧。”王难陀长发半白,自那夜被林冲废了手臂差点刺死之后,他的武艺废了大半,也没有了多少再拿起来的心思。或许也是因为遭遇这天下大乱,感悟到人力有穷,反而心灰意冷起来。

    不过在明面上,随着林宗吾的心思放在传人身上后,晋地大光明教的表面事物,仍旧是由王难陀扛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两人便有碰面、互通有无。

    “武朝的事情,师兄都已经清楚了吧?”

    “是啊。”林宗吾点点头,一声叹息,“周雍逊位太迟了,江宁是死地,恐怕那位新君也要就此殉国,武朝没有了,女真人再以举国之兵发往西南,宁魔头那边的状况,也是独力难支。这武朝天下,终究是要全盘输光了。”

    他虽然叹息,但话语之中却还显得平静——有些事情真发生了,固然有些难以接受,但这些年来,众多的端倪早已摆在眼前,自放弃摩尼教,专心授徒之后,林宗吾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些时日的到来。

    天下沦亡,挣扎许久之后,所有人终究无力回天。

    “那宁魔头回应希尹的话,倒还是很硬气的。”

    “宁立恒……他回应所有人的话,都很硬气,哪怕再瞧不上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金殿弑君、一代人杰。可惜啊,武朝亡了。当年他在小苍河,对阵天下百万大军,最终还是得逃亡西南,苟延残喘,如今天下已定,女真人又不将汉人当人看,江南只是常备军队便有两百余万,再加上女真人的驱赶和搜刮,往西南填进去百万人、三百万人、五百万人……甚至一千万人,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说到这里,叹一口气:“你说,西南又哪里能撑得住?如今不是小苍河时期了,全天下打他一个,他躲也再无处躲了。”

    王难陀沉默了片刻,一声叹息:“……不过,最近姓楼的在发动信众,欲往盖州反击,她与我打过招呼,我才来找师兄你商议。”

    “降世玄女……”林宗吾点点头,“随她去吧,武朝快完了,女真人不知何时折返,到时候就是灭顶之灾。我看她也着急了……没有用的。师弟啊,我不懂军务政务,难为你了,此事不必顶着她,都由她去吧……”

    天下大乱,林宗吾几度出手,想要获得些什么,但终于功亏一篑,此时他心灰意冷,王难陀也完全看得出来。事实上,早年林宗吾欲联合楼舒婉的力量火中取栗,弄出个降世玄女来,不久之后大光明教中“降世玄女”一系与“明王”一系便呈现出分庭抗礼的迹象,到得此时,楼舒婉在教众之中有玄女之名,在民间亦有女相、贤相美誉,明王一系基本上都投到玄女的指挥下去了。

    在如今的晋地,林宗吾便是不允,楼舒婉要强来,顶着天下第一高手名头的这边除了强行刺杀一波外,恐怕也是毫无办法。而即便要刺杀楼舒婉,对方身边跟着的龙王史进,也绝不是林宗吾说杀就能杀的。

    师兄弟在山间走了片刻,王难陀道:“那位平安师侄,最近教得怎样了?”

    “有天分、有毅力,只是心性还差得许多,当今天下如此凶险,他信人信得过多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

    “是啊,慢慢会好的。”林宗吾笑了笑,“另外,他一直想要回去寻他父亲。”

    “刚救下他时,不是已回沃州寻过了?”

    “毕竟未曾找到,最近习了武艺,又想一路找回去。”

    “沃州那边一片大乱……”

    “所以也是好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不拦他,接下来随着他去。”林宗吾站在山腰上,吸了一口气,“你看现在,这星斗漫天,再过几年,怕是都要没有了,到时候……你我可能也不在了,会是新的天下,新的朝代……只有他会在新的乱世里活下来,活得漂漂亮亮的,至于在这天下大势前螳臂当车的,终究会被慢慢被大势碾碎……三百年光、三百年暗,武朝天下坐得太久,是这场乱世取而代之的时候了……”

    王难陀苦涩地说不出话来。

    林宗吾叹息。

    “昔有安史之乱、有五胡乱华……这场汉人乱世,或许才刚刚开始……”

    *****************

    同样的夜色,西北府州,风正不祥地吹过原野。

    火光偶尔亮起,有惨叫的声音与马嘶声响起来,夜空下,蒙古的军旗与马队正横扫大地。

    位于黄河北岸的石山梁上,易守难攻的府州城,此时正陷入斑斑点点的大火之中。

    这一晚,厮杀已经结束了,但屠杀未息。位于府州高处的折府广场上,折家西军嫡系将士血流成河,一颗颗的人头被筑成了京观,半身染血的折可求被绑在广场前的柱子上,在他的身边,折家家人、子弟的人头正一颗颗地散布在地上。

    有人正在夜风里哈哈大笑:“……折可求你也有今天!你背叛武朝,你背叛西北!想不到吧,今日你也尝到这味道了——”

    折家女眷悲凄的哭喊声还在不远处传来,冲着折可求哈哈大笑的是广场上的中年男人,他抓起地上的一颗人头,一脚往折可求的脸上踢去,折可求满口鲜血,一面低吼一面在柱子上挣扎,但当然无济于事。

    “……看看你小儿子的脑袋!好得很,哈哈——我儿子的脑袋也是被女真人这样砍掉的!你这个叛徒!畜生!王八蛋!如今武朝也要亡了!你逃不了!你折家逃不了!你看着我!你想杀我?想咬死我?我跟你的心情也一模一样!你个三姓家奴,老畜生——”

    这中年男人的狂吼在风里传出去,兴奋近乎癫狂。

    自靖平之耻后,种师道、种师中皆在抗金之途上死去,周雍继位而南迁,放弃中原,折家抗金的意志便一直都不算强烈。到得后来小苍河大战,女真人来势汹汹,伪齐也兴师数百万,折家便正式地降了金。

    待到西北一战打完,华夏军与西北种家的残余力量带着部分百姓离开西北,女真人迁怒下来,便将整个西北屠成了白地。

    女真人在西北折损两名开国大将,折家不敢触这个霉头,将力量收缩在原本的麟、府、丰三洲,只求自保,待到西北百姓死得差不多,又爆发尸瘟,连这三州都一道被波及进去,此后,剩余的西北百姓,就都归于折家旗下了。

    有人庆幸自己在那场浩劫中仍然活着,自然也有人心怀怨念——而在女真人、华夏军都已离开的如今,这怨念也就自然而然地归到折家身上了。

    西北几年生息,暗地里的反抗一直都有,而失去了武朝的正统名义,又在西北遭遇巨大惨剧的时候龟缩起来,一向勇烈的西北汉子们对于折家,实际上也没有那么信服。到得今年六月末,浩荡的骑兵自横山方向跃出,西军固然做出了抵抗,使得敌人只能在三州的城外晃荡,然而到得九月,终于有人联系上了外头的侵略者,配合着对方的攻势,一次发动,打开了府州城门。

    反抗势力为首者,便是眼前名为陈士群的中年汉子,他本是武朝放于西北的官员,家人在女真扫荡西北时被屠,后来折家投降,他所领导的反抗力量就如同诅咒一般,始终跟随着对方,挥之不去,到得此时,这诅咒也终于在折可求的眼前爆发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嗬嗬嗬嗬嗬……”

    折可求挣扎着,大声地吼喊着,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怒吼还是惨笑,两人还在狂呼对峙,陡然间,只听轰然的声响传来,随后是轰轰轰轰轰一共五声炮击。在这处广场的边缘,有人点燃了火炮,将炮弹往城中的民居方向轰过去。

    风急火烈,爆炸声中,只见在那广场边缘,征服者张开了手,在大笑中享受着这轰然的巨响。他的旗帜在夜色里飘荡,奇怪的蒙古语传出去。

    “有这样的武器都输,你们——统统该死!”

    蒙古,十三翼。

    ——札木合。

《》,七周年了。

    七年前,五月二十三的下午三点二十二,这本书正式上传,发了楔子《繁华过眼开一季》,七年后的今天,写到了蒙古人的正式出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几天朋友提醒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七年之痒,这次看起来真像是挺痒的,挠得也很厉害。

    我已经忘记开书那天下午的情景了,不管怎么想都勾不起丝毫印象来,如今回头看看,第一天我连发了四章,然后手头上就剩下一章存稿了——这个一章存稿我一直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一直幻想,这本书会写得很快。

    一个月以后,这本书上架了,第一个月我应该没怎么断更,当时的订阅真高,我记得我的《隐杀》和《异化》二十四小时订阅大概一千五左右,而《赘婿》的二十四小时是八千,不久后突破一万。那还是在七年前,不久之后我开始很正式地想,我是花五年时间赚够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还是保持饥饿感慢慢撑到五十岁。

    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很多读者可能不知道,这本书甚至给盟主禁过言,我记得那还是在写皇商事件的时候,当时还没几个盟主呢,一个盟主非常不喜欢,写了很多帖子说不该这样写或者该怎么怎么样,我回复过几千字的写作思路,对方仍旧不肯接受,后来自己说“你们给我禁言,不然我就要闹”,我忘了是我禁的还是谁禁的了,总之禁过言。啊,大金主跑掉了,大家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后来又有旷日持久的禁盗版事件,反反复复几度起伏,百度甚至亲自下场将贴吧链接跳转到盗贴吧里去。俱往矣,现在他们都灰灰了,只剩下一部分人偶尔在贴吧里还说几句酸话。

    不光是盟主,赘婿走到现在,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情节,都出现过抨击的言论,开局说格局小,抄诗说无新意,皇商说拖沓、杭州说沉闷,梁山说侮辱了英雄好汉,写儒家说肤浅,弑君说不现实……总之,这样那样的,也一路走到现在了,转折太多的文章是最不讨好的,因为你随时随地要考验读者的癖好和倾向,要重新验证大家的三观契合程度。但还是这样写,留下了熬到现在的大家。

    我有时候想,或许写完以后,不少以前放弃了的人,还会走回来看看——为了弄清楚作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谈了恋爱结了婚,写了整整七篇的生日随笔。

    总之,还是走到现在了。

    这个月到二十三号,第一次的,仍旧维持着月票第一。

    想跟七年前那个不修边幅、日夜颠倒、对未来迷惘纠结、战战兢兢的自己说:“这一路还是会纠结,但没后悔过。”

    想跟七年前的大家说:“这本书对得住你们,只有更新对不住啦。”那么诱惑的开头,都是骗你们入坑的。

    求个月票^_^

第八年的第一天——

    标题很有气势对不对?

    不负众望的,我又从一个新的角度更新了单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接下来的一两年,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事情的主体是:我不断地更新,而你们被逐渐地吓掉下巴,最后吧唧一声,下巴掉在脚背上,然后终于有一天,我写完了赘婿拉着老婆出门到处旅游,每天都打游戏吃好吃的然后在下过阵雨的午后坐在酒店的阳台上写下新书的存稿……

    我暂时只能想到这里了。

    呃,今天断更,由于昨天已经更新了,所以也不能叫断更。这个月已经更新了十二章,跟上个月持平了,接下来……我将打破今年的月度更新记录,真是开心。

    另一方面,我们即将突破起点的月票记录,上个月的月票数量是十七万二,我们目前还差五千票,大家知道吗,每次我自己看自己的榜单,我都在笑着说:一帮神经病。

    最后一星期了,这个月很漫长,等到这个月过去,书友们会兴奋地说起这个月的结果,几个月、几年,也会有朋友提起它来,只有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月的感觉。

    未来的几十年,会发生很多很多得事情,事情的主体是:我会一直写书,遇见一批又一批不同的书友,我会征服世界,得十次诺贝尔奖并且将我的书卖到半人马星系上去看着一批绿皮小矮子过来找我签名……

    而有一天我老了,会说起这个月的事情:啊,大家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一直写文还经常断更被人喷来喷去,直到有一年五月,一帮神经病一样的书友,搞了那样的一件事情……

    到那个时候,你的脑瓜子已经坏掉了,流着口水,渐渐记起这样的一件事情来,你热泪盈眶……

    这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昨天七周年,感谢猫头大盟打赏的百万盟——就是书友“ivanlin”,我家领导一度叫他猪头大盟,因为他头像是只猪,后来ivanlin解释说那是他家的猫,所以现在叫猫头大盟。

    我家领导最爱给人起外号,跟我谈恋爱的过程中大概给我起了两百多个。到了现在,由于家里的狗狗叫小熊,所以我只能叫大熊。

    未来的一星期,是《赘婿》第八年的第一个星期。

    为了这第一次的月票榜榜首,拜票!

第八六六章 红厉 铁流

    轰隆隆的炮声中,凶残的士兵穿行于城池之间,火焰与鲜血早已淹没了一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持续的挣扎与嘶吼中,原本就身负重伤的折可求终于耷拉着脑袋,不再动了,陈士群的哈哈大笑也逐渐变得嘶哑,回头望去时,一批蒙古人正将俘虏押上府州高处的城墙,然后成排地推将下去。

    整座城池也像是在这轰鸣与火焰中崩溃与沦陷了。

    几年的时间以来,在这一片地方与折可求及其麾下的西军斗争与周旋,附近的景色、生活的人,早已溶入心中,成为记忆的一部分了。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从今往后,这一切的一切,不复再有了。

    一如他那死去的妻女、家人。

    亦如这沦陷的中原、武朝。

    他此时亦已知道皇帝周雍逃跑,武朝终于崩溃的消息。有的时候,人们处于这天地剧变的浪潮之中,对于许许多多的变化,有不能置信的感觉,但到得此时,他看见这满城百姓被屠的景象,在迷惘之后,终于明白过来。

    天地剧变浩浩荡荡,这是无法抗拒的力量,区区的府州又何能幸免呢?

    在那风急火烈之中,名叫札木合的汗王朝着这边过来,笑声沉重而豪迈。陈士群眼中有泪,他朝着对方的身影,高举双手,跪了下去。

    在他的背后,家破人亡、族群早散,小小的西北已成白地,武朝万里江山正在一片血与火之中崩解,女真的畜生正肆虐天下。历史迁延从不回头,到这一刻,他只能顺应这变化,做出他作为汉人能做出的最后选择。

    ——将这天下,献给自草原而来的征服者。

    **************

    当名为陈士群的小人物在无人顾忌的西北一隅做出恐怖选择的同时。刚刚继位的武朝太子,正压上这延续两百余年的王朝的最后国运,在江宁做出令天下都为之震惊的绝地反击。

    九月初七的江宁城外,随着十余万守城军的杀出,人群的哗变犹如瘟疫一般,在纵横达数十里的辽阔地域间爆发开来。

    两个多月的围城,笼罩在百万降军头上的,是女真人毫不留情的冷酷与随时可能被调上战场送死的高压,而随着武朝越来越多地域的崩溃和投降,江宁的降军们造反无门、逃亡无路,只能在每日的煎熬中,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武朝的新皇帝继位了,却无法救他们于水火,但随着周雍去世的白幡垂落,初七这天决死的龙旗升起,这是最后机会的讯号,却也在每个人的心中闪过了。

    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是与江宁守军作战的机会。百万人的陈兵之地,广阔而辽远,若真要打起来,恐怕一天一夜,许多人也还在战场外围打转,然而随着战争讯号的出现,各种流言几乎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横扫了整个战场,之后随着“趁机逃跑”或是“跟他们拼了”的心思和煽动,化作无法控制的暴动,在战场上爆发。

    连武器配备都不全的士兵们冲出了围住他们的木墙,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奔突往不同的方向,不久之后便被浩浩荡荡的人潮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从江宁城杀出的士兵撵住了降军的边缘,呐喊着嘶吼着将他们往西边驱赶,百万的人群在这一天里更像是羊群,有的人失去了方向,有的人在仍有血气的将领呼喊下,不断西进。

    第一批靠近了女真军营的降军只是选择了逃亡,随后遭到了宗辅部队的无情镇压,但也在不久之后,君武与韩世忠率领的镇海军主力一波一波地冲了上来,宗辅气急败坏,据地而守,但到得中午过后,越来越多的武朝降军朝着女真大营的侧翼、后方,不要命地扑将过来。

    这是武朝士兵被鼓舞起来的最后血性,裹挟在海潮般的冲锋里,又在女真人的炮火中不断动摇和湮灭,而在战场的第一线,镇海军与女真的前锋部队不断冲突,在君武的鼓舞中,镇海军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将女真部队压得连连后退。

    在江宁城南,岳飞率领的背嵬军就如同一头饿狼,以近乎疯狂的攻势切碎了对女真相对忠诚的中原汉军部队,又以骑兵部队巨大的压力驱赶着武朝降军扑向完颜宗辅,至于这天下午未时三刻,背嵬军切开潮水般的锋线,将最为凌厉的攻击延伸至完颜宗辅的面前。

    至此,完颜宗辅的侧翼防线失守,十数万的女真军队终于成建制地朝着西面、南面撤去,战场之上漫天血腥,不知有多少汉人在这场大规模的战争中死去了……

    ……

    秋风飒飒,在江州城南,看到刚刚传来的大战讯息时,希尹握纸的手微微地颤了颤,他双唇紧抿,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在他的身侧,一车一车的粮草辎重正在入城,从南面驶来的运粮车队在士兵的看押下,近似无远弗届地延伸。

    过来请安的完颜青珏在身后等待,这位金国的小王爷在先前的大战中立有大功,摆脱了沾着裙带关系的纨绔子弟形象,如今也正要奔赴长沙方向,于周边游说和煽动各个势力投降、且向长沙发兵。

    希尹将情报上的讯息缓缓的念了出来。

    “……这场仗的最后,宗辅大军后撤四十余里,岳飞、韩世忠等人率领的军队一路追杀,至深夜方止,近三万人死伤、失踪……废物。”希尹缓缓地折起纸张,“对于江宁的战况,我早已警告过他,别不把投降的汉人当人看,迟早遭反噬。老三看似听话,实则愚蠢不堪,他将百万人拉到战场,还以为折辱了这帮汉人,什么要将江宁溶成铁水……若不干这种蠢事,江宁已经完了。”

    希尹的话语一字一顿,完颜青珏却知道师父已处于极大的愤怒之中,他斟酌片刻:“若是这样,那位武朝新君破了江宁危局,怕是又要成气象?师父要不要回去……帮帮那两位……”

    “成不了气象了。”希尹摇了摇头,“江南一带,投降的已相继表态,武朝颓势已成,恰如雪崩,有些地方就算想要投诚回去,江宁的那点军队,也难说守不守得住……”

    “可那百万武朝军队……”

    “土鸡瓦狗,先不说他们要回去人家敢不敢手下,秋收已毕,如今江南大部分军粮操之我手,那位新君守了江宁三月,还能不能养活人都是问题,这事不必担心,待宗辅宗弼重整旗鼓,江宁终究是守不住的。那位新君唯一的机会是离开江南,带着宗辅宗弼四处打转,若他想找块地方死守,下次不会再有这破釜沉舟的机会了。”希尹顿了顿,有两缕参差的白发飘在山风里,“让为师叹气的是,我女真战力消退,不复当年的事实终于被那帮败家子表露出来了,你看着吧,西南那位擅长宣传,十二万汉军破女真百万的事情,不久就要被人说起来了。”

    完颜青珏道:“但到得此时,相信这些许言论,也已无力回天,不过,师父……武朝汉军毫无士气可言,此次征西南,纵然也发数百万士兵过去,恐怕也难以对黑旗军造成多大影响。弟子心有忧虑……”

    “赶驴熬鹰,各用其法。”希尹摇了摇头,“为师早已说过宗辅之谬,岂会如他一般愚蠢。江南土地辽阔,武朝一亡,众人皆求自保,将来我大金居于北端,鞭长莫及,与其费大力气将他们逼死,不如让各方军阀割据,由得他们自己杀死自己。对于西南之战,我自会公平对待,赏罚分明,只要他们在战场上能起到一定作用,我不会吝于奖赏。你们啊,也莫要仗着自己是大金勋贵,眼高于顶,须知听话的狗比怨着你的狗,要好用得多。”

    完颜青珏行了一礼:“老师教诲,青珏铭记于心,无时或忘。”

    希尹摆摆手:“好了,去吧,这次过去长沙,万事还得小心,我听说华夏军的好几批人都已经朝那边过去了,你身份尊贵,行动之时,注意保护好自己。”

    “请师父放心,这几年来,对华夏军那边,青珏已无半点轻视自傲之心,此次前去,必不负君命……至于几批华夏军的人,青珏也已准备好会会他们了!”

    他口中说出这番话来,不久之后,在希尹的注视中告辞离去。他领着上千人的马队离开江州,踏上征程,不多时在群山的另一侧,又看见了银术可领大军转移的踪迹,在那群山起伏间,延绵的军队与战旗一路延伸,犹如汹涌铁流。

    这是女真人崛起道路上吞吐天下的豪气,完颜青珏远远地望着,心中豪迈不已,他知道,老的一辈慢慢的都将逝去,不久之后,守护这个国家的重任将要压倒他们的肩膀上,这一刻,他为自己仍旧能够看到的这豪迈的一幕感到自豪。

    汹涌的军队,往西面推进。

    ……

    成都以西,远隔数百里,是地势高拔延绵的青藏高原,如今,这里被称为吐蕃。

    吐蕃历史悠久,一贯以来,各放牧部族征战杀伐不息,自唐时开始,在松赞干布等数位君王的手中,有过短暂的大一统时期。但不久之后,复又陷入分裂,高原上各方诸侯割据厮杀、分分合合,至今未曾恢复唐朝后期的辉煌。

    位于吐蕃南端的达央是个中型部落——曾经自然也有过兴盛的时候——近百年来,逐渐的衰落下去。几十年前,一位追求刀道至境的男人一度游历高原,与达央部落当年的首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男人便是霸刀庄的庄主刘大彪。

    辖地拥有一大片露天铁矿的达央部落在此后与霸刀庄的来往密切,一度建立起了非常可靠的私货运贩途径。后来方腊起义,不少的兵器也是从吐蕃偷偷地运输过来,然而随着永乐朝起义的失败,霸刀庄的力量陷入低谷,在吐蕃的达央部落,也遭到附近数个部落的入侵,在几年的时间内,几乎被吞并除名。

    小苍河大战前夕,宁毅将霸刀庄的兵力千里调配至达央,稳定住局势。后来华夏军南撤,部分精锐被宁毅投入到达央,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达央珍贵的铁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封闭的环境下进一步的练兵。到得后来,陆续有两万余身体健壮、意志坚韧的士兵进入这片地方,他们首先击溃了附近的几个吐蕃部落,而后便在高原之上定居下来。

    在此前数年的时间里,达央部落遭受附近各方的攻击与征伐,族中青壮几乎已死伤殆尽,但高原之上民风剽悍,族中男子未曾死光之前,甚至无人提出投降的想法。华夏军过来之时,面对的达央部剩下大量的妇孺,高原上的族群为求存续,华夏军的年轻士兵也希望成家,双方因而结合。于是到得如今,华夏军的士兵取代了达央部落的大部分男性,逐渐的让双方融合在一起。

    数年的时间以来,华夏军的士兵们在高原上打磨着他们的体魄与意志,他们在原野上奔驰,在雪峰上巡行,一批批的士兵被要求在最严苛的环境下合作生存。用于打磨他们思想的是不断被提起的小苍河之战,是北地与中原汉人的惨剧,是女真人在天下肆虐带来的屈辱,也是和登三县杀出成都平原的荣耀。

    相对于和登三县对行政成员的大量培养,在这片高原上,这支由秦绍谦带领的黑旗军更为专注地淬炼着他们为战斗而生的一切,每一天都在将士兵们的身体和意志淬炼成最凶悍也最致命的钢铁。

    而在这其中,能够给他们带来慰籍的,其一是已经成家的士兵家中妻儿带来的温暖;其二是在达央华夏军广场上那高耸的、埋葬了千万英雄骨灰的小苍河大战纪念碑,每一天,那黑色的纪念碑都静静地无声地在俯视着所有人,提醒着他们那惨烈的过往与身负的使命。

    这一天,低沉的号角声在高原之上响起来了。

    士兵们从高高的雪峰上,从训练的原野上回来,含着眼泪拥抱家中的妻儿,他们在军营的广场开始聚集,在巨大的纪念碑前放下蕴含着当年记忆的某些物件:曾经死去弟兄的血衣、绷带、随身的甲片、残破的刀锋……

    这是他们所有人来到高原上时军队对他们的要求,每位士兵都带上一件东西,记住小苍河,记住曾经的血战。

    “……当有一天,你们放下这些东西,我们会走出这里,向那些敌人,讨还所有的血债。”

    许许多多的东西被陆续放下,苍鹰飞过高高的天空,天空下,一列列肃杀的方阵无声地成型了。他们挺拔的身形几乎完全一致,笔直如钢铁。

    秦绍谦走上了高台。

    “……女真人覆灭了武朝,将入成都……粘罕来了!”他的声音在高原之上远远地传开,在天空下回荡,不高的天空上,有云随着声音在聚集。但无人理会,人的声音正在大地上传开。

    “诸位!”声音回荡开来,“时辰……”

    “——到了!”

    那声音落下之后,高原上便是震动大地的轰然巨响,犹如冰冻千载的玉龙开始崩解。

    这一天,华夏第七军,开始跃出青藏高原。

    ……

    距离华夏军的驻地百余里,郭药师收到了达央异动的消息。

    周围宁寂无声,他走出帐篷,似乎高原上缺氧的环境让他感到压抑,辽阔的荒原一望无际,天上静悄悄的垂着低沉的沉闷的云。

    有战栗的情绪从尾椎开始,逐寸地蔓延了上去。

    他知道,一场与高原无关的巨大风暴,就要刮起来了……

已经更新了!求月票!破纪录啦!

    好了,这个月已经打破了年度的更新记录,**不**?

    咳咳,如果不方便太高调,大家也可以不评论上面这条的,低调,低调,我明白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天烟灰很鄙视我,认为我对于打破月票记录说得不够气势,咳咳,这里有气势地补充一下啊,上个月的十七万二千票,就是起点有史以来的月票最高点了。

    我刚刚看了看,还有两千票,我们就要打破网文月票的世界纪录!

    世界纪录啊!

    **不**?

    ……

    算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自己说得没什么气势,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本更了十三章的书将要打破起点有史以来的月票记录了,而且不关我的事——烟灰嫌我拖了他的后腿,书友管理为了不让我透露内部消息,月中就把我踢出了管理群,而且前几天我睡觉前往书友群看了一眼,看见有个朋友在说:虽然香蕉不是个好东西,但我们毕竟是因为这本书聚在一起……啧啧,相亲相爱的感觉……

    我大概算是有史以来存在感最弱的作者了。

    这种感觉,其实让我非常非常的享受,而且得意。

    各位,还有两千票,我们就要在这种众志成城的状态下,以真正独一无二的方式,打破有史以来起点月票榜的最高纪录了。

    多亏有你们。

    让我们干了它吧。

    那个……比较有气势的、大家都用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大圣!此去何为?

    ——干月票榜。

    ——若一去不回?

    ——那也要干了它!

    ——拜~~~~~~票!

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是新纪录

    新章还在斟酌,今天无更,先来打个招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概是今天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由书友“黑旗军中无名小卒”打赏的白银盟一百票,破掉了起点月票榜的最高纪录——这位大盟的名字在这一刻真是充满了象征意义——接下来,五月的每一天,我们都将创造新的记录。

    今天早上一直睡到了十一点,醒来看到信息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有些事情我们估计它会发生,我们看着它发生,真到发生了,真是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住在隔壁的大象一如往常地经过了我的窗户。

    确实没几个人想到过今天这一幕吧,有朋友跟我说起,月初的时候,有人在某个论坛上发帖,打赌说赘婿后继无力,这个月止步前三。还好我没看到这个帖子,否则得下注买他说得有道理。

    这个月到目前为止,我们有盟主总数226个,新增132个盟主,其中12个白银盟,我今天看到了等人发给我的群里众筹发月票红包的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一百多行,大概是这次参与进来的总数的四分之一,更多的是自己行动的独行侠们,如默默跑去刷月票包刷屏的“黑白8036”和猫头大盟“ivanlin”且不说了,像是“zzx老爷”这样的书友,开着医药公司的大佬,白天上班,晚上看榜单看到三点多,见有动静就砸月票包的,也真像是……奇怪的乐趣。

    还有不知道多少的书友,在我没能看到的地方默默地贡献自己的帮助……书友“忘记没有”也在书评区整理了一份发过月票包的书友名单,我不知道是不是全部,但我会永远保存这些名单,谢谢大家。

    有数不清的投来月票的书友,打赏了的书友……有一天凌晨两点“zzx老爷”发信息给我,不要只记得感谢盟主啊——这家伙是个性情中人,喝醉了酒就跑群里发红包,缠着找人聊天,大喊不要睡啊继续嗨!

    我有各种各样的书友,譬如群里有女装正太什么的……当然更多的我想放到这个月的总结里去说。

    另外昨天说被管理群的那帮瓜皮踢掉,有朋友来问怎么啦,没什么啊,他们怕我透露他们的作战计划呗,而且不想成为单章素材呗。都可以理解,但前两天他们跟我老婆说,要把我拉进去再踢一次爽一爽,因为有些家伙表示忘记截图了没爽到……神经病,算了,这帮傻瓜没救了。

    ——我今天就要把他们当成单章素材用两次!

    早几天没有统计飘红的打赏名单,今天继续统计,感谢书友“烟灰黯然跌落”“海魂衣””黑旗军中无名小卒“打赏的百万盟,感谢“俞家三少爷”“刀崽是破厂枪手”“bistouryz”每人打赏的两个盟主,感谢“入了香蕉的坑”“愚之子”打赏的盟主。其实该记录的还有很多很多,这里只能统一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本书的支持。

    我们已经破了起点的月票记录,接下来还有五天,各位朋友,不要松懈,后面很凶的,让我们一直赢到结尾。

    让我们一起创造这份有趣的谈资。

    拜票。

嗯,今天无更,求月票。

    无更的原因,绝不是因为我在微博上发了人体艺术的开车图……只是单纯的没写好而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天呢,破了月票记录以后,跑到本章说或者书评要求被删帖禁言的人又一度多了起来,原本在月中那个“气死他们”的章节后有所减少的。

    我顺手删了一些帖子,烟灰那家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书评区说“这节奏带的,下个月再刷一次!”,喂喂喂!我一个月单章写得这么生动,很难写的,题材就快写完了好吧,还有四天的单章不知道从哪里找话题呢!更新十三章了,单章写到现在,累死我了都。

    四月的时候,想法原本是这样:我更新一章,无更的时候就写单章,那么我多更一点,单章就可以少一点,群里那帮人说,你可以不更啊,就发三十一个单章好了,我想,到时候岂不变成了起点最大的笑柄,我得多更几章才行啊。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节奏带到这里了,既然拿到了月票第一,三十一个单章就变成很有趣的事情了,谢天谢地谢书友。

    我其实很不能理解那些要反复来表达自己看法的人,月初就说过为什么了,说过这么多遍了,就算不喜欢,也该明白这件事情不会变了啊,以更新而论,也已经很好了。这些人的思维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当然大部分是故意捣乱的,但也总有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人出现,我可以代入大部分人的脑子,捣乱的愚蠢的都可以,就是无法代入这些、在这个时候一本正经地来表达“你不要写单章了”意思的人,我写了二十七天了,重复这么多遍,这些人一次都没听懂过,凭什么觉得他说这句我就会听呢?

    虽然全部删帖禁言了,但我回头想想,还是会觉得这些人的脑子很奇怪。

    昨天是个有趣的日子,打破月票榜记录的同时,基友说梦者的《大圣传》在断更一年之后开始更新了,打了电话给他,这家伙之前漂泊北京游历上海,终于开始复更,可喜可贺。另外,在qq阅读平台上,我们这本书出现了第一个盟主,名字叫做“凉水”,他在那里留言“看来已经奠定胜局,真厉害”,留言看到了,谢谢。

    这里也感谢所有在其它平台上看这本书,支持了这本书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其它站的风气是什么,也许会有很多书疯狂地连更,但是起点的风格就是一个月更新十多章二十章的样子,非常节制,非常优质,除了单章偶尔会多一点,也请大家尽量理解和适应。

    感谢书友“毛毛的烦恼生活”打赏的掌门,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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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七章 新皇 冠冕

    荒凉的秋风在野地上吹起来,焚烧尸体的黑色烟柱升上天空,尸体的臭气四处蔓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战之后的江宁,笼在一片灰蒙蒙的死气里。

    城市之中的张灯结彩与敲锣打鼓,掩不住城外原野上的一片哀色。不久之前,百万的军队在这里冲突、流散,许许多多的人在火炮的轰鸣与厮杀中死去,幸存的士兵则有着各种不同的方向。

    有一部分的将领率麾下的士兵向着武朝的新君再次投诚。

    有一部分的将领或领头人带着身边的来自相同地方的兄弟,去往相对富庶却又偏僻的地方。

    有的士兵早已在这场大战中没了胆气,失去编制之后,拖着饥饿与疲惫的身体,孤身走上漫漫的归家路。

    人群的离散更像是乱世的象征,几天的时间里,蔓延在江宁城外数百里道路上、山地间的,都是溃散的逃兵。

    在被女真人圈养的过程中,士兵们早已没了生活的物资,又经过了江宁的一场血战,逃亡的士兵们既不能信任武朝,也惧怕着女真人,在路途之中,为求吃食的厮杀便迅速地发生了。

    带着执念的人们倒在了路上,身负绝艺的饥饿士兵在山丘间躲避与猎杀同族,部分想要迅速离开战区的士兵集团开始吞噬周围的散兵。这中间又不知发生了多少凄惨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大部分投诚新君的士兵们在一时之间也并未得到妥善的安置。围城数月,亦错过了秋收,江宁城中的粮食也快见底了,君武与岳飞等人以破釜沉舟的哀兵之志杀出来,实际上也已是绝望到极点的反击,到得此时,胜利的喜悦还未完全落在心底,新的问题已经迎头砸了过来。

    数量超过四十万甚至还在增加的原武朝士兵向着这边倒戈投诚,首先伸手要的,便是大量的粮草、军资、药物,但在短时间内,君武一方甚至连这么多人的住处都不可能凑齐。

    而经过建朔十一年九个月的鏖战,江宁城外尸体堆积,疫病其实已经在蔓延,就在先前人群聚集的营地里,女真人甚至几次三番地屠杀整个整个的伤兵营,然后纵火全部焚烧。经历了先前的战斗,随后的几天甚至尸体的收集和焚烧都是一个问题,江宁城内用于防疫的储备——如石灰等物资,在大战结束后的两三天时间里,就迅速见底。

    这些都还是小事。在真正严苛的现实层面,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被击败后逃往太平州的完颜宗辅大军。

    虽然在百万人的哗变与反扑中,遭到镇海、背嵬两支军队迎头痛击的女真大军一度受到惨重的损失,逃得狼狈不堪,但完颜宗辅未死,女真军队的核心并未被击垮。一旦宗辅、宗弼等人重整旗鼓杀过来,又不再以非人的高压政策对待武朝降军,再次被咬上的江宁城,恐怕将永远失去裹挟百万人搏命突围的机会。

    甚至于投诚过来的数十万军队,都将成为君武一方的严重负累——短时间内这批军人是难以产生任何战力的,甚至于将他们收入江宁城中都是一项冒险,这些人已经在城外被饿了两个月,又非江宁本地人,一旦入城又忍饥挨饿的情况下,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在城里内讧,把城池卖掉求一口吃食。

    黑烟不断、日升月落,几十万人在战场的残迹上运转不息,老旧的帐篷与棚屋结成的营地又建起来了,君武额上系着白巾,出入城内城外,数日之间都是短暂的歇息,在其麾下的各级官吏则更是忙碌不歇。

    大战胜利后的第一时间,往武朝各地游说的使者已经被派了出去,其后有各种救治、安抚、收编、发放……的事务,对城内的百姓要鼓舞甚至要庆祝,对于城外,每日里的粥饭、药物支出都是流水一般的账目。

    这场大战胜利的三天之后,已经开始将目光望向将来的幕僚们将各种看法汇总上来,君武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到得九月十一这天傍晚,沈如馨到城楼上给君武送饭,看见他正站在通红的夕阳里沉默远望。

    沈如馨上前请安,君武沉默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内官在城楼上搬了桌子,沈如馨摆上简单的吃食,君武坐在阳光里,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碗筷与桌上的几道小菜,目光愈发血红,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城内隐约有庆祝的锣声传来。

    沈如馨道:“陛下,毕竟是打了胜仗,您马上要继帝位定君号,怎么……”

    君武拿筷子的手挥了出去:“继位继位继位!哪有我这样的皇帝!我哪有脸当皇帝!”

    他的反应吓了沈如馨一跳,连忙起身捡起了筷子,小声道:“陛下,怎么了?”胜利的前两日,君武即便疲惫却也高兴,到得眼下,却终于像是被什么压垮了一般。

    “……我们要弃城而走。”君武沉默许久,方才放下饭碗,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城楼房间的门口,语气尽量的平静:“吃的不够了。”

    “……打败了女真人,一点都没有抢到吗?”沈如馨小声问。

    “几十万人杀过去,饿鬼一样,能抢的不是被分了,就是被女真人烧了……就算能留下宗辅的后勤,也没有太大用,城外四十多万人就是累赘。女真再来,我们那里都去不了。往西南是宗辅占了的太平州,往东,镇江已经是废墟了,往南也只会迎头撞上女真人,往北过长江,我们连船都不够……”

    君武道:“我们晚了三个月,武朝的威势已亡,江南一带投降的最多,就算能有忠心耿耿的,我们也不可能在这片地方久待。女真占了秋收之利,大势已成,岳将军他们也都说,我只能逃跑,决不能再被女真人围困,否则不论守任何地方,都只能等着女真人大势越涨越高……我豁出性命,打了胜仗,却只能跑。如馨,你知道我跑了以后,江宁百姓会如何吗?”

    他从门口走出去,高高的城楼望台,能够看见下方的城墙,也能够看见江宁城里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民居,经历了一年血战的城墙在夕阳下变得格外巍峨,站在城头的士兵衣甲已旧,却像是有着无比沧桑无比坚定的气息在。

    “我自幼便在江宁长大,为太子的十年,多数时间也都在江宁住着,我拼死守江宁,这里的百姓将我当成自己人看——他们有些人,信任我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孩子,所以过去几个月,城里再难他们也没说一句苦。我们破釜沉舟,打到这个程度了,然而我接下来……要在他们的眼前继位……然后跑掉?”

    他说到这里,目光凄然,沈如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无法对这些事情做出权衡,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也是无法抉择的噩梦:“真的……守不住吗?”

    “城内无粮,靠着吃人或许能守住一年半载,往日里说,吴乞买若死,或有一线生机,但仗打到这个程度,一旦围住江宁,即便吴乞买驾崩,他们也不会轻易回去的。”君武闭上眼睛,“……我只能尽量的搜集多的船,将人送过长江,各自逃命去……”

    他在这望台上站了一阵,夕阳流转,渐存一点残火。城池上下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城市的轮廓、城墙上的寒光铁衣、城池里一进一进古色古香的房舍、秦淮河上的流水与小桥,那些他从小生存的、当年的宁毅也曾怀着新奇目光看过的地方。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君武的声音从喉间发出,稍稍有些沙哑,“当年……老师在夏村跟他手下的兵说话,说,你们拼了一次命,打了一次胜仗,很难了,但别以为这样就能胜,你们要胜十次、胜百次,历尽百次千次的难,这些事情才会结束……初七那天,我以为我豁出去了就该结束了,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如馨啊,打胜了最艰难,接下来还会有百次千次的难在前头呢……我想得通的……”

    “但就算想得通……”他咬紧牙关,“……他们也实在太苦了。”

    君武想起镇江城外飞来的那支箭矢,射进肚子里的时候,他想“不过如此”,他以为再往前他不会害怕也不会再伤心了,但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越过一次的难关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百次千次的险阻,这个傍晚,恐怕是他第一次作为帝王留下了眼泪。

    这天夜里,他想起师父的存在,召来闻人不二,询问他寻找华夏军成员的进度——先前在江宁城外的降兵营里,负责在暗地里串联和煽动的人员是明确察觉到另一股势力的活动的,大战开启之时,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参与了对投降将领、士兵的策反工作。

    大战之后,君武便安排了人负责与对方进行联络,他原本想着此时自己已继位,很多事情与以前不一样,联络必然会顺利,但奇怪的是,过了这几日,尚未与师父手下的“竹记”成员联络上。

    到九月十三这天晚上,君武才在府邸之中见到了闻人不二引来的一名干瘦汉子,这人名叫江原,原本是华夏军在这边的中层成员。

    与对方的交谈之中,君武才知道,这次武朝的崩溃太快太急,为了在其中保护下一些人,竹记也已经豁出去暴露身份的风险在行动,尤其是在这次江宁大战之中,原本被宁毅派出来负责临安情况的带队人令智广已经去世,此时江宁方面的另一名负责任应候亦重伤昏迷,此时尚不知能不能醒来,其余的部分人员在陆续联络上之后,决定了与君武的见面。

    君武点着头,在对方看似简单的陈述中,他便能猜到这其中发生了多少事情。

    “……原本,宁先生在年初发出锄奸令,派出我们这些人来,是希望能够坚定武朝众人抗金的意志,但如今看来,我们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反而为完颜希尹等人所乘……”

    江原的说话中,君武摆了摆手:“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年初你们的出动,福禄老英雄的出动,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军中士气大振,并非虚言。只是成事须众志成城,坏事只要几只老鼠,武朝自己有失,怪不得你们。”

    “陛下通情达理,武朝之福。”那江原面无表情,拱手道谢。

    “……你们西南宁先生,早先也曾教过我许多东西,如今……我便要登基,许多事情可以聊一聊了,我方才已遣人去取药物过来,你们在这里不知有多少人,如果有其它需要帮忙的,尽可开口。我知道你们先前派了许多人出来,若需要吃的,我们还有些……”

    “……吃的还够。”江原拱手,眼睛颤了颤,“人已经不多了。”

    他这句话简短而残酷,君武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却见那原本面无表情的江原强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大部分人在五月末已去往长沙,预备作战,留在这边策应陛下行动的两队人……吃的还够。”

    君武点了点头,五月底武朝已见颓势,六月开始全线崩溃,之后陈凡奇袭长沙,华夏军已经做好与女真全面开战的准备。他约见华夏军的众人,原本心中存了些许希望,希望老师在这里留下了些许后手,或许自己不需要选择离开江宁,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但到得此时,君武的双拳紧紧按在膝盖上,将开口的心思压下了。

    心中的压抑反而解开了许多。

    这天下倾覆之际,谁还能有余裕呢?眼前的华夏军人、西南的老师,又有哪一个男人不是在绝地中走过来的?

    “我十五登基……但江宁已成死地,我会与岳将军他们一道,挡住女真人,尽量撤走城内所有民众,诸位帮忙太多,到时候……请尽量保重,若是可以,我会给你们安排车船离开,不要拒绝。”

    九月十五,君武在江宁城内登基为帝,定年号为“振兴”。

    新君继位,江宁城内人山人海,花灯如龙。君武坐着龙辇自他早已熟悉的街道上过去,看着路边不断欢呼的人群,伸手揪住了龙袍,阳光之下,他内心之中只觉悲恸,犹如刀绞……

    与此同时,长沙附近的大小城池间,第一轮的厮杀早已血流成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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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介绍:
一个受够了勾心斗角、生死打拼的金融界巨头回到了古代,进入一商贾之家最没地位的赘婿身体后的休闲故事。家国天下事,本已不欲去碰的他,却又如何能避得过了。
“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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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了这段万人簇拥路
逃不过墓碑下那孤独的长眠”——finale《命悬一线》
PS:赘(zhui第四声)婿,入赘累赘,非(ao第二声)婿。
PS2:本文属TVB休闲剧,而非央视正剧,一切看起来与历史有涉之处,都请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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