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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的香蕉     赘婿txt下载     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九章 两只小跟班(上)

    第一一九章两只小跟班(上)

    就在这个许多人都在关注着宁毅或者苏檀儿的夜晚,苏家的那个院子里,一切倒是显得平静温和。

    苏檀儿的房间里,棋子落下的声音响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婵儿与杏儿正在chuáng边下五子棋,苏檀儿躺在chuáng上看着,偶尔开口指点一番。杏儿难得赢婵儿一局,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开口抗议,这边若是说话声变得太大的时候,那边正在与娟儿商量些事情的宁毅往往会开口训斥一番:“没看见房间里有病人吗这么大吵大闹怎么休息啊”

    “说话最大声的是小姐呢。”杏儿说道,婵儿也点头:“对啊对啊。”苏檀儿便笑了起来:“我就喜欢热闹,你不许人下chuáng还不许人说话啊。”

    “一点病人的态度都没有,死不悔改……”

    “我病好了。”

    “好你妹啊好……”

    “你说哪个?”

    “嗯?什么?”

    “你说哪个妹妹啊,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然后那么多堂亲表亲,我数数,小梅、小琪、小洛……”苏檀儿掰着指头在chuáng上数,她最近蛮悠闲的,做些无聊的事情,宁毅没好气地笑出来,拿起一些本子扔在棋盘上。

    “婵儿、杏儿,你们和娟儿一起,把各地织机改造升级的流程给写出来,慢慢商量没关系,资金怎么调动,哪一块管哪一块,掌柜管事的是谁,都知道吧……干嘛看着我,就是让你们来做,随便想想,有个大概就成……”

    宁毅说着这些的时候,苏檀儿也在chuáng上张了张嘴:“相公,这件事……”

    “你有其它的事情。”宁毅拿起一些信件过去,扔到chuáng边,“既然真这么闲,帮我看看这些天送上来的东西吧。”

    苏檀儿一把将信件拿在了手中,仿佛是害怕被宁毅抢回去一般,随后笑起来,望望房间里的三个丫鬟:“但是……相公,织机的改造升级,这件事太大了……”

    “反正最后你得点头才行,管她们呢,她们一直跟着你,也许有更好的参考意见。”

    苏檀儿想想,终于还是点点头,随后望向手上的那些信件:“这些是……”

    “最近几天,江宁城内所有掌柜意见的统计,包括他们递上来的信件,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也问了婵儿娟儿她们,不过最了解的还是你,我想让你说说感觉,这些人的想法,谁对我不爽的,谁想要试探我的,谁无所谓的,谁不知所云的,他们的xìng格和为什么会这样。嗯,反正你也闲不下来,是吧。”

    苏檀儿笑了笑,随后正容打开了那些东西,片刻之后,开始思考、分析起来。

    最近几天的晚上房间里大抵都是这样,苏檀儿已经退了烧,除了确定苏伯庸会残废的那天情绪低落,但随后也还是振作起来。宁毅对她有限制,她也在尽量配合着,如今身体虚弱的她还得修养好一段时日,平日里婵儿或者娟儿留下来陪她,宁毅离开之后她便下chuáng到院子里走走、坐坐,或许很多生意上的事情还免不了去想,但真正高负荷的思考还是被减少了。

    当然宁毅许多时候也很不靠谱,譬如说晚上将要处理的事情随手扔给三个丫鬟去做,做完之后扔给苏檀儿看看,不过事实证明她们都做得不错,当然,将织机改造升级的计划弄给三人去处理这种事情仍旧会让她担心,但宁毅既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也就算了吧,反正最后自己还是会把关的。

    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过去,婵儿娟儿杏儿商量着各自的主意,偶尔宁毅跟苏檀儿也插句嘴,苏檀儿则更多的在思考着那些掌柜们的意图,与宁毅说着、分析着。这样的事情或许持续不了很久,做完之后还有时间闲聊什么的,到得宁毅回房,大家也开始准备休息,灯火泛黄的房檐下,小婵端着水盆往宁毅那边过去,笑语与交谈声。随后,院落逐渐转向宁静。

    清晨,江宁城在鸡鸣声中醒过来。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随后宁毅与婵儿上了马车,一块去往江宁城中的苏氏总店。接下来的事情倒也简单,早晨开个会,随后宁毅与婵儿一家家的店铺逛过去,小婵平日可爱,这时候担任起宁毅的助手来还是蛮认真的。没事就介绍旁边看到的东西,把布行里的事情一点点的说给宁毅听,大概是因为宁毅摆的那个把熏香草药当染sè原料的乌龙让她觉得很丢面子,那天下午她怨念地看了宁毅好久。

    怨念归怨念,大部分的事情,终究还是她帮忙宁毅挡过去的。跟一帮掌柜们开早会的时候,她便拿个小本子坐在旁边,一丝不苟的专业模样,偶尔针对某个想法发言,说这个跟小姐说的不太一样呢,宁毅则只是在旁边嗯嗯嗯地点头。

    这个早会开过之后,宁毅与小婵便随着马车在江宁城中兜一圈,上午其实没什么事情,随意地走走。江宁依旧显得繁荣,但士兵衙役来来去去,气氛相对严肃,偶尔也能看见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小婵坐在宁毅身边掀开帘子看,随后低头有些沉默,宁毅伸手揽着她肩膀的时候,她偏过头去,如小猫一般的用脸颊蹭蹭宁毅的手。

    “姑爷,你今天还是一个人去找那个贺大人吗?”

    “嗯。”

    “可是不安全啊。”

    “没事的。”

    “可是我担心……”她小声咕哝一句,这样的时候会让宁毅愈发觉得她像是一只小猫,忍不住mōmō她的头:“外面的情况没差到那种程度,不用这么担心的。不许不高兴,乖啦。”小婵便用力摇了摇头,片刻后看看宁毅的表情,却是笑了起来,低下头轻声说话。

    “其实呢,小婵是个丫鬟,在有些人家,这样子会被打的呢……呃,姑爷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小婵知道的,外面的情况也没那么坏,小婵也知道,可……可是对姑爷和小姐,小婵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嗯,忍不住的,所以,想让姑爷知道了就好了……”

    她握起小拳头,眼神认真地捶了捶心口的地方,随后脸红地低下头去,宁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待到马车到达最后一家店铺,小婵便恢复了正常,蹦蹦跳跳地下了车,在店中伙计的面前,总是很认真很专业的样子。

    中午时分,安排小婵与几人回去苏府,宁毅往贺方的府邸那边过去,这是预定好的第三天拜访,中途无意间与乌家的乌启豪在街上碰了一面,大家聊了一会儿,乌启豪大概问候一番苏檀儿的病情,之后才笑着离开。相对于薛家,乌家的两兄弟算是比较会做人的,大概也是因为平日里摩擦不多,快要抵达贺府的时候,宁毅陡然被人拦住了。

    那是两名青衣小帽,看起来如同许多大户人家家丁一般的矮个子,两人把宁毅给拦住,随后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其中一个行了个礼:“老师。”这是小王爷周君武,另一个倒是显得比较矜持,只是这身青衣小帽的打扮显得颇为有趣,自然是他的姐姐周佩了。

    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宁毅才有些疑huò:“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偷跑出来的?”

    “没有啊没有啊,穆叔叔他们都在旁边呢。”周君武连忙解释,宁毅往外面望去,只见几名同样改了装扮的人正朝这边望过来,暗暗戒备着,想来便是王府中的卫士。

    “其实呢,我和姐姐听说老师想要见那个贺方,一定是有办法一次就说服他,我们想要见识见识,所以就出来了。哦,对啦对啦,老师看我们这身打扮可以吗?我们就扮成随老师一块进去送礼的跟班,一定不说话不乱来绝不添乱嗯,我们还准备好了礼品,老师多了两个跟班,却没有拿多少东西就不好了,所以未免老师麻烦,我们先准备好了,很值钱的哦,有灵芝、进贡的果脯、白珍丝绒……我们都已经打听过了,那个贺方贺大人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就想看看老师如何说服那贺方的……”

    小君武一脸兴奋,挥手强调着他们绝不添乱,周佩则立在旁边不说话,她跟宁毅之间有芥蒂,但看还是想看的。对于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康贤昨晚分析了一番宁毅要做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宁毅几乎不可能直接用口才将那贺方说服,既然不是口才,那就肯定是其它的东西。姐弟俩后来合计一下,觉得肯定是yīn谋、把柄、威胁之类的事情。

    想一想,见到一个朝廷命官,抓人把柄、小辫子,威胁一番,甚至把事情办完了对方还不可能说话——肯定是这样的,宁毅又不是傻蛋。这么黑暗邪恶的事情,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刺jī,于是今天两姐弟便乔装打扮,守在了这里,准备跟宁毅交涉一番,进去长长见识。

    宁毅眼角跳了跳,听周君武把所有的话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时,他才摇了摇头。

    “添乱,你们不许跟着……”

    作废了一千多字,于是晚了点。

第一二〇章 两只小跟班(下)

    添乱,你们不许跟着一一一一一一……

    路边的小巷之中,宁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微微有些无奈,此时摇了摇头,不过眼前这两个小鬼”显然也不是摇头便可以打发的。

    “为什么啊?”,这次开口的却是周佩。

    “商业机密,可以乱说的吗?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没有你们想的那些东西。”

    “那……那老师想要怎么做?怎么才能说服那个贺方呢?”

    “没看见人家都不肯见我么?有什么说服不说服的。”

    “那……我们可以想办法让老师见到贺方的……”

    宁毅微微眯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孩子,周君武也笑着望过来,片刻之后,微微有些迷惑:“呃,不行吗?”,宇毅笑起来:“你们一叮,小王爷一个小郡主,蛮无聊的嘛,干嘛关心这些事情。”

    “没有啦没有啦,我们说起来是小王爷小郡主什么的,实际上就是败家子和纨绔子弟,很没用的。”周君武解释一番,扭头看看姐姐,随后又回过头来眨眨眼睛,觉得太过贬低自己”做出些许纠正,“呃”也不是没用,不是没用”就是、就是……父王也不管事的,等到将来我们也没事做。我和姐姐不想这样,我们想要做一番大事,所以想要跟老师学着怎么威胁人,呃,不是,是交涉、交涉”

    “可我没打算威胁人。”

    “啊?那老师怎么拿到皇商呢?”

    “这个就复杂了……”

    想到之中,一大两小彼此交涉着,过得一阵”似乎终于达成了什么协定”宁毅离开巷子,朝一名以前应该见过的王府卫士点了点头,随后两姐弟也走了出来”上到一辆马车上,远远地跟着。拐过这边道路的街角”附近的茶楼中,坐在二楼上窗户边的薛进等人将宁毅的身影收入眼帘,谈笑起来。

    宁毅这人所做之事本身不是重点,只是他这几天以苏家大房管事人的身份拜访贺方,俨然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终于还是引起了一些关注。傻子做傻事”凭着一股冲劲未必没有成功的例子。今天薛延有事便没有过来,薛进等人在茶楼上说说笑笑”猜测着宁毅今天能不能进去见到贺方,或看见到了之后能不能真做成一点什么。

    谁知这第三天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或者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意料之内了……

    ………………

    “哈”你说他……,放弃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夜晚”燕翠楼中”薛延薛进等人谈论着下午发生的趣事,薛进笑着摇了摇头:“原本呢,我还跟阿祥他们打赌”说今天是第三天,说不定贺方已经决定了会见他”所以我赌他能见到贺大人”但肯定做不了什么事”结果输了五两银子,谁也没料到,今天就呆了半个时辰,然后就走了,也没说明天会继续来”就这样放弃了……”

    一旁一名堂兄弟也笑着开了。:“最有趣的是,我们后来去打听了。贺大人已经知道这宁毅登门拜访的事情”虽然觉得他一个赘婿没什么话事权,但对方连续这么几天都过来”诚意可嘉,所以今早就知会了门房,如果他今天也像昨天一样,等一个时辰,走的时候仍不放弃,就让那门房带他进去,听听他会说些什么,谁知道……哈哈……”

    “书生便是书生。”薛延摇着头”“想要做些事情,一开始总是心比天高,其实什么都不懂,想法又多,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等人了,估计那苏檀儿此时也在家里为难呢。扶不起的阿斗,有才学,窝在家中写写诗,赏赏风月也就罢了。就好像那些诗人词人,忧国忧民,感叹怀才不遇比谁都厉害,可若真让他们去为国为民,不是没那个心”根本是没那个能力。呵,庸才就是庸才,纸上谈兵……”

    微微顿了顿,薛延又笑了出来:“不过苏家有此庸才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以后大家与这宁立恒,可得好好亲近亲近才是。对了,阿进,有机会的话,替我邀他一次,大家同为织造同行,生意归生意”交情还是要讲的。上次在这里”大家意气之争”我与阿霞也有些不是”到时候一块吃个饭,我亲自给他赔罪,哈哈哈哈……”,就在薛进薛延或者其他人议论着今天下午事情的时候,苏檀儿倒并未为此头疼,对这件事情的传出反应比较大的却是苏家的另外两房”据说苏仲堪在这个晚上拍了桌子,还差点摔了东西。

    “胡闹!他一介书生,什么都不懂,真一直坳下去,见到了那贺大人给人家留个耿直的印象也就罢了!这样算什么!以后贺大人怎么看我们苏家!他这……他这简直是在扯所有人的后腿!”,这段话从苏家二房传出来”整个晚上大宅中的人们都在说着,但当然,无论二房三房,都没有明确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往老太公那边抗议或者找苏檀儿聊天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因为眼下最大的一件事”便是苏檀儿真的想要拿下皇商,这对于二房三房来说,或者都算得上一件威胁。

    同样的夜里,就连听说了这件事的聂云竹与元锦儿都有些迷惑,今天下午宁毅带了一对姐弟过来吃东西,看起来倒是全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样子恐怕那时候宁毅也不知道那个贺大人已经准备要见他。

    “唉,云竹姐,我猜他今天晚上一定很不高兴。

    “应该……不会吧,立恒性情豁达“再豁达也会不高兴的啦”而且……”就差半个时辰,真的蛮可惜的,他怎么不坚持下去呢……”,“可能是,他觉得贺大人真的不想见他”又或者那对姐弟在外面等着”他赶着出去……”

    “那对姐弟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他在外面生的儿女?”,“胡说八道,立恒才二十岁出头,哪有这么大的儿女……”

    “也许他在入赘之前有个童养媳……”

    尽管处于善意,不过这边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太多。在眼下的江宁城,唯一抱持着不同猜测的,或许只在城市一侧的驸马府中。

    “他是故意的?”凉亭之中,康贤听着一对姐弟的叙述,微微愣了愣,这对姐弟回家吃完饭洗了澡,此时才过来,而在今天傍晚,康贤就已经听说了宁毅失去与贺方见面机会的消息”因为他没能坚持完第三天的最后半个时辰。

    佩点着头”小姑娘一身清爽的秋裙,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兴〗奋”俨然参与了某些厉害的事情当中,晚上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车上与弟弟猜了很多次了,“驸马爷爷”这宁立恒干嘛要这样啊?”

    “呵,我也想不通。”康贤想了一会儿,终于也是疑惑地摇子摇头,“他没跟你们说?”,“嗯,他不肯说。君武说可以帮他见到贺方”他也立刻就拒绝了”这人……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见那贺方。我倒是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贺方今天会见他的,所以干脆提拼了半个时辰走。”,“他不知道,不过今天是第三天了……”,康贤叹了口气,“立恒……,他大概是算准了三这个数字的。如果是一般人通常会坚持三天”贺方毕竟不是真的什么人都不见”他只是不与人谈皇商之事”若真的要见,还是可以的,毕竟苏家是织造大户。

    第一日未见,此后真要见”作出被他诚意打动的样子,大概都会等到三日或三日以后,他是故意做出半途而废的样子,因此选在了第三日,然后少半个时辰,呵,这家伙……”

    康贤摇头笑起来,但眼中仍旧疑惑:“可他这样做有何理由?给贺方留下这等印象,如何还能解决皇商之事?小佩君武,你们还跟他说了些什么?”,“我们做了个交换。”君武在旁边笑出来。

    “交换?”,“嗯,他不许我们进去也不许我们帮忙”我们觉得奇怪。问他到底能不能解决掉苏家的危机,因为姑爷爷你说他很厉害的。他大概怕我们添乱,最后还是说了他就是在解决,不过还有很长时间,商场上的事情说不准,所以没办法告诉我们到底在干嘛。我们就做了个交换”我们不添乱,但以后这一个月会常常过去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在苏家干嘛。他后来答应了哦,只要我跟姐姐不添乱就行,我们打算扮成布行的小伙计”要不然书童也行,我叫书童甲,姐姐叫书童乙,哎呀……,好吧,姐姐你当书童甲……”

    小君武一脸天真纯洁地滔滔不绝,随后脑袋上被姐姐锤了一下”连忙改口。对面康贤的目光已经眯了起来:“你们两个小鬼头,因为最近不让你们出去,整天让你们在府中读书,故意的吧?”,“哪有,我们想见识一下姑爷爷你赞不绝口的老师到底有多厉害嘛……”

    小男孩满脸的真诚,手底下拉了拉姐姐的衣服,一旁的周佩也连忙点头:“,是啊,驸马爷爷,如果知道他很厉害,我也能心甘情愿拜他为师啊。你也说了苏家这次遇上的事情很难应付,要是他这样不找人帮忙都能解决了,我和君武才承认他很厉害……,嗯,我们保证不添乱,不乱跑。”,“嗯嗯嗯嗯……”小男孩在旁边扮演啄米的小鸡。

    康贤眯着眼睛望了他们好久,方才没好气地笑出来:“好吧,术业有专攻,他若不能解决,那是应有之事,但若真解决了,这中间的的事情,你们倒也不妨见识一番。他既然应允此事,想来也不至于把你们教坏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记好了,出去之后,绝不许离开穆护卫等人的视线,我也会常常派人去看,只要出现一次,开城门之前,你们俩就都不许出门了。记住了?”

    颗脑袋,用力点头,随后姐弟俩对望一笑。终于自力了。

    ………………,苏家在江宁毕竟是织造的三大巨头之一。随后宁毅最初这几日里所做的这些事情,于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开始在江宁的织造业中的传开。此时的影响姑且不论,第二日的下午,宁毅去到了竹记,与聂云竹汇合,随后朝秦府的方向一路过去。这是为了兑现之前说好了的去找秦老道歉的约定。

    早些时日,云竹其实很期待这件事,宁毅带着她去到老人家的家中道歉,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象征性的意味,不过今天,她却并没有多少〖兴〗奋与激动的心情。因为昨晚与锦儿的谈话”此时的她心中有着其它的许多情绪。此时偶尔望望前行的宁毅,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考虑着一些宽心或者安慰的话语。

    不过,最后这些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一二一章 暗涌

    城门关闭之后,秦老最近一段时间也都是呆在家中,出门不多,偶尔会有诸如康贤等老朋友过来聚聚,倒也不可能如以往下棋那般频繁。今天宁毅与聂云竹过来,时间已是下午,迎在客厅里稍许交谈之后”宁毅与秦老在书房外的院子里走走聊聊,聂云竹则被芸娘以及秦夫人叫了过去,她们大抵都已经知道了云竹的事情,嘘寒问暖的,颇为亲切。

    先前让聂云竹认秦老为义父的打算只是由宁毅提起,秦老与聂云竹之间还未正式挑明,因此这时也是由宁毅说起这事比较好。

    因这事情出现的一些问题”宁毅自然不可能说与自己与聂云竹无关,当然,他也不会认为聂云竹有什么责任二事情难说对错”但既然发生了”处理掉,不给人添麻烦才是正道。好在秦老也是明白人,当宁毅将上次发生在燕翠楼的事情大概说出来”他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且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起这些。

    不过,沉吟半晌之后,他倒也没有立刻对此表现出态度来。

    “今年水患,上游灾情规模,已有数十年未遇了。江宁一带虽已闭城,但比往年倒还显得平静,立恒可知为何?”秦老顿了顿,“江州一地,虽然灾情严重,但此时收容组织无家可归的灾民已有二十余万”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可据说秩序井然,未有疫情发生,另河东道因黄河决堤而受灾的汾州、晋州等地,这边郎州、归州也都在妥善做后续安置,若在以往”此时恐怕疫情已起,难以控制了今年虽然也有疫情”却被一些秩序好的州县隔开,并未持续蔓延”

    秦老说起这个,宁毅点子点头,自从城门关闭之后,外面的信息难传进来,宁毅也不怎么关心,听他说了,才大概知道江宁以外的这些事情。

    “江州、汾州、晋州、郎州、归州等地”大多用了或是参考了立恒的那些方法虽看来简单,但效果甚好,我最近便在思考其中道理。但无论如何,数十万人因立恒而受惠。

    立恒今日过来,却只是与我谈些名誉小事……”

    秦老笑起来宁毅却也摇了摇头,笑道:“一码归一码,原本占点便宜,秦老你不拘小节,答应了是人情,不答应也是道理。有了人情之后若再得寸进尺便不好了秦老你可以不在意我却不能当成理所当然的,这才是做人的道理。此事倒也难说对错”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各种问题若再添麻烦就不好了。最主要的倒不是我过意不去,而是云竹觉得过意不去“……,秦老点了点头随后倒也并未说话,过得许久,两人在书房摆起棋盘,老人方才说道:“前些日子,听明公说起你与季频的那番谈话。立恒近日与明允可有见面?”

    宁毅摇了摇头:“最近事情蛮多的,不过他找了一对古灵精怪的姐弟过来找我拜师。呵,没见到也好,听陆兄说见面时说不定会骂我一的……,……

    “呵,是周雍家的那对姐弟了,可造之材,只是身份所限,将来真想要做些什么,恐怕也是不易。”秦老笑了笑,举起一颗棋子,随后顿了顿”“倒也是因为立恒此番说法,我曾与明允讨论数日,之后听说了苏府之事,明允说得复杂,立恒心中可有数了么?”

    “应该能解决吧。”

    宁毅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口回答,秦老看了看,随后终于将棋子落下:“如此便好。那李频既是你好友,我听明允说起,也颇有才华,他若上京,我倒可代为修书一封,为其引荐。”

    “如此我便替德新多谢了。”宁毅笑起来,“对了,那吏部侍郎傅英,以前不会是跟你一伙的吧。”

    “胡说八道的小子……”秦老笑骂,随后却也叹了口气,“那李频中选之时我已辞官,不过傅英确是我当年提拔上来,此人性子有些偏,但做事还是不错的。在某些事情上,党同伐异之举朝中也是常见”我倒也无法多管。听明允说李频当日策论正好与傅英欲行的加傣之策相左,言辞激烈了些”士子嘛,本是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章每年都有,谁知道傅英的反应也如此激烈,估计是被些政敌当面讽刺了,嘿,这种事……”

    从头到尾,秦嗣源并没有再提起宁毅那日与李频的说话,两人下了一盘棋”只是说些琐碎小事,当然也有外地的一些情况,宁毅与聂云竹告辞离开之时,天色已近傍晚。双方都没有再提对“义女”这件事的态度。

    “立恒已经说了吗?”回河边小楼的路上,聂云竹轻声问道。宁毅点了点头:“说了,不过人家没点头,也没摇头。”

    “嗯?”

    “呵,秦夫人她们对你挺好到吧。”

    “嗯,挺好的。”云竹笑着点头,“就是怕反过来牵累了她们。”

    “往后当成亲戚走走吧,不用刻意认些什么,过段时间,也就水到渠成了”都是些好人,当朋友什么的也成。”

    “…竹想想”点头,“芸姨娘让我明天陪她一块上街买东西”让我带上锦儿一起。”

    “挺好的。”

    将云竹送回了家,宁毅准备回头时,那边方才开口,将他叫住了。

    “立恒,苏家的事情……”云竹望着他”想了一会儿,方才找到词语,“一定可以做好的。”

    宁毅愣了愣,随后笑起来:“放心。”

    他一路回到家中,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

    之后”时间渐渐进入八月,这是严肃、纷乱,看来却又平稳如昔的一个月,除了一些真正有心、有头脑的操盘者,或许很少有人能看清楚这个月里江宁的织造业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那些涌动的暗流”到底有着怎样的轨迹。

    城门已闭,日子还得如常地过下去,看起来似乎每一天都与往昔并无二致工作的工作,生活的生活,青楼之中依旧夜夜笙歌,城市内外的灾[文字诺秋民则已经过得愈发窘迫,若非外面几个州使用了新的灾情调控方法为这边减轻了压力”恐怕如今这座城市的压抑感会更加严重,当然,即便严重”那也只是在普通平民的层面能感受到的东西。

    织造局的皇商事宜,将在八月下旬”第一次浮出水面,据说到时候会有一次织造业的集会,以庆贺这次赈灾得力的名义做一次庆祝,然后让有意的商户拿出布料来,献于皇室。决定已经做下”但消息只在私下流动”譬如说要庆祝赈灾得力,各位商户们肯定也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施舍了足够的粥饭、为官府分担了压力才行。

    以往接下皇商的几家商户自然不会放弃”而苏家、薛家、乌家对皇商表现出来的意向也带动了部分中型商户,将最近织造业的局面弄成了一片浑水。这其中”虽然苏伯庸瘫痪”苏檀儿卧病”但苏家表现出来的气势仍旧是最强的。而在七月底”苏伯庸的伤情稳定下来,公开之后,苏老太公的奔走和各种关系终于奏了效”那刺杀苏伯庸的凶犯陈二供认,的确是受了指使才来刺杀的苏伯庸,苏家害死他妻儿满门的事情”纯属栽赃。

    陈二背后到底是谁,无法查得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但坏的名誉被洗刷之后,无疑令得苏家拿下皇商的筹码又有了增加,大房的掌柜、管事们士气大振。二房三房则相对沉默”就算苏家被坐实逼死人全家,外地生意要受到影响也是有限,反倒是皇商首当其冲,如今老太公反倒在给皇商开路,莫非今后苏家真的要由苏檀儿来掌舵?

    情况纷乱之中,谁也看不清八月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二房三房看来平静”薛家、乌家以及其它一些商户也在以各自的方式竞争着皇商”谈生意,找关系”背后的阴谋、算计什么的,明面上一件都没有出现。在这期间,宁毅也如以苏家大房暂时的掌舵[文字诺秋人身份,开始溶入江宁织造的这个大家庭。

    他参与了一些应酬,当然也认识了一些人以往是书生身份”就不必参与这些事情,如今苏檀儿既然卧病在床,他也就有些必要的应酬需要参加。这期间最重要的大概要数七月底的那次织造行聚会”这是每月都会有一次的集会。因为在江宁,织造行也有它们自己的行会,行首便是如今身为江宁布业龙头的乌家。

    这期间,宁毅倒也见到了乌启隆乌启豪两兄弟的父亲乌承厚,作为行首”这也是一个看来谦和而有威信的中年人,也特地找宁毅谈了许久:“大家份属同行,虽是对手,也是良师益友,一向以来,哪家哪户若有货物一时不到位,旁人都会伸出援手”这便是交情。立恒贤侄才名我早已听闻,此次皇商之事,苏家胜算颇多。

    薛家的些许言辞,贤侄不必放到心里去……”

    他之所以说这些,大抵也是因为薛家与苏家早有嫌隙,据婵儿娟儿说,每次也都是乌家从中调停”这一次见到薛进与薛延的父亲薛盛”那边倒也是有些不冷不热的,倒是薛延对宁毅态度不错,特地找宁毅吃了顿饭”为上次的事情道了个歉。

    另外还有陈家的陈涤新、吕家的吕天海等等等等,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来”宁毅大概知道了江宁织造业的整个轮廓,而这些织造业的人,大概对他,也有了简单的认知。

    才学肯定是有的,第一才子嘛,但书生进到商行里来,明显也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参与的应酬不多,但说话有风度有气质,但也有改不掉[文字诺秋的书生气。苏家有难,这位入赘的男子明显想要帮把手,然而没有经验的事情就是没有经验,一个月下来,他其实一件事都没有做成。

    而事实上,于何方那边摆了个乌龙之后”他做了的事情,总共只有两件。

    第一件是他谈成了一笔生意,这原本便是一笔没什么悬念的生意,但既然是宁毅签了字,当然得套在他的头上。这事情没什么好谈的”但总算是一件事。而另一件”他在绞尽脑汁之后,对其中一家商铺做了一项改草。

    当时在众人眼中,宁毅似乎是很有自信的,他绞尽脑汁想了好些天,然后制定了一些规条,然后让其中一个店铺里的伙计先用。为此他将这帮伙计培训了三天,当顾客进店得时候说“欢迎光临”,然后规范了一些用词用语,加上了许多看来很专门的名词。不过这个改草也只进行了三天,因为他们把顾客吓跑了很多,因为让人觉得局促。

    于是”这项书生式的改萃就这样遭遇了失败,沦为江宁织造的一项笑谈”宁毅似乎也受到了打击,此后除了每天固定的巡视,就不再做多的动作了。

    这期间他也见到了贺方,当然,并没有就皇商的事情谈得太多”他也随着几个掌柜去揽生意,跟一些织造局的官员见面,不过倒也没有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以往有的人感到他不会这么简单的例如薛进”在二十余天过后也就失去了多的兴趣,因为很简单,一个书生进入商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在皇商的事情上,这家伙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或许根本是个幌子。而在这之后,无论是谁都没有放松警惕,因为苏家的这帮掌柜们,一直都在宁毅的表演之下不断运作,将皇商的呼声推到了最高。

    没有什么阴谋算计,这期间,苏家一直在以无比光明正大的阳谋方式推进着拿皇商的进程,薛家也好、乌家也好,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毫无办法。因为归根结底,苏家做了好几年的准备”他们却没有”底蕴一薄”至少表面上,就只能落在后头。

    而在这期间,周佩与周君武两姐弟,则常常来到苏家的布行之中等着宁毅过来,渐渐的也有了稍显古怪的相处方式……!~!

第一二二章 湍流

    第一二二章湍流

    中秋过后,气温渐降,前几日下了几场雨,这时才晴起来,清爽的风仿佛也给这座闭门近一月的城池带来了些许活力,白日里天朗气清,到入夜后星光也是清澄明净,棉云浮于天穹,一朵一朵的。

    这月余以来,城内城外饥民的状况,也已经被逼到极限上了。当然,据说往年还有比今年更让人为难的情况,弦已经被绷得紧紧的,但极限到底在哪里还是难说的紧。官府偶尔放粮,一些大户也帮忙施粥施饭,城内城外都有照应。每到这种义赈时,官兵也帮忙维持秩序,未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灾民中也结成了一些团伙帮派,打架抢粮的事情常有,官府与大户放完粮施完粥饭后便常有这类乱子出现,管也不好管。闭城之后死了一些人,饿死的其实在少数,因斗殴、抢夺而去世或是之后无钱就医渐渐被拖死的则占了大部分。但总的来说,据说比往年还是有减少。

    生活在这个时代,往年如何,早已听过不知多少遍,多数人有着恻隐之心,但眼下情况已经不错了,日子还是要过的。生意继续谈应酬继续赴,只是整座城池的气氛变得稍稍安静,前几日秋雨绵绵,寂静凝滞的感觉就更加严重。

    中秋诗会照常开了,仍与往日一般的热闹,只是诗词的内容与往年有些不同,从huā团锦簇描写各种盛景或者感怀风月的类型变为了由团圆夜感叹那些不团圆的事物,描写如今城内城外的灾民景象为主,李频、曹冠、柳青狄等人都有新作出现,也有些以前就有名气的诗人词人这次更有突破的。当然,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首《水调歌头》的作者并未参与进来,他因为参与家族商事而深陷其中,无暇他顾,有的人议论起他在商事上的笨拙,或嘲笑或感叹,倒也将“宁立恒”这个名字后的神秘感减少了许多。

    中秋过后,日子再度走回原本的轨迹,人们一日一日等待着水患的影响过去,城中诸多商户商铺也在这样的气氛下如常运作着。这天上午清爽的晨风吹过,大概是上午**点的时候,江宁城中一处苏氏布行仓库旁边的小房中,几个人正在忙碌着一些什么。这仓库房间也是与旁边的店铺连起来的,只是眼下的局势中,生意倒也不怎么好,名叫娟儿的丫鬟偶尔跑进来看看。

    在房间里忙碌的是宁毅与周佩、周君武姐弟,这对姐弟一身青衣小帽的伙计打扮,但皮肤白嫩,一看就知道是有点来头的小孩,他们两人也已经莫名其妙地跟了宁毅一个月,部分苏家人都适应了他们的存在,只以为是主家的孩子或是宁毅的弟子,因此带着四处转转。有时候宁毅让他们端茶倒水,有时候甚至让他们帮着搬些货物——当然不重。

    作为这对姐弟来说,这样的生活也蛮新奇的,前天的时候宁毅甚至给他们发了第一个月的薪俸,每人一两二钱银子,童工这个月的标准,随后对比了一下外面的物价,姐弟两拿着一两二钱银子大概没什么大用,不过接下来的时候,还是蛮新奇的。

    当然,将他们当童工使唤只是偶尔无聊,多数时候,宁毅还是尽着一个老师的责任,空闲下来时,与两人讲讲课,也给周佩讲了现代的算术课程,以相对随意的方式将加减乘除的课程与此事的筹算方法一一印证。最初的时候周佩对于那阿拉伯数字的代号不以为然,此时却已经常常问些这方面的问题了。

    三人之所以折腾今天的事情,是因为前几天去实验室的时候被两人一路跟着,于是也让他们参观了一番,大概说了一下物理的概念。宁毅主要是找到了几片可以用作凸透镜的琉璃片,准备弄个望远镜出来玩玩,当时兴之所至给两人显摆了一下聚焦、放大的原理,周佩比较不以为然,说这事很简单,谁都知道。由于望远镜还在做,于是宁毅准备做个很简单却未必谁都知道的事情来看看。

    方才敲敲打打地让人帮忙弄了个木盒子,此时拿些黑布做了个遮光的帐篷围起来,三人躲在里面点亮一根蜡烛,随后宁毅将蜡烛的这一边盖起来,由于盒子只盖了一半,光芒还在lù出来,宁毅拿了一张挖了孔,用竹框糊起来的厚宣纸放了下去,做了个简单的小孔成像的实验。

    娟儿站在门口望着这边的黑布帐篷,有些疑huò。不一会儿听得里面在说:“看,这边的光是倒过来的。”

    “呃……”

    “啊,老师,怎么会这样的”

    “肯定是变戏法。”

    “戏法也是有道理的。”

    里面叽叽喳喳一阵,娟儿靠过去时,宁毅已经从黑布中走了出来,对她笑了笑:“进去看看,不是很有趣,不过一般应该没看到过……”

    娟儿疑huò地进去,随后,看见那木盒子一侧显现出来的倒过来的蜡烛火焰。

    最近一个月来,宁毅都是如工人一般的每天上午开个早会,绕固定线路走一圈,随后自由发挥,看来勤勉,做的事情却不多。多数时候跟着他的是婵儿,有时候也有娟儿,几个丫鬟跟周佩周君武这对姐弟也已经认识了,懂礼貌的君武就常常叫她们婵儿姐娟儿姐。周佩比较矜持,但对于她们,对于宁毅,也已经有了熟人的态度。

    “有的人会说是奇巧yin技,所以暂时来说,也不必看得太重,不过有些事情会很有趣。譬如这两个镜片,它们在相隔这么远的距离里放着,于是就能让东西放大了……嗯,我已经让陈木匠帮忙凿个好的圆筒,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固定一下……”

    宁毅一贯喜欢用闲聊的方式讲课,这个上午,长长的竹筒被放在了窗台边的桌子上,小佩、君武以及进来的娟儿轮流朝里面看看,然后目瞪口呆。镜片暂时不能固定,宁毅只是找到了大概的焦距,将镜片用一圈圈的宣纸围起来放进竹筒里暂时看看而已,镜片没固定,很容易倒下去,因此这只小望远镜还没办法移动,当至少从效果看来,其实已经相当惊人了。

    “光通过小孔成倒影,其实可以说明光线是通过直线传播的。但在有些情况下,譬如将一根筷子放进水里,它就弯了,在这里,光会转弯。你要说看到了一个倒影就能做些什么,那很难,因为这个望远镜是很多不同的东西和原理结合起来的产物,一旦人们可以研究到这个程度,所有东西都弄清楚,那就不用像我这样慢慢去碰运气,你直接就知道你要做望远镜,得用什么样的镜片,这个凹凸面应该是什么样子……当你知道更多的原理,你们也会知道怎样去精确造出那些凹凸面来,怎么精确控制。”

    “不过,你们不用考虑怎么造这些,我想让你们知道的是……一种想事情的方法,因为、所以的结合,不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很多的工匠他们沿用了很多年的老办法,却不知道老办法是为什么有这样那样的效果,如果你们知道了原理,你们就可以造出更加透明的镜片,看得更远更清楚的望远镜。效率会以十倍、百倍增加。不论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样……”

    “周佩你喜欢的筹算也是这样,它更加清楚,从因为一家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它可以不断延伸出去,我们是人的世界,那是一个数字的世界。其实要计算光怎么折射,怎么放大,放大多少,都需要数字来辅助。数字的世界就是单纯的因为所以,清楚的逻辑关系……我不想你们将来变成匠人什么的,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弄清楚这种逻辑关系。这个应该会很有用。”

    “当然,筹算之中,也有一些比较极端的例子,想起来很有意思,譬如说……”

    做完实验之后,大概延伸出来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君武念念不忘地看着那边的小孔成像装置,偶尔摆弄着望远镜,周佩对于方才的实验也感到惊奇,不过这时却更加认真地听着话,娟儿听一会儿出去看看店铺里的情况,在没人的地方感叹一番:“姑爷好厉害啊……”

    再过得一阵,席君煜经过了这边,进来与宁毅聊了一会儿,君武和小佩就过去倒茶和搬座位,这也是两个孩子与宁毅的默契了。事实上除了听课,他们这一个月来,也在疑huò着宁毅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做。

    席君煜今天是路过这边,因为布行的聚会还有三日便要开,到时候各家各户的筹码也都要正式摆出来,因此来看看宁毅此时的状况。事实上如今各个掌柜都在忙碌奔走,席君煜今天上午也刚刚跟一个商铺的当家见了面,这时准备去赴另一场应酬。

    “虽然经过了这个月,如今看来我苏家的呼声最高,但商场尔虞我诈,各种事情不得不防。如今虽有韩大人支持我们,董大人也属意我苏家,但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出现。薛家、苏家于官场也都有颇厚的关系网,难说会不会临场翻盘。如果有什么后着,还得尽早安排才是。”

    席君煜在苏家属于少壮派,锐意进取,但为人也是清醒,听他说完,宁毅点了点头:“官场上的事情,老太公那边也已经尽了力了。席掌柜,我不是很清楚其中门道,以往可有类似的事情吗?”

    “布行这些年来,以往倒未有争得太过厉害的。当然,掩在明面下的算计,谁也说不准……呵,或许也是我多虑了,苏、薛、乌三家都是有底蕴的,这次既然到了这个程度,大概也不会再有太多的变化出现,这个时候他们若还能一下子翻盘,只手遮天,那以往,恐怕早就吞了我苏家了。”

    “大概不可能了。”宁毅笑了起来,“打开门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到时候我们将东西摆出来,就算他们sī下有什么动作,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我们的东西不好,我们若是小商户倒也罢了……呵,其实这次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一个行刺、一个栽赃,然后就夺皇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若非如此,这个月大概也没必要这样高调,总之,破釜沉舟,如果过得了,就有以后,过不了就什么都没得谈了,之前一点点抠出来的十五万两如今也一次xìng铺下去改进织机,就等着皇商,退路什么的,那就真是没有了……”

    席君煜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后也抬头笑起来:“只有三天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别担心,另外,劳烦姑爷也转告二小姐,无论如何,此次之事,已经做到最好了。”

    “尽人事,听天命。”宁毅点点头,“席掌柜最近也是辛苦了,有劳。”

    “分内之事。”此后又略略寒暄几句,席君煜邀请他一同去那边的应酬见见织造局的一位官员,宁毅随后还是摇头推掉了,他去了意义也不大。席君煜离开之后,周佩与周君武才皱着眉头说话。

    “为什么不去啊。”

    “说不定能说服那人呢……”

    宁毅收拾着东西,笑道:“我事情这么多,干嘛非得往那上面费心。”

    “可你根本没事。”周佩撇了撇嘴。

    “谁说我没事,待会要去吃饭,下午要到街上逛逛,顺便去陈木匠那里拿望远镜的外壳,顺便研究一下怎么固定比较好。呃,我还打算在外面漆一层漆,顺便去东市那边看看有什么新出的话本小说卖。哪件事不比应酬重要……”

    “应酬不好老师家里会出问题的啊。”

    “可他们不是应酬好了么,我去也没什么用,要拿皇商做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啊,你们两个也知道了,我们不用搞什么小动作,我们就跑跑关系,让所有人都mō着良心说话就行,不用那些织造局的大人多徇sī向着我们,我们也送了钱送了这样那样的东西,也不让他们难做,只要他们不昧着良心说话,我们就有把握拿到。”

    “如果他们为苏家昧着良心说话不是更好吗?这样就更加十拿九稳了。”

    “当然,那也不错啦……”

    “反正,我觉得老师你没尽力……”

    君武有些不爽,宁毅倒是笑了笑:“放心,放心,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本来也是件小事,不知道你们干嘛这么着急。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走吧,带你们吃午饭去……”

    他准备离开,周佩陡然过来拦在了他面前,笑着道:“呃,等等,只有三天了,可不可以让我们也看看那个布?”

    宁毅想了想,随后一偏头:“呵,好吧。”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旁边的柜子,随后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给两个孩子看着,小佩与君武围着mō了几下。

    “哇,真的比家里看到的要漂亮……”

    “这种颜sè的布以前没怎么看过啊。”

    “秘方嘛。”宁毅笑了笑,随后约法三章,“不过有一点先说好,你们两个家伙不许回家乱说,不许帮忙找人,不许想办法暗示织造局的几位大人什么的……当然你们现在也没那个影响力,不过我要公平。”

    “臭美,我们才不帮忙呢。”周佩笑着翻了个白眼。

    小君武在旁边点头:“如果拿不到皇商,肯定是那个什么董德成收钱了,收了很多钱。”

    “呵呵,走啦,吃饭去……娟儿,一块走了”

    中午时分,一行四人走出布行,随后同样扮成布行伙计或是路人的王府护卫也从四周跟了上来,阳光洒下,话语声叽叽喳喳地蔓延。

    “这就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吗……可是老师你确实什么都没做……娟儿姐,对吧?”

    “呃……姑爷有做很多事啊……”

    “你当然帮自家姑爷说话,可我和姐姐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也是啦,本来就不用做太多了,本来以为是大危机,可是一步步一步步的就到这个程度了。这叫阳谋吧,姐姐。”

    “不知道……”

    “为什么啊?”

    “那些人就做了一件事,然后什么yīn谋都没有了,不是很奇怪吗。”

    “是啊是啊,老师,姐姐说得有道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阳谋嘛,不怕yīn谋。”

    “对哦对哦,姐姐……啊……”

    “……吵死了。”

    距离织造局的集会还有三天,平静的中午过后,是bō澜不惊的下午,宁毅去到街上拿望远镜的外壳,然后买了些小工具准备更好地将镜片镶起来。时间过了傍晚、入夜,到夜深之时,一家家青楼酒肆门口也有了散去的人群,席君煜在街口与几名掌柜告了辞,也拒绝了乘一位掌柜的马车回家的邀请,今天天气好,他决定一人走走。

    沿着秦淮河一路前行,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河湾,他朝周围看了看,随后走向旁边的小码头,不一会儿,撑船的水声响起来,船夫撑着小舟朝水bō的深处划去,席君煜站在小船上,望着远处一团朦胧的光圈,目光安静。

    那是一艘看来并不热闹的小画舫,两艘船儿靠近时,席君煜举步走了上去,画舫中央的厅堂中看来一场宴席散去不久,灯光晦暗,一张张桌子上也颇有些残羹冷炙的感觉。正前方,一名男子坐在主人席上,端着一碗白饭,低头填着肚子,听见脚步声,他吃了一颗肉丸,仍旧低着头,一边用筷子往菜碗里夹菜一边说着话。

    “我方才还在想,是不是将人打发得太早,或许留下一位美人陪着,这饭吃起来会更香一点。还好席兄来得早,这倒也是一样了。”

    席君煜走向一边,顺手拿起一只碗,“我可不是什么美人。”

    “呵呵,不过……席兄总是会给我带来好消息。”

    那人笑着,抬起头来,灯光之中,眼前的这人,赫然便是乌家的大少爷,乌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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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煮酒

    第一二三章煮酒

    秦淮河上,由于熄了些灯笼,显得有些昏暗的xiao画舫中,席君煜朝周围看了看。乌启隆笑着从旁边拿了一只饭锅摆出来,他也就过去盛了饭,随后在旁边的桌前坐下,将一盘菜倒进碗里。

    “每次热闹以后都是这样,满桌的饭菜东倒西歪,就是不知道谁真的吃饱了。”摇曳的灯火中,乌启豪夹了一夹青菜扔进嘴里,嚓嚓作响。

    “至少饿不着。”席君煜淡淡地答了一句。

    “我每次都觉得饿……有一次我很羡慕那位宁立恒,前不久,大家吃饭,邀了他、廖掌柜、罗掌柜……”乌启隆想了想,“他一直在吃东西,他是真的在吃东西。”

    “不相干的人自然能吃饱。”

    “也是。”

    简单的对话之后,两人坐在那儿吃起饭菜来,虽然看来是些残羹冷炙,但的确都是经过了名厨jing心烹调的,此时吃起来,味道仍旧相当不错。咀嚼的声音响起在船舱里,水bō轻摇,过得好一阵子,乌启隆才放下了筷子,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

    “明天,后天,后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到摊牌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席兄,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吧?”

    “没有。”席君煜摇了摇头,“陈二供认刺杀乃是受人指使,摆在面前的危局已破,皇商没有了阻挠,所有人都很高兴,虽然不至于被冲昏头脑,但至少大家都看得清楚,拿下皇商,大房一切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往后,已经没有退路了。眼下……破釜沉舟,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顺着现在的势子往前走,真要变什么,没有可能了。”

    “这便是好消息。”乌启隆给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一口喝下,“我这边也已经准备清楚,多的不说,家父只是拜托了董大人在那晚安排一下顺序,呵呵,我乌家的织工一向超过苏家,占个先入为主的便宜就成,其余的,且jiao给诸位织造局大人了……”

    他说完这个,笑了笑,待到那边的席君煜吃完东西,放下碗筷,方才摇了摇头:“两天之后,苏檀儿基本已经没有接手苏家的可能,苏家内斗,那帮草包只会败光所有家业,那边已经没有前途了,真不来我乌家?”

    席君煜看他一眼:“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我相识多年,几年前我邀你来我乌家,你为苏檀儿而不肯,我理解。如今你为个已成他人fù的nv人,啧,你真行……”乌启隆一身叹息,随后看着席君煜的表情,又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他们尚未圆房,皇商归属决定之后,你当然也可以cao纵一些掌柜对付宁立恒,让他们永远没有圆房的机会,苏檀儿几年心血付诸一炬,肯定也要找个撒气的。可到头来,这真的很难,席君煜,苏家一垮,以苏檀儿的xìng子,一定还会咬牙扛起来,到时候你在背后帮忙,几年十几年以后,她承你的情,你们或许能在一起,可真的很难……”

    乌启隆顿了顿,这边,席君煜淡然开口:“而到时候,乌家已成皇商,时机已到,你可以往这天下第一的布行过去。而苏家,数十年积累方有如此规模,老太公一死,垮下去,几十年都再上不来了。大家不会再成对手,我对你,自然也已经没有威胁。”

    “我从未在乎这等威胁,只是可惜了。”乌启隆皱了皱眉,“江宁一地。我、我二弟、薛延、你,比不过苏檀儿,凭心而论,几年时间,她抓住一项就不放,一直推动至此,此为商场正道,她确实厉害,我等皆不如她。若论及商场,年轻一辈除苏檀儿,唯濮阳家濮阳逸,唐家唐煦能让我自愧不如。可她毕竟是个nv人,虽然将我放到她所处的位置我未必做得到她所做之事,可她也终究有局限,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乌启隆吸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从未有过要专men对付苏家的想法。若非逢此局势,我这里、薛家都盯上了皇商,苏檀儿既然做好了准备,那么该是她赚的,就是她赚的,没人跟她争抢。到了她想要出手的时候,偏偏大家都盯上了,只能说她命不逢时,既然进了局,尔虞我诈就是如此。可我从未想过要对付谁,不过是生意。我乌家早已是江宁第一布商,席兄,江宁不过是个池塘,你本可往海里去,莫非真要呆在这池塘里么?”

    席君煜笑了笑:“无非是做事而已,哪有那么多大道理。”

    “倒也是。”乌启隆笑着摇摇头,“我知你想法,人生在世不过是做些事,有了想做的便去做。可……不过是个nv人,有一天你走得更高一点的时候,也许会觉得这些事情很无聊。或者几年以后你发现这个nv人平平无奇,再也没了当初的那种感觉,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我十八岁成亲,三年后她去世了,我发誓绝不再碰其他nv人,可一年以后忽然有一天,我想起她的时候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我娶了两个xiao妾……nv人都一样。”

    “人都是这样。”乌启隆说着,“我辈男儿,要做便做些大事,nv人什么也做不了,而且她们都一样,手放开苏檀儿,你就会发现还有很多跟她一样的。你知道吗,许多nv子喜欢搔首long姿故作姿态,无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只要有一次,第二次我绝对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这都是xiao事,但在这些事情上送你一句话:直道相思了无益,你既无心我便休!”

    “今天废话很多。”

    “呵,我知你未必会听,但只要有可能,我却必须要说,因为还有三天,这事情就解决了,你就因为人家没有圆房,而打算在她身边缠上十年二十年?往前一步你就能看见海,一步就行,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你会截然不同。这次苏家之事,成了固然好,但皇商就算送给苏家,我也未曾放在心上,我乌家还是乌家。你更新我携手,格局绝不会只在江宁一地。”

    乌启隆笑了笑:“此事如何,终究还得你自己考虑。”

    越是会做事之人,意志越是坚定,席君煜不是不会想事情,要说服他肯定很难,但该开口的时候还是要开口。他说完这些,席君煜那边依然表情平淡,过了许久,方才说道。

    “最后两三天,勿要节外生枝了,苏檀儿不简单,未必没有后着,她为了岁布之事,从各地chou掉资金,已经准备了两年有余。此时数十万两的银子都已经砸下去,等到皇商揭晓,她所有期待都落了空,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谁也难讲。”

    “呵呵,席兄是说降价冲货?”乌启隆开心地笑起来,“我倒巴不得她这样做,坏了规矩,所有人一起来打她,苏家垮得更快。你们家老爷子不会让她这样做的,苏仲堪与苏云方也不会肯,她要是这样做,就是把整个苏家都拉下水发疯。”

    他摇摇头,声音因开心和自信而提高了些:“要说我如今提防的,苏檀儿、廖掌柜为了将苏家声势打到如此地步,皆已尽力了,苏愈是最厉害的人,当年一个人撑起苏家奠定江宁布行鼎足而三的位置。此后他出面或许勉强能力挽狂澜,可他老了,苏家撑不了多久。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如今他已经放开手,能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其余的,还有谁?莫非是临危受命,得众人瞩目,力挽狂澜的宁兄?”

    席君煜眯了眯眼睛,神sè惫懒,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听到这个名字。无能之辈,可偏偏就娶了苏檀儿,到此时苏家竟还把他推出来暂时掌局。一个无能之辈可偏偏就拿走了他原本可以有的东西:“少自大,人家是江宁第一才子,诗才横溢,你暗行龌龊之事,当心事后他口诛笔伐你。”

    “哈哈,有理,有理。”乌启隆拍着桌子笑起来,随后微微肃容,“此人倒也并非蠢人,观他气度风范,比之苏家众人,其实懂事得多,这些天来行事虽然笨拙,但算不得非常鲁莽,可见他还是有用心去想,用心去学的。只是苏家境况如此,他也难免心焦,若在平时出些xiao时,让他掌掌局倒也难有大错,可眼下……他一个书生面前是如此局势,对手都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人,他一个聪明点的入men汉能起到什么作用,此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能参与进来的,只能说……不逢时了。”

    “这次过后,想必他会明白很多。”席君煜想想这些时日以来宁毅的一些动作,这时淡淡地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往外走,“没有其它事情就行,谢谢款待了。”

    “大恩不言谢,你当涌泉以报才行。”乌启隆开了个玩笑,随后挥挥手,“想想我说的话,前面就是海,为了个池塘不值得,乌家的大men,随时向你敞开。哦,还有那句……直道相思了无益……”

    “你既无心我便休。”走出去的席君煜重复了一遍,背影消融在那船舷的黑暗中,“最好是不再有这样的见面了。”

    “此事已定,当不会再有变故了。”乌启隆回答一句,待到那朦胧的身影随着xiao船远去之时,他才叹了口气,拨开眼前的碗筷,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可惜了……”

    话语声喃喃低叹,无论如何,席君煜是他一直想要挖过来的人才,他以后要掌乌家,得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乌家现在拿皇商固然可喜,一些计划可以提前,锦上添花,但就算拿不到,乌家也还是乌家。他还年轻,以后开拓的机会多得是,唯有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他真心看重的是将来,而不是眼下的这些利益。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利益,当然也无所谓顺手拿了。他站在船舷边,想起苏家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慌luan,那jī进当中隐含的惶恐,号称当初一人之力将苏家带入江宁顶峰的那位苏老太公的焦急奔走,以及对面薛家幸灾乐祸的傻笑嘴脸,不由得又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可笑。

    江面上的光又暗了一些,xiaoxiao的画舫在bō澜中驶向前方。

    天亮了,再暗下去,这是八月二十四,再次天亮时,是二十五这天的早上。宁毅睡了个懒觉,于是错过了早会。这天晚上,便是由织造局举行的布行年度总会,盖因秋日乃收获季节,各个行当中,这样的总集会,每年也都会有一次的。

    明天的飞机去年会,接下来几天更新有可能不稳定,我会带着手提走,呃,尽量稳定,如果有问题,会提前通知^_^RO

第一二四章 启幕

    八月二十五,时间是下午,宁毅回到家的时候,整个苏家大宅感觉上也还是忙忙碌碌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会这么忙。天气很好,秋日的下午,暖风和煦”有的树叶变得金黄,还未落下,在风中微微摇曳着。穿过院落间的道路往小院那边过去时,看见两个家丁匆匆忙忙跑过,估计又是哪个总管在骂人”声音隐隐从侧面传来。

    大房这边这片区域相对安静一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住的人不多,将要抵达时,遇上两名偏房的表兄弟从那边过来,带了跟班,大概刚刚去见了苏檀儿”遇上宁毅又打了个招呼,寒暄几句”对于宁毅这么早就回来隐隐有着责备的语气,因为今晚皇商的成败就要揭晓,诸多掌柜如今都在外面忙着”至少今天这个时候,他该在外面坐镇一番才是。

    略略的寒暄过后大家告辞离开,宁毅一路回到小院,安安静静的,苏檀儿穿一身绿色长裙坐在院落〖中〗央的凉亭里,正仰起头往着旁边一棵梧桐树上的叶子,一侧的二楼上有人影闪动,大概是娟儿或者杏儿在整理些东西。看见宁毅的身影”苏檀儿回过头来露齿一笑:“相公回来了。”

    “真悠闲。”宁毅走到凉亭里坐下。

    “相公才集闲呢,早上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了。”宁毅笑着”“今天上午去得晚了,早会没赶上,然后一个上午看着他们瞎忙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在想,该准备的东西哪有这么多……咳,廖掌柜有时候过来跟我聊天他说”遇上这样的时候,我一般也很紧张,昨晚睡不下,喝了点酒”结果早上也差点醒不来……大概半个时辰后,罗掌柜也经过那边,过来跟我说他其实也很紧张……”

    宁毅淡淡地陈述,那边苏檀儿q已扑哧一声笑出来,待听到罗掌柜时笑容止不住,伸手扶着旁边的栏杆。宁毅摇摇头:“都是好人哪,知道我因为紧张而起不了床,这么忙了还过来安慰我一下,中午的时候还有席掌柜跟我说了上次你们做江州生意的时候有多紧张的情景……”,“相公早上明明是故意的。”

    “哪有,确实没起来,你看,这可是我工作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迟到。老实说,每次看见大家忙得一塌糊涂”我什么事都没有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今天大概是他们最忙的一天。”

    “相公不实诚。”苏檀儿含蓄地笑起来宁毅摇了摇头:“你看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我在外面忙了,咳,忙了一个上午,你倒是坐在院子里看风景这么悠闲谁勤奋谁偷懒一目了然了,你还说我不实诚……”,他在外面一个上午也是在发发呆到处乱逛中度过的不过此时说起来自然是毫不脸红,在这些事情上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苏檀儿笑了笑,随后低下头:“妾身其实在紧张呢……”,“有吗?”,“毕竟是好几年的心血,又出了那样的变故,前些日子真是觉得主心骨都没有了。现在,现在好多了,可紧张肯定还是会有的,就像相公说的,就今天晚上了。方才妾身在这里细想几年以来的事情,也曾预料过有这样决定局面的一天,或者成功了或者失败了,想过到时候妾身的心情”只是未曾想过会变成这样,”她微微赧然”“相公紧张不?”,“呃,紧张肯定也会有的”宁毅想想,点了点头,“适当的紧张有助于集中注意力。”

    苏檀儿望着他:“相公真是比谁都镇定了”话语之中,对于宁毅的这份镇定,似乎也有些许的嫉妒之意。

    “呵……”,“今天过后,相公想要做些什么呢?”,“今天晚上事情搞定,我当然回去教书”反正你的病也好了,休想让我再帮忙。我显然不是经商这块料”有目共睹。”宁毅笑着,“而且我当初入赘就是为了吃软饭”不用太费心”还可以过有钱人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多好,谁不许我跟谁急。”

    “反话。

    “真话。”

    “哼,所以,相公就是要接着吃檀儿的软饭?真打算这样?”

    “呵,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这样不改了,其实我觉得这事情很不错的”你看,我会教书,又会写诗,怎么说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声,我出去叫一声求包养,愿意的富婆还是蛮多的,带出去也有面子,怎么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宁毅说笑一阵,准备将自己当成商品推销出去,这玩笑在千年后大概算得上寻常,此时毕竟是超拼了一点,苏檀儿止不住笑,伸手遮住嘴,但也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相公不要脸……”,“你这句话伤了我的心,这笔生意可就难谈成了……”宁毅摇头叹息。

    “呃,那好吧。”苏檀儿勉强肃容,“反正妾身是,我是“富婆。”

    “嗯”妾身是富婆,所以”檀儿的软饭就给相公吃了……这笔生意妥了。”

    她拿出了生意拍板的气势来”宁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你刚才伤了我的心,生意得重新开价,富婆这么多,干嘛非得选你呢。”

    “呃”可是妾身,妾身是,妾身是跟相公成过亲的,妾身是……”苏檀儿板着脸准备自夸一番,大概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赧然地泄了气,低头笑道:“相公啊……”

    “算了,这事太搞了。”,宁毅笑着挥挥手,“今天过后,还是照旧吧,我真没打算干什么,觉得麻烦。”,“可妾身觉得对不起相公……”

    “嗯?”

    “妾身没想过要将相公当成赘婿来对待,原本就没想过这些”只是……,只是妾身性子好强,有想做的丰情,偏偏成了这个样子”成亲以来……额,总之妾身从没希望过相公觉得,觉得,妾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为难地组织着语言,随后终于露出一个有些赧然也有些无奈的神井,宁毅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苏檀儿看他一眼,确认他并非敷衍后才舒了一口气:“妾身也知道这样不好,不像个大家闺秀,不像那些,呵,富婆,可檀儿也只能这样子了……”

    “这才是称职的富婆”宁毅喃喃说了一句,苏檀儿倒是没听清楚”这年月富婆跟女强人自然是两种概念”后者几乎连概念都未曾真正成型。她想了一会儿。

    “其实妾身方才在这里想”还想起一件事,想要跟相公说的”

    “什么啊?”

    “妾身与相公成亲的时候”偷偷的跑掉了。那时候不是要给相公下马威什么的”而是因为妾身不知道该怎么办。檀儿,毕竟也是个女人……”她微微低了低头,“檀儿知道那样不对,可是檀儿不会向那时候的相公道歉,若是再有一次”虽然知道不对,但说不定还是会那样处理……”

    她抬起头来望望宁毅”宁毅点头:“因为那时不认识?”

    “嗯”那时檀儿不认识相公”相公也没认识檀儿呢……可檀儿现在想跟相公说,檀儿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说话之时颇有勇气,说完之后,还是低下了头”宁毅过了好久才笑出来:“这不还是道歉了么……”话音虽小,但苏檀儿听到了,还是有些脸红,恼羞成怒憋不住的样子,不过终于没有反驳什么。

    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杏儿抱着一些东西从楼上看下,看见两人也不打搅,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临近傍晚,婵儿娟儿也回来了,宁毅起身时,开口问道:“心里等张的话,晚上宴会,要一起去吗?,”

    苏檀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相公就想吃软饭,难得做些事情呢”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相公在主持,今天是最关键的日子,还是相公去主持吧,妾身就一边紧张一边在这里等着相公的好消息了。”

    “啧,没问题,看我今天发飙,把皇商的名额高调地拿回来!然后功成身退。”

    宁毅撑开双手在夕阳里伸了个懒腰,旁边,苏檀儿微嗔地瞪他一眼。皇商归属大幕将启,小小的院落安闲,融入这片温暖的夕阳里。

    ………………,夜幕降临时,小小的车队驶出了苏家的大宅。宁毅、苏仲堪、苏云方,加上大房、二房、三方的几名成员,主要的管事都在这车队之中,代表着苏家的,一共大概二十人不到,小婵跟随宁毅坐在一辆马车上,微微有些紧张”马车驶出不远,也有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汇入了宁毅马车的后方,上面坐着的是康王府的一些护卫,而打扮成小厮与丫鬟的周家姐弟,则一路小跑地跟上了马车,随后进到宁毅所在的车上,准备一同看看宁毅所主持的皇商事件的最终结果。

    不一会儿,位于秦淮河边名叫绿漪楼的酒楼进入眼帘,一架架的马车都过来,一个个的布行商户,薛家的、乌家的、陈家的、吕家的……以及一些制造局的官员”声势浩大。这类的事情在江宁常常都有,行人看上一眼,不再理会”然而正在寒暄、打着招呼的这些人们却都已径绷紧了心弦。

    今天晚上会发生的事情”对于江宁织造业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这其中的焦点,自然便是其中苏家、薛家、乌家对于皇商的争夺,从月前发生的那次刺杀事件,有心人都已经嗅出了这次事情中隐含的火药味”等待着在今天晚上看这场商战的分晓。

    宁毅掀开车帘,吸一口气,笑着走下去了。

    夜色之下,灯火如龙,在长街前后延烧开去。!~!

第一二五章 无题

    第一二五章无题

    “哈哈,谢老板。好久不见……”

    “陈老板,最近可好?”

    “今日宴会过后,一起去聚宝赌坊转转?”

    “近日手风不顺哪,何况今日之事……”

    “上次青州那笔货物之事,李兄仗义援手,感承高义……”

    “份属同行,本应守望相助……”

    灯火之中,喧嚣热闹的声音,绿漪楼上人声汇集,距离今晚这场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人群来往聚集,马车过来时,某位与织造行有关系的人就从上面下来。二楼之上,宁毅于苏家众人已经过来了一段时间,被安排入席的同时,也在一个个的应付着过来打招呼的商户,看好苏家的、不看好苏家的、有合作关系的、没合作关系的,总之都不会无视苏家。

    不过,相对于宁毅、苏仲堪、苏云方这几个苏家的主人,今晚或许是廖掌柜等几人受到的重视最多。也无怪他们如此,今晚的情况,旁人原本猜测要么是苏檀儿会出面,要不然恐怕苏家的老太公苏愈都会过来,若是这两人来,今晚苏家关于皇商的拍板人自然是他们,谁知道这爷孙俩谁都没有出现,于是真正关心皇商的一些干实事的人物,也就将注意力大抵放在了如今在实际层面上为苏家大房操盘掌舵的廖掌柜等人身上。

    至于苏仲堪于苏云方,这两人肯定插手不了有关皇商的事物。可如果今晚苏家皇商失败,那这两人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因此终究还有许多人在猜测着这些,再加上他们以往便算得上是江宁织造业的大亨级人物,此时的受到的重视当然不会少。而在一旁的宁毅,他如今虽然掌了苏家大房的拍板权,但不过是个象征,象征着苏家主家的位置并未被廖掌柜等人架空,不过真要决定些什么事情,那自然也不可能。

    因此,这时候会与廖掌柜等人打招呼聊天的,大抵都是些各家各户的实权级人物,关心着皇商的,或者是为其他的布商操盘的掌柜,便会过来寒暄一阵,有时候也有些之前便被走通了关系的制造局官员,说着笑着过来暗示今晚没有问题。

    至于苏仲堪苏云方身边,则大抵是一些商家的大佬,与他们地位相仿的人物,譬如一些中型布商的家主啊,甚至是如今布商的行首,乌家的家主乌承厚到来之时,首先也是与他们打些招呼,聊些布行上的事情。

    至于宁毅,则一直与各种各样的人寒暄,大家确认苏檀儿不会到场之后,对宁毅的态度也是非常热情,当然,谈的话题天南海北,与布行的事牵涉不多。无论如何,他今晚毕竟站在这个舞台的中央,家中力量比苏家差的往往不会愣头青的完全不给宁毅面子。若家庭状况差不多,有的人就都学会了不在意这些,薛家人与苏家人算是早到的,两边的泾渭相对分明,薛盛只与苏仲堪简单打了个招呼,未曾理会宁毅,薛延倒是过来笑着说了不少话,提起前几日遇上李频之类的,城门再开之后李频上京的送行宴一定要请他云云。

    薛延与李频算不上熟悉,也就是类似上次烟翠楼之类的事情才有些接触。但是宁毅开始管理大房之后,薛延请宁毅吃过两次饭,每次气氛都蛮不错的,薛延这人只要想做姿态,姿态还是能够到位,这时候也就将李频也当成了熟人,不一会儿乌家来了,乌承厚与两个儿子都分别过来与宁毅说了些话,乌启隆为着宁毅今早上迟到的事情还打趣了几句:“今日听罗掌柜提起此事,看起来立恒虽然一向淡然,但遇上今日这事,毕竟还是有些紧张哪,哈哈……”

    乌家作为布行行首,与各家各户的关系一向都比较不错,薛家与苏家关系紧张,他们也往往居中调停缓和一番,这段时间乌启隆、乌启豪两兄弟都与宁毅碰面不少,至少态度上说是熟友也无妨了,宁毅摇头笑笑,有些无奈:“原本想要一直到最后一天也坚持做好这些事情的,谁知今早居然晚起……呃,这事你们都知道了……不会又传开了吧……”

    “呵呵。”乌启隆放低声音,压抑住笑,“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啧……”宁毅愣了愣,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随后乌启豪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宁兄的事情不怕人知了,如今江宁谁都知道宁兄小事糊涂,大事可不含糊,今晚这皇商……咳,老实说,大家是对手,我可就不祝你什么了,哈哈……”乌启隆豁达地笑着,“不过,宁兄这边虽然厉害,我们乌家可也有杀手锏的哦,到时候无论成败,你我可都得心服口服才是。”

    两兄弟为人豁达,旁边的众人听了,也是大有好感,三人寒暄几句,两兄弟转身厉害,宁毅笑着望望他们的背影,随后开始转而应付其他的一些“熟人”。

    时间快要到的时候,诸人陆陆续续地落了座。绿漪楼二楼的空间宽敞,这次有资格过来的商户基本都有专属安排的坐席。苏家的众人便是一个大圆桌,而其余的商家,也都各自分配了一张圆桌坐下,有几个商户来人不多,但也不会安排拼桌,因为这次的宴会,其实还得决定有关皇商的归属问题,各家各户就都得有自己的位置才行。

    苏家、薛家、乌家,分别位于会场的三端,此时会场稍稍平静,有的人还在陆续到来,织造局的官员则过来分别打招呼,叮嘱一些话语。

    皇商的标单,其实并非是按照一般公平投标的方式来让人竞争的。这主要是因为往年皇商的特殊xìng。岁布的问题让大家避之则吉,如果开个公开投标,结果没人来,那就显然很没面子,数十年来的变化下,皇商的任务,后来其实是以“敬献”的形式来决定的,就好像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献给皇室,皇室就会顺势给你些特权,当然,表面上不会这样做。

    真正送入皇宫的布匹会比较赚钱,这个皇家如果要,其实根本不分时辰,献上去也是不分时辰的。但每年这个时候,织造局都得安排和分配好岁布的份额,若几个固定承接皇商的商户抱怨太多,他们往往也会匀出一些出来,指派例如苏家、乌家、薛家:这里有批任务,你们得帮忙分一分。没人敢不给面子,不给面子以后就一定穿小鞋,当然织造局这边也不至于太过分,总是会有些分寸。

    于是以往几十年织造局回忆的模式多半都是这样:各家各户有些什么好布,轮流出来炫耀一下,供大家品评,顺便也算自己的成绩,献于皇室。暗地里虽然早已决定了每家每户岁布的负担份额,但表面上还是很漂亮,如同一个成绩交流与好布的鉴赏会。今年在表面上还是这样,但内里其实已经大不相同了。

    大家对此,其实也都心知肚明。

    旁人窃窃sī语,注意着苏、薛、乌三家的情况,廖掌柜等人,其实也在从其他人的口径中的打听着风向。落座之时,他对宁毅低声笑道:“看今日气氛,皇商当无问题,这月余以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多数人皆看好我苏家……”

    他顿了顿,随后叹道:“终是二小姐的先见,几年前就已在着手。我在往日虽隐隐有所察觉,但并不清楚这事情发展,大老爷出事之时,还真以为苏家要载个大跟头了……不过小小手段终究比不过真正的厚积薄发,有那布料在手,也算是真正的有底气,这一个月的事情,才算得上事所谓阳谋了。”

    宁毅微微努了努嘴,环顾四周:“真的没问题么?”

    “问题不大。”廖掌柜也朝周围望了望:“吕家最近有一款新布,好是好,可惜不太适合皇家的要求,名叫熏茶丝的,我已经见过。薛家以往有一款招牌紫浣布,一直受大户喜爱,要价比较高,但最近应该没什么新的东西出来。乌家随是织造第一,实力雄厚,不过他们最突出的是织工,有骆神针在他们家中,布匹织工方面,总是要胜旁人一筹,但在我苏家这金曦锦前,织工便算好一些,意义恐怕也是不大了……”

    为着苏家的皇商之时,廖掌柜等人功课做得很多,这时候侃侃而谈,随后微微皱眉:“不过,刺杀大爷的真正幕后主谋还未找出来,这人若真是由薛家主使,就怕他们还会有后着……”

    廖掌柜朝薛家那边望了一眼,随后摇头笑笑,安慰宁毅:“可能xìng不高,而且……人事已尽,如今这事既已发展至此,便安心看着吧……”

    宁毅点点头,不再说话,随后回头示意婵儿将带着的一只锦盒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又过得片刻,有一名官员过来与廖掌柜说了话,廖掌柜笑了起来,朝宁毅这边偏了偏头:“董大人他们已经来了,这次我苏府声势最隆,董大人要这次宴会好看,安排我苏家压轴。”

    “压轴很好?”

    “往年皆是最好的布匹压轴,有几款如今也在持续供应皇家……”

    话语之中,廖掌柜其实也微微有些紧张,笑着将这事告诉了宁毅,随后又朝周围的几名掌柜传开去。

    “压轴……”宁毅喃喃念叨了一句,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微微摇头笑了笑:“今晚的事情定下了……”由于他的语气有些像是在提问,旁边的廖掌柜笑了笑:“还未可知,姑爷,这可也很难说的。”

    同一时刻,会场之中,有人也朝这边望过来一眼,手上玩弄着一只青玉扳指,低语从chún畔溢出:“今晚的事情……定下了?”那声音太低,像是低喃,又像是在轻声询问着手上的扳指,嘴角有一抹淡然闲适的笑意。

    正式的宴会还要一段时间,因为总是要等到足够夸耀的东西夸耀了之后,才适合吃喝与狂欢。几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真正属于今晚的事情,几乎在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发生,其转折是如此的突兀和夸张,彼此的反应是如此的张扬jī烈,背后潜藏的黑暗是如此的深沉以及其中夹杂的各种曲折内幕,当它们在其后被层层揭开,以至于这件事在此后的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里,都成为了江宁织造业甚或是商界不断重复说起的一道深痕……

    宁毅将写第三首诗,我觉得应该没人能猜到到底是哪首

第一二六章 终现的……黑潮!

    第一二六章终现的……黑cháo!

    每一次类似宴会的开端总是很枯燥……

    董大人对于这一年江宁发生的各种事情的总结啊,未来这一年的一些期望啊,换汤不换yào的每年都会说,今年由于情况开始变得特殊,此时还含糊其辞地说了好些东西,事实上,对于江宁织造业的真实情况,如今落座的许多人,大概都要比这董大人明白得多。

    “今晚吃蟹……”作为这一晚事情的见证者与参与者,王家的王文卓在灯影摇动间喃喃低语了一句,楼下已经隐约传来了香气,随后偏过头与身旁的一名管事jiāo谈:“今晚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那王家管事低声道:“自然还是希望苏家能胜出,而且看起来,问题似也不大。”

    “乌家和薛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看看那边,那两家人似也不是非常紧张的样子,而苏家……老实说这宁立恒让我觉得有些气馁……”

    王家算是在江宁中型偏xiǎo的商户,一直以来与苏家都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此时自然也希望苏家能拿到皇商,他们必然也会有好处。只是王文卓此时望望那边的宁毅,觉得这是唯一似乎不太可靠的地方。那王家管事笑了笑:“他一介书生,无须去管他,我们知道背后还是由苏家二xiǎo姐在管事也便行了,今夜终是苏家准备充分,如今只待收线,当无问题。”

    “只要薛家不动什么手脚,我倒也是放心的……”

    薛苏两家关系不穆,因此王家对于薛家好感也不多,月前苏伯庸遇刺之事,不少圈内人大抵都认为是薛家动了手。当然这种事情一旦认定下来是非常严重的,明面上自然不可能有人说出来。

    sī语之中,前方董大人的说话也已经接近正题,众人安静下来,在音乐的菜肴香气中,等待着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开始。

    “……今日请大家共同鉴赏我齐家新近织造出来的雪纹纱,此纱所用丝线织造不易,制成之后,轻、薄、柔韧,请大家看看,此纱几近透明,其上天然纹路如雪线洁白,我们用特殊织机控制丝线根数……”

    时间入夜其实不久,绿漪楼上,诸人皆已落座,诸多席位之间,一家织户主事如今正将一匹纱布在场所中央展开,周围诸多的圆桌之上,水果、点心等物皆已上齐,诸多织户、官员在他说完之后,议论一番,随后那贺方贺大人起身笑着宣布若有感兴趣的可以上前品评,于是各个桌子都有人去到中央,近距离看看那纱布质量,与那齐家的主事谈笑jiāo流。

    今晚的聚会有关岁布,有关皇商,也有关各个织户此后在江宁的地位。当然,各种各样的jiāo流也不会仅止于争夺皇商一项,对自家东西有信心的,拿出来lùlù脸,此后或许某些织户就会有意向过来谈合作或是其它的一些事情。此时这展示才刚开始,那齐家主事说完,基本都会有人笑着围过去看看,有的人在周围坐着聊天。

    “这纱倒还不错……”

    “分丝的法子,早几年乌家便已有了……”

    “不过乌家那布产量不高。”

    “这齐家可jiāo……”

    这时候当然不可能详谈,但有兴趣的都已经上去看过了质量,之后还会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慢慢商量,就算没什么兴趣,例如苏家、乌家、薛家也都会有人过去品评一番,说几句好话,这事情一开场,气氛也就变得热烈起来。

    齐家之后,贺大人也开始叫另一户人家出来说说这一年的事情,众人认真听着,有些商户或者也会在这样的聚会上透lù一些想要透lù的讯息,未必不是来年的一个风向标。说完之后,这一家倒是没有拿出什么新布料来,接着是下一家……

    这个程序进入之后,众人都有些认真,对于皇商的关注暂时倒是淡了一些,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事物,讨论对自己有益的事情。王家也看中了一样布料,王文卓与旁边的掌柜商量一番,决定待会宴会中去那边探探话风或者意向什么的。

    这次参与聚会的商户一共大概有二十余家,每家每户肯定都会有些话说,但不一定都有东西拿出来,这也全看自愿。聚会到一xiǎo半的时候,那贺大人道:“……请吕家出来说说这一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宴席当中,由于方才一家布料展示所引起的窃窃sī语才渐渐停下来,众人有些安静地等待着那吕家的布料展示。

    随后,那吕家主事出来结束简短的总结,旁边的人拿过来一个锦盒,他笑着拍了拍:“……以往我吕家熏茶丝受大家关照,近日以来,我们沿用了熏茶丝的想法,眼下制出了一款新布,暂时尚未命名,先拿出来与大家品评一番,请诸位前辈指正……”

    他打开盒子,让下人将一款黑sè的布匹展示在众人面前,人群中发出惊叹之声,王文卓也张开嘴看了几眼,随后几乎是与家中管事同时将目光望向了一旁,随意地打量着周围一些商户的反应,最主要的,还是苏家、薛家、乌家这几户的人。那吕家的熏茶丝原本便是江宁有名的布匹,这次聚会上也有可能威胁到位置最高的这三家。片刻之后,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与管事笑笑。

    “看起来,三家皆有杀手锏,对这吕家倒是无所谓。”

    “本当如此。”

    “不过这黑布当真不错,我上去看看。”

    王文卓说着起身,在座商户之中,其实不少人方才也都在观察着乌家、薛家、苏家众人的脸sè。乌家人一直都在有风度地微笑着,每一家东西出来之后,都很有风度地jiāo谈一番,然后上去问些问题,这时候也未变过。薛家则也显得自信满满,苏家也是类似,如今暂代大房的第一才子宁毅的右手一直按在桌上的锦盒盖上,手指悠闲敲打着,一股安静、自信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时候廖掌柜也未跟他jiāo谈,而是与身边掌柜笑着说几句,然后起身上前,旁边苏仲堪也走了过去。

    吕家的布动摇不了这三家的位置,但在江宁来说,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布品,一时间掀起了聚会当中的一场xiǎo高cháo,乌家的乌承厚这时也已经出来,与苏仲堪针对这布jiāo谈一阵,给了颇高的评价。自由上前的时间结束之后,那黑布也被陈列在楼层的前方,以便此后整个的宴会过程当中大家都能看见。

    下一家出来之时,这纷纷议论还未停止,随后这些讨论稍稍平息下来,众人进入到其余商户的时间,吕家那黑布的余韵一直未消,到的几家现身完后,贺方出来说出薛家“大川布行”的名号时,宴会场中的气息,才陡然被一刀切断。这个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在预估的一个时刻,终于到来。

    圆桌边,宁毅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廖掌柜等人正了正位子,薛延朝这边笑笑,捧着一只木盒上前,开始说起薛家之前这一年中的好事。二楼大厅之中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薛家将要拿出来的东西,以及苏家这边的态度,当薛家终于将一款紫sè贵气的新布展示出来时,几乎整个空间里的气息都凝滞十数息。人们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旁人的反应,多数朝苏家这边望来,就连薛家人都在朝苏家这边投过来注意的目光。苏家的掌柜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在互相jiāo换着一些目光。

    一秒、两秒……终于,廖掌柜朝周围环顾了一周,整理下袍服,笑着站了起来,准备上前去看,在他跨出一步之时,宁毅皱了皱眉,手指再度落下,后背靠回了椅子。随后,才听见周围在轰然声中sī语声hún成了一片,众人都陆续起来走上前去。

    “苏家没反应?”

    “怎么搞的?”

    “薛家没有后招?”

    “苏家早已准备几年时间,光靠刺杀了苏伯庸看来意义也不大,苏檀儿未倒……”

    “这次苏家的孤注一掷见成效了……”

    “压轴,皇商恐怕要归苏家……”

    “乌家还难说,但若乌家有心,按照以往的情况,本应乌家压轴的才对……”

    “厚积薄发、真正的厚积薄发就是这样了……”

    “苏愈这下该放心将一家子jiāo给他孙nv了……”

    窃窃sī语的各种议论当中,众人也笑着走上前去,作为江宁织造的三大家之一,众人此时虽然错愕,但仍然不会不给它面子,场面顿时间热闹起来。当然这样的热闹中,也各有各的心情。热闹归热闹,当薛家将那紫sè布匹放上前方之后,薛延也看不出表情地走回了坐席,随后偏头与弟弟xiǎo声说话。

    “我在想,苏檀儿今晚,可能真的会拿下皇商……”

    “方才苏仲堪苏云方的脸sè变得有些怪,呵呵……”

    宴会此时还处在巨大的疑huò与议论当中,贺方起来挥了挥手也没能抑制太多,他照例说了让下一家出来的话,乌承厚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之后带了一只锦盒上前,人群中微微有些错愕,而乌承厚已经笑着说起话来。

    后方稍稍安静,王文卓朝乌承厚望了一眼,皱起眉头:“怎么薛家之后便是乌家?”

    “是啊……”王家管事点了点头,也是疑huò,然后又偏偏头,继续方才的一番jiāo谈:“无论如何,苏家这次只要拿下皇商,心也就定下来了,若苏檀儿接不了家业,后果堪舆……”

    “我已经准备好在今天之后……”

    他们着紧地说着方才还在说的话,乌承厚在上方的说话有些干,大部分人还是听一下,心中疑huò未减。一旁薛家兄弟皱着眉头、窃窃sī语:“呵,一直在想苏家是不是将苏伯庸的刺杀案想得太过复杂了……”

    “反应很jī烈,不过也难怪,只希望他们到头来出些岔子……”

    “我到现在也不是很信他们真能做出什么能压倒所有人的布来,宣扬得倒是厉害……”

    “苏檀儿病倒,那些掌柜也只能这样了,无论如何,到最后一刻,就会……哇。”

    薛进这句话尚未说完,望着前方的目光陡然愣了愣,众人就算一边聊天,也一边在听着乌承厚的说话,这时候一张金sè的织锦,陡然展开在了众人的面前。乌承厚这人说的话没什么意思,但这时候也是随意,只是那金sè的织锦展开片刻之后,陡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薛进、薛延都愣了半晌,与身边管事说话的王文卓也不由自主地调整正了身体,伸长了脖子。薛延看了半晌,也大概忘了方才一心二用与弟弟的话题,随后感叹了一句:“乌家人这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乌家也拿出杀手锏了……”

    “这布……不对……”薛延陡然反应过来什么,朝一旁望去

    前方那乌承厚的身边,金黄sè的布匹展开,盒子里还有同样被染成金sè的丝线作为原料,那颜sè鲜yàn亮眼,华丽异常。乌承厚还在说话:“这灿金锦乃是由我乌家找到特殊的染布配方染制而成,织造过程由骆神针负责,因此……”

    他微微顿了顿,笑着停下了介绍,不知什么时候静下来的厅堂中,一道青袍的身影已经越过了几张桌子,那是望着乌承厚身边的黄金织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的宁毅。此时众人都还坐着,他却缓缓走到了近处,随后微微停了停,整个会场中的众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贺方想了想,随后微微站起来:“宁贤侄,此时乌家尚未说完,还未到上前之时,请你先回席上?”以往大家都是贤侄大人之类的称呼,关系看来不错,这时贺方的语气倒也亲切。

    然而没有反应。

    安安静静的,人们的目光开始在宁毅与乌家众人之间来回,有人渐渐想到了一些东西,随后又有人想到更多……

    “不太对……”

    “怎么了……”

    “不对、不对、不对了……”

    “乌家……”

    “苏家出问题了……”

    一些东西陡然如雪球一般的席卷起来,然而一时间仿佛只是某种气氛的改变,没有人议论,只是彼此眼神间变得复杂起来,渐渐的更加复杂。气氛变得躁动起来,似乎话语声立刻便要响起,廖掌柜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试图让宁毅回去,前方乌承厚也望了宁毅半晌,他一直有些míhuò地微笑着,随后“呵”的开了口。

    “呃,无妨,宁贤侄若要来看看,自可来看看。无妨无妨,说起来我前几日还与宁贤侄聊了一事,家中也有新布拿出,宁贤侄若有诗兴,想请贤侄为之赋诗一首,倒也不用太好,只是借借贤侄名气。总之此布已经拿出来,倒也不用再多做介绍,骆神针的织工想必还是值得夸耀一番的,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请指点,呵呵,我也不多说了……”

    几名亲近乌家的管事站了起来,但一时之间,还没有多少人说话,难以听清的些微耳语穿梭其中。

    “出事了……”

    王文卓皱起眉头,随后伸手róu了róu,目光复杂难言。

    “是……乌家?”薛延有些难以置信地靠上椅子后背,随后同样复杂的失笑出声,“呵。”

    宁毅与廖掌柜处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廖掌柜说了一些话,宁毅却是皱着眉头未曾说出来什么,他只是望望乌承厚,望望那边笑着过来的乌启隆乌启豪两兄弟,有时候目光不知道望向哪里,只有一刻他似乎一咬牙想要继续往前去,廖掌柜拉住了他的肩膀。

    接下来的时刻,整个厅堂里似乎被某些东西割成两块,一块苍白,一块喧嚣。宁毅终于退回座位上坐着,他只是望向场地中央,目光复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然,其实那样的目光所有的生意人或许都有见过,那是某些人一腔热血投入商场随后被商场黑暗陡然吞噬时的眼神,复杂难言,难以置信确说不出话来。许多人都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就算不能确定自己猜想的,多少也已经感受到了气氛。

    嗡嗡嗡、嗡嗡嗡……

    乌家人回到了席位上,金灿灿的织锦被放上前方,但那样分裂的感觉没有离开,无论苍白与喧嚣的画面,快进的感觉都未曾消失。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某些事情最后的结论,他们看看仍旧微笑的乌家,看看这边苏家席位上沉默的宁毅,jiāo头接耳却还保持着镇定的几名掌柜。薛家一方也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薛盛皱着眉头对两名儿子叹了口气。

    “真咬人的狗不叫,乌家的厉害就在于此,不动声sè,看着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它在背后安安静静的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呵,苏家这段时间nòng得声势何其之大,没有用了,这一招真是太狠。江宁织造鼎足而三的局势将不复存在,苏家完了之后,要引以为戒……唉……”

    以往薛家与苏家关系不睦,但此时他的叹息中,却已然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心情。仿佛看见了一个时代的迟暮,天边通红的火烧云,残红将碎,微微的惋惜与惆怅之意。

    并非因为苏家不行,而是因为乌家在这背后,真是太过厉害。薛延看了看那边坐着的宁毅,过去的一个月里这个书生发挥的作用大概是最xiǎo的,感觉像是站在狼群中的一只羊,他原本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往日他也觉得事情可笑,不过此时那背影显然分外孤寂,他还是做不了任何事情,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这时显得有些让人同情了。

    终于,某一刻,贺方的声音响起来,将一切推向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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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也许会是一个不同类型的高cháo。

第一二七章 新时代

    灯影昏黄摇曳,时间如同凝滞一般的沉淀在绿漪楼上的这片空间里,目光与舆论复杂交织,似乎在将空气挤压向某个方向或是几近固定的结果,而随着这样的挤压感”贺方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来:“最后压轴的”让我们苏氏布行的掌柜来为大家说说过去的一年里布行的生意,另外还有……”

    微有些琐碎的话语说完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朝苏家这边注视着。苏仲堪苏云方安静不语,微微皱眉。一旁廖掌柜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个笑容站了起来,朝周围众人抱了抱拳,准备上前。后方,名叫小婵的丫鬟有些犹豫地去拿姑爷压在右手下的锦盒,然后用了力。

    但那没有抽动。

    宁毅坐在那儿只是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目光看来淡然、安静,当然,这时候显得有些冷寂,余光偶尔朝乌家那边看看。右手一动不动地放在那锦盒之上。

    想要上前的廖掌柜这时候也己经察觉出了宁毅的态度,他为难了片刻,也回过头来,试图伸手去拿锦盒:,“还有机会……”,他轻声说着,宁毅笑了笑,随后冷然道:“放手。

    “姑爷,还有机会……”,这边安静了一会儿,人们或许听不到宁毅与廖掌柜的说话,但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或叹息或冷笑地望着。过得异刻,宁毅的声音在厅堂中淡淡地响了起来。

    “我们……退出。”

    似乎是众人等待中的反应终于出现,窃窃私语声响起来,细细碎碎的指指点点”只是此时刚刚开始,仅仅能够感受到那种气氛。廖掌柜皱了皱眉头,看看周围,又压抑了声音道:“还有机会的”姑爷你别乱来……”

    他已经为了这事在巨大的压力下忙碌了月余,做了所有该做的努力,这几日以为人事已尽,也没有太多会失败的理由,才稍稍乐观了一点点”方才乌家拿出那明黄织锦的时候,难以知道他心中的惊愕会到什么程度。

    今晚情况复杂”但作为当局者,已经大概能够整理出一个黑暗的轮廓”乌家拿出布料的时机,董大人的安排与态度,一切的一切反压过来,如噩梦惊心。事实上,今晚真正控制苏家大房局势的廖掌柜这时候压力或许才是最大的。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方才仍旧按捺住了所有的情绪”将宁毅拉回来,这时候还打算做最后的努力”至少把该做的事情做到。这时候再冲动执拗书生气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形势比人强的时候,蛮干其实什么也不抵的,只是徒然让旁人觉得苏家没有风度。

    不过到得这时候”宁毅还是摇了摇头,开口复述一遍:“我们退出。”

    廖掌柜按捺住火气”正要再说话,前头贺方已经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宁贤侄,今日只是让你苏家参与这聚会”说说你苏家成绩”与在座诸公交流一番。我江宁织造局堂堂正正,可从未让人参与何等不光彩的圈子,你此时在这里口口声声说退出,敢问你到底是要退出什么?年轻人,说话可得三思而行。”,他这话说完,旁人在窃窃私语中点着头”有人轻笑出来,说着宁毅此时失态的事情。廖掌柜有些着急,宁毅已经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望定了乌家的那边,乌承厚、乌启隆父子也微笑着朝这边望过来。场地中的众人左右瞧瞧,陡然听得宁毅喝道:,“你们不能这样做的……无耻!”这话不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但却是含着愤怒。

    “宁立恒,不得放肆!”,贺方站了起来。旁边一直微笑着观看事态的董德成拍了拍他的手:“无妨、无妨”宁贤侄年轻气盛,不管是谁,不管对今日宴会或是我织造局有意见,但说便是,本官从不阻人说话。”

    同一时刻”由于宁毅是对着乌承厚说的这话,一些亲近乌家的商户此时也已经占了起来,准备配合乌家继续把苏家欺负下去,乌承厚却伸了伸手:“宁贤侄莫非是在说我乌家?”

    而在这头,董德成的话音才落,苏仲堪、苏云方、廖掌柜都已微微变了脸色,害怕宁毅真愣头青把织造局也给扯了进去,正要说话”但见宁毅目光扫董德成一眼,随后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他从头到尾除了乌家拿出那织锦时的些许失态与方才的这声怒骂,其余时间就算旁人能看出他的不妥”他也一直保持在安静的有些风度的状态,这时候像是终于按捺住了怒意,望向了乌家的那边。

    “呵,也好,世伯不是说要小侄帮忙想首诗词吗?适逢今日之事,小侄忽然想到一首诗最为适合,我写出来……世伯可想看么?”

    “哈哈,如此甚好。”乌承厚笑着,当即回答道,他朝周围望了一眼”“,我乌家世代商贾,平日里实在有些粗鄙,不沾文气。宁贤侄乃是江宁第一才子,人所共知”你愿为今日写诗,那还能有何问题?诸位,我等今日在这绿漪楼头聚会,能得江宁第一才子赋诗,实在是件盛事。来来来,快给贤侄呈上纸笔……”,”

    一些人笑着站起来,也有些人心中怀着些叹息,这个时候不管再写些什么”只是徒惹人笑而已了”虽然宁毅是大才子,但这样的情况下又能有何用处。此时把诗词写得再好,异日旁人说起,也只会说宁毅经营商道丢了面子,而就算诗词将乌家骂得再厉害,旁人也只会觉得商贾之家本身如此,只是反过来给乌家造了势,丢了自己的面子而已。

    不过事到如今,话已出口再收回去也没办法了,宁毅站在那儿望着乌家人,两名小厮呈上了纸笔放在他的身边他也未曾理会。这样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回身,拿起了毛笔,顿在空中。

    一群商户围了上来。内里稍稍安静外面也还有窃窃私语声,酒楼下方的香气传上来,人群中,乌承厚、乌启隆、乌启豪笑着望着桌上的纸。终于,笔锋落下。

    有人俯身,认真看着,随后微微有些疑惑地念出了第一句。

    “酌酒与裴迪……”

    话语声传出去,有人朝周围望了望。

    “今日有人叫裴迪么?”

    “莫老四,你实在寒乡…”

    “什么?”

    “这是古诗……”,”,人声纷乱”一些人也已经疑惑起来在场之人虽然皆是商贾,但许多人还是有些学问的。《酌酒与裴迪》明明是唐代王维的诗作,这时候宁毅竟然只是要抄上一遍?不过以宁毅往日那奇怪的作风,也难说不会是故意弄个这名字却写上一首新的。不过接下来的一句,已然将这猜测推翻。

    “酌酒与君君自宽……”

    宁毅此时写字颇快自己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微微有些潦草”或许是证明着他心中的愤然,诗作写完,宣纸上只是称不上佳作的草书: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草色全经细雨湿huā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未动一次,未改一字,宁毅写完,执笔低头看着:“王摩诘珠玉在前在下就不乱写了,此诗便送给乌家世伯如何?”

    乌承厚望着那诗,随后望望宁毅,面上笑容却是丝毫未变,随后淡然笑道:“此诗甚好,说得虽让一般人觉得不好听,却正合商道。贤侄今日愤怒因由我无心追究”但这诗作,我收下了,此后必定好好保管。”

    宁毅也笑着,吐出一口气,放下毛笔。随后转过了身,低声道:“我们走。”抓起桌边锦盒,顺手便朝窗外扔了出去,他看起来用力不大”但锦盒径直飞出窗户,盒盖在空中哗的打开,一抹明黄从众人的眼角划过去,落往楼下。

    小婵“啊”的低呼一声,快步跑下楼去”宁毅这时还未走到楼道口,乌启隆笑着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宁兄才华横溢,却何必涉及不熟之商道,在家中写写词作教教诗文,岂不更好,呵呵。”

    宁毅笑着看他一眼,并未回答,随后继续下楼。

    议论声在背后开始变得大了……

    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插曲打乱聚会的步骤”几位大人虽然未有阻止,但接下来固定的程序还是得继续,苏家人可以不管皇商,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说的,众人回到坐席上,议论未减,这期间,也有两个丫鬟、小厮打扮的孩子愤然蹬了蹬脚跑下楼去”但这样的事情无人理会了。乌承厚则让人将宁毅写的那首《酌酒与裴迪》好好收了起来,与周围一些人礼貌性的交谈着。

    乌家行事一向不急不缓,不过这次事情”却也颇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利落。从宁毅扔下楼的那匹黄布,多数人就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苏家都因为没办法证明写什么而无法说话,旁人也只会认为乌家真是厉害而已,这次的事情,也真是太过厉害了,苏家那样子铺垫了几年,这时又辛辛苦苦地铺陈了一个月,被乌家转手就翻盘。

    从今天开始,苏家便要渐渐退出江宁织造三大家鼎立的格局,真正得到壮大的是乌家,薛家也已经无法跟乌家再争,只能一直屈居第二的位置,众人议论着这转折点的激动,也开始重新考虑苏家的定位以及与苏家的一些关系。至于宁毅,那算是一个可怜的人,他只是被塞到了中间,原本就无能为力而已。

    有人从楼上望下去时,书生的青袍身影站在楼下,正回头望着这边,大概是要记住这栋楼,放几句可怜的狠话。这一切”也不过败者萧条的残像而已,只有丫鬟小婵跟在他的身边。楼上的人看了几眼”也就与旁人说笑着回过了头……

    接下来,要适应一个新的格局,对于布行中人来说,更像是要适应一个新的时代,至于败者,那只会存在于饭后的谈资中,正经时间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于是,楼上的气氛继续热烈起来。…………………………

    “今天这里的蟹好像不错”没吃到,可惜了。”

    楼下,宁毅站在道路边望着那绿漪楼的招牌,有些惋惜的叹了。气。

    “那……”小婵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小婵去要些打包回去么?”

    “脑有包……”,宁毅笑了起来,随后拍了拍小婵的肩膀,“走了,回去吧”忙了一个多月,无事一身轻了……”

    夜风拂动起来,主仆两人往马车驶过来的方向走去,后方,周佩与周君武跟过来了。

    难得的,凉爽、轻松的夜呃……,…!~!

第一二八章 露台

    接下来的几天,江宁下雨了。城mén还未开,绵绵的秋雨仿佛将整座城池都溶了进去,道路上行人身影匆忙,却也有着深深的疲惫与倦怠感。城mén未开,就做不了多少事,而有些平日里简单的事情,此时也得huā费比平时更多的功夫。米价粮价日高,各种纷争也渐渐的增加,这样消极的日子里,谁都有些累了。

    不过,如果将江宁的布行一系独立出来,此时的情况却稍有些不同,一场风暴开始酝酿起来,各家各户都在进行着富有活力的运作,新的绸缪、新的联系,准备看风向、找趋势、占位置。原本身为江宁第一布商的乌家拿下了今年皇商的位置,预示着接下来可能就将为扩张做准备,当然,几个月内恐怕还难有很大的动作,皇商拿下之后就会形成巨大的责任,现下乌家还要为皇商的岁布问题做些调整,但只要稳定下来,就必然会开始大步的前进。

    与之对比的是开始动摇的苏家,皇商的那一晚之后,苏檀儿终于开始现身,准备积极的稳定下苏家将会面临的动dàng,找以往的各位合作人试图稳定下关系。苏家也有些底蕴,现下得到的答复还是好的,但在这水面之下,难以清楚有多少人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有多少人暗中与其它商家偷偷进行了联系。

    薛家对于这些事情无能为力,他们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悄然布局,蓄积力量,在接下来的某些局势中,更多的瓜分掉可能由苏家那边放出来的市场份额。以往针对苏家做的准备最多的便是他们,此时未必不能抓住机会,获得更加巨大的利益。

    这些东西还未真正的成型,却已经如同白蚁的出现一般开始迅速地腐蚀之前的整个结构,一两个月之后,整个局面可能就会真正的崩盘,乌家走向一个新的高峰,苏家则退出江宁三大布商的位置,退回中型布商的规模,然后……在明眼人看来,或许还会进一步的开始衰弱。

    苏家内部的变luàn,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开始了。

    如今的苏家院子里,蔓延的皆是有关皇商那晚的话语。大房、二房、三房已经开始真正清晰地划出界线,明里暗里的声音开始说宁毅的无能,说苏檀儿的无能。当然,这几天过来,苏檀儿还在各处奔走,忙碌得无法理会家中的这帮人,那些人暂时也还没胆量直接对着苏檀儿说些什么。但在苏家内部,要求停止让苏檀儿掌管商事的各种呼声都已经响起来,每日争吵。

    不光是二房三房一些不争气的子弟,这样的言论,也开始出现在一些苏家老人的口中。苏仲堪与苏云方这些年来蓄积的力量终于开始释放出来,预备在苏伯庸倒下之后,给予大房足够致命的一击。**苏家内忧外饶的情况下,这些事情,就连苏老太公,此时也已经无法用高压手法压下。

    这些事情真要成为定论恐怕还有一段时间的过程,但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苏檀儿在不久之后退出苏家的商业舞台恐怕已经是一种必然的趋势,无论她此时如何努力去维持,去阻止,有些东西真是兵败如山倒,而她本身是一名nv子,这样的危机状态下,就更难给人以稳定感——许多人或许承认苏檀儿的商业本领,即便这次失败往后可能也可以扳回来,只是他们很难相信苏家还会继续让她掌舵下去了。

    而在这期间,有关于抨击宁毅的各种言论恐怕是最多的,虽然并未被搬上台面要让他如何如何,但sī底下,就连原本亲近大房的许多人的说法都不怎么好,甚至也有人开始说这书生配不上二xiǎo姐。那一晚之后,苏檀儿完全接回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宁毅便没有了任何事情,这些日子便又回到了以往无所事事的时候,外面下着雨,sī塾也未开,他便在家写写字什么的,偶尔拿个xiǎo圆筒摆nòng一番,看不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不过,虽然城mén未开因此sī塾仍旧关着,但在苏家院中,已经有几个人开始找到豫山书院的山长苏崇华,要求将自家孩子nòng到其它的班上去。这几人的孩子原本是宁毅所教授的学生,这时候父母大概是已经决定了要亲近二房三房,因此不再希望孩子由宁毅继续教导。苏家之中,有关sī塾的事情一向是老太公最重视也控制最严的地方,站队的活动发展到这里,显然也已经意味着这次并非儿戏,这些事情,也已经在几天的时间内于苏府大范围传开。

    临近九月了,这天天气又晴了起来,据说城mén也可能在这几天打开。城内紧张的气氛似乎稍有减弱,但在苏家的宅院当中,这气氛却是每日都在加深。院廊之下,两名丫鬟端着一些东西走过去,一面走一面窃窃sī语。

    “搞砸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姑爷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呢……”

    “还是什么第一才子,一点用都没有……”

    “二xiǎo姐也被他连累了吧……”

    “苏家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样的气氛中,偶尔走过的丫鬟们如此议论一番,也已经变成常态了,只是今日的这两名丫鬟似乎有些不走运,快要廊院转角之时,陡然看见一张冰冷的俏脸等在了那儿:“你们两个,去那边帮忙,他们搬隔壁的院子,人手还不够。”

    “娟、娟儿姐……”

    “没听见我说话吗?大家都在做事,还不快去?”

    “可是……四xiǎo姐叫我们……”

    “四xiǎo姐那边不着急,我另外叫人……快去!”

    “是……”

    两个丫鬟面有不豫,但终于还是匆匆忙忙地去了。**

    娟儿皱着眉头快步朝前方走去,不一会儿,又在一处院mén口听得里面的人谈起宁毅,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话。这次她抿了抿嘴chún,终于没有再进去,人人都在说,这些事情终究也不是她全管得了的,只是低下头,快步往院子那边过去。此时xiǎo院之中,婵儿正在执着扫帚扫地。娟儿走过去看了看宁毅那边的房间,又看看楼上:“xiǎo婵,姑爷呢?”

    “呃,出去了吧。”xiǎo婵抱着扫帚,“早上说好不容易天晴了,出去逛逛,娟儿找姑爷有事?”

    “方才经过mén口,周家的那对xiǎo姐弟来找姑爷。”

    “唔,可娟儿你的脸sè不太好。”

    “方才遇上几个什么都不懂的……”

    娟儿冷冷地说出方才听见的那些话,婵儿抿了抿嘴,脸sè变得也有些不好起来,几日以来这类话语大家听得都不少,就算站出来骂一顿也是无用。其他的一些事情,她们知道的事情,则根本不能说。

    “姑爷真委屈……”娟儿微微蹙眉说着,平素的她有些安静,这时候却也是真心为宁毅而感到难过。

    “杏儿姐昨天也骂人了……”婵儿说道,“不过姑爷倒像是蛮悠闲的样子,昨日我也问姑爷他生不生气,姑爷在摆nòng那只望远镜什么的,就是随便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呢。”

    婵儿模仿着宁毅随意摇头时的样子,不过也难说到底像不像,其实她也是在意的,娟儿又与她说了两句,赶着出去回复周家的两姐弟去了。

    娟儿离开之后,xiǎo婵抱着扫帚望了宁毅的房间好一会儿,咬了咬嘴chún:“姑爷口阿……”的低喃一声,随后拿着扫帚,用力地扫起地来。

    上午的这个时候,宁毅与聂云竹在xiǎo楼之中见了个面。

    他是去书院旁边的xiǎo实验室拿些东西,随后闲逛来这边,倒想不到聂云竹正好在家。八月二十五之后,两人这还是第一见。

    在mén口陡然看见他,聂云竹的表情明显有些如释重负。两人也没有太多的打招呼,宁毅只是提着个xiǎo袋子,随意地挥了挥手,聂云竹则是站在台阶上,lù出一个笑容,事后看起来,那简直像是一个迎接着疲累丈夫回家的妻子。

    “最近怎么样?”

    “店里好好的,锦儿在那边,所以休息。”聂云竹偏了偏头,让宁毅进去里面,“你呢?”

    “也好,就是这几天下雨,所以没办法出来,天晴了,就出mén走走。”

    “那就好了。”客厅那边的们开着,直接通往伸出河面上的lù台,秋日的阳光洒在那边,一棵歪脖子树倚着xiǎo楼生长,此时在lù台上投下了树荫。聂云竹想了想:“其实……我听说这几日的事情了。”

    毅看她一眼,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呃……事情肯定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恐怖,不过最近几天确实有点吵……”

    “不如……我弹些曲子给立恒听听,宽宽心?”

    “会不会有些麻烦,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没事的。”聂云竹笑着,随后垂下了眼帘,“我……我也就会这些了……”

    lù台临河,一眼望去,四周风景宜人,歪脖子树洒下的树荫不多,大部分的lù台终究还是在懒洋洋的日光之中。宁毅拿了个垫子在lù台边随意坐下,聂云竹端了茶盘过来时,见他正坐在那lù台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曲起一条tuǐ望着远处的景物轮廓,不由得笑了笑,将盘子放下。

    “我去拿琴。”

    她轻声说了一句,宁毅望望她,点了点头。

    片刻,琴音响起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暖洋洋的感觉,犹如浮动在水里,母亲的手从身上温柔地拂过去……聂云竹不知道弹的是怎样的琴曲,他在这方面纯属乐盲,以往也不是很喜欢这些古琴曲,但这时候却还是沉浸了进去,聂云竹偶尔轻哼几句乐曲,各种各样的,像是xiǎonv人低喃间的琐碎句子。偶尔往那边看看,秋日的光芒洒下来,犹如在她的身上落下金粉,那衣袂如雪,青丝微动,nv子的神情专注,然而当他望过去时,也在弹琴的空隙间冲他温柔一笑。

    她进来的时候原来换了衣服……朦胧间意识到这点时,宁毅已经渐渐的睡了下去。对岸柳荫如屏,秋风吹来,河水自lù台之下的河湾流淌而过,lù台上树叶簌簌而动,偶尔落下一片叶子,琴曲汇在这水声、树叶声中,nv子喉间的轻yín低唱,婉转空灵。

    那曲乐不知道何时方才停下,nv子坐在那儿许久未动,望着不远处男子的沉睡姿态。几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持续演奏,以往即便兴之所至,自娱自乐,也不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但那些时日里,即便更早一点在青楼之中的时候,她的演奏,更多的其实还是为了自己。不久之前在燕翠楼中她的演出是存了胜负之心的,真正弹奏的成分反而浅,唯有这时,她在这里专心专意地为他人而演奏着,长时间的,让他沉睡下去,希望他能感到舒适与安静,得到抚慰。

    风在河面上吹,她推开古琴站了起来,随后是轻微的脚步声,她悄然收拾开了茶壶、茶杯与点心,害怕宁毅睡着睡着回倒下来,然后便在这秋日光芒中坐在旁边,静静地望着那睡脸。

    也不知什么时候,风变得似乎有些大了,她去到房里,不久之后抱了一chuáng薄毯子出来,在男子身边蹲下时,nv子才微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将毯子放上去会不会吵醒他,而且这毯子是她跟锦儿的,有着专属于nv子的气息。就在这片刻迟疑间,宁毅眼皮动了几下,随后,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róu了róu眼睛,手撑住地板,站了起来。

    白衣白裙的nv子抱着那毯子,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微微迟疑间,有些不知所措。

    “唔,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着了……一定是你弹得太好了。”

    宁毅还有些mí糊地笑了笑,聂云竹却没有回答。偏过头,这白sè的丽影上前一步,踮起穿着白袜的脚尖,仰着头,将chún瓣贴上了他的双chún。

    柔软的、温暖的、微微有些颤抖与生涩的触感,将秋日的光景mí失在这河湾的木楼之间,风声拂过,阳光穿过了檐角,有一片树叶飘落在风中,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求月票、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噩梦征兆

    流淌的河chuáng之上,这个落在秋意之中的wěn柔软而安静,简简单单的四chún相触,宁毅微微愣了愣,面前的nv子睫máo颤动着,片刻之后,她抱着那毯子退后了一步,红了脸,低着头,但随即她又将目光抬了起来。&&最新章节百度搜索:&&

    “云竹……云竹没有其它事情可以做的,只是会弹几首曲子,会唱些歌,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便只能这样了……”

    她认真地笑了笑,随后又低下头去。

    “这几日听到立恒你的事情,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你也一直没过来,今日见到你没事,真是高兴……可是我也知道,遇上这样的事情,就算立恒你心中再豁达,肯定也是有些不开心的,若是……呃……”

    “你这样做很冒险……”

    宁毅微微叹了口气,随后伸手触上了她的左边脸颊,聂云竹颈项下意识地缩了缩,目光微有些无措地转动,过得片刻,却是微带怯意地偏了偏头,将脸颊靠了上去,感受着那手掌的轻轻摩挲。宁毅也稍稍偏了头,片刻之后才有些复杂地笑出来。

    “呵,最近几天,在家里的时候的确tǐng烦的……”

    “一帮人叽叽喳喳的吵,苏家一帮人擦枪走火,怨气都快冲天了……”

    “嗯,呵,看来我也蛮可怜……”

    “搞砸了生意……”

    “出了大丑……”

    “被人摆了一道还被所有人当成傻瓜看了……”

    “呵呵,这个算是……”许久之后,宁毅似乎还是觉得有趣地摇了摇头,“呵……”

    苏檀儿抱了毯子站在那儿,脸颊贴着对方的手掌,感受着那掌心的热量,原本一直也不敢抬头,到得此时,才微微觉得有些奇怪,目光朝上方抬了抬,视野之中,那身影也靠近了过来,眨眼之中,双chún便又被堵住了。

    “唔……”她的身体微微退了一步,后背直接贴在了木墙上,阳光之中,宁毅的身影欺了过来,几乎是隔了那薄máo毯与她贴在了一起,但并不讨厌,一只手也沿着后背搂在了她的腰肢上。眼中有沙沙作响的树叶,阳光在树叶中闪着金光,这一时间,她也觉得晕陶陶的了。iǎo说必去##

    当稍稍清醒过来,她的身体几乎已经躺倒在了lù台之上,背靠着墙壁,因此还没有完全倒下去,宁毅蹲在她身边搂着她,将触在一起的双chún稍稍离开了些,目光望着她,脸上还是在笑,那笑容有些古怪,也有几分释然。只是聂云竹此时自然无法去思考这些,两人的身体此时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xiōng口起伏不定,挤压在一起,似乎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那感觉还会愈发清晰,宁毅的左手搂在她的xiōng口侧面,几乎也已经触到了xiōng口与肋间的肌肤。她嘴chún动了动,试图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但自然失败了。

    先前的那一下冲动的wěn上去之时,她试图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未曾想过某些事情会那么快而已。她以前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既然对方喜欢这样,那也就……“云竹的身子,以前未被其他男子碰过,不过……立恒若想要,我是喜欢的……”

    她的脸sè绯红也有些认真,话语轻得像是蚊子在飞,但近在咫尺之下,宁毅自然听得清楚。他只是目光望着聂云竹的神sè,脸上的那些笑容未变,也在此时,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在lù台一旁。宁毅与聂云竹偏过头去。

    出现在lù台那边mén口的,赫然是一身绿裙的元锦儿,她或许是刚刚回到家,听见lù台这边有声音,因此兴冲冲地跑过来找聂云竹,此时才跨过mén槛两步,愣在了那儿。右手食指此时轻轻咬在了嘴里,这大概是她方才进来时的表情,还带着笑容,这时候愣在了那儿。三个人面面相觑,元锦儿保持着咬手指的动作,眼睛骨碌碌地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随后陡然一转身想要跑。

    她跑错了方向,又是一个回头,然后被mén槛绊了一下,砰的摔倒在那边mén的地上。作为一个nv孩子,从声音上听起来,这一下摔得可真惨,连宁毅的眼角都chōu动了一下——何况她还是一直咬着手指摔下去的,两只脚此时还伸在mén槛这边,其中一只绣鞋摔掉了,她也未加理会,连滚带爬的继续跑。

    这一边,宁毅与聂云竹也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样的气氛,聂云竹目光转口阿转的望着他,看见宁毅望过来,立刻低头转向了下方,随后又转往左边的空处。宁毅放开她时,她还抱着那毯子,背靠着墙壁,双tuǐ蜷缩了起来。

    “我、我……我去看看锦儿……”

    她这样轻声说了一句,往宁毅一眼,随后爬起来朝那边追出去了。

    “呵……”

    宁毅还在笑着,在方才的位置背着墙壁坐了下来,仰起头,望着那沙沙叶隙间的日光,在不远处的古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起来。&&最新章节百度搜索:&&那是感觉得到了什么的,开心的笑容……他当然能够知道聂云竹今天情绪变化的原因,方才也在为此高兴着,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真心的为你在考虑着,无论你是否需要,这样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他倒是没必要什么事情都瞒着聂云竹,只是方才一直未曾聊起这个,因此也没必要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先jiāo代一番而已,倒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程度。

    这下子,简单了……也麻烦啦。

    厅堂那边,聂云竹似乎是追回了元锦儿,隐约的争吵声,元锦儿似乎很伤心,哭哭啼啼的,当然,有没有真到这种程度还得看到才能知道,只是那声音听来有些像。

    “云竹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就在lù台上,想要、想要……”

    “退一步说,你们在lù台上,在外面我不说什么了,江上没人看见……可你们就算想要这样,也不该……也不该拿我睡的毯子吧……”

    “宁立恒是个大变态!”

    元锦儿大喊着,在墙壁的那边狠狠踢了一脚。木墙壁,她在这里住得久了,准确把握住宁毅的位置,这一脚的震动传过来,宁毅像是被后背狠狠敲了一下,微微离开了那木墙,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随后握起拳头在lù台上忍不住的狠狠敲了好几下。

    元锦儿满腔愤怒,宁毅没脸没皮。这之间,或许只有聂云竹才是夹在中间最难做人也最为害羞的,片刻之后她走到lù台上来,一袭白裙的身影怯怯缩缩的,双手手指在身前几乎绞得发白,忽然从弹琴歌唱的仙子般的形象变成了下凡后不会做饭而被婆婆骂的xiǎo媳fù。宁毅望着她笑了笑,然后拍拍身边的地方。聂云竹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弯曲了双tuǐ坐下,拉了拉裙角,盖住脚踝与袜子。

    “呃,刚才说的事情,现在还算数吗?”

    宁毅握了握她的手掌,笑着问了一句。有元锦儿这一搅局,大概什么事情都没有气氛了,不过,一些该坦白的事情,此时终究还是得要坦白出来,一些该说清楚的关系,这时候也没办法再避过去。当然,以这样的言辞做开端,一时间聂云竹又微微羞赧起来:“锦儿、锦儿在家呢……”

    宁毅又笑了出来,金粉之中,lù台上的两道身影说着话。聂云竹时而羞涩、时而认真、时而惊讶,但最终,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没有放开……从xiǎo楼那边出来,踏上回程的路途时,已经是下午了。宁毅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白或者这样那样,微微叹了口气:“万恶的旧社会……”如果是在一年多以前,他就与聂云竹有这样的情况,或许他会选择与之另找一个地方生活,但如今在苏府,不仅有苏檀儿,也有xiǎo婵。而在聂云竹这边,未曾想过要让他为难,或许才是会让他觉得有些为难的地方。

    当然,这样想起来,倒像是个男人占了便宜又卖乖的风凉话了……路过秦老府邸的时候,准备进去坐坐,看见陆阿贵正站在mén外,才知道康贤今天也在这里。

    进了屋,周家的一对姐弟也跟在了这边,见到宁毅,xiǎo君武跑过来兴师问罪:“老师,我和姐姐上午去找你,你去哪里了口阿?”

    “呃,上午有点事……”宁毅拍拍他的头,那边康贤正与秦老下完一局棋,这时与宁毅寒暄几句,邀他过去对弈。周君武搬了张xiǎo凳子坐过来,周佩则有些沉默地跟在旁边,偶尔看看宁毅表情。宁毅此时与秦老、康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心里有事,蹙眉落子,下得片刻,康贤说道:“最近几日城mén便要开,这两个孩子的拜师礼也在近日cào办一下,如何?”

    宁毅看看周君武,又看看周佩,笑道:“这样还让我教?不会对我很失望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驸马爷爷说的,这本身就不是老师最擅长的,所以就算输了,也是因为他们太卑鄙,我还是很喜欢望远镜那些的……”

    周佩沉默片刻:“我跟你学习筹算之道,又不学经商……”

    “如何?”康贤笑了起来,秦老在旁边拉了拉xiǎo君武的手:“两个好孩子。”

    “既然这样,当然教了,不过拜师礼暂时还是别办吧,有点张扬。”

    康贤想了想,落下棋子,大家又闲聊几句,方才问道:“近日有心事?”

    毅执起一枚棋子,点了点头。

    “其实这几日老夫倒是一直在等你过来求助,可惜你却一直未来……”

    宁毅看他一眼:“呵,康老高义……”他未曾想着这事,笑了出来,康贤却有些认真。

    “成大事者也未必能事事jīng通,我知你xìng情,不愿轻易欠人情分,因此之前不做chā手。可到的这等程度,不过举手之劳便能解决之事,开个口有何为难的,你我之间的jiāo情,莫非让你觉得连这点人情都不好欠我的?”

    他这句话说出来,宁毅环顾四周,也微微变得严肃起来,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好吧……”

    偌大的江宁城,这里或许只是一个供闲人汇聚的xiǎoxiǎo角落,石子扔进池塘,惊起xiǎoxiǎobō澜,随后弭平在那片风雨当中。不久之后,城mén开了,李频离开江宁去往东京求官,临走之时,还为着乌家之事宽慰了宁毅一番。豫山书院复课,一些孩子放弃了上宁毅教授的课程,苏仲堪似乎也想要在学堂之中nòng些xiǎo动作,让一些夫子对其议论、排斥一番之类的,不过在宁毅一向自得其乐的风格之下,这事情暂时倒还没起到什么作用。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照大家预期的方向发展着,乌家拿到了皇商,正在为皇商的事情做着准备。苏檀儿试图稳定住苏家局势,但看来也在无奈的滑坡,她将大量资金投入到了原本是针对乌家的市场上,在众人看来,大抵就是一个nv人歇斯底里的为想要低价冲货破坏市场而做的准备,当然,如今还未实施,到还不会有多少人要打倒她。

    外部方面,在苏檀儿的努力下,只是少许滑坡,其余的人,大概是等着苏檀儿真正下台或者一切底定再考虑是否放弃苏家——就算之后苏家仍有中型的规模,也总会有一部分人要放弃苏家的。至于在苏家内部,苏檀儿所面对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了,苏伯庸还未去世,因此暂时还能撑住,但具体能撑多久,看起来就很难说,一部分原本亲近大房的堂兄表弟眼下也开始往二房三房靠拢。

    外面的世界上,人们津津乐道地说着乌家这次的手段毒辣,津津乐道地说着那首《酌酒与裴迪》,宁立恒的难堪与此时的安静、灰头土脸,当然说得更多的,还是布行将来的格局,乌家的扩张。由于又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动静,江宁布行的局势看起来快速变化着、酝酿着,人们都快忘记宁立恒这个人,在无任何人了解或者觉得有必要了解他最近动向的时候,一些东西,终于开始如噩梦般的出现了端倪。

    那是九月底的时候,距离中秋之后的那场布行年度聚会,刚刚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原本的一切都是那样明晰,可到了某一天,对外界来说没有任何征兆,它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放之千年以后,那就仿佛一支股票稳稳当当、理所当然地到达了高点,当所有人都认为它一定会持续下去的时候,它却毫无征兆地掉落、崩盘,甚至谁都不明白原因到底在哪里。而当人们在最后渐渐明白过来的时候,才终于能够看清楚曾经那些东西里蕴藏的黑暗,以及在最初就笼罩在所有人上方的那道身影……这个月最后一天,求月票!!!还有月票的赶快投吧

    未完待续)

第一三〇章 事情还没完

    那些东西首先是从乌家的某个小作坊里蔓延出来的……

    江宁织造业,在众人的眼中,向来有着不少闪闪发亮的人物,一些精于商业、精于算计的商才在各个舞台上活跃,舒展着他们的才能”例如苏檀儿、例如席君煜、例如乌启隆乌启豪兄弟,又例如乌承厚、薛盛,乃至于老一辈的苏愈,都有着自己值得称道的成绩,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些人精于商才,其实在哪个行当或许都能做出成绩,另外也有部分精于技术的人,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长处,某种程度上,也要托赖于这些人的支撑”这其中,名声最高,大概要属乌家的骖神针。

    乌家的骖敏之,这是作为江宁布行第一家的乌家之中最重要的元老之一”今年四丰岁出头的他曾经一手将乌家的织工技术推到了巅峰。如今的这些年来,苏家、薛家、乌家虽说三足鼎立各有各的长处,但相对而言”苏、薛两家就算有长处,也并非是那种非常明显的,足以在决定性层面拉开距离的东西,而只有乌家的织工,在高端层面上向来都可以说是比旁人高出一筹的东西”这些事情,也都是因为骖敏之这些年来的努力。

    如今这位乌家管事通常情况下已经不再管理太多琐碎东西。这人爱逛青楼、嗜酒、爱他人追捧、性格有些狂放,当然在织工一项上”也足以称得上才华横溢。乌家给了他他想要的一切,他则只需要考虑如何保持织工方面的领先。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已经稍稍忙碌起来。

    井为乌家最受重用的管事”最近有关于皇商的事情,作坊与仓库的方面实际上也就是由他在操控与看顾着。这件事在眼下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个责任,倒不如说是个荣誉,因为在技术层面上,无论织工印染,都已经得到了解决,他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看着作坊里将需要送入皇宫的布匹制出来,严格检验过之后存入仓库,准备在不久之后做为第一批的布料发去汴梁。

    看起来责任重但实际上能做到的人乌家遍地都是,骖敏之表面上是此次的管理者,实际工作自然有原本就负责这些作坊、仓库的管事去做,骖敏之只是每天过来看上一次,其余的时间便由自己的长子骖夏坐镇一番,与一帮掌柜、管事拉好关系,也是为了将来骖夏进入乌家的管理层做些准备。

    骖夏并没有真正继承骖敏之在织工上的天分,但从小崇拜父亲的他至少在勤奋一项上还算得上可圈可点,就算弃拓不足,至少守成有余。按部就班地学习当个按部就班的掌柜在这一点的人生规划上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何况如今乌家正要进行大规模的发展,也正是他能够做些事情的时机。

    这次被父亲交付了这一职责,他便也努力地与众多掌柜、管事处好关系为将来做些准备。在此之外,每日的检查也是一丝不芶一当然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多少有技术含量和操作性的实事可言。他当然也明白,管着这些事情,没事才是常态。父亲让他过来其实也只是让他与其余前辈见见面、处好关系而已,并不指望他真做点什么。只是年轻人之前早在乌家布行里干了好几年,多是在父亲之下的织工作坊里学习些管理之类的小事物,这一次终于被委以大任,然而每天过得比之前还要枯燥,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做的事情,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些失望,但另一方面,也只能以成大事者必定要能够忍受枯燥这样的商业道理来教导自己。

    一个月以来的按部就班,每日里与几名前辈说说话,其实讲的也是有关于骋敏之的事情。这一次能拿到皇商,除了在乌启隆等人的操作下巧妙地拿到了原本属于苏家的染布配方,另一个杀手铜,便是因为有骖敏之的织工,否则,若只是同样那种颜色的布匹,乌家所拥有的优势其实也不多,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让苏家了解情况而黯然铩羽,一个月前的那场宴会上,名叫宁立恒的苏家人因为了解这些而将自家的布匹愤然扔出窗外,实打实的就是骖神针的存在。

    当然”整天聊着自己的父亲,年轻人心中固然有着自豪,另一方面常常与别人说这些事情其实也有些枯燥,有的掌柜跟他说些风月场所的事情,此时已经成亲的骖夏在这方面固然不是愣头青,但老实端方的他对于与那些叔叔伯伯辈的老油条谈论这些或是一起去光顾那些地方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每天按部就班的去几个作坊、仓库转一圈,按部就班地记录,这些地方都有叔叔伯伯在,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九月底的一天,是他第一次发现了某些不协调的地方。

    “爹,秦明楼那边的小仓库里的那些灿金锦,看起来好像有些褪色……””

    这天晚上在家中吃饭的时候,他有些不太自信地提了一句。褪色这是件大事,骖敏之微微愣了愣,随后道:“秦明楼那边?那是第一批出来的”染坊何掌柜也说恐怕不怎么好,不过……你是看见哪里的?”

    “角落里那些。””

    “角落里……,那是废布,嗯,最初的一批,而且也是我和陈管事他们觉得不理想的布,顺手就扔在那里了,角落里又潮湿,难免的嗯,明早我们去看看。””

    最近一段时间乌家已经在准备皇商稳定下来之后的发展,他作为乌家最出名的招牌之一,整日里也有些酒宴应酬。事情已经发展了一个月,要出什么问题早就该出了”江宁布行中的许多人甚至将苏家都几乎已经抛诸脑后,如此平稳的局面哪里还可能再出什么波折?

    不过骖敏之倒也是个明白事情轻重的人”既然儿子回来这样说了,第二天他也就随着骖夏去秦明楼附近的小仓库看了看,果然那匹锦是刚刚得到染方弄出来的第一批”他拿去实验织造方法也因为有些不满意而扔掉了。废布嘛”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会有些脏乱难免,褪色倒是看不出太多,他将儿子安慰一番,此事作罢。

    骖敏之并未将这些废布放在心上,骖夏暂时也不再去想它,他每日里依旧行走于几个作坊、仓库间。皇商已经定下,大概还有一个月便会有第一批的二百二十匹灿金锦要首先发货。这种锦缎目前算是乌家的招牌了,也不可能放开了大规模生产,这几个小作坊也是在日赶夜赶”还在不断地试图进行改良和筛选,最初一批制作出来的锦缎”也有因为各种各样不足而被筛选出来的,每日里看着纺织,看着印染,看着成布,那些金灿灿的颜色”某一天”骆夏便又去了那秦明楼的废布仓库一次。

    角落里那匹布的褪色已经变得明显起来了”虽说放在角落里的这些布匹会褪色很正常”但某些不详的预感”还是闪过了骖夏的心底,一旁的架子上其实还有几匹被废掉的锦缎,这些保管较好”他打开盒子看了看”有几匹看起来已经不是那样的金黄色了。

    “拿了苏家的配方刚刚调出来的”肯定会有差的,这一批都不可能拿出来给人看……””

    这是父亲在之前说的话,骖夏想了想,回头去检查了一些其余的成布,一如那灿金锦的名字,所有的布匹触目所及都是明黄色的,华丽非常。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几匹褪了色的布料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令得他精神有些恍惚。时间此时已经进入十月,这一天他去到仓库里,直接打开了那些已经封好在盒子里的锦缎,一匹一匹的拿出来摆好”当看管这边仓库的秦管事过来,那些绸缎在桌子上已经堆叠了两米多高,金灿灿的几乎都有些晃眼,没人能拦得住骖夏,他还在继续做,而出奇的事,几名看管仓库的伙计也在那儿拆盒子。

    “骋夏!你……””秦管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此时也已经看见了,在那堆金灿灿的绸缎中间”赫然有两匹呈现着有些不一样的颜色,骖夏抱着一匹布转过身来。

    “秦叔叔,第一批的灿金锦出问题了……”

    秦管事只是迟疑了异刻,陡然挥手:“拆,全拆了!””

    第一批灿金锦出了问题,这事情传入骖敏之与乌启隆等人耳中时,都被吓了一大跳。不过还好”其余的都还是好好的,当大家都被放在一起时,那几匹布料褪色明显,但其余的都是浑然一体,这至少证明后来的这些锦缎没问题,是因为之前乌家还不熟悉那染料配方而出的一些小问题。

    “我们暂时也还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些天来,我们这边对配方也有些调整,只能是回头查查,看这些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嗯,及时发现,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未有褪色的那些布匹被堆叠在了一起,金灿灿的看起来如同一面不倒之墙。乌启隆在庆幸之余下令开始查明原因,之后再将这些布匹重新装箱。小小波折在生意场上常常会有,此时波折已去”发现这事情的骖夏也因此受到了奖赏。距离皇商的第一次交货还有二十天,剩余的任务其实已经不多,几个作坊也仍旧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没有人再提起有关褪色的事情,摆放着那些布匹的仓库房门也被关闭起来,钥匙由秦管事亲自拿着,但也就是在几天之后,癌变了。

    十月初九的这个下午,一名伙计经过仓库房门时,发现这几天只有秦管事能够进去的那间仓库房门是打开的,他朝里面走了进去,光芒不算明亮的仓库中,秦管事坐在那仓库的一侧”他原本就有些老了,须发皆白”这几日显得有些憔悴,旁人也只以为他最近太忙所致,但知道此时,某些东西才终于显出了端倪。

    坐在那儿的秦管事目光有些呆滞,神情憔悴,一只手在抖动着”直勾勾地望着另一侧堆叠起来的那些布匹,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伙计叫了他一声,但老人没什么反应,于是他回头喊了一句:,“来人啊!””再回过头望那堆布料时,才赫然发现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原本浑然一体的那面布墙,此时赫然有了些参差的对比,混杂在其中的大概**匹布,已经或深或浅地变了些颜色”不复原本的明黄。那褪色的布匹混杂在布墙当中,此时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古怪的脸,两只眼睛一上一下”扯着一张扭曲的嘴唇,在这房间之中,露出了笑容,日光也仿佛褪了色一般被阻挡在门外,迟迟的不肯进来。数个月前或许是发生在苏家布行作坊中的情景,到的此时终于如同被复制一般的,一项一项的,开始在这里被重现出来。

    不远处的作坊里,工人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一匹一匹的新布被染了出来,一名名的管事在人群间谈论、说笑,所有人都在预定的规划中,准备着走向美好的未来……

    ……………………

    接到消息时,乌启隆正与骖敏之在一家装修华美的茶楼上喝茶”商量着皇商第二批要布时要做的创新以及今天晚上需要与一名大布商碰面解决岁布缺货与填补的问题”一名伙计过来,小声地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小,乌启隆觉得自己并没有听清楚,于是他妻复了一遍。

    “秦、秦管事病倒了,还有……布在褪色……””

    “什……什么布在褪色?””

    “那些灿金锦……””

    “我知道是那些灿金锦!那些灿金锦褪色不是已经选出来了吗!还没找到原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可是……””伙计又将作坊与仓库那边的情况重复了一遍,即便是这一遍之后,乌启隆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可就是没办法在脑海中形成具体的形象。距离交货给皇家还有十多天”布……或许全都出了阵题?要褪色?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偏了偏头,目光晃动着,随后再转回来,“1到底什么褪色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到得此时,某些东西终于蓄积起了力量,打破了蓄意营造出来的,在这一个半月里犹如天堂般美好的幻觉,然后,开始将所有人,都狠狠的拉回去……

    这个时候,宁毅正从学堂边那小实验室中出来,在这秋末冬初的下午关上了房门,准备回家。最近他没什么应酬,甚至见了家里的许多人连招呼都不用打,异常悠闲。

    …………!~!

第一三一章 夜幕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有第一批出了问题么……

    “回二少的话”原本大家也都以为只有第一批,先前出事之后”那些布料已经被秦管事锁在了作坊边的仓库里”这原也是怕在交货前再出问题,每日里只是由秦管事进去看上一阵,一开始谁都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呃,其实也不是,听说这几日里,就已经有人注意到秦管事的精神有些不对”今日发现之时”大家方才反应过来,很可能是第一批货出问题之后,秦管事就已经注意到了每日里的褪色情况,只是前几日那情况不明显,秦管事每日里进去看,也不敢乱说,恐怕……还有些侥,幸,但随之变色的布料每日增加,秦管事也知道出大问题了……”

    “这个”,”马车之中,乌启豪皱起了眉头,左手捏起一只拳头,似乎想要骂出来,但终究没有出口,“怎么不早说……”,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其实也是明白的。

    “封销消息了吗?”,“发现之后便立即封锁了”知道的人不多,只是秦管事的状况看来不太好”已经叫大夫过来看了……”

    “秦伯伯他……终究还是尽责的……”

    乌启豪皱着眉头,最终说出这句话来,坐在那儿没有再多开口。

    他是被家丁在一户布商的家中被叫出来的,现下还不能完全弄清楚整个情况,只是结合前几天发生的第一批布料的问题,感觉很不好”隐约间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忽如其来的抄了后背。他现在根本还不敢去假设什么最坏的螓况,只希望是自家的什么失误弄出来的个别情况,毕竟这是新布,出些问题”也是应该的。

    掀开车帘,距离那边的作坊已经不算远了,一家苏氏布行的招牌映入眼帘,这些日子每每在江宁城中看见这招牌他都有些想笑,若是与其他人一块看见”则多半都要议论一番。对方“客观”地说说苏氏未来可能出的各种问题,利益会如何流失,他则在旁边摇头笑笑,不做多的置评,享受着某些成就感,作为乌家人口甚至是继承人之一,真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无论是苏家还是旁边说这些话的人,都已经无足挂齿。但在此时,他放下了帘子”挥去心底涌起的一股烦躁。

    不可能跟他们干关的,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没有细想,马车一路抵达那小作坊,到得门口时,遇上了骖神针的马车,他与骖敏之打了个招呼,只是从彼此的眼神里都能看出那担忧的感觉,于是也没有多谈”两人一同进去,一旁的作坊里制作这灿金锦的工作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明黄色的布料在空中招展,灿烂得惊人,看不出任何可能有问题的感觉,那边”伙计们喊着将一些布料从巨大的染料池里拖出来”一名管事在旁边呼喊几声:“悠着点悠着点,一点问题都不能出,咱们这可是为了当今圣上做的布料……”,作坊的情景映在这片夕阳当中。

    乌启豪与骖敏之从一边过去仓库,这里原本就守得严密,这时候更是增加了一些人手,一路进到那小仓库里,灯火已经点起来,包括乌启隆在内”其余也有几名乌家大管事到了,这些都是前前后后负责各道工序的”得乌家信任的元老级成员,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那一面灿金锦组成的布墙,其中一些布料的褪色一目了然。

    骖敏之只是看了一眼,便开始与其余两名掌柜去检查那布料上会有的一些标志。

    “秦、秦伯伯怎么样了?”

    乌启豪抬头看了一眼那布墙便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不过,第一句话还是对兄长问了这事情,乌启隆此时正坐在一张凳子上,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方吝说道:“大夫说没事,只是太累了……”

    “为什么会褪色的?”

    “不知道,但是”,”说着这个,乌启隆霍然站了起来,朝弟弟挥了挥手”几步走向那布墙,随后拿起靠在旁边的一匹布靠在那布墙上。

    “你来看,这匹布是今天制出来的,这些布是在一个多月前出来的,看看,一个月的时间,一模一样,没有一点褪色的迹象,我们拿出去试了”染色……都非常牢固。可是这些褪色的,呵……”

    乌启隆笑了笑,指指此时骖敏之等人正在检查的那几匹:“我们刚才也已经看了,时间,时间几乎是从一个多月以前依次排来的”一个半月”到一个月二十天之间”它们几乎是依次开始褪色了,我们刚才去看了看那些废布,几乎也是一样的情况。另外还有这里”,”

    他拿起旁边一块稍有些皱巴巴的布,那布仍旧是金闪闪的明黄色,只是扔到其余锦缎当中时,才稍稍显出了颜色不太协调的迹象:“这就是压在时间点上的几匹之一,先前看来也是一般,毫无褪色迹象。我们方才拿去浸了水”以火烘烤”我割下一片拿过来,它已经开始褪色了,其余的还在试。”

    “怎么会这样的……”

    “是啊。”乌启隆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坐下来望了望这仓库:,“染布方出了问题?”

    这问题简简单单地问出来”所有人在顷刻间都已经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乌启豪方才问了一句:“可能吗?”

    “怎么可能?”乌启隆蹙眉摇头,“我们安排在苏家的也不止那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拿到错的方子”除非这个人……除非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能把我们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就算是苏愈,也不可能这样吧。我们这次争皇商本身就是今年才做下的决定,现在难道有人要告诉我有些人几年前就在布局……几年前布局的也只有苏檀儿了,几年前她怎么可能针对我们……”,“她若真的一直都在背后看着,自己拿下皇商能得到的好处要比这样子多得多……”,“暂时可能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乌启隆揉了揉额头”随后望望前方的几名掌柜,“骖叔叔、聂叔叔”眼下的事情”还是麻烦大家要封锁这消息,让染坊的各位师傅检查一下方子,分析下可能出的问题。此事太过奇怪,暂时还未能妄下结论”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与父亲那边,也会与织造局的董大人多做沟通,将交货的日子顺延。织造局此次已将皇商交予我乌家”不会坐视我乌家出事……我乌家数十年来走到这一步,大小难关也已经遇上过不知多少,大家风雨同济过来,在江宁城布行之中认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这次只要大家尽力去做”便一样不会有事……这边的事情,便交由各位叔叔了。

    此时在这房间里的不仅是乌家心腹,也都是经历了各种风浪而来的商场老手了,与苏家的廖掌柜等人大抵都是同一级别,乌启隆即便不开口,他们也大抵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此时齐声应诺”开始聚集一起,商量起来。

    乌启隆乌启豪两兄弟一路出门,夕阳在天边褪下了最后的残红”作坊之中”火把、灯笼都已经燃了起来,伙计们换班、吃饭”由下一批伙计接手上来。诸事未停,但两兄弟此时心情难言”这些布不断地在做,制好之后送入那仓库之中”然后若是全部,褪色掉,那他们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一个月来对他们来说,每一件事都在往前走,走得异常有意义,他们都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有些什么用处。可做了这么久之后”回头看看,才发现基石上似乎出了问题。那么这一个多月来忙忙碌碌的,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呢?霍然之间找不到归宿。

    “哥,真的有人在暗中对付我们?”

    乌启豪已经想了很久,此时望着这在瞬间都已经失去意义暂时却不得不仍然进行下去的忙碌景象”开口问了出来。乌启辖眉头紧蹙,摇了摇头”回首望望那边的仓库门口。

    “现在怎么知道,不该是这样的。现在……现在也只希望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吧,若然不是……”

    他皱着眉头,难以理解。的确,游目四顾,他们看不见任何的敌人,皇商之前,他们未曾感受到敌意,皇商之后,就算有些敌意,也已经无法付诸实践。他们的确出了一次手,但所有的策划都在暗中,理论上来说,不该有任何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准备,他们就像是一只老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了一只山羊”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问题,没有弓箭没有猎人没有刀枪,甚至连那只山羊都来不及反抗,一切完美而流畅”可到头来,他发现身上有了伤口,却完全不知道那伤口是何时何地出现的,而且这伤口之严重”甚至可能致命。

    到底是谁……

    老虎霍然惊醒,开始往四周的黑暗中看了,然而游目四顾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森林开始充满了敌意……

    “若然不是,或许就是有人早在几个月前,便一直在我们的背后,看着我们了……”

    乌启隆喃喃说出这些,乌启豪下意识地朝后方看了一眼,转了个圈:“那到底会是谁?苏愈?苏檀儿?另外还有谁?苏家的几个老人?”,“不像……”乌启隆摇了摇头”“不像,不太可能啊,这根本不像是他们布的局,席君煜也不可能,我们拿到的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东西,这次……到底是谁阴的我们?”

    “别想了,哥,或许只是某个小事上出了问题呢,现在这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先查清楚。”

    乌启豪安慰兄长一句,乌启隆随后也点了点头:“嗯,回去开始查,暂时,”他望着前方工作中的作坊,更远处各种灯火亮起来的江宁城,“,暂时……先看看吧。”

    天空中,夜幕落下,黑暗才刚刚降临。

    他们穿过了小作坊外昏暗的通道,出道有灯光笼罩的作坊门外,上了马车,带着不明所以的焦虑心情一路往回家的方向驶去,道路时明时暗,还有更多更多的人,这时候还完全不知道下午在江宁一角发生的这些事情。

    苏府当中,宁毅此时才刚刚洗过了澡出来,坐在院子里的小亭中乘凉,小婵端了一碗煮熟的huā生”两人在桌子上无聊地玩着猜颗数的幼稚游戏。院门那边传来话语与脚步声的时候,苏檀儿也与娟儿、杏儿回来了,她今天大概又是东走西跑的忙碌了一天”不过见到宁毅之后,还是抿着嘴充实地笑了出来。

    以往这样的晚上,常常会有些孩子过来玩,或者亲近大房的一些堂兄弟过来要钱、聊天,但这些日子以来,这类人也少了许多。婵儿去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不一会儿苏檀儿也洗了个澡出来,轮到娟儿去。大家一块坐在凉亭里聊天、说话、吃些东西,即便是属于商场上的不少事情,如今苏檀儿也会毫不在意地与宁毅说起来了,当然,宁毅通常就只是随意开个玩笑,让大家取笑一番。

    星月之下,又是悠闲的一天……!~!

第一三二章 亮剑

    第一三二章亮剑

    天气渐渐的转冷了,目前的情况下,宁毅每天的生活,大抵也与先前的日子相差无几。

    每天早晨奔跑去秦淮河边,与聂云竹见上一面,偶尔也会讲讲这一天之内的安排,下午或者去竹记总店,或者来到这里喝杯茶听听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与聂云竹相处的时间里总会有个电灯泡隔在中间。当然准确来说是在旁边,看来无所事事的元锦儿老是会坐在他的旁边陪他听云竹弹琴唱歌,原本宁毅与云竹之间的关系已经挑明,或许可以往很不纯洁的方向发展一下了,这种情况下,却令得宁毅与云竹不得不纯洁起来,让宁毅觉得很遗憾。

    当然,退一步来说,有两个花魁级的美女坐在旁边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享受得到的事情,云竹的弹唱称得上一绝,若元锦儿没事下去跳个舞什么的,看起来也是很享受的事情了。可元锦儿这点便宜也不给他占,她像是男孩子一般盘着腿托着下巴坐在宁毅的身边听得津津有味,看来自得其乐,像个小和尚。若是云竹离开去拿茶盘点心什么的,她也不跟着去,就坐在宁毅的身边,一本正经,很是可恶。

    为此,当大家互相冷嘲热讽的交锋几次之后,两人曾有过几番开诚布公地交谈,那多半是在聂云竹离开,两眼瞪小眼的时候。

    “待会下去跳个舞来看看啊,小妞。”宁毅跟这家伙之间反正有些不对,也不用挑多好的词汇了。

    “不跳,我就是坐在这儿听云竹姐唱歌的……你就知足吧,知不知道以前在金风楼想让本小姐作陪得花多少钱?”

    宁毅翻个白眼,不跟她在这方面一般见识。最近苏檀儿给了把钥匙给他,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随意拿钱的小白脸,反倒不太好拿了,因此近期比较贫困,不去扯钱这方面的事情:“啧,你这样子不行的,坏人姻缘这是……”

    “哪有坏人姻缘,你跟云竹姐不是很正人君子的朋友关系吗?那你们就这样啊,但是你想要得寸进尺做哪些坏坏的事情,我可不许。你才不是什么好人,你家里有妻子的,你能抛开家里的那个苏檀儿跟云竹姐在一起么?”

    “老实说这个很难。”宁毅想了想,随后望着一旁的江水喃喃自语,“问题有很多,而且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原本元锦儿便想说这话,见宁毅如此恬不知耻,一时间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样子,但她也是久经考验之人,随即便又恢复了自然,嘴一撇:“望着啊,望着啊,就是让你望着没得吃。”

    宁毅也有些惫懒地看着她:“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吃的,不过你整天这样子提醒我,我忽然就变得很想吃了,这怎么办……”

    “那就看我们谁厉害啦……”元锦儿冲着宁毅抛了个媚眼,可爱非常,宁毅笑了起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锦儿不听这个,脸一板转到一边。之后又陪着宁毅在这儿听歌,她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云竹也觉得有趣不去赶她,反过头来,待到宁毅走了,她便缠着云竹拼命告状。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里云竹哪里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生气,便算锦儿说起宁毅的那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嘴脸,云竹也是笑而不语,甚至感兴趣地问问他真的这样说了,俨然一副“他真的想要吃么?”的模样,锦儿便微微有些气馁。

    事实上宁毅对这类事情在意不多,作为一个男人,他想自然也是想的,不可能不想。聂云竹样貌美丽,性情柔顺,而在其坚韧的一面上,也有着非常吸引他的地方,大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云竹对这些事情也已经是千肯万肯的,那天若没有锦儿忽然出现,原本也就顺水推舟的发展下去了。

    但另一方面,他的心思在这些东西上占的成分也不多。而在云竹一面,更多的则是在享受着与宁毅来往之间的这种感觉感觉。平心而论,在这个年代上,虽然也会出现一些什么浪漫的、被人称道的爱情故事或者坚贞的传说,但男女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或者尊重什么的,许多男人就算对女子爱惜,其实也是建立在如今这个年代的模式下。

    宁毅真正能够让某些人感觉到的,或许也就是那种极度“古怪”的、“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他在当初救下聂云竹却被扇了一个耳光后能那样毫不在意地走掉,后来也能随意与她闲聊瞎扯,他能够在聂云竹的琴音里睡上一个下午,懒得去表现自己的厉害或是才子的一面。就好像他能在无聊的时候陪着苏檀儿在阳台上坐一晚上,能够乱开求包养的这些玩笑。

    虽然随意,但宁毅所表现出来的却也并非无赖或是无节操,他从来都有着自己的气质与风度,只是随意而已。这些东西中真正夹杂的平静、对等的感情成分,或者在她们来说应该属于爱情的成分,恐怕都是这个年代的女子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的。当然,喜不喜欢那或许就见仁见智了,例如某个叫做周佩的小姑娘,就整天觉得宁毅这老师真是太没形象,不够威严。

    宁毅与元锦儿一番冷嘲热讽明争暗斗,常常倒是令得云竹有些手忙脚乱,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她俨然便又回到了曾经当歌姬的时候,没事便抱着古琴弹唱一曲助兴。只当观众不肯帮忙的锦儿很可耻,云竹此时虽然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但与锦儿同样可耻的宁毅偶尔还是会把节操拿出来擦一擦,待到锦儿有时候消失的片刻间问候几句,云竹却也只是笑着说:“心中开心呢。”常常也将锦儿告密的内容拿出来与宁毅分享一番,当然,倒也不是太过敏感的类似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类。

    下午去到小楼那边的时间当然还是不多,上午放了学,要么是带着周家的小姐弟在书院旁的实验室里多教些东西,研究一下物理化学之类的,要么是与小婵走走逛逛,吃些东西,有时候去秦老家中说说话下下棋,有时候去竹记的店里坐坐,城门已开,水患的影响已经进入善后阶段,一旦开了酒禁,竹记便要将高度酒拿出来出售了。

    偶尔会遇上之前在商场认识的那些人,乌家的、薛家的,或是其余苏家的朋友或敌人,也会遇上苏家的一些掌柜什么的,这样看起来江宁城倒也不大,不过大家也没什么话可说。对于宁毅,这些人或者耻笑或者不屑,宁毅也大抵明白,懒得理他们。

    倒是在苏家的时候,常常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譬如说前不久就有个与苏家多少有些亲戚关系的年轻掌柜指责他说之前皇商的事情全是因为他没有将那布料的配方管好才导致的问题,假如不是因为他没有经验,在这一项上重视不够,皇商的事情到后来本该是十拿九稳了的。

    类似的事情不会少,早先就已将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论是苏家大房内部的一些矛盾,还是二房与三房的力量,这个时候都已经冒了出来。只要能不遗余力地打击到与苏檀儿有关的人,或许都能算得上是一种胜利。宁毅如今在苏家虽说是入赘,目前也已经放开了商业方面的事情,但他毕竟是苏檀儿的丈夫,只要能以任何手段让他离开苏家,对于苏檀儿来说,显然都是一种最有力的打击。

    能不能真做到当然是另一回事,但各方面的压力总是免不了的。宁毅眼下的应对,自然也只能被人认为是采用了毫不抵抗的龟缩态度,理亏嘛,只能这样,但心里的憋屈不会少,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造成更大的破绽。人们现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宁毅出点什么问题,眼下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苏檀儿也就要变得更加不好过。只不过最近几天的时间,情况似乎变得稍稍有些奇怪。

    “最近,族中五叔七叔都已答应下来,半月之后,再开宗族大会,会正式讨论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家现的问题,到时候,他们也会重新提起檀儿以女子之身涉足家中商务的问题。大房的事情,今年以内,也该决定下来了。”

    下午时分,苏仲堪所在的院子里,几名亲近二房的掌柜、堂兄弟包括苏崇华在内,正与苏仲堪坐在房间里喝茶,随口聊一些最近以来家中的事情。近两个半月的时间以来,苏家动荡不宁,二房三房的生意也受到了颇大的影响,不过作为二房成员,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却没有多少沮丧的情绪。苏仲堪说着这事,那边一名堂兄弟开了口。

    “只是怕到时候三伯还是不肯回心转意,咱们苏家的情况,就算其余的叔叔伯伯都站在我们这边,他老人家一句话下来,恐怕还是会继续这样拖下去。”

    苏愈在老一辈中排行第三,此时这人说的三伯,也就是指他。苏仲堪摇了摇头。

    “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若他真的会说,最近一个月的时间家里的情况,他恐怕就已经出面了。大房二房三房,终究会有个结果,他老人家也明白的。他老人家求平稳,希望家和万事兴,对于大哥的事情他恐怕真的是生气的,但大哥眼下已经这个样子,檀儿又出了这样的错。想必他也会觉得大房再在这风口浪尖顶着也不好,真退下去,也是保全了檀儿侄女以后能好好过些日子。”

    “想来也该是如此了。”一名堂兄点点头,“如今家中,大家对此事大概都有了如此认知,这些天来,我与大房的几名掌柜联系,询问此后意向,他们也大都表示了若从大房划出,愿意来我们这边。只可惜最中心的几位还未表态,席掌柜年轻气盛,说是要与大房共存亡,呵,他对二丫头的心思家中许多人也是知道的。另外,廖开泰也不愿表态……”

    “廖掌柜若是说上一句话,相信许多人都要变风向。”其中一名掌柜说道,“不过他对大老爷确实忠心,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仍未对大房有怨言……哦,只是在布行年会后的几晚与人说宁立恒那书生气实在是太过任性,否则原本还有一线机会的……最近一段时间找不见他,因此也没办法从这方面入手……”

    “呵,宁立恒……”有人笑了起来。

    苏崇华也笑着靠到了椅子上:“此人才学是有的,可惜于商事一窍不通啊……”

    “倒是廖掌柜,听说是被檀儿侄女派着上京了?”

    苏仲堪点点头:“具体干什么就难说了,不过对家中报备的确实是上京,我当日还笑,这檀儿侄女莫非昏了头,知道江宁关系走不通,想要上京告状不成?不过我猜恐怕她是另有想法。告状这种事,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在东京也没有太好的路子可走,她也该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最近似乎是盯着乌家做布局,想要低价冲货搅乱市场,说不定也真是昏了头想要做孤注一掷呢?”

    “低价冲货,那就是把咱们整个苏家往火坑里推了,傻子都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整个布行都会联合起来打我们。”苏仲堪笑起来,“就算她想做,家中也不会允的,这道命令第一天发下,恐怕当天晚上就会开宗族大会,我们倒省了事了。”

    “不过……这两天外面倒是有些奇怪的传言。”说话间,一名姓任的掌柜想着,开口提了提。

    “嗯?什么传言?”

    “乌家的情况似乎有些奇怪,这两日的情况与之前一面调整供需抽调岁布一面大刀阔斧与其余商户谈论发展有些不同。有传言说他们在灿金锦上似乎出了些问题,总之这两日,乌承厚这些人在谈生意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织造局的人甚至传言出来,他们在与董德成商量将第一批灿金锦交货时间延后。只是眼下还确认不了。”

    “那是怎么回事?”苏仲堪皱了皱眉。

    “恐怕真是出了些小问题吧,这种事情常有。昨天似乎听说他们家负责皇商那批布的秦中南秦管事突然病倒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总会有些人传得神乎其神的。”一名掌柜摇头说道。

    先前开口的那名掌柜也摇头笑了起来:“应该是,我觉得该是薛家在放消息。今天下午甚至还听见有人说,乌家在皇商之事上中了我苏家的计,二小姐在暗中算计他们,眼下出问题了还是怎么的。”

    “中计?”苏仲堪愣了愣,随后仰头笑了,“这想必是薛家乱放传言无疑了,若真要中什么计,要么是中大哥的,要么是中二丫头的,不过大哥那些日子意识都尚未清醒。二丫头嘛,她若是假卧病,或许真有可能在用什么计,不过前次她是真的积劳成疾,忽然病倒,孙大夫也说了她压力太大,又骤逢大哥倒下……此事当无疑问。若真是中计,听说当时事情皆由立恒处理,他们莫非是中了立恒的计策么?”

    他说到这个,众人都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老实说自家人笑自家人有些不好,但对于宁毅,他们也都已经熟悉了,旁人或者会说这人神秘,看不懂什么的。都是一所大宅子里的人,对于他每天做些什么,家中的人都清清楚楚。

    整日里就是给一帮小孩子上上课,讲讲不着调的故事,据说还做些什么旁门左道的小实验什么的,下围棋、到处走走逛逛吃东西。苏檀儿倒下之前他几乎从未接触商事,那日年会之后也不再踏足布行。如果说这样的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人在那一个月内真做了些什么事,一直悠闲到此时才被发现,还整日里忍受各种膈应与辱骂而纹风不动,那他简直就不像是人了。更何况,若他真有做些什么,此后一个半月的时间各种变故都可能出,根本不可能完全不去理会的。

    众人喝着茶,笑了一阵。片刻之后,一名堂兄弟皱了皱眉:“不过……若真的是呢?”

    “呃……”苏仲堪微微愣了愣,房间里的气氛随即也有些冷了下来,面面相觑。那堂兄弟想了一会儿。

    “此时想起来才觉得实在奇怪,这宁立恒之前全不管商事,二丫头病倒之后他确实是用了心打算去弄好的,可八月二十五之后,二丫头接了手,他忽然就又抽身,要说他在当日受到了打击确也有可能。只是……抽得未免也太过彻底了,此后对商事竟然完全不再过问,旁人说他骂他他也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照旧如以往一般过日子,简直像是完全为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丝毫看不出影响来……若他真有那么生气,此后不也该有些内疚或是在意么?他的修养莫非真有如此厉害?”

    他这样一说,众人心中也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了起来。确实,这一个半月以来,家中明争暗斗,潮起潮落,里里外外都在为着许多的东西而争来夺去,所有人都费了最大的力气。不少人也将目光盯在了这书生身上,将他作为争斗的一部分,试图不断给他脸色和不快将他挤出苏家,至少给苏檀儿造成干扰。但这对夫妻,一个在漩涡的最中央执拗地做着些别人看不太懂的傻事情,另一个……如今看来简直像是似乎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般的如常生活,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他在忍,不过能忍到这种程度,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随口一说的猜测,片刻之后,众人就摇头笑起来。

    “那书生哪有这般厉害……”

    苏崇华大概是对宁毅了解最多的,此时也笑得最是有趣:“想得太多了,乌家不过出些小问题,亏得你们也将道听途说拿来当真。立恒若真有如此厉害,那可就不是你我认识之宁立恒,而是诸葛卧龙喽,临危受命,做些该做之事,做完后抽身而走,万物不絮于怀……你们可有认识这等人物么?不过他确实有些文才修养,性情也与旁人不同,往日他因诗才受所有人质疑,也懒得出口辩解半句,此时受些谩骂议论,要忍,还是没问题的……”

    “呵呵,崇华说得对,你们啊,确实想太多了……”

    说笑之中,众人随即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不过,或许是因为下午聊过这些事情,这天傍晚与回家的宁毅相遇时,苏仲堪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一身青色长袍的年轻人手上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从哪里买回来的旧书,一面走一面看着西方天际的落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注意到他的目光,才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二叔。”

    双方打了个招呼,错身而过,苏仲堪微微摇了摇头。确实,他太年轻,看得出一份属于年轻人的从容,倒是看不出太多的老谋深算,而这样的从容,放在年轻人身上,多半也是装出来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受了那么多的白眼和谩骂,估计也正憋在心里,只是不得不做出这种样子来吧……

    他这样想着,随后将心思放在了今晚如何说服几个叔伯中最为年轻的九叔身上,不再考虑有关宁立恒的这些事。

    小打小闹,总是那些小辈的事情,他就不必参与进去了。

    同样的傍晚,秦淮河畔的一家酒楼房间里,乌启隆与席君煜见了一面,两人这天算得上是“偶遇”,各自还有事情,例如席君煜,最近与许多的苏家人以及大房掌柜们来来往往的,努力引导和铺陈着一些东西,眼下已经有了效果,今天晚上也正是与几名苏家子弟约好在附近吃饭,此时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席兄,最近如何?”

    “一切都好,倒是你乌家,这两天出事了?”

    乌启隆望了他一阵,随后喝了一口茶:“没事,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所说之事,到底考虑得如何了。这一个半月以来,你在努力让苏家人将皇商的事情怪到宁毅头上,我也让人帮你在外面宣扬,此时皇商的事情最大的问题就是宁毅未曾守好染方一项,不过看起来,效果似乎有限。到了现在,你怎么想?”

    “谁说效果有限?”席君煜笑了笑,“事情未到最后一步,谁知道会怎么样?如今苏家的状况,无论苏檀儿还是宁毅,心里肯定都在憋着不满,苏檀儿如今自顾不暇,想要抓最后的机会,还来不及处理这些心情。宁立恒……他就是一直在忍着,总有一天会忍不下去的……一旦在苏檀儿的手上丢了大房,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就都会想起来,到时候她就会记起来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宁立恒的错……”

    “若不是这样怎么办?”

    席君煜摇摇头:“那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呵,真是你的性格……”乌启隆笑起来,随后靠到椅背上,“还是那句话,我乌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是请多少考虑一下。”

    席君煜微微沉默地望着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想想,方才说道:“你不太对劲,莫非你们那边真出什么问题了?”

    “确实有问题,作坊出了几次意外,秦叔叔忽然病倒了,事情毕竟太快,压得太紧。我们现在在考虑跟织造局那边交涉延期,问题不大,但总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又不能太多,所以我在想,如果家里能多些可用的人就好了……”

    “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席君煜说完,转身离开。

    乌启隆目送他出门,随后喝了一杯茶,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坐着,时间过了傍晚,转向入夜,灯火变得明晰起来的时候,有一道人影敲了门,随后进来。如果有苏家的人在,必然也会认出眼前的这人来,这次进门的中年男人也是苏家的一名管事,姓齐,名光祖,关上门后,与乌启隆打了个招呼,在一旁的席位上坐下了,皱着眉头。

    “齐叔,怎么样?”

    那齐光祖望了望乌启隆:“大少,乌家是否真的出问题了?”

    乌启隆笑着低头喝了口茶:“齐叔,若我乌家真出了事,对你也没有好处吧?”

    “昨日与周掌柜谈过了。”齐光祖皱着眉头,“周掌柜与白掌柜在苏家大房这些掌柜中最为低调谨慎,因此二小姐才让他们俩负责那染方的开发。皇商的事情之后,苏家也在自查,他们俩这段时间也极受冷落,可接到大少你的传信之后,前晚我与那周掌柜喝酒,才真将我吓了一跳……大少,到底出了什么事?”

    乌启隆的神色严肃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该我问你么?齐叔,那周掌柜到底说了什么?”

    “他……他基本上没说太多。”乌启隆不肯说,齐管事深吸了一口气,“可整个喝醉的过程里,我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担心,我到昨天才看出来,他似乎……不光不担心苏家的调查,甚至连眼下苏家的整个形势都不担心,这明明该是他与白掌柜负责任的事情,大少,只有一句话是我记得最清楚的。”

    齐光祖顿了顿:“他当时喝醉了,说……整个苏家,他最佩服的,除了老太公之外,就是……”

    “呵,是你家二小姐么……”乌启隆几乎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这时候举起茶杯冷冷笑了笑。那边齐光祖有些为难地望着他:“不是……是……宁姑爷。”

    乌启隆愣在了那儿,他将茶杯移开了嘴边,片刻之后,目光转动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将茶杯放在哪里才好,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张了张嘴,又长长地呼出来,目光转回齐光祖的身上。

    “你说……什么?”

    七千字,偶素实诚人^_^RO!~!

第一三三章 寒意

    自酒楼中离开,回到乌家!时,天色也只经晚了。乌家大宅内外灯火通明,最近一个半月以来,乌府喜气洋洋的氛围未散,这样的喜气,是在每一个家丁下人的精气神上可以看得到的。或者也只有跟在家中地位最高的一群人身边的家丁们才能隐约感到些许不对,此时进了府门,一名守在门口的家丁便小心地过来。

    “大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和老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到家,另外,三爷、五爷、六爷、骖掌柜、聂掌柜他们也已经过来,此时正与老爷在偏厅议事。”

    这是一般人家晚饭过去后不久的时间,以往的月余时间,家中诸多管事人都得在外面应酬到深夜才能回来,也只有这两日会是这样的状况。乌启隆点了点头,一路沉默地朝偏厅那边过去,才到走廊上,只听得里面砰的一下,响起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就说解决不了了?不过才三天的时间?就说解决不了了?”,此时摔了茶杯正在说话的正是父亲乌承厚,这许多年来,已经很少看见他有如此失控的状态。也是因为这次出问题的后果太过严重,转折也真是太过突如其来,令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陡然间中了当头一棒,然后大家就都有些懵了。偏厅之中,此时正在与父亲说话的是族中的五叔。布料的染色在技术层面由聂掌柜负责,但最主要的管理者还是五叔。此时大抵也只有他能够跟父亲说些讨价还价的话。

    “可是……的确是解决不了。本身不是我们这边研究出来的方子,拿到之后两个月来”家中的师傅也都在尝试改动,可这个方子实在太敏感,大大小小的改动都会让颜色大变,苏家甚至在里面用了一些原本染青色布料才用的原料。如今…………不是说一定解决不了”或许运气好的话……”,五叔乌承克此时也有些为难,乌启隆走进房门,上方的父亲看了他一眼,随意的一挥手让他在旁边坐下,转过头再与五叔对峙。

    “……运气?”,“呵,苏家huā了两三年才研究出这个方子,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陈师傅他们说……,也许只能靠运气……”,商场之上,说要解决问题,这时候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只能靠运气。上方的乌承厚瞪着眼睛”整个正厅都是沉默的一片。过了好半晌,乌承厚才张了几次嘴,退后坐回到座位上:“这么说,可以确定了?不是我们出了问题,我们确实去……被苏家摆了一道?”

    偏厅里的众人之间”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做出这样的结论。或许大家都有去想过,但如果真是这样,此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才真是大得可怕。一阵沉默之中,骖敏之摇了摇头:“此事尚有蹊跷”难以理解”若真是苏家布下这样的局”那他们直接拿下皇商岂不更好。苏檀儿huā了几年的功夫来做这个,谁都能感觉得到,你看看现在的苏家,焦头烂额”就算真有什么转机,这一个半月以来的动静都足以让他们损失许多。我与三爷、聂掌柜他们都有考虑过”如果说两个月前就有什么阴谋,对苏家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一旁在乌家排行第三的乌承远此时也点了点头:“骖贤弟说得没错,我们原本就并未打算用苏家的方子,两个多月以前才临时起意。苏家若真有另一套配方,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此后数次推论也证明毫无问题方才用的这灿金锦。要说苏家从一开始就布了这个局,他们如何能从一开始就笃定我们会入局。要说他们算得如此天衣无缝,我不信,苏檀儿并无如此能力,就连苏愈,他老谋深算也并未至此程度……”,“但不管怎么样,总之我们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了……”乌启隆自进入房间之后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但看来情绪不高,目光只是淡淡地望着偏厅里的众人。乌启豪看了兄长几眼,此时也才叹了口气,开始说话。

    “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总得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应对。我与父亲今日与董大人谈过,交货日期延后应当没有问题,但现在的麻烦是。一旦我们正式向织造局提出延后,那这事情就得放上正式的公文里,到时候就不是董大人可以压得下来的。

    乌家出问题的消息必然会传出去,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很难说。现在距离约好的交货日期还有十天,十天之后就得想好怎么应付了。”

    他顿了一顿:“而不管延后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最后要解决问题,我们还是得把这方子给调整好。五叔、聂叔叔,不管拼命也好,碰运气也好,我们也只能试试了,另外,如果苏家那边有真方,我们大概也得尝试一下。到时候……大哥,就得看你那边了……”,乌启豪朝兄长那边望望,另一边,族中的六叔摇头道:“若不是苏家在布局,倒的确是可以这样做,眼下还不能确定这个。”

    “可眼下只能按这样处理了。”乌承远插了一句”“现在的确是确定不了,可若并非是苏家的布局,而真是因为巧合,我们这边自己出了问题,能处理的没有去处理,到头来岂不也是沦为笑柄。”

    语声有些急促的争论当中,乌启隆此时也在弟弟的注视下站起了身来,他拍了拍乌启豪的肩膀:“爹,各位叔叔伯伯,我……我最近在处理西北一边发展的事情,对于江宁城中,也未有真正关注太多了“有此事情知道一些,可知道的不是太详细,请问最近……苏家到底在干些什么?”

    乌启隆有乌承厚的风范,这时候语声虽然不高,但心中显然有了些结论。众人看他一眼乌承远想了想,随后在座位上坐下:“内讧了吧。”

    “情况不好,苏仲堪跟苏云方发力了,这时候正闹得不可开交呢。”,乌承克也摇头道“苏檀儿焦头烂额,到处赔罪,拉关系,想要把原来的合作都维持住。”

    “听说……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吧,苏檀儿是有本事,但之前她身后还有个苏伯庸,如今苏伯庸听说是瘫痪了,最近一段时间都还下不了床,原本的李家年家都已经准备跟苏家大房停止合作,也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生意也受到影响。主要是大家都在说苏檀儿很快就掌不了大房的生意薛家最近也在拉这些人,苏家的生意一旦缩水,一些原本关系不怎么密切的倒不如首先跟薛家合作来得更好了……”

    大家最近在忙其余实质性的事情,对于真正具体的有关苏家的事物也走了解不多。

    骖敏之近期饭局颇多,倒也关注过一些此时大家杂七杂八地说着,乌启隆皱了皱眉:“那苏檀儿本人呢?”,“维持之前的合作关系啊。”,乌承远笑了笑”“苏伯庸倒了,眼下的情况,苏家二房三房的生意都在缩水,她还想要维持以前的那些生意把本来由苏伯庸掌的那些都维持住怎么可能……”,乌启隆望着三叔目光没有多少变化:“可整个苏家大房,在干些什么呢?”,“整个苏家大房,地……”,乌承远望着这侄子,挥了挥手随后在半空中停下来,过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或者是一早就有想过的,只是不愿意说这些,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房间里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这时候想到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其实……”乌启隆那苦笑的表情难以言喻,缓缓开了。,“其实……三叔五叔,你们几天前,也许就有考虑过了,不是么?”

    “那是倒果为因,不可能的。”乌承克面色阴沉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了,就算是倒果为因……”,乌启隆摇了摇头,“三年的准备,皇商之前一次性二十万两银子的投入,之前投入得也许更多。苏檀儿改良她手下的那些织机,原本我们以为她是为了应付大量岁布的需求,对皇商志在必得。可皇商的事情之后她还没有停手,外面的人都以为她疯了,骑虎难下,想要针对我们乌家提高产量低价冲货……”,“女人脑子坏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乌启隆喃喃低语一句,,“可要是不是呢……爹、各位叔叔伯伯,低价冲货,坏了行情,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打她,所以我们从来不怕她这些动作。但如果从一开始,这女人就在盯着我们乌家的份额,她在等着我们自己把份额空出来,那会怎么样?”

    前方乌承厚望了这儿子许久,随后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若真是这样,她现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是啊。”,乌启隆疲累地笑了笑,下一刻,抬高了声音,“现在整个市场上没有人在盯我们乌家,我们要扩张了,甚至走过去,其他人都在考虑怎么让开。以薛家为首,大家都在盯着现在的苏家,等着它到了哪一天忽然崩盘,然后去分那些份额。可如果苏家根本就不会崩盘呢?只有这个女人从我们拿下皇商……”,他挥了挥手:“不,甚至拿下皇商之前就已经在等着了,一旦我们这边出问题,整个江宁的布商,在盯着苏家的那些人,都会闹个大笑话。乌家的市场份额一让出来,其余人都还反应不过来之前,苏檀儿就会把它们吃得七七八八,其余的人都只能干瞪眼。”

    “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们觉得什么问题都没有人,把人家当成了手下败将甩在后面。可其实呢,人家已经引开了整个江宁织造业注视的重心,偷偷地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苏檀儿把手下的那些织机更新换代,提高现在看起来没用的出货率。大家都在笑,只有我们,反应过来之后,人家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着整个偏厅,过得片刻,乌承远还是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可能如果是这样,这个局也布得太夸张了,我们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乌承克皱了皱眉头:“就算真是这样,苏家人现在也不好过苏檀儿还能撑多久?我们能撑多久?大不了就延期,拖两个月,拖死她……,“不管夸不夸张,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乌启隆望望乌承克,“五叔,人家不会等着我们自己倒的,前天作坊里才出问题,秦叔叔才病倒,昨天你有注意到吗?有人在外面放谣言了说我们乌家在皇商上出了事情……当然啦,商场之上捕风捉影胡乱臆测也是常有的事情,可这也未免太快了,谁都知道背后有人在放谣言,只是眼下还没多少人重视可是……”,……”,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宣纸:“回来之前我其实已经查了苏檀儿这一个多月来的动作。现在也许看得更清楚一点,皇商之后,所有的调整和支出,都是针对了我们乌家来的,处心积虑啊。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们没头没脑地往前走人家已经把刀枪剑戟无声无息地全架好了每一把都是对着我们的要害过来的……爹、五叔你们感觉出来了吗?”

    乌启隆苦笑着,摇了摇头,望了望苏府那边的方向:“那个女人已经偷偷摸摸地做完了所有准茶……,开始动手了啊……”,那宣纸在厅堂中传阅着,一个多月以来这些看起来都是笑话,只要乌家不出事所有的布线都毫无意义。可乌家会出什么事。也就是在这样的认知之下,他们一路高歌朝着最好的方向过去,当他们发现前方是死地还在疑惑的片刻间,才会发现周围已经尽是锋芒。

    难以言喻的感觉,看着那张纸上野小的有关苏檀儿近一个半月以来针对乌家所做的布局,众人一时间几乎觉得脊背都开始发凉,森冷的气息从那儿涌上来。如果这是真的……

    “我还是不相信。”,乌承远陡然挥了挥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我们自己走进去的,而是他们诱使我们走进去的。从两个多月或者更早以前他们就一直在算计我们?苏檀儿努力了三年来布一个这样的局?我们在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拿到假货,整件事情刻意一点点,大家就都会看出来的!没人能布这样的局!这事情……不是想一想就能做到的,整个过程有多难,意外有多少,大家都明明白白。苏檀儿不可能,苏愈也不会拿着这样的事情来冒险!他们能拿皇商为什么不拿,如果他们不能拿,之前为什么要造势到那种程度,差一点点就坑不了人的。就说拿到方子一项,若是太难,我们拿不到,若是太简单,我们不会信,后来我们多少次复核,才确定这事情没问题的,谁能做到这种程度!”,“她已经开始动手了,还有几天就能看出来,其实我也希望只是我在瞎猜乒……”乌启隆坐在那儿,摇摇头有些安静,“可如果不是,那整件事件想起来教……呵,就很有趣了……”,“苏檀儿当时病倒是真的,苏愈那段时间也没有办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毕竟老了。可有一个人,或许我们都疏忽了,或者说除了一开始,我们都没把他当成一回事。你看看“…………整个事情里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然而苏檀儿病倒之后,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他带着我们兜圈子,每天简直像是在那里说笑话。可在这背后,是他很愣头青地跑出来说要大张旗鼓地宣传那黄布,宣传他们苏家最有实力…………”,“现在想想其实有一点很有趣,我也好,薛家的人也好,在当时都有一个习惯性的想法。我们每次在酒楼茶馆上说宁毅最近又干了些什么傻事的时候,都忘不了提醒旁人一句:苏檀儿很厉害,苏家还是在用最光明正大的办法抢皇商,所以别被宁毅的表演给骗了。

    结果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都在盯着苏家的那块布。”

    “三叔,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告诉我的吗?如果要让人看见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是摆在那里拿东西盖起来,或者埋在地上铺上一层沙子。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宁毅从头到尾都在告诉我们,苏家有最好的布苏家有最好的布苏家有最好的布!而且……我们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看到了后面的重点,慢慢的没了警惕心……”,“他是个傻子嘛,商界白痴嘛,苏檀儿生了病,有点疏漏难免。如果是苏檀儿本人来,我们也许会更加警惕的,因为一些小错误本来不该犯。可他一直在犯小错误,我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呵……,到头来他也没做什么事情,反正最后我们拿到了黄布的方子,他就那样看着,然后……白首相知犹按剑……他做完事情,东西一扔,走了,这一个半月以来,他就跟以前一样,对商场上的这些事情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可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他或许是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乌启隆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完了这些,坐在那儿讽刺地笑了笑。一旁的乌启豪皱着眉头:“宁毅?这怎么……不可能吧“……”

    乌启隆抬起头来:“呵,我也希望自己是搞错了,可你们知道吗,今天我去找我们安排在苏家的内应谈了谈,他告诉我一件事情,前两晚跟苏家负责那染方的周掌柜聊天的时候,那周掌柜喝醉了酒,说了一句话,他说,在整个苏家,他佩服的人除了苏愈,就是家中的宁姑茶……”,有人瞪大了眼睛。

    乌启隆顿了顿:“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不管怎么样,十天以内我们都得跟织造局请求延期,到时候,如果真是苏家布了局,所有的东西就都会跟着过来的,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他那个时候到底是演戏还是心里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望着一旁门外的黑暗,想起那书生的身影,“我会有些怕他……”,回忆起宁毅那段时间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众人仍旧沉默、错愕难言,互相交换着难以相信的眼神,可如果那是真的,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感觉,恐怕就真是古怪到极点了。

    过得片刻,乌启隆才揉了揉额头,喃喃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席君煜,他还不知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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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介绍:
一个受够了勾心斗角、生死打拼的金融界巨头回到了古代,进入一商贾之家最没地位的赘婿身体后的休闲故事。家国天下事,本已不欲去碰的他,却又如何能避得过了。
“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点
最廉价数不清妒忌与羡艳
走过了这段万人簇拥路
逃不过墓碑下那孤独的长眠”——finale《命悬一线》
PS:赘(zhui第四声)婿,入赘累赘,非(ao第二声)婿。
PS2:本文属TVB休闲剧,而非央视正剧,一切看起来与历史有涉之处,都请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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