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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家二爷     历史天空下txt下载     历史天空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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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夜空。

    当赵翰青被热醒的时候,窗外边已经是红彤彤一片,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一激灵,第一意识就是着火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分明就是木头燃烧时的爆裂声。

    他顿时睡意全消,已经无暇去考虑怎么起的火,一翻身跳下了床,被浓烟呛得一阵猛咳,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跑过去开门,抽掉了门闩,但是没有拉开,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徒劳,显然门是从外边锁着了。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门外也全是火,连门也开始燃烧起来,整座房子就是火海中的一座孤岛,滚滚的热浪和浓烟不断从门缝和窗口冲进来,呛得他不停地咳嗽不停地流泪。最后,他放弃了开门,因为他知道就是开了门也同样逃不出火海,反而会令大火一下子冲进来,自己立刻就会被大火吞没了。现在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有人在房屋被烧坍塌之前将火救灭。

    “救命啊——咳咳——着火啦——”赵翰青开始扯破嗓子呼救起来,他希望爹娘听到他的喊声赶快救火。

    这时,呼啦一下子从屋顶上掉下来一团火球,是一根燃烧的椽子,差一点就砸到他,飞溅的火星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烧得他一阵乱跳。抬头看,原来茅草苫成的屋顶已经烧透了,露出了一个大洞,透过那个大洞可以看到星光灿烂的夜空,如果他是鸟儿就可以从洞里飞出去,不过,他不是鸟儿,那个洞对他来说那更像是一个死亡的黑洞。

    屋顶随时都可以塌下来,屋子里又闷又热,就像是一个大火炉,而他就在火炉里煎烤,而他也只能在火炉中拼命地呼叫,在熊熊的大火中是那样的无助,连呼救声也被大火吞没了。

    不断地从屋顶上掉下里燃烧的柴草和木棍,火舌越逼越近,屋顶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塌下来,赵翰青突然明白这时候没有人能够来救他了,就是有人来救火也不可能一下子把火救灭,除非发生奇迹,突然下一场昨晚那样的滂沱大雨,但是这种可能就像他突然插翅飞出去一样不可能。

    他终于停止了声嘶力竭的呼救,其实是他已经叫不出来了,滚滚的浓烟不但呛得他喊不出来,甚至连呼吸也很艰难。他开始在屋里乱窜,像无头的苍蝇,像火中的耗子,他试图找到一个可以钻进去的洞,但是墙旮旯里只有耗子洞。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睡觉的地方,土胚垒成的炕三面环墙,一面没有垒实,下面是空的,这样的炕洞方便放些东西,这就是一个现成的洞穴,像这样的洞穴应该可以藏身吧。赵翰青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或许这是处于求生的本能。

    他刚钻进去,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整个屋顶就烧得塌架了,土炕震颤了一下,幸好没有坍塌,不过,躲在炕洞里并不好受,空间很小根本无法转身,里面更热更闷气,屋顶一坍塌,把土炕埋上了,而他就等于是被埋在了火堆。

    狭小的炕洞里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赵翰青感觉到肺腔快要爆炸了,自己就像是突然坠入了一个漆黑、闷热的没有空气的世界,他恐惧地想要大声呼喊却发觉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黑暗突然一下子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侵入了他灵魂深处······

    忽而是熊熊的大火,忽而是耳边呼啸的风声,忽而又是黑沉沉的深渊,飘扬的国旗和五环旗、金牌、枪声、还有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掌声鲜花······诸多画面和声音交替出现,如放幻灯片一样。

    突然,一个女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挽着发髻,一袭红嫁衣,虽然她的面容很模糊,但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绝世的风华,他禁不住大叫起来:“嫂子——”

    红嫁衣忽然一下子又不见了,变成了洁白的轻纱,裹在那具玲珑的娇躯上,发髻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长发飘飘又是一种风情,那张脸依旧模糊。白衣丽人转身离去,他禁不住大叫:“叶子,你别走——”白衣丽人却一下子不见了。

    急得他想要去追,咚的一声,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了,头好疼,不过,让他一下子从乱七八糟的梦中醒了过来,他终于感觉到了身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

    我死了吗?这是幽冥世界?不然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乱糟糟的的东西?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感觉这个黑乎乎的地方很狭窄,不像是什么幽冥世界。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终于在杂乱如麻的记忆中搜索到了最后的记忆片段:熊熊的大火中,他走投无路之下钻进了炕洞里。哦,原来自己这是在炕洞里呀。咦,不对,最后的记忆自己应该是从汉王寨的寨墙上纵身跳了下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顿时陷入了更加迷茫混乱不清的境地。

    大火?跳崖?钻进炕洞的应该是赵翰青,从寨墙上跳入悬崖的应该是顾南,那么,我是谁?我是赵翰青还是顾南?难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是,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梦呢?难道是这一场大火让我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么,哪是前世,哪是后世?他越想越糊涂,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人打架一样乱糟糟的让他快要发疯了,他恨恨地擂打着快要爆炸的脑袋,最后终于禁不住大叫起来:“啊——啊——”他的嗓子在大火中早已经被熏得又干又哑,嚎叫了两嗓子之后就嚎不出来了,只剩下了嘶哑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筋疲力尽地躺在那里喘着粗气,然后让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苦思冥想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想得头疼欲裂,综合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最后他终于勉强得到了一个荒唐离奇的结论:自己的身子还是赵翰青的身子,却莫名其妙多了顾南的思想和记忆,而赵翰青本来的记忆还在;所以说,他是赵翰青,也是顾南,却也不是纯粹的赵翰青,更不是纯粹的顾南了。

    复原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赵翰青在大火中钻到炕洞里并没真正死亡,因为草房容易燃烧,所以燃烧的时间就短,他躲在炕洞里并没有被烧成灰烬,只是烟熏火烤的窒息昏迷了。在另一个时空,也就是百把数十年后的同一时刻,顾南跳崖,**毁灭了,但是魂魄犹在,穿越到了近百年前进入赵翰青的体内,也就是鬼魂附体了,而同时赵翰青的魂魄犹在,等于是两个人的魂魄共存一体了。鬼魂附体的事虽然诡异但是并不罕见,乡里跳大神的巫婆都会鬼魂附体这招,只是两个人的鬼魂为什么能够共存一体就不得而知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切诡异的事情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数十年后的许多东西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差不多都是天方夜谭,连人也能克隆出来,现在出现一个赵翰青和顾南的混合体又有什么稀奇?

    穿越年代也是在数十年之后,赵翰青当然对穿越懵懂未知;但是,顾南生在那个穿越网文如火如荼的年代,他十三岁就被省射击队教练选中开始玩命地练射击,看网络小说也算是比赛训练之余的消遣方式之一,所以,他熟悉穿越,也经常YY地憧憬着自己有一天真能穿越,现在才知道原来穿越并不是梦。

    总之,他现在是具有了两个人思维记忆的牛人了。至于说,他现在是赵翰青还是顾南已经不重要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但是,他比较倾向自己是赵翰青,因为身在炕洞里这就说明还是民国二十三年夏天刚刚一场大火之后,这个年代毕竟赵翰青是正主,而非顾南生活的时代,再者顾南**已经毁灭了,只不过是他的灵魂穿越了,鸠占鹊巢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其实残留的只是他的思想意识和记忆罢了。所以,他现在只能是赵翰青了,也只能做赵翰青了。

    想清楚了这些,他开始从最初的震骇中渐渐平静下来,心中默念了一千遍“我是赵翰青”之后,在自己心里他就成了赵翰青。顾南的一切全当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场离奇而多彩的梦,突然拥有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多了一些若干年之后的记忆和知识罢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福还是祸。

    赵翰青找回自我理清了头绪心中稍安,开始考虑自己眼前的处境了,首先要从炕洞里出去,还有,这么久了,爹娘也没有来救自己,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毕竟是骨肉亲情,想到这里,他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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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天白日活见鬼

    赵家那场大火因为实在半夜烧起来的,草房容易燃烧,也烧得快,等村里有人发现的时候,房屋已经烧塌了,要救火也来不及了,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由大到小最后渐渐熄灭。

    天亮的时候,赵家只剩下了一堆废墟,烟熏火燎的一片狼藉,一根没有烧完的梁柱正冒着袅袅青烟,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让人惨不忍睹,左邻右舍围着废墟唏嘘不已。

    “唉,完了,全完了,赵家算是完了,人都没有跑出来啊。”

    “什么全完了,不是还有赵家老大吗?”

    “赵老大的媳妇前晌回河湾镇娘家了,好像没回来吧,倒是躲过了一劫啊。”

    ······

    挤在人堆里看热闹的翠花心里疑云重重,赵家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白天跟胡老鼠起了纠纷这晚上就烧得一塌糊涂,这也太巧了,更巧合的是他一大早就回山寨了,八成就是那胡老鼠放的火,这天杀的土匪胚儿心黑着呢,当年他祸害一个姑娘时,脸上被抓挠了几道血道子,一怒之下就杀人满门,现在他完全可能为了泄愤而放火。但是,这话她只能烂肚子里,永远烂在肚子里,她可不想也稀里糊涂做冤死鬼。

    突然,废墟里发出了一声嚎叫,凄厉如鬼哭狼嚎,顿时把众人骇得魂飞魄散,怪事年年有,但是眼下这事更诡异骇人,而且声音是从还散发着青烟的废墟堆里发出来的,里面难道还有大活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样的大火里除非是神仙才能活命。那不是活人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答案呼之欲出——

    “有鬼啊——”不知谁先叫了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良久,废墟里没有什么动静了,众人只敢远远地看着这边的动静,并不敢再靠近了,那几声凄厉的嚎叫让汉王寨村无法平静了。

    “你说是不是这赵家人死的太冤了?听说只有冤死的鬼才会阴魂不散啊。”

    “难说,这火起得也蹊跷啊,半夜三更的怎么会起火呢?而且所有房子一下子全烧着了,老庚叔多警醒的人啊,睡觉还闭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呢,怎么会被活活烧死呢?”

    一贼头贼脑的汉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可能是老赵家招了什么邪祟,前天夜里就听到赵家又哭又闹的折腾半夜,这不白天老实巴交的赵老庚就火烧火燎地要跟胡老鼠干仗,这昨黑儿可就起火了,我发现起火时又听见大火里有鬼哭狼嚎声,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这还不是冲撞了什么恶鬼么。”

    “张老三,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前天夜里那是他家妞妞被惊雷吓着了闹夜呢,老庚叔亲口说的,昨黑儿你听到的没准就是老庚叔他们被困在火里呼救呢。”

    张老三轻蔑地瞪了对方一眼,他是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他觉得只有他在这件事上才有发言权,撇了撇嘴道:“鬼哭的声音和人的叫声能一样吗?那灰堆里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人都烧成焦炭了,连只活耗子也没有了还叫个屁,只有鬼叫了,刚刚横死的人,冤魂未散就会叫出来。”

    众人被他说的背脊发凉,大暑天的浑身直冒寒气,那人被张老三一派话说得哑口无言了,旁边一个半大的小子一脸的悲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了,瞪着张老三道:“三叔,你半夜三更不在家睡觉干什么呢?你干啥不早些喊人救火,那样的话翰青兴许就没事。”

    张老三扬手在那半大小子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骂道:“门墩,你个兔崽子,又不是你爹死了你哭啥,老子睡不睡觉关你屁事,那个裤腰子没有栓紧把你给露出来了。”

    先前那人笑嘻嘻接口道:“门墩,张老三不是不睡觉,他是到他兄弟的炕头上睡去了。”

    张老三见昨晚的行径被人一口道破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忿忿地想要理论,那人捉狎地一笑道:“别不承认,那天我把个四嫂叫成三嫂来着她也没有否认。”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这位四嫂是位寡妇,她男人张老四说起来算是张老三同族堂弟,张老四得色痨死了之后,张老三这个老鳏夫就惦记上了兄弟媳妇,张家族人嫌丢人想要她改嫁算了,但是,色痨鬼张老四只是她嫁的第二个男人,她的第一个男人在她未过门时就突然死了,因此,四乡八村都传着她是白虎精,天生的尅夫命,哪个男人娶了她必遭横祸,所以,就没有人敢上门提亲了,倒是便宜了张老三,明铺暗盖地厮混了好几年也没有妨死他。

    村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是一旦说到明面上,还是让张老三臊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伙儿说了这一通荤话,因为刚刚废墟里的鬼叫引起的惊恐不安顿时化为乌有。

    突然,门墩失声叫道:“看,那、那里是什么在动,鬼、鬼······鬼出来了。”

    众人都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只见废墟里灰飞土扬,然后是一个黑乎乎的怪物在燃烧过的灰堆里蠕动,而后又站了起来,而且一步一步朝众人走来。青天白日里闹鬼这也太骇人了,人人变色,个个胆寒。

    一位老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巍巍地祈祷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南海观世音菩萨,快快显灵,快把这恶、恶鬼——”

    “我不是鬼,我是赵翰青,我还活着。”

    声音嘶哑,听不出是赵翰青的声音,但是却听出应该是人的声音,众人吃惊之余心里充满了疑惑,大火都将赵家烧成废墟了,还有人能烧不死吗?这岂不是比白日撞鬼更让人吃惊吗?

    “翰青?真的是你吗?你没有烧死?”门墩哇哇叫着跑了上去。他跟赵翰青一起长大的,感情极深,熟悉的程度也深,赵翰青虽然是浑身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了,门墩还是认出了他。

    赵翰青一看正是自己最要好的伙伴门墩,眼睛哭得红肿,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当自己被烧死了痛哭过,门墩的真性情让赵汉青有些感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要笑,却没有笑出来,哑着嗓子道:“门墩,我倒是想死来着,可是阎王爷偏偏不收我,说我有九条命,所以,我只好又活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真的是赵家二小子,也就是说赵家二小子竟然从大火里活下来了,众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烧不死的不是神仙就是怪物,赵翰青不是神仙,那就是怪物了,看向他的目光里又充满了敬畏。

    “我爹我娘呢?”

    门墩眼圈一红,哽咽着道:“大伯和大娘只怕是——”

    赵翰青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爹娘,他就知道二老不会像自己这么幸运,现在从门墩嘴里得到证实,令他心中一痛,再加上刚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得很,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十八章 钻天鼠

    鲤鱼垛峰顶的汉王寨,鹞子军的老巢,山寨经过了这几年的修葺,寨墙坚固,又建造了许多屋舍,倒也恢复了几分当年的气象。鹞子军经过大当家陈老黑的苦心经营从区区的十几条枪发展到了如今的几百人枪的队伍声势着实不小,虽然还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却俨然以正规队伍自居,陈老黑封自己为司令。这年头,队土匪多如牛毛,就是三二十人的队伍也敢扯出天大的旗号,鲤鱼垛的土匪叫鹞子军就不足为奇了。

    鹞子军四当家的钻天鼠胡老鼠回到山寨已经好几天了,但是,他还没有适应从货郎胡老鼠到土匪头子胡老鼠的身份转变,或者说他还没有适应山寨的生活。

    他原本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盗,仗着一身好轻功夫在中原、鄂、湘三省流窜作案,从来没有失过手,在江湖上被誉为“钻天鼠”,他兄弟中是老么,名字就叫胡老么,得了钻天鼠的绰号后干脆就叫他胡老鼠了,汉王寨村的人背后叫他胡老鼠也算是歪打正着。后来,他在湘省盗了曾氏家族一个曾做过清廷道台的传家宝物,还顺便奸污了那家的小姐,那道台官不大,但是曾家可是湘省第一世家豪族,曾家的文正公是清廷的中兴之臣,没有他率领湘军力挽狂澜清朝早就被洪秀全的太平军推翻了,像这样功勋盖世、权势如日中天的人物给家族带来影响和巨大利益那是不消说了,曾氏子弟非官即富,门生故吏遍布海内,即便是清朝被民国代替之后,湘省曾氏依然声威不减,因为清朝的官摇身一变披上了革命的外衣又成了民国政府的官,往往还能官升一级。

    胡老鼠得罪了曾家能有个好吗?不说他盗的那东西,但就是曾家小姐被辱之事就饶不了他,为了抓到他,曾家不但动用了湘鄂两省的官府势力,还收买湘省的江湖黑白两道的高手追杀他,像这种官府、黑白两道共同联手缉捕一个人的事也算是江湖上罕有的事,胡老鼠在湘省无处立足,只好跑到伏牛山做了土匪。

    做土匪虽然是大块吃肉大块喝酒,但是,大多时间是在荒僻的深山老林度过的,日子自然是枯燥得很,胡老鼠习惯天马行空、花天酒地的生活,做了土匪之后抢了多少金银财宝也没地方一掷千金花天酒地,所以,他还真是不习惯。后来,他见山寨中有负责打探消息、踩盘子的土匪才不用留在山寨,因为土匪们下山打劫总是需要有眼线提供准确消息,或者是先踩好盘子再下手,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溜门撬锁打探消息,所以,他就以堂堂的山寨四当家的身份亲自下山去为山寨打探消息,方便他继续以前逍遥自在的生活。

    于是,胡老鼠就扮作货郎,易于掩饰身份,也方便四处行走,他整天摇着小鼓穿乡走村,哪村哪户是穷是富,家有几口人、几亩地、几间房、几头牛羊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山寨得到确切消息就派人下山劫掠绑票,往往是满载而归。

    他在山下晃荡了好几年,回山寨的时候少,在山下的时间多,让他渐渐习惯了挑着货担四处转悠的生活,无拘无束的,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但去青楼妓女厮混,村村还有那么一两个老相好的,想要夜夜做新郎也不难,白天看见谁家漂亮姑娘了,晚上就去采花,那些吃了亏的良家女子为了清白名声大都是闷声不响,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是安然无恙。

    回到山寨,每天面对这一帮粗鄙不堪的大老爷们,山寨上的日子实在是单调,除了赌钱喝酒,就是睡大觉,日子要多枯燥有多枯燥,胡老鼠不几天就腻味了。另外山上光是没有女人就让他受不了,那些一般的土匪是没有权力在山寨养女人的,想要玩女人就只能趁着下山抢劫的时候,山寨上仅有的几个女人是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的禁脔,就连胡老鼠也只能闻闻腥气罢了。

    想起女人胡老鼠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汉王寨村赵家那个小媳妇叶秋韵,那身皮肉,啧啧,水豆腐似的,烧死她实在可惜了,如果弄到山上做压寨夫人保证把老大他们眼气死,可惜那女人性子太烈了,无法让她屈服,还有赵家那个小兔崽子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如果不是怕引起后患自己还真是舍不得赵家小媳妇灭口了。如此一来,他在汉王寨村的行径毫无疑问会引起人怀疑的,他也不能再继续做货郎了,只好返回了鲤鱼垛。

    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冲动,想起来苞谷地里的那一次快活就更后悔了,那窝边草吃了也就吃了,为啥还要干那纵火灭口之事呢?那么娇滴滴一个美人儿就那么香消玉殒了,真以为那么极品的女人像满山乱跑的兔子一样多吗?妈的,可惜呀,太可惜了,就是要杀人灭口也该把她先留下来等玩腻味了再说吧。为了这事胡老鼠懊恼得想要杀人,看啥啥不顺眼,整得那些土匪都躲着他,暗地里都传着四当家的从山下回来中邪了。

    胡老鼠独自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心情郁闷酒喝起来也寡淡无味,喝了一阵子,就生气地撂下了酒碗。

    “四爷,四爷,大当家的叫你去呢。”一个土匪闯了进来。

    “什么事?赌钱老子可不去,老子的钱都输给纪老二那个***了。”

    那人笑嘻嘻道:“不是赌钱,是山下来人了,而且是个女人,好像来送信的,听说是有大买卖。”

    “大买卖?”胡老鼠一听有顿时来像抽足了鸦片似的精神起来,有了大买卖自己就可以下山走一遭了。

    那个土匪突然又道:“四爷,还有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这时,胡老鼠心情大好,笑着骂道:“妈的,有屁快放,老子还得去找老大抢下这件差事呢。”

    那个土匪笑嘻嘻道:“那个送信的女人是我带进山寨的,她一见我就向我打听货郎的下落,我猜想她说的货郎一定是四爷您,我估摸着她是不是四爷的老相好呢?嘿嘿,那女人够劲,四爷——”

    胡老鼠一听到可能是自己的老相好,那里还耐烦听下去,不等土匪说完早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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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相好上山

    钻天鼠一阵风似的来到山寨的议事大厅时,鹞子军其他的三个当家老大都已经到场了。

    鹞子军的司令也就是大当家的黒鹞子陈老黑坐在上首,一双眸子里精芒四射,本就肤色黝黑,偏又一身黑色劲装,浑身却散发着剽悍利落劲儿。

    坐在他下手的是山寨的二当家的纪良策,他是山寨出谋划策的军师,被陈老黑封为鹞子军的参谋长,地位还在两个两个当家之上,他长得跟陈老黑正好相反,肤色白皙,不过,因为酒色过度脸色白中泛青,还留了一绺美髯须,模样长得周正,打扮得像个文士,只是目光过于阴鸷,一看就是那种工于心计的角色。

    陈老黑另一边坐着的麻脸汉子高大粗狂,正是三当家的鹞子军的另一个副司令满天星郑一彪。

    大厅里还有一个女人,钻天鼠一见她顿时乐了,果然是自己的的老熟人,确切地说是老相好,她正是汉王寨村刘二狗的女人翠花,他笑嘻嘻道:“翠花,原来真是你呀,你他娘的怎么来了?是不是想老子了?”

    翠花一见他也显得惊喜:“老胡,你不告而别原来是回山寨了。”突然想到旁边还有别人,脸蛋一红急忙收敛了笑容。

    郑一彪已经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老四,真有你的,连老相好都追到上山来了。”又冲着翠花笑嘻嘻道:“弟妹,这几天把老四憋得狼崽似的,你这一来就好了,我四弟正缺个压寨夫人呢,堂堂的山寨四当家的每个压寨夫人还行啊,你就留下吧。”

    翠花愣了一下,她本来以为这个假扮货郎的老胡只是个普通的山寨喽啰,没想到竟然是山寨四当家的,一时间又是惶然又是惊喜,这个死老胡连自己也瞒着,满含幽怨地瞪了胡老鼠一眼,却又显得无限风情的样子。

    陈老黑被翠花的媚态弄得心里一跳,盯着她看了一眼,这女人虽然姿色平平,但是屁股大**大,眉梢眼角透着媚意,一看就是喜欢劈腿的玩意儿,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不过,她是老四的相好,自己就不好意思跟自己兄弟抢食了,暗吞了下口水,故作不耐烦道:“刘二家的,你先说正事,一会儿再跟老四卿卿我我。”

    郑一彪又嘎嘎笑起来:“卿卿我我是读书人整的词儿,我看应该是进进出出吭吭唧唧才是。”

    翠花顿时打羞,连耳朵根子都是发烧的,心底却涌起了一股热浪,连下面也有了潮意,情不自禁地夹了夹双腿。胡老鼠也被郑一彪撩拨得浑身热燥,瞧着翠花的羞怯模样觉得比先前动人了几分,吞了下口水,恨不得立刻就弄到炕上去泄泻火气,这些天可是把他憋闷坏了。

    纪良策面无表情,冷冷道:“别忘了这是聚义堂,说正事。”

    郑一彪和胡老鼠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二人生性桀骜钚逊,偏偏就对这个阴沉狠辣的二哥有些忌惮,纪良策除了一手好枪法比他们强之外之外,论功夫其实比他们差老远了。但是,他诡计多端,又深得陈老黑的信任,虽然是军师角色,却让他做了二当家的,

    翠花也收敛心思,老老实实道:“昨天从河湾镇传来消息,有一个南方的大客商来收山货,就住在河湾镇的平安客栈,带了四个保镖,每人都是清一色崭新的德国造盒子炮,让把这消息十万火急送到山上,不巧的是俺男人要跟保长老爷去玉州公干无法上山送信了,我看这事耽误不得,只好走这一遭了,哎哟,可把俺累得够呛,瞧瞧这脚脖子都肿了。”说着不停地揉脚脖子。

    陈老黑眼睛一亮,且不少那客商带的银钱,光是那四把枪就是一笔大买卖,当下高兴地道:“老四,赏刘二家的五块大洋,你先领她下去歇歇再送她下山。”

    胡老鼠一听简直乐坏了,这是老大给自己进进出出吭吭唧唧的机会呢,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了翠花道:“走,老子给你发赏去。”

    翠花跑了一二十里崎岖山路,亏的是一双未缠足的大脚片子才能走下来,即便如此脚底也打了好几血泡,站都站不稳了,被胡老鼠一拉扯,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她知道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更是身子发软,连脚步也迈不动了。

    胡老鼠干脆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腾腾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头嚷道:“老大,河湾镇的情况我最熟悉,这一趟活儿就归我了。”

    郑一彪旧态复萌,嬉笑道:“活儿你不是已经揽到手了吗?去去,干去吧,别偷工减料,可着劲折腾吧。”

    这一回连冷着脸的纪良策也忍俊不禁。胡老鼠抱着翠花已经一溜烟去了。

    不久,山寨里就传来了吭吭唧唧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众土匪对身材瘦小的四当家的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陈老黑也服气地道:“老四这功夫也太厉害,他娘的这还下不下山了?”

    说来话短,干起来时间就长了,胡老鼠跟翠花小别胜新婚,二人胡天胡地不知日弄了多少时间。

    “老、老胡,你、你饶、饶了俺吧,俺真的不行了,快把老娘折腾死了。”翠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有气无力地带着一丝颤音。

    胡老鼠淫嘻嘻:“嘿嘿,你他娘的也有求饶的时候啊,老子比你家的二狗如何?”

    他折腾了半天却未见疲态,依然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这让翠花啧啧称奇,难道说这个死老胡以前没有尽全力吗?只有胡老鼠知道自己持久的亢奋来自翠花不经意的一句话,她先是问他赵家那场大火是不是他干的,胡老鼠不做货郎了也就没有隐瞒那事,接下来翠花说叶秋韵回娘家没有被烧死,那个赵家二小子硬是好端端从灰堆里又爬出来了,村里人都传着他是大富大贵之人有神仙护着呢所以烧不死。听到叶秋韵没烧死胡老鼠不但没有懊恼,反而一下子来劲了,搂住翠花心里想着叶秋韵,超常发挥出水平。当然,这些翠花自然不知道。

    “还是四爷您厉害。”激情过后,翠花把老胡改叫四爷了,她身边这个男人可是心黑手辣的土匪头子,让她打心底里畏惧。

    胡老鼠抬手在她肥白的臀部抽了一巴掌,说道:“你是我的女人,还是叫我老胡听着舒坦。”他泄尽了郁积了多天的火气,心情大好,但是想起来赵家老二没有烧死的事,脑子中又浮现出那双令他不寒而栗的仇恨目光,一下子闹心起来,翻身坐起来道:“你再给我详细说说赵家老二没有烧死的事。”

    翠花被他那一句你是我的女人说的心情大好,脆生生应了一声一五一十说起来。胡老鼠越听心里的杀机越浓,不行,一定要下山一趟,这一回要把那小子碎尸万段,看他还能不能复活。

    突然,窗外有人喊道:“老四,你还没完事啊,死在他娘的女人的肚皮上才好呢,哈哈,要不这一趟活儿老子替你干了,你接着弄你的。”

    “哎呀,三哥,早完事了。”胡老鼠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身子开了门,原来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好家伙,竟然从午后一直折腾到黄昏。

    郑一彪往里一瞥,只见炕上一堆肥白摆在那里。翠花手忙脚乱地想要找个东西遮盖,可是炕上什么也没有,连衣服也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只好任由郑一彪看个够。郑一彪又打趣了胡老鼠一番,这才去了。

    胡老鼠泄了火,就将心思放到了那笔买卖上了,虽然天色晚了,但是,他害怕夜长梦多,把到手的买卖再黄了,当下决定连夜下山。翠花本来想要跟他一起回去的,可是腰酸腿软的迈不动步,只好留在山上过夜了。

    胡老鼠收拾停当,又点了几个得力的兄弟,连夜下山去了。

第二十章 一抔黄土是新冢

    山野寂寂,荒野里立起一个孤零零的新冢,燃烧过的冥钱像黑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渐渐落满了坟头。{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一群乌鸦哇哇地噪叫着盘旋在低空,很增添了荒野的荒凉气氛。

    赵翰青挺挺跪在坟冢前,眼前这一抔黄土里掩埋了爹和娘,在那场无情的的大火中他们终于没有逃脱性命。他已经没有了眼泪,他的泪已经流尽了,剩下的只有近乎麻木的悲恸,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这的确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心中除了悲痛剩下的就是仇恨,因为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那场大火烧得太蹊跷了,半夜三更又不点火做饭,又不点油灯怎么会起火呢?如果是做饭时灶膛里的柴草没有熄灭引起的大火那么火早就烧起来了,不会等到半夜。而且爹上岁数了反倒瞌睡少了,而且睡觉时很警醒,在他睡着的时候就是老鼠的吱吱叫声也能把他惊醒,而大火烧起来噼里啪啦动静那么大他没理由睡得那么沉,以至于逃不出来。

    虽然,已经无法还原那天起火的情景了,但是,一个三岁就会背诗,七八岁就会作诗的人绝对是一个天资聪明的人,浴火重生之后又莫名其妙多了数十年后的一段记忆,确切地说是多了顾南的人生阅历和经验,这些加在一起赵翰青还会是那个十六岁的单纯稚嫩的少年吗?

    因此,他很容易就断定那场大火十有**那个时间的那场大火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有放火之人从外面拴上了门才让爹娘无法逃出来。再联想起前一天嫂子的受辱,第二天又跟那个禽兽不如的货郎胡老鼠起的冲突,当天晚上就失火了,这也太巧合了,种种巧合就会说明一个事实,货郎胡老鼠就是纵火的最大疑凶!他先是色胆包天,而后又丧心病狂杀人灭口,更可况他在起火的第二天已经不见了。

    在赵翰青的身旁还跪着叶秋韵和妞妞,他们也没有被火烧死,一个偶然的变故让赵家的这三人躲过了那场大火——

    原来,跟货郎起了冲突的那天下午,赵家二老因为担心叶秋韵心情郁结,又怕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于是,就要她带妞妞回河湾镇娘家暂住几日散散心,就是那晚赵家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她和妞妞躲过了一劫。

    赵翰青跪在爹娘的坟前暗暗发誓:爹、娘,我知道放火烧了赵家的就是那个胡老鼠,如果是他放的火,你们在九泉之下有知就让我早日杀死那个姓胡的为你们报仇,我发誓一定要手刃了他,我要一刀一刀剐了他。

    “翰青,你要保重身体,爹和娘如果泉下有灵一定不希望你这个样子,他、他们一定希望我们好好地活着——”叶秋韵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泪水又从红肿的眼睛里扑簌簌滚落下来,这短短的几天接连遭受摧残和打击令她心力交瘁,如果不是有小叔子在身边只怕是她早已经倒下了。

    赵翰青哑着嗓子道:“我没事,我想再多陪爹和娘一会儿。”

    妞妞突然道:“娘,爷爷和奶奶被埋在这里面什么时候出来呢?”三岁的孩子还没有生与死的概念,她并不知道一抔黄土就是永远的相隔了。

    叶秋韵低声道:“他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妞妞想他们了怎么办?不嘛,我要爷爷和奶奶回来。”妞妞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

    “妞妞,爷爷和奶奶并没有离开我们,他们在天上能看见我们。”

    妞妞听了小叔叔的话不哭了,仰着头向天上看了一阵子,失望地道:“叔叔,那我怎么看不到他们?”

    “等妞妞长大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那我要快些长大。”

    “对,让我们妞妞快些长大。”

    被妞妞这么一打扰悲切的气氛似乎淡了不少,赵翰青俯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

    短短几天,赵翰青清秀俊逸的面容就有些憔悴了,这让叶秋韵生出了无限怜惜,他其实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骤然间失去了双亲,成了一个孤儿,那种突然之间的茫然无助是难免的,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自己就该多关心他。

    叶秋韵感觉到家遭大变之后小叔子除了眉宇间深切的哀愁,清澈湛然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些东西,就像一泓幽幽的潭水让人看不清,他身上似乎发生不小的变化,是深沉还是别的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把这归咎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家毁了,双亲亡故,让他一夜之间长大了,任何人经历了这些都会改变的。这让她欣慰又有些酸涩,但是,赵翰青无论怎样和改变,在她心目中都是亲人,都还是那个像亲兄弟一样的小叔子。

    “嫂子,汉王寨村——”赵翰青停顿了一下道:“已经不能再住了。”

    叶秋韵柔声道:“翰青,你不用担心,房子烧了我们都到河湾镇我娘家暂住,反正家里只有我爹一个人,我们去住他一定高兴,你放心,爹和娘虽然不在了,但是有你哥哥和我在,咱们这个家就在,房子烧了可以重建,你只管好好读书。”

    赵翰青听了嫂子的话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眼睛也有些酸酸的,嫂子是真心实意对他好。但是短短的几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安心读书吗?纵然是哥哥有能力供应他继续上学,如果真的是那个胡老鼠纵火的话显然是想要把一家人都要烧死,他还能让自己安安生生读书吗?现在,他没有达到目的而且还暴露了罪行能善罢甘休吗?说不定他就躲在暗处等待机会,随时会再次出手的。赵翰青之所以说汉王寨村不能住了,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而并不是指的没有房子住。

    太阳虽然偏西了,但是田野还有些闷热,赵翰青想起了胡老鼠恶狠狠的目光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仿佛他就躲在四周窥视一样。送葬的亲友乡亲们早已经远去了,荒野只剩下了他们三口人,如果此时仇人出现岂不是危险了吗?有了这种念头,他立刻就觉得草木皆兵,这荒野仿佛成了凶险之地,他一刻也不想再停留了。

    “嫂子,我们走吧,天不早了。”赵翰青说着抱起了妞妞。

    “嗯,是不早了,走吧。”叶秋韵并不知道赵翰青心里想的啥,她只是觉得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河湾镇天的确是不早了。

    一股小旋风卷过,那些黑色的冥纸灰又开始如蝴蝶一样飞舞了。

第二十一章 背井离乡

    我不是去逃亡,而是换一种更好的方式活,只有背弃了信心和希望的人,才是真正的背井离乡。故乡,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赵翰青

    赵翰青和嫂子侄女离开坟地,直到落日余晖下看到了河湾镇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是,赵翰青心中的那种不安并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强烈了,他觉得无论是不是自己成了惊弓之鸟,离开河湾镇到南都城都是眼下最佳的选择,除去躲避仇人不说,哥在南都城,给他去信了,不知为什么却到现在也没有赶回来为爹娘送葬,不如一家人干脆都到南都城去找哥。想到这里,赵翰青就对嫂子道:“嫂子,我们到南都城找我哥去吧。”

    “去南都城?你哥接到信早晚都会赶回来,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我是说我们都到南都城去,暂时不回来了。”

    “为什么?你是不是不愿意住到我娘家?翰青,你知道我爹最喜欢热闹的,他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我们住多久都成,只不过是种地远了些。”

    赵翰青急忙道:“嫂子,你误会了,你爹不也是我老师嘛,俺爷俩感情好着呢,住到那里能够再次聆听老师的教诲我巴不的呢,其实我的意思是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了,不想再让你和妞妞受到伤害了。”

    叶秋韵愣了一下,神色一暗,自己受辱,公婆又被烧死,这里可不就是她的伤心地吗?她以为小叔子是担心自己受辱的事如果传扬出去会对自己再次造成伤害,就幽幽一叹道:“翰青,你不用担心我,经历这么多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害到我。”

    赵翰青一听就知道嫂子有误会了,他本来不想告诉她让她再增大心理负担,但是,不说出来怎么能到南都城躲避仇人呢?他犹豫了一下道:“嫂子,对于起火的原因你有没有怀疑过?”

    叶秋韵浑身一颤,她本身就是聪明的人,立刻就听明白了小叔子话里的意思,也可以说她心底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但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现在赵翰青一说,那些朦胧的蛛丝马迹一下子就清晰了,“你说是——”

    “对,我怀疑就是胡老鼠那个畜生放的火,那天跟他冲突之后,他怀恨在心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生出了歹毒的念头。”

    叶秋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低声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爹娘送命的,我——”

    “嫂子,你别这样想,这怎么能怪你呢?请你千万不要在为这件事愧疚,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彻底忘了它,学会了遗忘才能够快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或许是个巧合。”

    “不,绝不是巧合,一定是那个恶魔。”叶秋韵的脸色更苍白了,胡老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她最清楚,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手,在满足了兽欲之后还威胁她敢报官的话就让她身败名裂,就凭这就知道他什么事也能干出来。

    “如果放火之人真的是他,我担心他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暴露了行迹决不会罢休的,这样我们就危险了。”

    叶秋韵现在也觉得赵翰青的担心并不是不可能,自己死不足惜,但是,小叔子和妞妞不能死,自己已经连累了公婆,不能再连累他们了,她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恐惧,颤声道:“我、我们是不是马上报官?”

    赵翰青远比嫂子要冷静得多,他摇了摇头道:“我们这只是猜测怀疑,保安队的人能听我们的吗?再说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抓到胡老鼠,反而会把事情传扬开出去。”

    叶秋韵毕竟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的弱女子,这时就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惶然道:“那该怎么办?”

    “我们先离开这里,到完南都城去找我哥,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叶秋韵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将来如何生活现在可不好说,眼前只有先避开仇人了,胡老鼠就是知道他们到南都城了,那么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也无疑是大海捞针。

    回到河湾镇跟叶老夫子说要到南都城去,他仔细考虑了一下倒也颇为赞同他们决定,他虽然不知道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以及赵家被烧的种种内幕,但是,亲家老两口已经不在了,女婿又在南都城,那十来亩地女儿是种不了的,自己这边孤老头子一个想要照应女儿一二也是力不从心,他们到南都城也好,有女婿在,侍弄个小生意也不愁几口人的生计,而且也不会耽误翰青的学业,翰青如果能到南都城国立高级中学学习毫无疑问会有更大的前途,不说亲戚关系,就是作为他最钟爱的弟子,叶老夫子也希望赵翰青能够有更大的出息。

    赵家的十来亩薄田就交给叶老夫子处理,是租是卖都行,反正赵翰青和叶秋韵也没打算再回汉王寨村这个伤心地了,赵翰章一个商行的伙计将来也是要在城里做生意的,大概也不会回汉王寨村种地了。

    决定了去南都城之后,赵翰青提议明天就走,免得拖得久了再什么生意外,叶秋韵也担心给娘家再招来祸事而赞同尽快动身,那场大火让她害怕,苞谷地的那一幕也成了她永远的梦魇,离开这里或许会让她能够稍稍解脱。

    第二天一大早,赵翰青和嫂子、侄女三人就动身了,走的是水路,河湾镇临着柳河,这柳河就是白河上游的一个支流,顺流而下一路向南就能到南都城,走水路虽然要绕远,但是船上可以住宿,无需再另外花住旅店的钱了,而且也不比走陆路慢多少。

    赵翰青站在船头回望渐渐远去的故乡山水,心头也有几分怅惘,才尝过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体味了穿越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那种孤独,而今又背井离乡,人生的种种悲苦在短短的时间里都尝遍了,忽然间又生出了悲壮的豪迈:我不是去逃亡,而是换一种更好的方式活着,只有背弃了信心和希望的人,才是真正的背井离乡。故乡,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当天晚上三更时分,河湾镇福安客栈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匪徒的袭击,居住在客栈的那个南方来的大客商的保镖展开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最后人多势众的匪徒们在付出了几条人命后取得完全胜利,客商和他的保镖死于乱枪之下,所有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与此同时,叶老夫子家也被匪徒砸开了门,叶老夫子家徒四壁,匪徒们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最后一把火烧了叶家扬长而去。叶老夫子躲在茅厕里因为惊吓过度又掉进了粪坑里才躲过了一劫。

第二十三章 城门难进

    赵翰青和叶秋韵虽然都是第一次去南都城,因为心中不痛快,又恐露了行踪,也就没有了临船赏玩两岸景色的兴致,大半时间就枯坐在床舱里。除去睡觉的时候,赵翰青就逗妞妞说话,依依呀呀的天真童话倒排解了旅途寂寞,妞妞往往被小叔叔逗得咯咯直笑,一路倒也不觉的寂寞。

    因为是顺水行舟,船行的就快些,六七月的天气昼长夜短,行船的时间就长些,月色好的夜晚也不耽误行船,所以,第三天的黄昏,客船就已经泊在了南都城东门外的码头上。白河水环城半周逶迤东去,成了天然的护城河。从码头到城门并没有多远,放眼望去雄伟的南都城就在眼前。

    南都城是中原的南大门,北面就是中原的广袤大地,南面就是俗称鱼米之乡的湖广,所以,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扼守南北的军事要地,汉朝时就有据南都而逐鹿天下之说。经过了历朝历代的修葺,城墙就修建得格外雄伟高大。

    南都城在大汉之前并不叫南都,而是叫汉南郡,自大汉那位中兴帝王兴于此地龙飞冲天之后,就立为陪都,改名为南都,自此南都空前地繁盛起来。如今,经历了无数战乱的千年古城依然不减繁华,从城池的规模和码头的繁忙就可以看出来。

    夕阳下的南都城墙高大雄伟,赵翰青仰望雄伟的坚城,感悟着历史古城的历史沧桑。从顾南的记忆能够找到近百年之后南都城的模样,阻碍城市扩展的古城墙早已经拆除殆尽,那些摩天高楼让人望而生畏,一座接一座组成了钢铁水泥的森林,再也找不到千年古城的一点痕迹。沧海桑田,没有正真的永恒,古城尚且如此,何况微不足道的人,赵翰青此时的感触颇深,两世为人,怎么也要好好地活一回。

    上了岸走不了多远就到城门口了,城门口有持枪的保安团士兵把守着,这让赵翰青和叶秋韵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这年月老百姓心里对政府军队和土匪是一样地害怕,也就是说他们骨子里就对枪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赵翰青也不例外,因为他早已经从顾南记忆里的影视剧中知道了这时候的政府军队是叫匪兵,跟土匪是划等号的,就是拥有合法身份的土匪。

    进城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交十文钱,按官方的说法叫治安维护费,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就是买路钱,反正这年头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官府和军阀总能想出敛财的法子来。交了钱就可以入城,不交钱就在城外边呆着吧,问题是有时候交了钱还是会有问题,比如现在,叶秋韵也掏出了二十文铜板刚要递给面前的士兵,只听到有人喝道:“慢着!”

    那个士兵听到上司的命令,并没有慢着,而是迅速地将手了回去,很识趣的样子。

    城门值守的那个镶着大金牙的军官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从见到了叶秋韵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心中暗赞好一个标志的小媳妇,瑶鼻樱唇,秋水翦瞳,半嗔含羞让一张俏脸染上了一抹浅红,更增了三分艳色。他暗吞了下口水,目光向下溜去,生过孩子的腰身仍然这么窈窕,怀里抱着个小女孩虽然遮着了她大半个的胸脯,但是露出的一部分被挤压得鼓囊囊更显饱满。

    叶秋韵又羞又怕,感觉到那道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溜来溜去的就好像有毛毛虫爬过,她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避过了俄狼一样的目光。

    从那张大金牙嘴里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吞口水声。“哪里来的?”大金牙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往近里凑。

    叶秋韵战战兢兢道:“长、长官,玉州河湾镇的。”

    “到南都城来干什么?”

    “投亲,找俺男人。”

    “你男人?你男人是干什么的?不是野男人吧。”大金牙说着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其他几个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都知道这位上司的德性,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忘乎所以了,这个俊俏的小媳妇估计要倒霉了。

    妞妞大概是害怕了,突然哇哇滴哭起来。

    赵翰青在一旁已经很生气了,他恨不得把大金牙的眼珠子抠出来在地上踩上一踩,看别的人入城交了钱就进去了,也不见他们盘问半句,就知道这个保安团的军官显然是看嫂子漂亮这才故意纠缠的,这可都是美貌惹的祸啊,他恼火归恼火,但是也知道这里不是汉王寨村,不能够鲁莽行事,那些士兵手里拿的可不是烧火棍,如果惹怒了这些比土匪还坏的保安团的士兵只怕会让事情更糟,他急得额头的青筋乱跳却想不出办法。

    “长官,快放俺进城吧。”

    叶秋韵怯生生又把钱递了过去,大金牙已经伸手连钱带手一起抓住了。叶秋韵的一双手长得很秀气,虽然时常干农活却并不显得特别粗粝,仍旧是白白嫩嫩的可爱,大金牙握住了叶秋韵的手就不肯撒手了,叶秋韵拽了一下没有挣脱,她又羞又急,身子在微微地发抖,颤声道:“长、长官,你、你——”

    赵翰青在一旁气得眼睛冒火,恨不得上前砍下大金牙的那只猪手。这时,大金牙另一手开始想往叶秋韵身上摸了,赵翰青终于忍不住了:“你想干什么?”他猛地扑了上去抓住了大金牙乱摸的手。大金牙一愣神,叶秋韵趁机抽出了手。

    “妈的,小兔崽子想造反啊。”

    大金牙抬手给了赵翰青一耳光,恶狠狠道:“这小子是乱党,快把他抓起来。”

    旁边那个士兵顺手一枪托砸在赵翰青肩上,他一个趔趄差点儿趴下。

    “胡说,你诬陷人。”

    大金牙狞笑着道:“诬陷你?***你刚刚还企图袭击长官,还不是乱党吗?兄弟们,你们看到没有?”

    那些保安团士兵七嘴八舌道:

    “我们看的很清楚,他刚才动手打掌长官了,你看他现在还想袭击长官。”

    “他刚刚还准备夺我的枪呢。”

    大金牙骂道:“妈的,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那些士兵们一窝蜂似地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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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坑蒙怪骗是王道

    一群他如狼似虎的保安团士兵扑上来的时候,赵翰青反倒冷静下来了,经历过了生死,还拥有了顾南的全部思想记忆,他可不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少年了。他知道如果落在这些比土匪还坏的保安团士兵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但是,这时候跑是肯定跑不了,只能先拖延一下再说,想到这里,他强作镇定地道:“是不是乱党也不能单凭你们说了算,咱们到警察局去评评理。”心道,警察局跟保安团不是一家通常不怎么对付,大概也不会明目张胆跟他们沆瀣一气,进了警察局再想办法脱身。

    大金牙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哈哈,警察局?狗屁,警察局能管老子?老子可是堂堂的**。”

    看他嚣张的模样似乎不将警察局放在眼里,赵翰青这才想起来这年头拿枪的比拿笔的蛮横,枪多的比枪少的蛮横,穿黄皮的人多势众自然不会将穿黑皮的警察放在眼里,自己这狐假虎威也算“假”错了人不是。

    这南都城除了警察局还有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和保安团司令部,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就不用说了,拿笔的肯定不敢惹拿枪的,保安司令部是大金牙们的顶头上司那是肯定能管着他们的,想到这里就硬着头皮道:“警察局不去了,那么咱们就到保安司令部去理论理论,让唐司令看看他手下都是些什么样的兵。”赵翰青只知道保安团的司令姓唐,一着急只好把姓唐的司令搬出来了。

    “保安司令部?你以为你爹是唐司令啊。”

    赵翰青这时候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继续虚张声势了,他笑嘻嘻道:“我爹如果是保安团司令你他娘的还敢诬陷我啊,我爹虽然不是司令,但是我哥可是跟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的,白专员知道不?南都行政督察专元公署的专员,我哥就是白专员的——属下。”他本来想把他哥吹成是白专员的秘书,但是又觉得堂堂行政督察专员的秘书在这南都城应该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如果这大金牙认识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了,所以,他临时就改口了。

    大金牙的脸色变了:“你哥是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的?”

    赵翰青边说察言观色,大金牙脸上的细微变化都被他看在了眼里,看样子这个大金牙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一宝押对了,行政督察公署这块大牌子还是能吓唬着人的,何况还有白专员这个真老虎,这些匪兵在老百姓面前如何作威作福碰到有钱有势的自然不敢去招惹。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越显得镇定对方就会越疑神疑鬼,心中越发笃定,突然喝道:“你知道我哥是什么人还敢调戏连我嫂子?走,到保安司令部去看看唐司令怎么说,唐司令如果不能主持公道的话,不是还有白专员嘛。”

    那大金牙是老兵油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看叶秋韵一身粗布衣衫,心中有些狐疑,人虽然漂亮,但是看她穿着打扮怎么办也不像是官太太,别是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骗自己,想到这里,皮笑肉不笑问道:“你哥叫啥?担任的是什么职务?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兴许你哥我也认识呢。”

    赵翰青暗骂了一声,这个大金牙够狡猾的,想来探自己的底细,他大咧咧道:“我哥是军统局驻南都城的行动组长,你认识吗?”他本人不熟悉当今政府的机构官衔,但是,顾南是个军事迷,对于这些自然不陌生,军统特务可是这个年代横着走的角色,等同于明朝的东厂西厂和锦衣卫,搬出来正好吓唬这些兵痞。

    不熟悉当今政府的机构官衔,但是,顾南是个军事迷,对于这些自然是大金牙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军统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是什么部门?”

    赵翰青看大金牙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军统局是人人谈之变色的特务机构他怎么会不知道?突然,他心里嘎登一下,立刻就想到军统这个特务机关好像成立的晚,具体成立年代不知道了,好像是先有中统特务,后来才有军统,估计现在军统机构还没有成立,这下闹的,吹牛又吹出个子虚乌有来。赵翰青心里的慌乱一闪而逝,镇定,要镇定;不但要镇定,还要嚣张些,他稳了稳心神,轻蔑地瞪了对方一眼,撇了撇嘴巴不屑地道:“这是党国的秘密机构你一个小小的上士知道个屁,回去问问你们司令看看知道不?南京的陈立夫陈老板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军统局就是他管的,直接向蒋总司令负责。”

    大金牙吓了一跳,陈立夫是党国要员,陈立夫是干什么的他一个保安团下级军官当然知道,那可是负责党务调查和情报的特务总头子,现在连蒋总司令都扯出来了,这军统局能不厉害吗?他先前的怀疑一点也没有了,赵翰青越是嚣张他越是深信不疑,因为赵翰青说的这些算得上是军国大事普通人就是想杜撰也撰不出来,光是陈立夫是何许人普通老百姓就未必知道,何况赵翰青只是一个学生娃,谁敢拿这些事胡说八道?他就是敢胡说八道也得知道这些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哥哥真是那个什么军统局的行动组长,怪不得这小子也这么嚣张,有陈立夫这个大靠山,再后面是蒋总司令这个全中国最大的靠山,不嚣张才怪呢,妈的,人家有嚣张的本钱,咱惹不起啊。

    赵翰青看大金牙讨好的笑容就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胡说八道,天大的事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心里也不由感叹,这诈骗之术在哪个朝代都一样管用啊,顾南那个年代一个目不识丁的骗子就可以冒充高官骗得那些大小官们团团乱转,自己现在无论哪个方面都比那个人目不识丁的骗子水平高吧,而大金牙的水平跟那个年代的那些小官比起来可是差远了,所以,自己能够蒙骗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哈哈,坑蒙怪骗是王道,嚣张就是护身法宝。但是,赵翰青并不打算去做个骗子,怎么说自己都算是有道德的人吧。

    收藏木有?投票木有?上当木有?坑蒙怪骗是王道。谁忘了收藏投票,俺就圈圈叉叉他,嘻嘻,够嚣张了吧,,嚣张就是护身法宝。

第二十五章 进城

    赵翰青越嚣张,大金牙脸上廉价的谄笑就越灿烂,点头哈腰的比狗还像狗。赵翰青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真他妈的是贱骨头,还就认这一套,老子越嚣张他就越孙子,索性再嚣张一下,他把眼一瞪不客气地道训斥道:“喂,大金牙,这些都是党国的秘密,**的听到了不要到处乱说啊,不然你脑袋掉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大金牙一听自己堂堂的保安团的上士班长竟然成了大金牙简直郁闷死了,但是又不敢表示一点不满,谁让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陪着笑脸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兄弟绝不会乱说。”说着又冲几个手下喝道:“你们几个也不要乱说,泄露党国机密格杀勿论。”众士兵也都连连拍胸脯保证,心里却把上司鄙夷了一番,妈的,还不是你好色惹的祸。

    赵翰青拍了拍大金牙的肩膀笑嘻嘻道:“大金牙,你丫的是不是觉得老子特别嚣张?”

    “不嚣张,不嚣张,应该的,应该的。”

    赵翰青突然把脸一变骂道:“呸,老子嚣张是因为老子有嚣张的本钱,你一个狗屁不是的班长嚣张什么?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而且这个良家妇女身份高贵,岂是你能惹起的?如果我哥知道我嫂子被人调戏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赵翰青用手比划成手枪样子指着大金牙的脑袋,“砰”,他嘴里发出了一声枪响,说道:“你他娘的就是有一千颗脑袋也不够枪崩。”

    大金牙被吓得魂不附体:“小、小兄弟,误会,这是一场误会。”

    赵翰青见大金牙吓坏了,也知道凡事适可而止,不能把他逼急了,要见好就收,他突然又换了一副表情,如果刚才是刺骨寒风的话,现在就如和煦春风,笑嘻嘻道:“不过,今天这事我不会跟我哥说的,省的他怪我没照顾好嫂子。”他又扭头对嫂子说:“嫂子,你也别跟我哥说了,哥一生气非骂我不可。”说着调皮地冲叶秋韵挤了一下眼睛。

    叶秋韵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赵翰青在那儿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心里又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小叔子的瞎话一旦被识破后果肯定会更严重,谁知道事情到了最后起了戏剧性的变化,刚才凶煞恶神的大金牙突然变成了摇尾巴乞怜的狗,听到赵翰青问她仍旧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赵翰青对嫂子的演技不太满意,也不太放心,害怕时间长发了再露出马脚,就拉了嫂子一把道:“咱们走吧,我哥估计等急了。”

    大金牙急忙闪开,讨好地道:“请,请——”

    赵翰青没正眼看他,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叶秋韵就像做梦一样稀里糊涂跟着赵翰青进了城门,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翰青,你咋敢胡说呢,刚才可怕我吓坏了。

    “嘿嘿,嫂子,我那叫急中生智,被他们当做乱党抓起来也左右不过是个死,干脆就赌一把了,想不到那些狗日的就是欺软怕硬,你看连进城费也省了。”

    叶秋韵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赵翰青,现在的小叔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文静羞怯的学生了,不但学会了骗人,连粗话也说出来了,细想想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似乎就有些改变,有时候让叶秋韵有种陌生的感觉,她幽幽道:“翰青,你、你变了。”

    赵翰青吓了一跳,连嫂子也看出来自己的变化了,心道,能不变吗?硬生生多了一段记忆,瓶子还是那个瓶子,但是里面装的酒已经不是原来的酒了,潜移默化中自己的思维观念已经趋向顾南生活的那个年代了。不过,这事太过诡异无法跟嫂子说清楚,幸好有现成的理由:“可能是这段日子的经历的事情改变了我,任谁死过一回也会变个样儿的。”

    叶秋韵神色一黯,是啊,经历了父母的惨死,小叔子自己也差点儿被烧死,他能不改变吗?就连自己不是也改变了吗?变得敏感多疑,内心里充满了自卑和忧伤。而这所有的一切还不是从自己身上引起的?每一次想起来这些她心里就充满了深深的内疚,也对小叔子充满了怜惜,暗暗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他,以慰公婆的在天之灵。

    南都城的市区很大,东西十八条大街,南北十八条大街,小巷胡同那更是不计其数。

    盛鑫源商行在南都城算得上是一家很有名气的洋货铺子,一打听才知道是在卧龙大街。不过,卧龙大街是在西城,而赵翰青他们现在是在东城,到那里差不多要穿过整个南都城,二人边走边问就要耽搁不少时间,没有多久,天就完全黑下来了,街两边做夜生意的铺子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虽然这世道乱,但是,城里的夜晚还是很热闹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伙计们在店铺门口大声地吆喝着生意,还有浑身散发着浓郁劣质脂粉香气的女人突然像幽灵一样钻出来,她们的目标往往是那些穿长衫的人。赵翰青知道这些女人都是操皮肉生意的。他一直担心这些女人会不会过来纠缠他,当着嫂子的面那岂不是很尴尬,但是,走过了几条街也没有一个女人理他,让他又有了一点小小的郁闷,不是他有什么花花心思,而是郁闷那些女人可能都把他作未成年人了,连男人的那种梦中羞羞事都有了一次,难道还不算长大了吗?想到这里,他心虚地偷觑了一眼嫂子,突然间恍然大悟,就是因为嫂子在身边,那些女人才没有人来纠缠他,她们才不会会愚蠢得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去拉客。

    路边夜宵摊子上那些吃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家人除了中午在船上吃了些饼子到现在还粒米未进,肚子难免会咕咕地乱叫,但是,没有找到哥哥,赵翰青和嫂子自然都没有心情吃晚饭,妞妞却不管不顾地嚷着肚子饿了,“娘,我饿,我饿······”

    “嫂子,小孩子不禁饿,要不给妞妞买一碗混沌吧?”

    叶秋韵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吧,天这么晚了,我看还是先找到你哥哥才是。”又回过头耐心地哄妞妞:“妞妞乖,咱先吃饼,等一会儿找到你爹就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但是,妞妞依然不依不饶地哭闹。

    叶秋韵被妞妞闹腾的有些心烦,就大声吓唬她:“你看这满大街都是坏人,再哭就把你送人了。”

    妞妞立刻就停止了哭闹,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脖子,这个陌生的地方大概是也让她感到害怕,娘递给她的半拉子干硬的烙饼就乖乖地接过来啃起来。赵翰青心里一叹,嫂子也变了,以前她对孩子总是很耐心的,就连说话也是和声细语的。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嫂子还恢复以前的温柔、自信和快乐。

    由于两个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好一边走一边问,这样就耽搁了不少时间、走过了两条街,突然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赵翰青一看,原来是半拉子烙饼掉在地上了,再看妞妞已经在嫂子的怀里睡着了。

    叶秋韵心里有些酸楚,后悔刚才呵斥女儿,不由地搂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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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上了贼车

    夜渐渐深了,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赵翰青和嫂子还没有找到盛鑫源商行,只知道卧龙大街还远着呢。由于二人不熟悉路径,而且走错了两回道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又饿又累的几乎迈不动脚步了,照这样看只怕是到天亮到不了盛鑫源商行。

    赵翰青看嫂子的步履更加沉重缓慢,知道她抱住睡熟的妞妞只会更累,就心疼地道:“嫂子,歇歇吧,先喘口气再说。”他将包袱放在地上让嫂子坐在上面歇息。

    他站在陌生的街头有些茫然,街两边的铺子差不多都已经打烊了,街上冷冷清清的,就是问个路也找不到人了,该往哪里去呢?如果今晚到不了商行只怕就要露宿街头了,自己还好将就,怎么也能凑合一夜,可是嫂子和妞妞呢?他有些犯愁了。

    他正在犯难,突然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由远而近,来到他面前时才发现是一辆拉人的洋车,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如果早些坐洋车岂不是早到了吗?还不是嫂子舍不得花钱,这一回可不能再错过了,他急忙拦住了洋车:“喂,师傅停一下。”

    洋车停了下来。

    “我们要到卧龙大街盛鑫源商行,要多少车钱?”

    那位拉洋车的是位二三十岁的汉子,打量了一下赵翰青二人,很热情地道:“二位这是刚进城吧,从乡下来的?”

    “是啊,下船天就黑了。”

    “卧龙大街离这儿远着呢,这样吧,我回家正好顺路,把你们捎过去,给一块大洋好了。”

    叶秋韵吓了一跳:“一块大洋?太贵了,不坐,不坐,翰青,我们还是走着去吧。”他们这次出门也就带了几块大洋,那还是叶老夫子刚发的薪水,全给他们做盘缠了。

    赵翰青也有些犹豫,一块大洋,足够他们三口人几天的吃喝了,他虽然没有坐过洋车,也知道这个价格贵得离谱了,比坐的士还贵,很显然这个车夫是想要狠宰他们一把。他可不想做冤大头,摆了摆手道:“我们不坐了,哪有这么贵。”

    车夫的眼珠骨溜溜乱转,黑暗中也看不清楚他闪烁的目光,他突然换了一副口气道:“算啦,算啦,看你们也不是有钱人,我就发发善心吧,反正我也是顺路回家,空车也是个回家,捎个人多少赚几个,车钱你们就随便给吧。”

    赵翰青闻言大喜:“随便给?二十文怎么样?”刚刚进城的时候省下来二十文的买路钱刚好拿出来付车费。

    “好吧,二十文就二十文吧。”车夫心中冷笑:“还真他娘的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拉这么一趟就是十文也不少了,今晚该我黄三发这笔财,刚刚在赌场上输掉的钱倒是可以捞回来些。”

    如果在白天赵翰青能够看到车夫闪烁不定的眼神可能就会对车夫的前倨后恭产生怀疑,现在倒没有多想,车夫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顺路回家,捎个人就能多赚几个车费,但是,他还怕车夫等拉到了反悔,又加重了语气道:“可不能反悔。”

    车夫大声道:“放心吧,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不过,我只能拉一个,您另一位只能走路了。”

    赵翰青高兴地道:“好,好,我走着就行了。”又回过头对叶秋韵道:“嫂子,你抱住妞妞坐车。“

    叶秋韵在一旁看着小叔子跟车夫谈车价一直没有插言,她已经明白了有些时候一个弱女子出面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意事情,小叔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贼机灵,进城时连保安团的人也能应付自如,现在小叔子简直成了她的主心骨。

    “快上车吧,路可不近。”车夫催促道。

    叶秋韵就没有再推让,抱住女儿坐到了洋车上,她确实一步也走不动了,她虽然不是那种裹脚的小脚女人,但是这大半天走路怀里还抱住女儿,再加上肚里饥荒,实在是迈不动步了。

    赵翰青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车夫拉着洋车很轻松地跑起来,他可难受了,背上背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较小的包袱,刚才也不知道放在车上,这会儿感觉沉重如山。起初,他还能跟得上,但是,车夫越拉越快,他只好喘着粗气拼命地追,如果不是前面洋车哗啦啦的声音只怕他早跟丢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两边的灯火也越发寥落,车子后来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干脆就是黑糊糊一片,分明是一条小巷,叶秋韵看看赵翰青还没有追上来,突然害怕起来,那盛鑫源商行是南都城第一流的大商行,怎么也不会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吧,难道是这车夫想要绕道吗?她心中就有些惶惑不定,急忙道:“这位大叔,你慢一点好吗?我兄弟他还没有跟上来,等等他吧,。”

    车夫也不答话,只管吭哧吭哧往前跑。

    叶秋韵更着急了:“大叔,大叔,您慢些,我兄弟他背着包袱走得慢,这黑灯瞎火的如果追丢了怎么办?”

    车夫听到包袱心中一动,钱说不定就是在包袱行囊里,如果把那小子甩掉了那这趟活岂不是白拉了,不由的就放慢了脚步。

    趁这功夫,赵翰青才追了上来,这一阵猛跑让他的胸腔简直快要爆炸了,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大······大叔,真、真······是好脚力,跑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了。”心里却把车夫的家人用某种方式问候了个遍,他现在已经不是个江湖小白乐,顾南的思想记忆岂是白给的?对车夫的行为已经产生了怀疑,但是,他并没有声张,只是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车夫支吾了几声,不过,不再跑那么快了。

    赵翰青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差点儿绊倒,他灵机一动弯腰将那块石头攥在手里,一旦车夫有什么异动就先下手为强,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连杀鸡也不敢看的稚嫩少年了,心中有一股子戾气,逼急了就是杀人也敢。“大叔,这是到了哪里?离卧龙大街还有多远?”

    “这不是走近道嘛,快了,快了。”

    又走了一阵子,出了小巷,前面似乎敞亮多了,不过,几乎看不到什么灯光了。车夫突然停下了车,嚷道:“下车吧,到了,到了。”

    “到了?”赵翰青有些疑惑地道:“盛鑫源商行在哪里?怎么四下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灯光呢?”

    “天这么晚了盛鑫源还能不打烊?你能看到灯光才怪呢,别啰嗦了,给了车钱我还要回家呢。”车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叶秋韵也有些不安了,央求道:“大叔,你好歹也得也得跟我们指指盛鑫源商行的门啊,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哪找去?”

    “你看,对面门楼很高的那家,里面还有一丝灯光呢,,快把车钱给我,你们自个儿过去叫门好了。”

    朦胧夜色下依稀能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似乎是好大一片屋舍,隐隐透出一丝灯光,赵翰青心中稍安,见这车夫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心想或许是自己多疑了,一个车夫又不是什么强盗,就把捂热乎的石头蛋子顺手扔在了脚下,扑腾一声,车夫吓了一跳:“啥?”

    “哦,踢到一块石头。”又对叶秋韵道:“嫂子,是看到了一丝灯光,把车钱给大叔吧。”

    叶秋韵摸出铜板儿要避嫌并不直接递给车夫,而是递给了赵翰青,赵翰青接过来又递给了车夫。

    车夫接过二十文铜板冷笑了一声,口气就变了:“怎么才这点儿啊,敢情真把爷当叫花子打发?”

    赵翰青听出了车夫的口气不善,隐隐觉得不妙,急忙道:“大叔,咱们不是说好了是二十文吗?”

    “二十文那是你自己说的,爷可没答应,两块大洋,少一文也不行,识相的赶快掏钱,别惹大爷我不高兴啊,快些,快些。”车夫彻底撕破了脸。

    赵翰青气坏了,这才知道遇上了黑车夫上了贼船,不,是上了贼车,黑车夫刚刚是要一块大洋,这转眼间狮子大张口就成了两块了,只怕是真的给他两块大洋他也未必会罢休,后悔刚才把石头给扔了,这会儿如果有石头在手他会毫不犹豫给这个黑车夫脑袋当场开瓢的。

    (注:洋车,一种载客用的两轮人力车。19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流行世界各国,中国的人力车由日本传入,故称东洋车,简称洋车。而在中国各地俗称不同,北京称洋车,天津称胶皮,上海称黄包车。)

第二十七章 城里跟乡下一样不太平

    赵翰青寻思着自己赤手空拳肯定不是黑车夫的对手,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而对付大金牙的那一套这会儿肯定也用不上,因为这车夫本身就是客串强盗的老骗子,想要他自动放弃明目张胆的敲诈看来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忍气吞声了,赵翰青强压下愤怒,陪了笑脸道:“大叔,你看钱财事小,诚信为大,做生意不能言而无信吧。{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妈的,诚信值几个钱?别给爷磨磨唧唧的,爷没功夫听你说教,快掏钱,别逼老子动手。”车夫露出了狰狞面孔,往叶秋韵身边逼近了一步。

    “大叔,我、我们没钱,真没多少钱了。”叶秋韵后退了一步紧紧抱住女儿。

    “没钱了?让大爷摸摸你身上有没有钱。”车夫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下流,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他还没有放在心里,这娘们挺俊,说话柔柔地很好听,自己虽然是图财不图色,但是揩油的事情顺便干干也不错。

    赵翰青却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可以忍受对方劫财,却不能忍受对嫂子的欺辱,当下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了黑车夫面前,怒声道:“你想干什么?车钱已经给你了,若再纠缠我就喊了——”

    “喊,你就可着劲喊吧,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且不说这儿有没有人能听见,就是有人听见你看谁会深更半夜出来管闲事。”

    “抓强盗啊——打劫了啦,抓强盗啊——”赵翰青可不管有没有人听到,说喊就喊起来,而且声音特别大。夜静时分,喊声就特别响亮,传得也远。

    黑车夫吓了一跳,“兔崽子,真喊啊。”这地方虽然是偏僻,但是也难保有人听到,如果真惊动了巡逻的保安团自己拉住洋车还真不容易脱身,乡下来的穷鬼估计油水也不大,自己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险,但是就这么算了也不甘心,就打起赵翰青身上的包袱主意,上前一把抓住了包袱,包袱是挎在赵翰青的肩上的,他当然不撒手,二人就争夺起来,赵翰青嘴里没闲着继续呼救,车夫有些焦躁,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赵翰青脸上,“哎哟——”赵翰青一下子就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的星星,手一松包袱就到了车夫手里。

    叶秋韵一看二人扭打成了了一团,听到赵翰青的惊呼又怕又担心,焦急地问道:“翰青,你怎么了?”

    “他把包袱抢跑了——”

    车夫抢了包袱,拉起洋车就要跑。赵翰青怎肯让他逃跑,扑上去拽着洋车不让他跑。黑车夫又回头来打赵翰青,两个人又打成一团。

    叶秋韵害怕小叔子吃亏,急忙道:“翰青,翰青,算了,别打了,抢了就抢了吧。”

    “小兔崽子,你撒手,哎哟,你敢咬我。”黑车夫被赵翰青咬了一口出手就更不留情了,一连几下重拳,将赵翰青打翻在地上,骂道:“敢咬老子,我叫你咬,我叫你咬。”狠狠地又踢了赵翰青两脚,这才拉住洋车骂咧咧地走了。

    “翰青、翰青,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打伤了?”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抱住妞妞扑了过去,腾出一只手来,去拉赵翰青,她害怕小叔子被打坏了身子。

    “我、我没事,就是挨了一拳,跟搔痒似的。”赵翰青疼得差点了闭过气去,他怕嫂子担心,就强忍住没叫出来了,黑车夫那两脚差点儿就把肋骨踢断了。感觉到有黏热的液体从鼻孔里出来,流进了嘴里,有些咸,他知道可能是鼻子被打破了。

    叶秋韵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但是泪珠却悄悄滚落下来,她压抑着没有哭出来,又悄悄擦去了泪水。

    “可是包袱被抢走了。”他心中大是懊恼,自己连一个车夫也对付不了,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如果那块石头不丢掉的话这会儿就该是那车夫头疼了,焉能抢走包袱,自己虽然够警惕,但是还是经验不足啊。

    叶秋韵安慰他:“抢走就强走吧,不就是几件衣服么,只要人没事就好,破财免灾。”

    赵翰青却心疼得很,包袱里除了衣物还有叶老师送他的几本书和一个烧得黑黢黢的铜烟嘴和一截黑铁棍,后面的两样东西都是从赵家的废墟里拔出来的,铜烟嘴是爹那杆旱烟枪上的,那截黑铁棍是娘纺花车上的,废墟里就找到了这两件东西,其他的东西都烧毁了,这两样东西也算是爹和娘留下的唯一遗物,要不然他也不会拼命地抢回包袱了。连最后的这点念想也没有了,他很伤心。

    头上被打了几拳让他感觉到耳朵里充满了蜜蜂的嗡嗡声,直到嗡嗡声渐渐消失,他慢慢地爬起来,脑袋依然有些发懵,肋骨虽然很疼痛,但是也无大碍,估计也就是皮外之伤,他啐了一口骂道:“这城里的人怎么也这么坏?我看简直跟土匪差不多。”

    叶秋韵也有这样的感觉,进城时就遇到那个就遇到那个军官不怀好意地纠缠,就连在街上问路那些衣冠楚楚的城里人也是爱理不理的,要么是胡乱一指,根本就是成心让他们走错道,要不然也不会半夜了还在大街上转悠。现在连一个拉车的也是这么坏,赵翰青喊破了嗓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城里根本就没好人了。

    二人突然间都不说话了,背井离乡到了城里,立刻就遭遇的这些不痛快的事儿,还差点儿落入保安团的手里,让他们对城里的憧憬和期待一下子都破灭了,原来城市跟并不是天堂,更不是逃难者的天堂,跟经常闹匪患的乡下一样地不太平。

    无边的黑暗和静寂将他们吞没了,赵翰青心里就有些凄凉和悲哀。

    “城里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或许只不过他们欺负乡下人罢了,找到哥就好了,哥在南都城这么久了已经算是城里人了。”

    叶秋韵知道是小叔子在反过来安慰他,但是想到找到男人就有了主心骨,心里就松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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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宿鬼宅

    赵翰青鼻子的血没有一直流下去,身上受到重击的地方却一直在疼。该死的黑车夫!他心里把所有开黑车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还疼吗?”叶秋韵问道。

    “不、不疼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淡一点,却疼得吸了口冷气,眼下伤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立刻到盛鑫源商行找到哥安顿下来,他强忍着疼痛道:“嫂子,那个车夫说那就是盛鑫源商行,那边刚刚好像还有一丝灯光,我们去问一下,说不定车夫真是把我们拉到盛鑫源商行了。”

    他嘴里这么说其实对黑车夫已经不相信了,他说的那就是盛鑫源商行多半是骗人的,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反正总要找地方住,黑夜里露宿街头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再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可以问一问这附近有没有旅馆。

    走到那里才发觉很像是一处深宅大院,门楼很高大气派,赵翰青上前欲叩门,却发现门洞开着,院子里黑黢黢的,连先前的一丝光亮也不见了,门虽然敞开着但是也不敢贸然闯进去,他就站在台阶上大声道:“里面有人吗?”里面没有人应答,赵翰青又叫了两声,院子里仍旧静悄悄的。

    叶秋韵疑惑地道:“这敞开着大门怎么没人呢?”

    赵翰青也感到奇怪,这大户人家怎么连一个看门的也没有,而且还大门敞开,这不等于是开门揖盗嘛,他小心翼翼往里面走了几步,又怕被主人当做了窃贼,就不敢往里面走了。

    四下里静寂无人,院子里仿佛弥漫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息,虽然是盛夏季节却让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了遍体生寒,这院子里太诡异了,简直像个鬼宅。赵翰青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有人吗?”声音里明显带着颤音。

    “你穷叫个啥?这黑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赵翰青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就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就好了,如果一直没人应答只怕会更让他害怕,他听出了那个声音像是个苍老的男人,就放缓了声音道:“大叔,这是盛鑫源商行吧?我想找个人。”

    那人想来是正在睡梦中被惊醒,不耐烦地嘟嘟囔囔道:“你要找啥人也得明天不是,这会儿人都歇下了,如果把罗爷惊醒了有你好受的。”

    罗爷?难道是这里的主人吗?倒不知道盛鑫源的东家是不是姓罗,也没有听哥哥说过,想要再问问对方认识不认识哥哥,又恐对方怪自己啰嗦,这大户人家的规矩真多,自己初来乍到倒是不敢造次。可是等明天这一夜怎么熬?自己还好说,嫂子和妞妞呢?还在大门外等着呢,他只好陪了十二分的小心道:“大叔,我是来找我哥的,您看这么晚了再去找旅馆也不方便,是不是可以借宿一晚?我们带的有行李,就是占个地方。”

    那人没好气斥道:“啰嗦个球,这么大地方又不是老子的,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

    赵翰青虽然遭到了喝斥心里却有些感激,这大户人家的的下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心肠倒也不坏,忙不迭地道:“谢谢大叔。”

    那人受了他一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缓声吩咐了一句:“别乱跑,罗爷晚上不喜欢被惊扰,惊动了他可是要挨骂的。”

    赵翰青又谢了一回,这才到院子外面低声跟嫂子简略说了一遍。叶秋韵也松了口气,自己也没有那么娇气,随便将就一宿,反正明天就可以见到男人了。她跟着赵翰青进了院子,也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令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想想这高门大院多半都是这样,越发陪了小心,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翰青在墙角找了个地方,从剩下的那个包袱里拿出两件衣物,都是嫂子的,也顾不得地上是否肮脏,铺在地上,让嫂子坐在上面,而他干脆就靠着墙头坐在了地上。一歇下来,才觉得又饥又渴的,可惜烙饼在车夫抢走的那个包袱里,想要找些水喝,只是黑灯瞎火的又恐惊扰了罗爷,只好干忍着。

    二人虽然疲惫不堪,但是都是一肚皮心事,所以,丝毫没有睡意,就这么坐等天亮。

    赵翰青的脑子乱糟糟的也没有闲下来,刚到城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对城里充满期冀的同时也感到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走进学堂,哥哥能够负担起几口人的生活和自己的学费吗?

    半夜的时候,妞妞醒了一回,噙着娘亲的**巴咂起来,黑暗中赵翰青看不见嫂子哺乳妞妞的动作,只听见吮吸的声音,但是,身上的疼痛和眼前的困境让他连半点杂念也没有。

    好容易熬过了一夜,天色还不太亮,借着朦朦胧胧的晨光依稀能看到这个院子似乎不小,屋舍也挺高大,赵翰青没有看见有人起来就不敢胡乱走动,等天更亮一点的时候,他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房子虽然高大,好像年久失修有些破破烂烂的,少了门窗的地方就是大窟窿,连屋顶的瓦也掉下来不少,满地的碎砖烂瓦,这破败不堪的院子怎么看也不像豪门大院。

    “嫂子,不对啊,这、这是哪里?”

    叶秋韵也发现了异常,吃惊地道:“这里好像是一个破败的庙院。”

    身后传来了哗哗的撒尿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在墙角撒尿,流水声响过,那人提溜着裤腰子往这边走来,身子晃得厉害,原来是跛了一足,走近了才看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跛足老头,瞧那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年老乞丐。

    赵翰青一看到有人心中的惊惧稍减,急忙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他现在当然已经明白了昨晚上是被那个车夫给骗了,这里当然不会是什么盛鑫源了。

    跛足老丐翻了翻糊着眼屎的眼珠子看了他和叶秋韵一眼,这才哑着嗓子道:“你在这儿住了一宿还不知道这里是地方?这里就是城隍庙,城隍庙就是这里。”

    跛足老丐一开口,赵翰青就听出这个他正是昨晚的说话之人,当听到这里是城隍庙的时候,纵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仍然是吃了一惊,怪不得一晚上觉得阴气森森的,城隍爷掌管的可是幽冥地狱的鬼。不过,看这里破败的样子显然这个城隍庙早已经断了香火,一个只有游魂野鬼的城隍庙。

    “刘拐子,你跟谁说话呢?又有人来这里落户吗?”随着说话声,赵翰青看到从破败的房子里又接二连三地走出几个人来,瘸的瘸,瞎的瞎,一看都是些落魄潦倒的人,想来这些人都是常住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哪位是刘拐子昨晚上说的罗爷。

    其中一个清瘦老者还拿了一个布幡,上面写着“麻衣神相,铁嘴断吉凶”,旁边又附着一些小字:“诸葛孔明八十八代孙诸葛铁嘴”。赵翰青一看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说他究竟是不是诸葛亮的后人,如果真有什么神算的本事当不至如此落魄,真是吹牛不用花钱。

    那些人看到庙里来了生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了过来,目光多半落在了叶秋韵身上。她被那些目光刺得有些慌乱,虽然是那些目光好奇的意味居多,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说话。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赵翰青道:“玉州。”

    “是不是要住到这里啊,这地方大着呢,空房多的是。”

    “不是,我们是来寻亲的,昨晚上只不过是迷了路。”

    “迷了路?”先前的拐子上下打量了赵翰青一下,突然道:“昨夜里你们是不是遇到打劫了?”

    “啊——你怎么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想到一定是他听见了昨晚上的呼救,还有自己身上的伤,连流的鼻血也没有清洗。这个死拐子,听到了为什么不去见义勇为?妈的,这世道道德滑坡啊,赵翰青郁闷了一把。

    赵翰青觉得不能再这儿呆下去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心怀莫测,他勉强地冲这些人笑了笑,拉着嫂子匆匆地逃离了这里。

第二十九章 意外变故

    抱歉,更新迟了,因为弄合约的事耽误时间了,送上一大章。

    城隍庙也是在西城区,而且距离卧龙大街的盛鑫源商行并不远,也就是隔了两条街。当远远地就看到了盛鑫源商行高高地悬挂在门楣上的金字招牌时,赵翰青禁不住热泪盈眶,有那么一种流浪狗找到家的感觉。

    叶秋韵也神色激动,喃喃道:“到了,到了,终于找到了,妞妞,马上要见到你爹了,记得娘说的吗?要先喊爹。”

    妞妞懂事地点了点头,娘和叔叔激动的情绪也感染了她,她似乎也知道这时的眼泪并不是那种难过时的眼泪,她的小脸也乐成了一朵花。

    盛鑫源真不愧是南都城有名的大商行,临街一排打通的五间铺面很是气派,进进出出的都是光鲜体面的达官贵人,而尤以阔太太居多。看来这里是富人们购物的天堂,门口虽然没有立着穷人莫入的牌子,但是,也没有一个穿粗布短衣的人到这里来。

    叶秋韵站在盛鑫源的门外面有些自惭形秽,自己一身粗布衣不说,还没顾上梳洗打扮,这个邋遢的样子进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也丢自家男人的面子,自家男人可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

    “嫂子,你和妞妞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我哥,让他出来接你。”赵翰青虽然不知道嫂子的想法,但是他觉得这出头露面的事不是女人家的事,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凡是就该自己去承担。

    叶秋韵看了赵翰青一眼张嘴欲言,却什么也没有说,神色有些黯然。

    “嫂子,咋啦?”

    “你的衣服也被人抢走了,就剩身上穿的了,要不也能换身干净的衣服,等见了你哥立马扯上几尺洋布给你做身新的,就在这盛鑫源扯。”

    赵翰青看看自己的这身学生装,这可是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在村里的时候人人羡慕,这时候看起来跟叫花子差不多,不过,他可没啥自卑的,两世为人糟了多少罪?连命都差点儿丢了,还穷讲究个啥?活着就好,关键是个精气神,昨晚上被黑车夫狠揍了一顿,这会儿鼻青脸肿的,形象是顾不上了,那就精神一点,他挺起腰身,脸带自信笑容,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昂首挺胸走进了商行。

    商行里面地方很大,货架上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商行里十几个伙计和账房都在忙碌,但是没有看到赵翰章。赵翰青有些疑惑,哥怎么不在这里?难道是哥不在这里?他看到伙计中有一个年龄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一张团团的圆脸,眼睛不大,笑起来咪咪的,一看人就是很憨厚的那种,就决定问问他。

    赵翰青刚刚走近了那个小伙计,对方就热情地道:“你好,先生,我能为你效劳吗?”小伙计的态度热情而得体,并没有因为自己年龄小或者说不像有钱人而怠慢,显示出了盛鑫源商行良好的服务。

    赵翰青暗赞了一声,这家店这么红火还真不是白来的,瞧瞧人家这服务够可以的,还真是把顾客当上帝了,他也急忙回了个笑容,不过脸上淤青的伤痕估计这个笑容不会很灿烂,“这位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人。”

    小伙计看了赵翰青一眼,并没有因为赵翰青不是购物而懈怠,依然殷勤地道:“先生,请讲。”

    这么一来,赵翰青也客气起来:“请问贵商行有没有一个叫赵翰章的伙计?”

    “赵翰章?你是问赵大哥?”小伙计露出了一脸的惊喜。

    赵翰青听到这里就知道哥哥应该就是在这里当伙计,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跟哥哥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他一下子觉得跟对方又亲近了不少,也高兴地道:“你好,赵翰章是我哥,我叫赵翰青,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赵大哥是你哥?”小伙计看样子也很高兴,甚至还有几分的兴奋劲儿,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不过,他立刻又多了几分腼腆:“翰青哥,我叫福贵,一直跟赵大哥的,你就叫俺名字吧。”

    赵翰青一看这一转眼自己倒成哥了,没准儿自己岁数比人家还小,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福贵,我也不比你大,干脆你叫我名字吧,我也叫你名字吧,我哥呢,他哪去了?”

    福贵奇怪地道:“赵打哥不是请假回家探亲去了?已经回家好多天了,怎么你没有见到他?哦,我知道了,你不是从家来的吧。”

    赵汉青愣了一下道:“已经回家了?什么时候回去的?”心道,可能是哥哥这边回家,自己跟嫂子又离开了家就弄两岔了。

    “两个月前东家准备升赵哥做商行的管事呢,赵哥说好久没回家了,就请假回去探亲,说好的半月二十天就回来了,可是这都两个多月了仍没有回来,商行的人都说赵哥没准就是攀上高枝儿到别家商行做大掌柜了,听说连老东家都生气了。”

    赵翰章在盛鑫源好多年了,三年学徒期满就可以出师,去留自由,但是,不经过东家许可就跳槽到别家仍然是生意场上的大忌,也难怪盛鑫源的东家不满。

    赵翰清一听哥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顿时吃了一惊,两个月时间就是多远的路也该到家了,就是哥哥真的跳槽到别家商行也断然不会不往家传个信,哥哥能到哪里去呢?

    “翰青,你说赵大哥是在家呢还是到别家铺子做掌柜了?”

    赵翰青有些着急地道:“我就是刚从家里来,还有我嫂子和侄女一起来的,我哥根本就没有回去过,两个月来也根本没有往家传过信儿,最近的一封信还是三个月前的。”

    “赵大嫂也来了?”福贵从赵翰青惶急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应该不假,一时间他也没有主张了。

    “福贵,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位小兄弟要的货物咱铺里没有?”一个面容清癯和蔼的老者走了过来。

    福贵一见老者走了过来,恭恭敬敬道:“佟掌柜,这位是翰青大哥的弟弟。”

    佟掌柜盛鑫源的大管事,也就是掌柜的,他见福贵跟这个年轻人唠叨半天了也不见买东西,就有些奇怪,所以就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一听是赵翰章的弟弟,虽觉得意外,但是让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望向赵翰青。

    赵翰青心思灵动,一听福贵叫他掌柜,他上前一步向老者微微一躬身,就做了个自我介绍:“佟掌柜,你好,我是赵翰章的弟弟,叫赵翰章,你叫我翰章就行了。”

    佟掌柜倒没有商行大掌柜的高傲,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眉宇间跟赵翰章依稀相似,一样地俊秀文雅,只不过多了几分稚气,也多了几分灵动,更为难得的是气度沉稳,言语谦和得体不亢不卑,赵翰章像他这个年龄来商行做学徒第一次见面时拘谨胆怯比起他这个弟弟可是差远了。佟掌柜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赵家二小子是块好料子。当下,他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翰章最近可好?”

    “我是找我哥的,但是听福贵说他两个月前就回家探亲了,可是他一直没有回家,也不曾捎信回家。”赵翰青脸上的忧色更浓了。

    “一直没有回家?”佟掌柜眉毛一扬,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显然不认为赵翰青会骗他。

    赵翰章是佟掌柜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伙计,等于是他的徒弟,他一直很看重赵翰章,不但有学问,而且也机灵,如果他一直留在盛鑫源的话自己这掌柜之职将来多半会由他继承,出人意料的是在两个月前,东家在自己的大力举荐下准备提赵翰章做管事时,他回家探亲却一去不返,他也以为赵翰章是翅膀硬了另谋高就了,这事让他有些伤心,赵翰章好高骛远他是知道,年轻人有想法他能理解,但是在整个南都城所属的八个州县他不认为还有哪家商行可以与盛鑫源相提并论,也就是说他留在盛鑫源商行才能前程远大,而且,他现在要做大掌柜也还差些资历。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看样子是错怪赵翰章了,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变故。

    赵翰青看佟掌柜一副沉思的样子,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就道:“我嫂子和侄女也来了,就在门外。”

    “哦,在哪里?”

    赵翰青就把他引到门外来见嫂子。佟掌柜乍一看见叶秋韵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眼前这女子温婉秀丽,风韵天成,虽是小家碧玉却绝不逊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赵翰章倒是找了一个好媳妇。

    “嫂子,这是盛鑫源的佟掌柜。”

    叶秋韵忙不迭地向佟掌柜施礼,虽然是落落大方,但是,终究少跟生人接触,还是微微红了脸。

    佟掌柜将赵翰青和叶秋韵引入商行后院,佟掌柜又将赵翰章离去的情形细说了一遍。叶秋韵的眼圈已经红了,她被这个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弄懵了,只不过在人前才勉强忍着没有让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众人心情都有些沉痛,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样的乱世两个月音信全无那就意味着人多半已经不在了。

    佟掌柜看叶秋韵的神情凄哀就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安慰道:“老朽托大就叫你一声侄女儿吧,翰章素来沉稳机警,想来不至于出什么意外,或许是借探亲之名到外面去发展了也不一定,早些时他曾谈到上海,说那里商业发达为中国之冠,对外国人开的洋行似乎很感兴趣,说不定去考察了。”

    福贵在一旁一拍大腿道:“对呀,赵哥在我面前也不时提到上海滩的十里洋场,似乎颇为羡慕,说不定真的是到上海去了。”

    叶秋韵听到这里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宁愿相信男人真的到上海去了,这给了她一点希望,生活总是需要希望来支撑的。

第三十章 城里也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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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翰章的突然失踪让叶秋韵和赵翰青叔嫂又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撇开了对赵翰章的牵肠挂肚不说,留在这座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该怎么生活下去?而返乡又无异于重回虎口,是去是留?叶秋韵不知该怎么选择,赵翰青同样也无法做出选择,或许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但是,糟糕的是他们没有多少钱了,无论哪种选择都要考虑到钱,没有钱他们不但在这个城市里连一天也生生存不下去,没有钱他们那里也去不了。

    小伙计福贵倒是热情地劝他们留下来,让他们留下来的理由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赵大哥就突然回来了,就像他突然失踪一样。为了这个理由,他们就选择了坚决留下。

    福贵热情地为他们张罗着租房子,那是一个大杂院里,里面住着十几户房客。而且,大杂院距离盛鑫源商行并不远,方便赵翰章一回来就能找到。

    房东姓邓,是一个政府部门的小职员,邓家虽然是是南都城具有千年历史的四大豪族之一,但是,房东的祖父和父亲抽鸦片败了家业诺大的家业,只剩下两个宅子,就把其中的一个租出去来补贴家用。

    他们准备租住的是一间小的可怜的蜗居,说是一间房子,其实只有半间大小,是用一个过道搭成的房子,这间房子里勉强可以铺上一张床,如果放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之后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了,就连煤炉子也只能放在门外面,叔嫂总不能住在一起,叶秋韵和赵翰青都想到了这些,如果再租一间房子的话,他们连租金也掏不出来了,因为还要留下买锅伙家什和米面的钱。

    “你们究竟租不租?还有别人等着看房子呢。”房东太太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她脸上厚厚的脂粉就扑簌簌落下来如飘雪一样,女人天生善妒,未曾施脂粉的叶秋韵天生丽色令她心怀嫉妒,甚至是生出敌意,乡下的土包子,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

    这位邓太太是盛鑫源的常客,福贵知道她素来尖酸刻薄,害怕她说出更难听了话来,机灵地岔开了话题:“陆太太,我们商行又新进了一批洋布,是美利坚的上等货,啧啧,那花色没的说,您做一身旗袍穿上一定更漂亮,您什么有时候有空了去看看。”

    邓太太果然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眉开眼笑地问起来洋布的花色来。福贵其实心里很鄙夷她,总是看的时候多,真正买的时候少,但是,他还是耐心地为她介绍着这款东洋花布的品色和价格,一半是出于职业习惯,一半是为了让赵翰青和叶秋韵多考虑一会儿究竟租不租这间房子。

    赵翰青想了半天也无法解决住的尴尬,福贵像是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之处,及时为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大嫂就暂时就在这里将就一下,等赵大哥回来了再好生安排,翰青上学的话将来就可以住校,没有入校之前就暂时跟我住,反正赵大哥的行李还在,你们看这样可好?”

    “是啊,嫂子,这房子租下您和妞妞先住下,我反正也不用在家住的,而且,这里离盛鑫源很近。”

    叶秋韵想了一下如果小叔子考上南都城国中的话就可以住校了,按照他的成绩应该十拿九稳能考上,关键是这间房子的房子很便宜,而且,离盛鑫源商行很近,只好赵翰章一回来最短的时间就会知道,想到这里她就点了点头。

    给邓太太先预付了两个月房租就算是租下了这间房子,福贵又帮助他们置买些锅伙、家什和米面油盐什么的也差不多花光了他们带来的钱。叶秋韵看福贵为他们张忙了半天想做些好吃食招待他一顿,但是,没有什么买菜的钱了,她只好满怀歉意地道:“福贵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嫂子给你烙油饼吧。”

    “大嫂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能有今天都是靠赵大哥栽培吗,如果不是赵大哥我也不能留在盛鑫源当伙计,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也不能进来呢。所以,大嫂别把我当外人,大嫂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跟翰青一样叫你嫂子吧。”

    叶秋韵也看出了福贵为人忠厚,知恩图报,就没有再客套,抿嘴一笑道:“好,好,见外的话嫂子就不说了,今后你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家吧。”

    “嗯,嫂子,你们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甭跟我客气。”

    ······

    或许是年龄相近的缘故,半天的功夫,赵翰青就跟福贵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同时,赵翰青也知道了福贵的身世。他是鲁州人,原来家里有几十亩地也算是殷实之家,他小时候还念过几年书。那一年家里遭了土匪抢劫,爹被打死了,娘遭凌辱致死,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也被土匪抢走了,他被爹藏在水缸里算是躲过了一劫,成了孤儿的福贵没有亲戚肯收留他,他就四处流浪乞讨,后来就到了南都城,直到遇到了赵翰章才算改变了命运。

    “第一次遇到赵大哥那天,也就是第一眼看到赵大哥的时候,当时,他拿着两个肉包子从饭馆里走出来,我整整一天没有要到东西吃了,看到那两个包子估计眼珠子都绿了,赵哥就给了我一个包子,那个肉包子真香啊,第一口我差点儿连同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福贵巴咂了一下嘴,仿佛在回味包子的美味,他完全沉浸在往事中了。

    “第二次遇见赵大哥是在大街上,那次大概是赵大哥收账回来,我远远地跟着,说不出当时是什么念头,或许是期望着赵大哥能再施舍我一回吧,后来在一个小胡同里一个坏家伙抢了赵大哥的钱褡子撒腿就跑,赵大哥在后面追,那个抢钱的家伙在从我身边跑过的时候我把打狗棒就那么一戳,那家伙被绊了个狗吃屎,赵大哥就夺回了他的钱褡子,嘻嘻,里面尽是白花花的大洋,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福贵说到这里一脸的兴奋,为自己的这一次壮举而自豪。

    “就这么跟赵大哥认识了,后来他知道我认识几个字就把我介绍进了盛鑫源商行做了伙计,就连我第一回到商行去见掌柜的衣服还是赵哥借给我的,可以说没有赵大哥我现在可能还在街头乞讨呢。”福贵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让人真切地感到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福贵,我哥哥认识你也是他的幸运。”

    赵翰青深深感动着,当日哥一念之善施舍了一个包子,却也挽回了一次重大损失,其实等于是挽回了自己的命运,如果那个钱褡子真的丢了,哥哥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一啄一饮,皆是天意啊。而且,福贵现在还感恩不已,而且还把这种恩情回报到自己和人嫂子身上。

    从福贵身上赵翰青感到了一股浓浓的真情,这是在这个陌生城市里第一次感受到的。原来城市里并不仅仅只有冷漠,除了冷漠一样有温情。

第三十一章 盛家的糟心事

    盛鑫源商行那边,佟掌柜等赵翰青等人一离开,就匆匆去了卧龙大街另一端的盛家老宅去见东家盛茂林。|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赵翰章去而不返的事一直让佟掌柜很压抑,甚至成了盛家其他几个铺子掌柜嘲笑他的话柄。赵翰章之所以能得到盛茂林青睐升他做商行的管事不仅仅是他的能力,关键还是佟掌柜的力荐,但是,赵翰章一去不返是让佟掌柜很难堪,感觉到对不起东家。盛茂林虽然没有半句怨言,心里最起码是会认为是他识人不明吧,现在终于知道了赵翰章并不是背叛了盛鑫源到别家铺子做掌柜了,他心里好受些,多少也算是对东家有个交代了。

    盛家世代经商,在盛茂林的手里更是发扬光大,除了盛鑫源商行,还有粮行、酒楼、布庄等几家生意,盛家虽不是南都城的世家,但是,却是成了南都城数一数二豪富。正值盛年的盛茂林还担任着南都城的商会副会长,也算是南都城的社会名流,往来应酬就多了,他只掌管着生意上的一些重大的决策,管理上的事情都交给各个掌柜打理,所以,对掌柜们就很客气。

    他一听说佟掌柜来了,急忙吩咐把人请到书房。佟掌柜是盛家的老人,是盛茂林的父亲调教出来的,精明能干,盛家能有今天佟掌柜功不可没,更难得的是本分忠心,所以,盛茂林在他面前也不敢托大。

    “佟老哥,你可真有口福,我前天弄了一坛三十年陈赊店老窖,千金难买啊,来来,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你们都请来小酌一番,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把罗掌柜他们都请来。”说完一边吩咐管家安排去请人,一边请佟掌柜进了书房。

    盛茂林的书房是明暗两间,外间的四面墙上挂着一些字画,两个书架上其实没有多少书,倒是一大半摆的是瓶瓶罐罐的古玩,一张书桌摆在窗前,不过,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估计很长时间就没有动过了。

    书房里散发着氤氲的茶香,茶几上摆着茶具,正中还摆放着一个尺把高的青花瓷花瓶和一个放大镜,茶盅里还浮着袅袅的热气,毫无疑问主人刚刚正在独自品茗赏玩花瓶,品茗和古玩是盛茂林的两大嗜好。

    “是不是又搜罗到什么宝贝了?”

    “呵呵,一件元代官窑的青花瓷瓶。”盛茂林没有多说,不过难掩一脸的得色。

    佟掌柜虽然不懂古玩,但是擅长察言观色,他一看东家的脸色就知道这花瓶价值不菲,而且淘换的便宜。果然,盛茂林道:“邓家的一个子弟到当铺去当这玩意,罗掌柜不知怎么就劝他当了死当,老罗就给我送府里来了。”他小心地把瓶子拿起来送进了里间,里间全是盛茂林搜罗的古玩字画,佟掌柜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进去过。

    盛茂林亲手为佟掌柜斟了一杯茶,这才坐下来静等着他开口,他知道这位佟掌柜如果没有事是从来不会打扰他的。

    果然,佟掌柜端起茶盅轻呷了一口,放下,就把赵翰章父母意外身故,他弟弟、媳妇和女儿找来之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翰章是音信全无?”

    “此事应该不假,翰章的兄弟和媳妇都不是奸猾之人,翰章离开盛鑫源后的确是一直没有与家里联系。”

    盛茂林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甚至有些高兴,说实话他还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商行里调教出来的人跑去为别人做掌柜,那对盛鑫源商行的声誉毫无疑问也是有影响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惋惜:“可惜了,翰章头脑灵活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啊。”

    佟掌柜听到这里心里一黯,他听出东家话里的意思也是赵翰章可能遇到了不测,他跟叶秋韵说的所谓上海之行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只不过是在安慰叶秋韵罢了。这世道,兵匪横行,死一个人就跟死一个蚂蚁似的,两个月音信全无,基本上可以说已经不在世了,因为赵翰章离开时还带了结算的大半年的工钱,那可是几十个大洋呢,算是一笔横财了,这就为他遇上劫匪的可能性大增。

    佟掌柜是真心难过,不仅仅是赵翰章跟他的感情亲厚,而是因为赵翰章是他几十年来遇到过的最懂经营之道的人,可以说是生意场上的奇才,而且心怀大志,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叫野心,这更是他看中对方的一点。

    佟掌柜自己虽然成了南都城生意场上鼎鼎有名的商行大掌柜,但是仍然不过是一个身份高点儿的奴才罢了,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着另立门户,却希望自己手里能调教出来一个闯出一片基业的人,赵翰章就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将来有一天赵翰章能够自立门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成功,现在这种希望差不多破灭了,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

    二人坐在那里各怀心思,只有滋溜溜的喝茶声。

    良久,盛茂林放下茶盅说道:“不管怎么说赵翰章也是咱们盛鑫源的人,他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佟老哥就做主吧。”

    佟掌柜心里微微舒坦些,盛家就这一点好,仁义,他微微颔首:“赵翰章的弟弟沉稳机灵,并不比他哥差,我看着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还在读书呢,家里出事了,这次八成会辍学,如果能到盛鑫源来要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

    “是吗?佟老哥看上眼的准错不了,你看着安排吧。”盛茂林说到这里突然一笑道:“我这其实正有一件烦心事呢,你来了正好向你讨教。”

    佟掌柜刚刚端起茶盅还没有到嘴边,干脆也不喝了放下来静等着盛茂林说事,他素来知道东家的脾性,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事情必然非同寻常,真是小事盛茂林也不会拿出来说道。

    “你知道老二留洋回来后一直留在上海不肯回南都,连家里安排相亲也不回来,一会儿说是在外国人的洋行里做事,一会儿又说去做记者,现在又说要跟人合伙做生意,我看他就是想做上海的白相人,真是气死我了。”盛茂林估计真的很生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也难怪他生气,两个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的,大儿子盛万年根本不热衷经商,也没有经商的天赋,盛茂林只好让他去致仕,花大钱把他弄进行政督察公署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盛万年做了官却又不思进取也不善钻营,只知道吃喝玩儿养女人。盛茂林一辈子跟太太相敬如宾,连姨太太也不曾讨一个,像他这样洁身自好的整个南都城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但是他儿子除了正房太太已经去了两个姨太太,听说外面还养着一个预备的,只等肚子大了早晚就接近门。

    大儿子不成,盛茂林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儿子盛千秋身上了,这个小儿子人聪明也有天赋,就是性子轻佻,从英国留学回来后就留在上海不愿回南都,连家里给他安排一桩亲事也不回来相看一下就拒绝了,铁了心要在上海扎根,盛茂林精心培养的事业继承人又指望不上了。

    除了两个儿子,盛茂林还有一个正在南都女校读书的小女儿盛锦瑶,不过,女儿终究是人家的人,显然是不能继承盛家生意的。盛茂林最糟心的就是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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