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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方源!你又来抢?

    几乎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父亲母亲大人,事情基本就是这样子的。”方正站在笔直,口中恭谨地道。

    堂中,方源的舅父古月冻土,以及舅母坐在宽背大椅上,均皱着眉头。

    舅母咬牙切齿,一边为方正抱打不平,一边又有些幸灾乐祸:“方源这个小兔崽子,他勒索其他人也就罢了,想不到他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竟然如此绝情绝义!不过他这次放下如此大错,估计不久后就要被学堂开除了。”

    “好了,你少说几句吧。”舅父叹了一口气,又对方正道,“你失了元石,不过也只是一块,不要紧。下去到账房那里再领一枚,这里没有你的事,你下去好好修行。以你的甲等资质,成为第一个中阶蛊师,极有可能。你不要浪费你的天资,我和母亲都期待着你成为第一呢。”

    “是,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方正满怀心事地退了下去。

    他暗暗思考:“哥哥今天堵住学堂大门,抢了所有学员。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恐怕真的要被开除了。到那个时候,我该不该为他求情呢?”

    他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对峙。

    一个声音说道:“不用求情,他连你这个亲弟弟的元石都要抢。就算被开除,也是他咎由自取。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另一个声音则道:“他可是你的亲哥哥,长着相似的脸,血浓于水啊。好吧,即便是你不认他,也得求情。你若不求情,外人会怎么看你呢,恐怕会觉得你无情无义吧。”

    看着方正离开了厅堂,舅母忍耐不住,高兴地道:“老爷,我们断了方源的生活费。这个小兔崽子忍耐不住,这次犯下了大错了!居然敢堵在学堂大门当众斗殴,还勒索,这是挑衅学堂家老啊。我看他被开除,是仈jiǔ不离十的事情了。”

    舅父却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源不会被开除的,甚至可能任何惩罚都没有。”

    “为什么?”舅母大为不解。

    舅父冷笑一声:“斗殴打架是受到鼓励的,只要不出严重后果。这次斗殴,有学员死了吗?没有。”

    舅母有些不服“老爷怎么知道就没有?打斗这种事情,总是有意外发生的。”

    舅父闭上双眼,倚在靠背上:“你这婆娘,就是天真。你真当学堂家老是摆设么?侍卫什么时候出动的?他们在最后出动,这就说明场面一直在控制之下。若是有人重伤,他们早就冲出来了,不会等到最后的。”

    “你不是蛊师,不会明白,学堂里并不禁止学员之间的争斗,甚至保持鼓励态度。打斗越多,对战斗就越有帮助。有的学员,甚至还能打出铁交情。长辈们也不会追究这个事情。这已经是惯例了。若谁要护犊子出头,谁就坏了这规矩。”

    舅母听得傻眼,不甘心地道:“那方源抢了这么一大笔元石,什么屁事都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了?有了这么一大笔元石,对他的修行帮助太大了。”

    舅父睁开双眼,满脸的yīn霾:“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让我过去亲手把他的元石抢过来吗?不过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利用。方源连弟弟方正都抢劫勒索,这就是他的败笔。方正是甲等资质,总有一天会比他强大,我们就利用这件事情,分化挑拨方正。让方正彻底远离方源,为我们所用!”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

    方源抢劫勒索的风波,没有扩散,没有闹大,反而有了渐渐平息的趋势。

    没有什么长辈破坏规矩,来亲自找方源的麻烦,学堂家老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这期间,有过两三个少年,不忿元石被强抢的结果,重新挑战了方源。

    但在方源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打趴下后,所有人都意识,自己若是不勤学苦练拳脚,是赢不了方源的。

    在这些少年中,刮起了一阵苦练拳脚基本功的热cháo。

    拳脚教头乐坏了,他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届的学员,对基本拳脚有如此的热情和执着。以前他教导的时候,学员们无不是兴趣缺缺,哈欠连天。如今却是炯炯有神,不断求教。

    学堂家老特意来询问他这边的情况。

    拳脚教头带着兴奋的语气,禀告道:“学员们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热情,转变太大了。只是其中有一个叫做方源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懒散。”

    学堂家老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所说的这个学员,就是导致其他人转变的源头啊。”

    拳脚教头诧异不解。

    当然变化远不止这些。

    经此一事,方源毫无疑问地成了全体学员的公敌,被所有人敌视和孤立。

    再没有人跟他讲一句话,没有人和他打一声招呼。

    少年们无不卯足了劲,私底下勤学苦练基础拳脚。在身后长辈们的鼓励和授意下,他们已经决定,务必要亲手把场子找回来。

    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在汹涌。

    又四天过去。

    学堂家老再次分发元石补贴,方源也到了再次动手的时候。

    “方源,你抢一次不够,还想抢我们的元石?!”学员们被方源又堵在门口,惊怒交加。

    方源站在大门zhōng yāng,束手在背后,表情冷酷,语气平淡:“每人一块元石,就可免受皮肉之苦。”

    “方源,你欺人太甚。我要向你挑战!”古月漠北怒吼一声,率先战了出来。

    “哦?”方源眉角微微扬起。

    漠北举起双拳冲了过去,几个回合后,他昏倒在地。

    “漠北你太没用了,看我的!”古月赤城大吼一声,冲向方源。

    攻防转换了一下,他就步入了漠北的后尘。

    方源的战斗经验是他们的千万倍还不止,虽然刚刚修行,但每一份力量均是用得恰到好处。

    这群少年才刚刚起步,若一拥而上,还可能带给他点小小的麻烦。但是这样一个个上来挑战,比第一次抢劫还要轻松。

    一刻钟之后,他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悠然而去。留下一地的少年,有的昏迷一动不动,有的抱着肚子或者捂着裤裆,在呻吟嚎叫。

    “兄弟们,快来收拾场子了。”侍卫们呼喊着,纷纷涌了上去。

第三十一节:方源,你大祸临头了!

    “我苦练基本拳脚连续七天,想不到只在方源的手中支持了两招,就被他再次击昏。耻辱,耻辱啊!”古月漠北心中充满了羞愤恼怒。

    在家里的院子中,他对着木人傀儡,不断拳打脚踢,打得砰砰作响。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小弟,跟木人傀儡有深仇大恨吗,这么恨它?”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古月漠北脸sè一松,停止了攻击,转过头去:“姐姐,你回来了!”

    “嗯,家族委派了侦察任务,出去了十几天……”古月漠颜笑着答道,她是漠北的亲姐姐,目前已经是二转中阶的蛊师。

    但她很快脸sè一变,眼光中透出一股凌厉:“小弟,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谁欺负的你?”

    “啊,没什么事。这是我不小心走路摔跤,磕到的。”漠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sè,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他可不希望姐姐知道自己这么糗的事情。堂堂漠之分家未来的掌权人,古月漠尘的亲孙子,居然连续两次被人打昏。

    不过万幸的是,倒霉的也不是他一个,其他人都有份。

    “哦,是这样,那你可得小心点。对了,你要练拳脚,这样可不行。你没有增加防御的蛊,就要缠上厚厚的布条。这样才能保护你的手脚不受到伤害。”古月漠颜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大小姐好。”

    “大小姐安好。”

    “是大小姐回来了呀,奴才拜见大小姐。”

    古月漠颜面sè清冷,疾步走着。一路上碰到的家奴,无不躬身行礼。

    她走到书房前,也不禀告,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中,古月漠尘背对着她,正站在书桌前练字。

    “回来了?”古月漠尘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道,“在外面侦察了半个多月,那狼巢的情况怎么样?”

    “爷爷,你怎么知道是我?”漠颜愣了楞。

    “哼,全家上下,除了你能仗着我的宠爱不守规矩,连门都不敲一下。还能有谁?”古月漠尘带着责备的语气,不过转过身来,脸sè却很温和,望着漠颜眼中带着笑意。

    漠颜撇撇嘴:“要说宠爱,其实爷爷更宠弟弟多些。只是弟弟将来要掌权,爷爷对他要求严格,旁人体会不到这份宠爱罢了。”

    顿了顿,又问道:“爷爷,小弟怎么被人打了!我刚问他,他撒谎。我也不好强求,只好来问爷爷了。”

    古月漠尘脸sè一肃:“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他放下笔,抽过椅子,慢慢坐下。

    漠颜只好禀告:“狼巢差不多要满了,按照这种繁衍速度,虽然今年不会有狼cháo,但是来年必定就有狼cháo冲击我们山寨。”

    古月漠尘又问:“每三年基本上都会有一次狼cháo,这并不稀奇。只是那狼群中,有多少只雷冠头狼呢?”

    “大约有三只。”漠颜答道。

    古月漠尘点点头,放下心来。雷冠头狼是狼群中的首领,狼cháo冲击山寨时,最棘手的存在。

    三只雷冠头狼并不太多,因为青茅山上有三家山寨。每个山寨分担一条,狼cháo冲击的压力就会大减。

    “爷爷,您还没告诉我小弟的事情呢。”漠颜不甘心地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漠北是被人打了,七天前一次,今天第二次。是在学堂大门口被揍趴下的,两次都是当场昏迷。”古月漠尘笑着道。

    “什么人竟然胆大包天,打昏小弟?”漠颜瞪眼。

    “是他的一个同窗,叫做方源。他打得好啊……”古月漠尘呵呵笑出了声。

    漠颜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解地问道:“爷爷,您这是什么话?漠北可是你亲孙子!”

    古月漠尘深深地看了孙女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漠颜啊,你是女孩子,可能不懂。失败和耻辱会使人进步。没有失败,是淬炼不出一个成熟的男人的。”

    “漠北被打了,是他自己的失败。他一清醒,就开始向护院们讨教拳脚功夫,这是一种进步。而这种进步,就是方源带来的,打醒他的。你作为他的亲姐姐,若要真正意义上爱护他,不要去干涉他的成长。方源只是个丙等的穷小子,漠北是乙等资质,身后又有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把方源踩在脚下。”

    “把这个对手留给漠北吧。女人的一生中,需要亲友爱人。而男人的一生中,亲友爱人可有可无,但惟独不能缺少对手。你不要去找方源的麻烦,知道吗?这是小一辈的事情。你参合进去,就是以大欺小。打破其中的规矩惯例,别人也会看不起我们漠家的。”

    漠颜几次张口yù言,但在古月漠尘的目光注视下,她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回答:“是,爷爷。孙女明白了。”

    她垂首退出书房,就算是古月漠北也没有发现——她的眼中一直闪着别样的光。

    “爷爷,这是你宠爱孙子的方式。而我漠颜也有爱护我小弟的方式!”漠颜心中早已经另有主意。

    ……

    客栈的饭厅中,有几桌都有人坐着,吃着饭菜,因此显得有些热闹。

    一两个伙计端着盘子上菜,在桌子间自如地穿梭游走。

    方源就坐在靠近窗户的桌子旁,点了几个菜,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窗户远眺。

    天边,晚霞如火,静静地燃烧着。

    太阳已经落下大半,它留恋地最后凝望大地,余晖就是它不舍的回眸。

    远处的群山,已经被暮sè掩盖。近处的街道上,是归家的人群。有些是赤着脚,沾满泥土的农人,有些是背着药篓的采药者,有些猎户扛着山鸡、野猪等等猎物,还有一些则是蛊师。他们往往穿着一身蓝sè武服,干练jīng悍。头上绑着头带,腰间系着宽边腰带。

    这腰带很有讲究,一转蛊师就是青sè腰带,正面是镶着铜片,铜片上有一个“一”字。

    二转蛊师的腰带,是赤sè的,正zhōng yāng镶着铁片,上面刻着“二”字。

    方源坐在窗边,观察了一会,看到了六七位一转蛊师,大多都是年轻人。还有一位二转蛊师,是个中年汉子。

    至于三转蛊师,通常已经是家老。四转就是族长,一寨之主。

    五转的蛊师很少见了,古月一族的历史上,也只有一代族长和四代族长。

    “其实观测一个家族的实力,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在山寨中找个位置坐下,jīng心观察行人个把小时,看其中有多少一转蛊师、二转蛊师,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底蕴和实力。”方源结合五百年的阅历,在心中总结出了一个经验。

    就古月山寨来讲,街道上走过二十个行人,其中就有六位蛊师。这六位蛊师当中,有一半的几率,会有一名二转蛊师。

    古月山寨就是凭借这样的实力和底蕴,霸占了青茅山最好的资源点之一。堪称青茅山的霸主。

    但是青茅山,不过是广袤的南疆中的一个小角落。古月山寨在整个南疆来讲,只能算是中下等的族群。

    “我现在不过才刚刚修行,一转初阶的修为,连独自一人闯荡南疆的资格都没有。至少得有三转实力,才能远游啊。”方源吃了口菜,在心中幽幽一叹。

    青茅山太小了,装载不了他的野心,他已经注定离去。

    “哈哈,古月方源,终于找到了你了。”就在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狞笑着走了过来。

    “嗯?”方源微微转头看去,只见对方脸sè蜡黄,吊梢眉,但是身材高大,身上肌肉发达。此时大步走过来,双手抱臂在胸,居高临下地盯着正坐着吃饭的少年方源,细长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方源,你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嘿嘿嘿,你居然敢打我们漠家的小少爷,现在大小姐漠颜到处在找你算账呢。”中年男子冷笑不断。他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方源,隐隐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第三十二节:戏耍

    若是寻常人被这中年男子逼视着,恐怕已经心怯三分。

    但是方源看了他一眼后,就丧失了兴趣,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桌上的饭菜,把身边的这个中年男子当成了透明人。

    “那个人是谁啊?一身家奴装扮,也不是蛊师,居然敢质问方源公子?”一位客栈伙计见势不妙,缩在角落力,不解地问道。

    “哼,他这是狐假虎威。一看就是漠家的豪奴,仗着背后有靠山,这才敢向蛊师大人叫嚣。若换做其他凡人,谁敢有这个胆子。”身旁有人不屑地嗤笑道。

    “虽说如此,但是单单一个凡人,就敢向蛊师大呼小叫的。啧啧,这样的经历,一定很爽啊。”

    “切,你也不要把蛊师看得有多厉害。方源公子不过是一转初阶,才刚刚炼化了本命蛊,真打起来,未必打得过这个体格雄健,身手了得的凡人呢。”

    “唉,但愿他们待会交手,别打坏我们客栈里的东西。”

    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敢向前,只敢缩头张望。

    “咦?你居然还有心思继续吃喝。”见自己这番言语,没有吓住方源,高壮的中年男子眼中寒芒一阵闪烁,“你以为我是骗你的?现在已经有人通报大小姐去了,过不了片刻就能赶来。小子,你不要想跑。当然你也跑不了,我就是来看住你的。待会有你好受的。”

    方源充耳未闻,继续吃着饭菜。

    中年家奴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看到方源脸上一丝一毫的惊惧或者慌乱。这让他感到了一种自己被无视,尊严被冒犯的感觉。

    他在漠家当了十几年的家奴,颇受主子们的信赖。接触的时间长了,也知道蛊师的些许情况。

    一转初阶的蛊师,武斗大多还要依赖拳脚。在战斗中,蛊虫的威慑作用远远大于实际作用。

    尤其是他知道,像方源这样的少年蛊师,才刚刚修行,本身力量远远不如自己这个正当壮年的人。若拼拳脚,自己长久锻炼,完全能占据上风。

    同时方源只是炼化了月光蛊,最多能发出几记月刃罢了。

    中年男子很早之前,就被充当陪练。他有切身体会,心中清楚:一转初阶真元催动的月刃,若真的印在人体,最多也只能割开巴掌长的血口子,杀伤力有限得很。

    再加上他背后有漠家撑腰,因此面对方源,他有恃无恐,一心想要积极表现,以讨取主子们的恩赏和看重。

    “小子,你胆子很大嘛……”中年男子语气越加不善,说着他撸起袖口,露出肌肉雄健的手臂。他的两只手臂十分粗壮,上面布满了伤疤。前臂上一根根青筋暴起蜿蜒,上臂比方源的大腿还要粗。

    客栈伙计们看得心中拔凉拔凉,有些食客早已经陆续起身,匆匆结账,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找到方源了?”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个清亮高傲的女音。

    漠颜迈着大步,踏进客栈。身后跟着一群家中豪奴。

    她身材不错,有些高挑,而且前凸后翘。但是一张马脸,遗传了漠之血脉的特征,使得她外貌的美丽大减,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

    不过她穿着蓝sè武服,腰间系着赤sè宽边腰带,腰带上嵌着方形铁片。铁片上刻着一个醒目的“二”字。

    并且她刚刚完成家族任务回来,一身还残留着一些风霜之sè。

    这些东西为她凝造了一丝jīng干逼人的气场。

    因此一踏进客栈,她夹裹着的威风就让整个客栈饭厅陷入了静寂当中。

    “奴才高碗拜见大小姐!”中年男子见了漠颜,陡然间就换了一副脸面。

    他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弯下腰弓着背,连走几个小步,然后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漠颜请安问好。

    客栈中的一干伙计,看着中年男子的这番转变,都有些目瞪口呆。

    高碗身材高大又粗壮,卑躬屈膝的样子有些不伦不类,有些可笑。但是客栈伙计们都笑不出来,这个中年家奴的表现,更凸显出了漠颜的强势。

    有些伙计不禁为方源暗捏一把汗。方源可是他们的大主顾,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没法照顾客栈的生意,可就不好了。

    更多的人则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方源最好束手就擒。真要开战,打坏了客栈的东西,那就更加不妙。

    漠颜没有看跪在地下的高碗一眼,她的双眼紧紧地盯住方源,几个大步走到桌前,语气凌厉至极:“你就是方源?看来你吃的很香吗。呵呵呵,不知道拳头有没有吃过?我让尝尝其中的滋味,也许更香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漠颜却没有立即动手。

    方源的行为举止太镇静,太古怪了。莫非他背后还有什么隐藏人物撑腰?

    “但是不应该啊,我来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这个方源是标准的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双亲去世得早,还被舅父舅母赶出了家。再加上他资质只有丙等,一个柔弱少年能有什么背景?”漠颜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反常则妖。这事古怪,得刺探一下。

    方源呵呵一笑,斜看了漠颜一眼:“谁告诉你我是古月方源的?”

    漠颜顿时一愣,旋即就扭头看向高碗。

    高碗刚刚站起来,顿时又跪下去,额头冷汗涔涔,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答话:“主子,奴才,奴才……”

    他们有方源的画像,但也都知道方源和方正是孪生兄弟,相貌极为接近。

    “难怪这个少年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他是方正,而不是方源啊。”一时间,漠颜身边的家奴们都有了这样的猜测。

    “方正可不是方源能够比的。后者不过区区丙等,孤身一人,毫无靠山。前者却是甲等天才,在开窍大典就被族长纳入一系,只要成长起来,前途无量!”漠颜没有得到高碗肯定的回答,心中更加犹豫。

    此时知道方源身份的,只有客栈角落里的一群伙计。

    但是任何一方,他们都得罪不起。因此都闭紧了嘴巴。

    方源吃饱了,他缓缓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漠颜一眼:“你不是想找方源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学堂宿舍找他。”

    “如果眼前这人是方正,我不想得罪他。如果是方源,我一路紧跟着他,也不怕他冒充。”霎时间,漠颜心中思绪翻转,就下了决定。

    “好,我跟你去学堂。请!”漠颜侧身让过一条道,伸平手掌,双目jīng光闪烁,示意方源。

    方源洒然一笑,昂首迈步而去。

    漠颜紧跟其后,身后一群家奴也接着鱼贯而出。

    “好险。”

    “终于走了。”

    “就算是打起来,也不关我们客栈的事情了。”

    留下一群客栈伙计,大多都拍着胸口,庆幸不已。

    一群人来到学堂门口。

    “来人止步!”

    “站住,家族学堂只允许本族蛊师zì yóu出入。”门口处两位侍卫,拦下方源、漠颜一群人。

    “放肆!连我都不认识了?居然敢拦我。”漠颜目光横扫二人,张口喝斥。

    “不敢。”侍卫连忙抱拳。

    “漠颜大小姐,小的们都把您印在心里呢。但是族规是实实在在的,这样吧,大小姐,可以允许你带进一个家奴。这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一位老成的侍卫恭谨地答道。

    漠颜冷哼一声,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在族规面前,她也不敢公然违背。

    漠家是强盛,但是也因此树大招风。别忘了漠家之外,还有赤家与之分庭抗礼。赤家之外,还有族长一系等着抓漠家的把柄。

    “你们都留下,高碗跟着我。”想了想,漠颜便下了命令。

    高碗顿时昂首挺胸,一脸欢喜之sè:“多谢大小姐赏识!”

    “走吧,学弟。”漠颜意味深长地向方源一笑。

    方源面sè仍旧平淡,带头就走。

    他来到宿舍门口,打开锁扣,推开了门。

    他迈出一步走进房里,就停下了脚步。

    房门洞开,房间里一览无余,里面陈设简单朴素,根本没有其他人。

    漠颜站在门口,看了里面一眼,脸sè微沉:“学弟,你最好解释清楚,房间里可没人!”

    方源微微一笑:“我不就是人么?”

    漠颜盯住方源,目光一闪,似有所悟:“我要找的可是古、月、方、源!”

    方源呵呵轻笑:“我可从没说,我不是古月方源啊。”

第三十三节:你骂吧

    “嗯?”漠颜眉头一皱,马脸上怒气顿现,她终于明白自己被方源耍了一通。

    “呵,真是狗胆包天,连你家的姑nǎinǎi都敢骗!”说着,她伸出右手,就要进来抓拿方源。

    方源一步不退,昂首哈哈一笑:“漠颜你可要想清楚了!”

    漠颜动作顿止,她还驻足在门外,伸出的右手悬停在半空中,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和恼怒。

    家族中有相关的明文规定。学员在学堂中是受到保护的,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宿舍,擒拿学员。漠颜今天只想稍微教训一下方源,让他知道尝尝苦头。绝不想担当违背族规的风险。

    “单单我自己违背了族规,也还罢了。就怕连累到家里,牵连爷爷。”想到这里,漠颜恨恨地收回了手。

    她看向屋内的方源,双眼瞪圆。目光中的愤怒,若是化成火焰,能将方源顷刻之间烧成灰烬。

    “我可从未骗你。我说带你找到方源,现在你已经找到了。看来,你有话对我说了。”方源背负双手,微微带笑,丝毫不惧二转蛊师的威势,凛然不惧地迎上漠颜愤怒的目光。

    他和漠颜的距离,只有一步之远。一个人在屋内,一个人在屋外。

    但就是这样的距离,却成了天堑般遥远。

    “呵呵呵,方源啊方源,你倒是对族规研究得很透彻嘛。”漠颜压住怒火,满脸都是森冷的笑,“可惜你靠着族规,也只能暂且拖延罢了。你不可能不出宿舍,姑nǎinǎi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躲到什么时候!”

    方源朗笑一声,不屑地看向漠颜:“那我更要看看,你能堵我到什么时候。啊,已经晚上了,你有床可以睡,你呢?若是第二天的课堂上没有我的身影,学堂家老追查下来,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你!”漠颜勃然大怒,手指着方源,蠢蠢yù动,“你真以为我不敢进来拿你?”

    吱呀。

    方源将宿舍房门完全敞开,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双眼幽幽如潭,语气充满了一种局势一手掌握的笃定,对漠颜似挑衅似坦言地道:“那你动手罢。”

    “呵呵呵……”漠颜反而冷静下来,她眯着眼睛,看向方源,“你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

    方源耸耸肩,他早已经看破了漠颜的心xìng。

    他若是将房门关上,或者半遮半掩,漠颜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会强行闯进来。但当他故意将房门彻底打开时,反而会让漠颜冷静下来,更加顾忌,强闯的可能xìng已经微乎其微了。

    五百年的经历,早已经让他洞悉人xìng之弱点。

    他堂而皇之地转过身,将后背完全暴露在漠颜的面前。此时若漠颜来抓他,势必极可能一击得手。但是漠颜却站在门外没有动弹,好像前方有一座无形的大山阻碍着她。

    直到方源盘坐上床榻,漠颜都一直愤愤地看着,咬牙切齿,始终没有动手。

    “这就是人的可悲之处啊。”方源趺坐着,看着门外傻傻站着的漠颜,心中感慨,“有的时候,阻止人行动的,往往不是物质上的难题,而是心灵的枷锁。”

    论修为,方源此时绝不是漠颜的对手。但是她空有二转修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源,而不敢动手。

    她距离方源只有几步之远,房门洞开,毫无阻碍。真正牵绊她手脚的,是她自己。

    “人千方百计的学习,来认知世界,知晓规则,就是要利用规则。若是被规则牵绊,反而因为自身所学而束手束脚,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方源最后看了漠颜一眼,然后缓缓合上眼皮,将心神沉入到元海中去了。

    “这个方源居然当着我的面,进行修炼!简直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看到这一幕,漠颜气得胸口一阵烦躁,差点要吐血。

    她恨不得直冲上去,立刻就给方源几拳!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漠颜忽然感到有一丝后悔,她站在门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

    她并不甘心就此罢手,但是面子上又实在说不过去。自己劳师动众,要来教训方源,结果自己却闹得个灰头土脸的。

    尤其是还有个家奴看着自己。

    “真是该死!方源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太不配合,太jiān诈了!”漠颜愤愤地想了想,开始在门外喝斥痛骂,企图将方源激出来。

    “方源,你这个小兔崽子,有种的就出来!”

    “方源,你一个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现在你居然当了缩头乌龟,真是令人不齿!”

    “你别给姑nǎinǎi我装模作样,识相点快给我滚出来。”

    “你个孬种,窝囊废物!!”

    方源充耳不闻,根本就没有一丝回应。

    漠颜骂了一会儿,却毫无往常骂人的舒爽快感,反而越来越憋闷。

    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丑,或者泼妇,堵在门口的行径,实在有些丢份儿。

    “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漠颜抓狂了,终于放弃了激将法。

    “方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恨恨地一跺脚,不甘心地走了。临走前又抛下一个命令,“高碗,你给我站这里,死死的盯着!姑nǎinǎi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小的遵命!”壮汉家奴高碗连忙答应着,目光恭送漠颜离开。心中却暗暗叫苦,这山间的夜晚cháo湿寒冷,自己却要通宵苦守,一不小心就要染上风寒。这可是个苦差事。

    哗哗哗……

    元海中cháo起cháo落,波涛生灭。

    青铜sè的真元,汇聚如水,形成一**的浪cháo,在方源的意念调动下,连绵不绝地向四周窍壁冲刷过去。

    一转初阶蛊师的空窍周壁,都是白sè光膜。此时在青铜真元的冲击之下,显出斑斓光影,生出难以言述的一股妙韵。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青铜元海的水面也在缓缓地下降。

    从原先的四成四,降至一成二。

    “蛊师要提升境界,就得不断地消耗真元,来温养空窍。初阶蛊师的窍壁是光膜,中阶蛊师的窍壁是水膜,高阶是石膜。我若要从初阶晋升到中阶,就得将光膜窍壁冲刷温养成水膜窍壁。”

    前世五百年的记忆,让方源对此时期的修行掌握得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他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此时,已经是深夜。

    月牙高高地悬挂在夜空,洒下月辉洁白如水。

    门口敞开着,月光照进来,让方源联想到地球上的一句著名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夜风徐动,吹来一股寒凉之意。

    方源可没有保温功能的蛊虫,单凭十五岁的少年身子骨,也忍不住抖索了一下。

    山间的夜还是很凉的。

    “臭小子,你终于睁开眼了。你要修炼到什么时候?!赶紧出来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打了我们家的漠北少爷,被我家大小姐教训是早晚的事情。”看到方源终于有了动静,一直站在门口处的豪奴高碗顿时来了jīng神。

    方源眯了眯眼睛,看这样子,那个二转的女蛊师已经走了?

    “臭小子,你听到没有?快给老子滚出来,你有房间住,有床睡,老子却得站在这院子里。你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子就闯进去?!”见方源没有反应,高碗恐吓道。

    方源仍旧无动于衷。

    “混蛋东西,快滚出来束手就擒。你得罪了我们漠之一脉,今后不会有好rì子过了。赶紧向大小姐磕头认错,兴许还有原谅你的可能。”高碗继续斥骂道。

    方源充耳未闻,他从钱袋子里施施然取出一枚元石,握在手心。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高碗见方源还要继续修行,顿时急了,破口大骂:“你个区区丙等的资质,充其量不过是个二转蛊师,有什么好修炼的。单凭你一个人,怎么能和我们整个的漠之分家抗衡?小子,你耳朵聋了?听到大爷我说话没有?!”

第三十五节:你叫吧

    方源短暂的上风,并不会持久。

    拳脚纠缠往来间,他已经气喘吁吁。反观高碗,气息仍旧绵长悠深,双方的体力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同时,高碗活动开来,身体渐热,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已经逐步扫去寒冷带来的麻木和迟缓,开始真正展现出他苦练数十年的实力。

    “小子,你打不过我的。族规中有规定,在学堂这块,你不能动用月光蛊。你已经完蛋了,今天注定要成为我的阶下囚!”高碗狰狞大笑,他战斗经验丰富,企图用言语来打击方源的斗志。

    “我现在到底还是个少年,身体还没有长成,素质不如这豪奴。”方源心境如冰,五百年磨砺之下,他的斗志怎么可能被动摇。

    “月光蛊!”他心中一动,一边催动真元,一边后跃一步,和高碗拉开距离。

    高碗想要追击,忽然看到方源手心上冒着一层蓝水光辉。

    他面sè顿时一沉,叫道:“小子,你在学堂里动用蛊虫战斗,就是违反族规!”

    “违反了又如何?”方源冷笑一声。他学习族规,jīng通族规,从来都不是为了遵守族规。

    当即,手掌对着高碗虚空一切。

    哧的一声轻响,蓝sè的月刃,只朝着高碗的脸面,飞shè而出。

    高碗一咬牙关,举起双臂合拢在脸前,组成了一道臂盾。同时他脚步不停,冲向方源,打算硬抗,速战速决。

    月刃shè中他的胳膊,顿时噗的一声,血肉在月sè下飞溅,一阵极其强烈的剧痛传达到高碗的神经,高碗猝不及防,疼得险些昏死过去。

    “怎么会这样?!”他冲势顿止,心惊胆寒地发现自己的两条前臂,已经被横向切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伤口处鲜血不住地流淌出来,能从侧面看到血糊糊的筋肉。甚至连惨白的断裂的臂骨都看到了。

    高碗当即心头震骇不已:“这不可能!一转初阶的月刃,顶多能伤我的血肉。怎么能切断我的骨头?这个只有一转中阶才能做到啊!!”

    他当然不知道,方源虽然只是一转初阶的蛊师。但是因为酒虫的提炼,却有了一转中阶的真元。

    月光蛊在中阶真元的催动下,发shè出来的月刃,自然威力强盛,超过初阶。

    “不好,这小子古怪!!”高碗猝不及防,顿遭重创。他斗志全消,当机立断,就想退走。

    “你走得了么?”方源冷笑一声,展开追击,手中月刃接连频发。

    “救命!!”高碗大呼小叫,一路奔逃,声音在寂静的学堂中传出很远。

    “怎么回事?有人叫救命呢!”声音惊动了附近的学堂侍卫。

    “是漠家漠颜大小姐留下的家奴。”侍卫赶来,看到了追杀情景,又都停止了脚步。

    “这只是个家奴,犯不着维护他!”

    “把他留下,就已经是给漠家面子了。”

    “还是要小心一些,防止他狗急跳墙,伤害那方源。”

    紧张的侍卫们都围了上来,却不出手,而是旁观。

    这个叫高碗的家奴,死了也就死了,跟他们没关系。但若是方源死亡,或者受伤,那就是他们的责任。

    看到此景,高碗心彻底凉了,他凄厉的呼喊着:“我们都是外姓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失血越来越多,速度渐慢。

    方源从后面赶到,声音冷酷如冰,宣判了高碗的死刑:“你叫吧,叫得再大声也没用。”

    说着,手刀翻转,连续两片月刃飞shè出去。

    刷刷两声,正中高碗的脖颈。

    高碗只感觉心头一凉,似乎是一脚跌进深渊的感觉。

    下一刻,他就感到视野陡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双脚,胸膛,后背……还有那被割断的脖子。

    随后,他迎来了彻底的黑暗。

    高碗死了。

    被方源两记月刃斩首,头飞了出去,身子奔了十米远后,才跌倒下去。脖颈出鲜红的血液如喷泉般狂涌,把周围的花草都染成血红。

    “杀人了!”

    “方源杀人了!!”

    侍卫们忍不住轻声惊呼。他们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发生,都浑身一颤,感到一种惊惧和恐怖。

    方源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文弱少年,但是却面无表情地杀了一个强壮的成年人。这就是蛊师的力量!

    战局已定。

    方源放缓了脚步,慢慢踱步过去。

    他面sè平淡,好像刚刚做了件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这个表情,更让侍卫们的心头涌起一股寒意。

    高碗的头颅躺在地上,双眼圆瞪着,死不瞑目。

    方源目无表情,抬起一脚,就将这头颅踢飞。

    众侍卫看得眼角都是一抽。

    方源接近高碗的身躯,发现这身躯还在颤抖着,血液很快就流淌了一地,形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他端详着高碗身上的伤口,脸sè有些yīn沉。这些伤口很深,足以暴露他拥有中阶真元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很快就能牵连出他的酒虫来。酒虫一现,家族高层自然就会联想到花酒行者。

    所以,方源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可是看到的人,又太多了。”方源扫视了一下附近围观的侍卫,足有十多人。他现在真元只剩下一成不到,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想了一下,方源弯下腰,提起高碗的脚踝,将这具尸体倒拖着往回走。

    “方源公子,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侍卫们耐住心中的寒意,走向前来,方源恭敬地道。

    这种恭敬中,还夹杂着一份明显的恐惧。

    方源静静地扫了众人一眼,侍卫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头也纷纷地低下去。

    “刀给我。”他伸手,淡淡地道。

    命令式的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离他最近的那个侍卫,不由自主地将腰间的刀,递了出来。

    方源接过刀,便继续走。

    留下十多名侍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方源的背影。

    朝阳从东方朔升起,第一缕曙光透过山峦的边,照在学堂里。

    十五岁的方源,身躯有着少年的瘦弱,肤sè透着一种苍白。

    在曙光下,他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的左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刀。

    他的右手,倒拖着一具无头尸体。

    他走一路,鲜红的血迹就在青黑的石砖上拖出一路。

    侍卫们在后面看得一阵发怔,一股寒意让他们浑身僵硬。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和光明。

    咕咚。

    不知是谁,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ps:一本书写了,有人喜欢,也会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同学们,不用纠结,换本书看就是了。喜欢的朋友们,请用力支持这本书!在新年第一天,呼唤推荐,呼唤收藏!!世界末rì之后,请同道中人都展现出自己的力量,万千道力量聚齐成冲天的魔焰,让世人看看我们魔道中人的伟力!在新的一年,镇守魔道最后的领地,让魔道复兴,让魔道雄起!!)

第三十六节:分尸送礼!

    “你们听说了吗?方源杀了人!”一位学员小声地对同桌嘀咕着。

    “我也听说了,他真的杀人了。”同桌捂住心口,一脸的苍白。

    “当时好多侍卫都看到了,方源追着那人,那人想要求饶,方源不允许,把头直接斩了!”

    “不止呢。方源杀了那人,连他的无头尸体都不放过,拖回了宿舍,砍成了肉泥。”

    “真的假的呀?”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今天早上来得早,还看到青石砖缝里残留的血迹呢。”

    “哎呀,骗你干什么!刚刚学堂家老叫走方源,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学堂中少年们无心听课,都小声地交谈着。

    杀人,对于这群十五岁的少年来讲,还太陌生,还很可怕。

    从小到大,他们在家族的庇护之下,顶多也只是拳脚切磋,杀鸡屠狗之流。

    至于杀人,离他们还比较遥远。

    “方源杀了谁了?”

    “听说是漠之分脉的一个家奴。”

    “嗨,这事我最清楚了。昨晚我亲眼看到,漠家的漠颜学姐带了一帮家奴,来找方源的麻烦。”

    “是漠家啊,不好了,漠北这下麻烦了。”

    很多少年都看向古月漠北。

    漠北脸sè苍白地坐在位置上,他也是今早刚刚得知的消息。方源居然杀了人,还杀了他熟悉的高碗!

    这个高碗漠北很熟悉,在家奴中很活跃,善于奉承,又苦练过拳脚功夫,是个得力的狗腿子。

    前一段时间,高碗还和他漠北对练了一会儿。想不到就这样被方源杀了!

    正因为这样,漠北心中的震惊、难以置信,比其他人还要浓重一倍。

    震惊之外,就是一种担忧和恐惧。

    面对方源这样的杀人凶手,十五岁的漠北要说不怕,那是假话。

    其实不仅他怕,其他的少年也怕。

    方源两次抢劫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和方源动过手。

    “我竟然和这种凶残至极的杀人凶手打过架?我居然还活着。”很多人都拍拍心口,感到一阵后怕。

    方源杀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分尸,把尸体剁碎了,砍成肉泥。

    这也忒凶残了!

    如此的恐怖犯罪事实,深深地冲击着少年们纯真的心灵。

    ……

    房间中,只有学堂家老和方源二人。

    学堂家老坐着,方源站着,没有一人开口,气氛压抑凝重。

    学堂家老沉默地看着方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一大早,就有侍卫向他禀告方源行凶杀人的事情。这消息让他又惊又疑。

    他是三转的老蛊师了,又负责学堂这块,自然知道一转初阶的蛊师有什么样的战斗力。

    方源能杀了高碗,可以说是以弱胜强。

    事实上,昨天傍晚就有侍卫禀告了,漠颜挟持方源闯入学堂的事情。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阻止。

    他是学堂家老,目的是培养未来的蛊师,而不是保护未来的蛊师。只有没有学员死伤,他鼓励暗中的争斗。

    漠颜来找方源的麻烦,他乐见其成。

    一来,他知道战斗不管胜利和失败,都对方源的成长有好处。二来,他也想压压方源的风头。

    方源连续两次堵住学堂大门,抢了全体学员,这风头太劲了,得压一压。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漠颜无功而返,留下家奴高碗。而高碗居然打不过方源,被方源杀了!

    在这个世界上,力量至上。杀人毫不稀奇,尤其是对蛊师来讲,可以说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但是十五岁的少年,首次就杀人,这就不简单了。

    学堂家老对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记忆犹新。当时他已经是二转蛊师,十九岁,在一次冲突中,杀了白家寨子里的一个蛊师。

    杀了人后,他吐的一塌糊涂,心中都是慌乱。好几天都食yù不振,不想吃饭。睡觉也不安慰,一闭眼就是那人死时怒瞪他的双眼。

    现在看这方源,他面容平静如常,哪里有什么慌乱?更没有任何的不适,好像昨晚他只是大睡了一场,杀人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尤其是学堂家老听说,方源杀了这家奴后,还不放过他,将其尸体拖回宿舍,乱刀砍成肉泥泄愤。如此狠辣手段,听着就有一种恐怖!

    所以,此时学堂家老看着方源的目光中,就饱含了复杂情绪。

    一方面,他惊叹方源对生命的冷漠,心态如冰般的坚冷。一方面,又有些欣赏,方源天生就是一个战斗种子啊。刚掌握了月光蛊不久,就能用来杀人。寻常的少年,哪怕是那些甲等的天才,都未必做得到。这就是战斗的才情!若培养出来,为家族而战,将是敌人的噩梦。

    第三个方面,就是担忧和苦恼。

    担忧方源经此一事,气势更盛,压不住他。这方源胆子也太大了,不仅违背族规,在学堂动用蛊虫,还因此杀了人。必须压住他的风头,否则自己还怎么管理这个学堂?

    苦恼的则是,这事情如何善后,毕竟牵扯到本族的漠之一脉。

    “方源,知道我召见你,是为了什么事情么?”学堂家老以一种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中的沉默。

    “我知道。”方源点点头,“我在学堂里动用月光蛊,违反了族规。按照规定,第一次违反,应该受到赔偿三十块元石的惩罚。”

    他避重就轻,根本不谈高碗之死。

    学堂家老楞了一下,没有料到方源如此回答。

    他面sè一沉,冷哼一声:“你休要在老夫的面前装傻!我问你,高碗之死是怎么回事?”

    方源双眼一眯:“哼!高碗此人以下犯上,用心歹毒。昨晚不仅堵住我的房门,还想杀我。我为了自卫,不得已动用月光蛊,侥幸杀了此贼。我怀疑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其他山寨的卧底,还请家老明鉴!”

    学堂家老听了这话,皱起眉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高碗死了,随便方源怎么说都可以。他只是个外姓,不是族人,死了也就死了,学堂家老对此根本无所谓。但是他担心的是漠家的反应,高碗是漠家的家奴,却死在学堂当中。他管理学堂,需要给漠家一个交代。

    想了一想,学堂家老紧紧盯着方源质问:“那我问你,高碗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方源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我把高碗分尸剁碎,用一个木盒子盛了,天刚亮的时候,放到了漠家的后门口。”

    “什么?!”学堂家老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

    方源杀了人家的家奴不说,还把尸体剁碎了,放到漠家后门,这简直是**裸的挑衅啊!

    这对一心想平息这件事情的学堂家老来讲,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噩耗。

    方源不过是小小的一转蛊师,庞大的漠家会有什么反应?

    学堂家老想到这里,顿觉一阵头疼,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这个方源真是个惹祸jīng!

    “唉,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多说也无济于事。你先下去,过几rì就有惩处下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罢。”家老心乱如麻,挥手让方源退下,他需要静下来仔细思考一下对策。

第三十七节:既是妥协又是威胁

    而此时,在漠家。

    “我叮嘱过你什么?看看你做的好事!”书房中,古月漠尘拍着桌面,在大发雷霆。

    漠颜就站在这个老人的对面,低着脑袋,眼眸中流露出既吃惊又愤怒的感情。她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高碗居然被方源杀了!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手段和心志。高碗可是我堂堂漠家的家奴,方源杀了他,简直是不把漠家看在眼中!

    “爷爷,您不用发火。这高碗不过是个家奴,死了也就算了,反正他又不姓古月。倒是那个方源,胆子太大了,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不仅打了我们漠家的狗,还一下子把狗打死了!”漠颜愤愤不平地道。

    古月漠尘怒喝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是翅膀硬了,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我告诫过你什么,你都忘了一干二净了!”

    “孙女不敢。”漠颜悚然一惊,这才知道爷爷是真的发怒,连忙跪了下来。

    古月漠尘手指着窗外,训斥道:“哼,那个什么家奴死了也就算了,但你现在还盯着方源不放,真是鼠目寸光,不知轻重!你知道你此举的意义吗?小辈争斗,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要去插手。这是规矩!现在你找方源的麻烦,就是坏了规矩。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冷眼看我们漠家的笑话呢!”

    “爷爷请息怒,怒气伤身。是漠颜不好,拖累了漠家。爷爷让漠颜怎么做,漠颜就怎么做!只是孙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方源实在太可恶了,太无耻了。他先是诓骗我,进入学堂。后来又躲在宿舍里,任凭我万般叫骂,都不出来。我一走,他就杀了高碗。实在是yīn险无耻至极!”漠颜禀告道。

    “哦,是这样?”古月漠尘眉头皱了一下,他还是首次听到这个信息,眼中不禁闪过一抹jīng光。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抚须沉吟起来:“这个方源我也听说过一些,早些年做过诗歌,有早智。不想资质却是丙等,难堪大用,因此放弃了对他的招揽。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意思。”

    顿了一顿,古月漠尘用手指敲敲桌面:“来人,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门外自有人伺候着。很快就捧进来一个箱子。盒子不大不小,但有些沉,下人用两只手捧着,站在了书桌旁。

    “爷爷,这是什么?”漠颜看到这木盒,疑惑地问道。

    “你何不打开看看?”古月漠尘眯着双眼,语气有些复杂。

    漠颜站起来,掀开木盖,往里面一看。

    顿时,她面sè骤变,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忍不住倒退一大步,口中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手中的木盖也失手掉在了地上。

    没有了木盖,木盒子里装的东西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竟是一堆血肉!

    这些血肉,显然是被人削成一片片,一块块,装在了盒子里。猩红的血液积蓄在里面,有的是惨白的皮肉,有的是长条的肚肠,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块骨头,不是腿骨或者就是肋骨。周边角落的血泊中,还浮着两根手指头,半根脚趾。

    呕……

    漠颜花容失sè,再倒退一大步,肚腹一阵沸腾,差点当场就吐出来。

    她虽然是二转蛊师,历练过一番,也杀过人,但还是首次看到如此恶心变态的一幕。

    这盒子里的血肉,显然是人的尸体被切碎,然后塞进去的。

    一股冲天的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充斥整个书房。

    端着盒子的家奴,双手都在抖,脸sè一片惨白。虽然先前已经看过这个盒子,也吐过了,但是现在端着它,仍旧感到一阵阵的惊悸和恶心。

    书房中三人,唯有家老古月漠尘面sè不变,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盒子的血肉,对漠颜缓缓地道:“这个盒子,就是方源今早摆放在我家的后门处。”

    “什么,真的是他?!”漠颜大为震惊,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方源的形象。

    她第一次看到方源,是在客栈。

    那时候,方源坐在窗边,静静地吃着饭菜。他面容普通,双目黑沉,身型消瘦,肤sè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苍白。

    明明是一个如此普通安静的少年,竟然做出如此变态疯狂的举动!

    惊恐之后就是狂怒,漠颜大叫道:“这个方源太猖狂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做,这是对我们漠家的挑衅啊!我这就过去,把他押过来问罪!!”说着就要往外走。

    “混账东西,你给我站住!”古月漠尘比她更怒,随手抓住书桌上的一块砚台,就甩手扔了出去。

    坚硬沉重的砚台打在漠颜的肩膀上,又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爷爷!”漠颜捂住肩膀,惊呼一声。

    古月漠尘站起来,手指着自家孙女,语气很激动:“看来这些年你是白白历练了,你真是令我失望!对付一个小小的一转初阶的蛊师,你劳师动众不说,还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现在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到现在你还明白方源此举的含义吗?”

    “什么含义?”漠颜大惑不解。

    古月漠尘哼了一声:“方源若是一心想要挑衅,把此事闹大,何不将这箱子放在人来人往的正门,反而放在了人迹罕至的后门?”

    “难道他是想要和解?不对,既然和解,当面赔罪不是更好,为什么要送这个箱子的碎尸。这根本就是挑衅!”漠颜道。

    古月漠尘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想和解,又的确在挑衅。他将木盒放在后门,是想和解。在木盒中装了碎尸,是在挑衅。”

    “你看。”老人指着盒子,“这个木盒并不大,装不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所以里面只是一部分碎尸。他是想告诉我们,他不愿意闹大此事,想要息事宁人。但是若我们漠家还要抓住这事不放,他就会将剩下的碎尸抛洒在正门,彻底闹大此事。到那时,就是两败俱伤。全族都会知道,我们漠家先破坏了规矩,我们漠家未来的掌权人,居然孱弱到需要长辈如此的溺爱和维护。”

    漠颜听了这番话,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她从未料到,方源此举竟然有如此深意。

    “这手段真是高明啊。”古月漠尘感慨道,“只是一个举动,就刚柔并济,进退有据。这个简简单单的木盒子,既表示了方源的妥协之意,又是他针对我们漠家的威胁。偏偏我们漠家,还真的被他捏住了软肋。漠家的名誉若是因此受损,紧接而来的,就是赤家的发难,族长一脉的打击。”

    漠颜不信邪地道:“爷爷,你是否太高看他了?就凭他,他不过才十五岁而已。”

    “高看?”漠尘不悦地看了孙女一眼,“看来你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养成了自大的毛病,有些看不清现实。这方源先是临危不乱,诓骗你进入学堂。而后急中生智,在宿舍避祸。接着任你辱骂却不逞强,这是隐忍冷静。你走后他立刻杀了高碗,是坚毅勇敢。现在又送来这箱子,分明是智计谋算。你说我是不是高看他?”

    漠颜听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有料到爷爷居然如此欣赏方源,当即不服气地道:“爷爷,他不过只是个丙等罢了。”

    古月漠尘抚须长叹:“是啊,他只是个丙等。拥有如此心智,却只是丙等资质,实在是可惜。只要资质再高一层,是个乙等,他必将是我古月一族未来的风云弄cháo儿。可惜是丙等啊。”

    老人的叹息中,充满了感慨。似在遗憾,又似在庆幸。

    漠颜沉默不语,她的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出方源的形象。在她的心理作用下,方源那原先文弱的面孔,此时却笼罩了一层诡秘凶险的yīn影。

    “这件事情,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觉得怎么处理?”古月漠尘忽然打破沉默,开始考较漠颜。

    漠颜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带着冷漠的语气道:“高碗一个奴才,死了就算了。方源不过是个丙等,也只是小事。关键是要维护我漠家的名誉。为了平息此事,不妨将高碗全家老小都杀了,向全族表明我们维护规矩的态度。”

    “嗯,你能以大局出发,暂时抛开个人感情,维护家族的利益,这点很好。不过这个处理手段还是欠妥。”古月漠尘抚须点评道。

    “还请爷爷训下。”漠颜行礼。

    古月漠尘沉吟道:“此事由你而起,爷爷就罚你禁闭七天,从此以后不要再找方源的麻烦。高碗以下犯上,一介奴仆冒犯主子,该死,其罪当诛!因为他是漠家的家奴,漠家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就赔偿那方源三十块元石吧。至于高碗的家人,给予他们五十块元石的补贴,再把他们都逐出府去。”

    顿了一顿,他又道:“七天之内,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出去了。同时也好好想想,爷爷如此处置的深意。”

    “是,爷爷。”

第三十八节:魔头在光明中行走

    天空中,yīn云层层,chūn雨缠绵地下着。

    细如牛毛的细雨,洒落下来,将青茅山都笼罩上一层薄烟。

    客栈中的第一层饭堂,仍旧是冷冷清清,只有四桌客人。

    方源坐的位置正靠着窗户边,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诗意和花香。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sè遥看近却无。”方源遥望窗口,轻轻低吟了一句,这才收回视线。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好酒好菜,sè香味俱全。尤其是青竹酒,酒香香醇又透着一股清新。碧绿sè的酒液静静地盛在竹杯中,从这个角度看去,散着琥珀般的温润光泽。

    最靠近他的一桌上,是祖孙二人。穿着朴素的衣服,都是凡人。

    老爷子一边嘬着米酒,一边羡慕看着方源这边。显然是被青竹酒香勾动,却没有钱财来买。

    孙子则吃着卤汁香豆,咬在嘴里咔蹦卡蹦的作响。同时又纠缠着他的爷爷,摇晃着老人的膀子:“爷爷,爷爷,给我讲讲人祖的故事吧。你要是不讲,我就回去告诉nǎinǎi,说你出来偷酒喝!”

    “唉,吃个酒都不安稳。”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浮现出慈爱之sè。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摸摸孙子的脑袋,“那我就讲讲吧。话说那人祖把心交给了希望蛊,脱离了困境的围捕……”

    人祖的故事,是这个世界流传最广,也是最古老的传说。

    老人说的故事,大概是这样子的。

    话说人祖因为希望,而摆脱了困境。但是他终究老态龙钟了,没有力量和智慧,不能再继续狩猎,甚至牙齿都掉落光了,很多野果野菜都咀嚼不动了。

    人祖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渐渐逼近。

    这个时候,希望蛊告诉他:“人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心就没了,我希望就将失去了栖息之所。”

    人祖很无奈:“谁想死呢,但是天地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啊。”

    希望蛊就说:“凡事都有希望。只要你抓住寿蛊,你就能增添新的寿命。”

    人祖早就听说过寿蛊的存在,但是他很无奈地摊手:“寿蛊静止时,谁都察觉不了它。当它飞行时,比光还快。我怎么可能捕捉到它呢。这太难了!”

    希望蛊便告诉人祖一个秘密:“人啊,凡事都不要放弃希望。我告诉你,就在大地的西北角上,有一座大山。山顶有一个洞,洞中生活着一圆一方两只蛊虫。你只要能降服这两只蛊虫,天底下没有什么蛊虫不能捕捉的,哪怕寿蛊也不例外!”

    人祖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是他仅剩下的唯一的希望。

    他耗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这座大山。又冒着万般惊险,攀上了山顶。在山顶的洞口处,他仅剩下最后一点点的力气,步履蹒跚地挪了进去。

    山洞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人祖在黑暗中走啊走。时而磕磕碰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磕得头破血流。时而又觉得这黑暗广大无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除了他自己,周围空无一物。

    他耗费了许多时间,都走不出这茫茫的黑暗。更谈不上降服那一圆一方两只蛊虫了。

    就在他陷入迷茫的时候,有两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一个说:“人啊,你也想来捕捉我们吗?你回去吧,就算是你有力量蛊在身,都没有可能呢。”

    另一个声音则说:“人啊,你退去吧,我们不取你的xìng命。就算你有智慧蛊帮助,也未必能找得到我们。”

    人祖无力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力量蛊和智慧蛊早就都离我远去了,我已经寿元无多,走投无路了。不过只要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听到人祖的话,那两个声音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明白了,人,你已经将心交给了希望蛊。你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另一个声音接道:“那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我们俩的名字,我们就为你所用。”

    人祖愣了愣,要从词海中准确地叫出两个准确的名字来,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而且,他连这两只蛊的名字中,究竟有多少字,都不知道。

    人祖连忙问希望蛊,但是希望蛊也不知道。

    人祖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只好硬着头皮说名字。他说了许许多多的名字,耗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黑暗中没有丝毫的回应,显然都叫错了。

    渐渐地,人祖的气息越来越弱,在这个山洞中他从老年,迈向了暮年。就仿佛是傍晚的落rì,渐渐降下,已经有一半落下了天边,成了夕阳。

    他随身带来的食物越来越少,脑筋转得越来越慢,说话的力气也不多了。

    黑暗中的声音劝道:“人啊,你快死了,我们放你走吧。趁着你最后的时间,可以爬到山洞外,看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但是你冒犯我们,作为惩罚,就把希望蛊留在这里给我们做伴吧。”

    人祖紧捂住心口,断然回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弃希望!”

    希望蛊很感动,奋尽全力回应人祖,发出了洁白的光辉。人祖的心口处,就冒出了点点白光。

    但这白光太弱了,根本不能照亮黑暗,甚至连人祖的全身都照顾不到,只能照亮胸膛这点地方。

    人祖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崭新的力气,从希望蛊中涌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他继续开口,说出名字。他已经老糊涂了,有很多名字先前都说过,但他记不清楚,又说一遍,白白浪费了很多功夫。

    生命随着时光在流逝,人祖的寿命所剩无多了。

    终于在他只剩下一天的寿命时,他说出了一个“矩”字。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声音道:“人啊,我矩佩服你的坚持。你说出了我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听你的命令。但是我只有和我的兄弟在一起,才能为你捕捉全天下的蛊虫。否则单靠我一个蛊的能力,是不行的。所以你放弃吧,你已经濒死了,还不如利用这个世界,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人祖却坚定地摇摇头,他抓紧一切时间,继续说话,猜另一只蛊虫的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

    但就在这时,他无意中说出了“规”这个字。

    霎时间,黑暗消失了。

    两只蛊出现在他的面前。正如希望蛊所讲,一只蛊是方的,叫做“矩”。一只蛊是圆的,叫做“规”。合起来,就是“规矩”。

    两只蛊一齐开口:“不管是谁,只要是知道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就听命于他。人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就为你所用了。但是你要记住,最好不要让其他生灵,知道我们的名字。知道我们名字的越多,我们就得同时降服他们。现在,你是第一个降服我们的人,说出你的要求吧。”

    人祖大喜:“那我就命令你们,先给我捕捉一只寿蛊吧。”

    规矩二蛊合力,捕捉来了一只八十年的寿蛊。

    人祖已经是一百岁了,吃了这只寿蛊后,顿时脸上的皱纹全部消除,枯瘦的四肢又填充上了健美的肌肉,青chūn的气息又重新散发出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他欣喜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重新成了二十岁的青年!

    ……

    “今天就讲到这里,回家喽,乖孙子。”老人说完这个故事,酒也喝完了。

    “爷爷,再继续讲嘛,后来人祖怎么样了?”孙子却不依,摇晃着老人的胳膊。

    “走吧,有时间再讲。”老人戴上斗笠和蓑衣,又给孙子披上一件小号的。

    祖孙俩出了客栈,步入了雨帘,渐行渐远。

    “规矩……”方源目光幽幽,转着酒杯,凝望着杯中的青竹酒液,心中颇有感触。

    人祖的传说,在这个世界上广为流传,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人。方源自然也早就听说过。

    只是不管是传说,还是故事,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刚刚那祖孙二人仅仅只是把它当做故事,但是方源却能品味出其中蕴含的深意。

    就像那人祖。

    当他不知道规矩的时候,就在黑暗中摸索。有时候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弄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有的时候,又一片广袤,陷入迷茫,毫无方向和目标。

    这种黑暗不是单纯的黑或者暗,力量、智慧和希望,都克制不了它。

    只有当人祖知道了“规矩”,道破了规矩的名字,黑暗这才豁然消失,人祖迎来光明。

    黑暗是规矩的黑暗,而这光明也是规矩的光明。

    方源将视线从酒杯挪移出来,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远处,天空yīn沉昏暗,青山苍翠连绵,细雨纷飞如雾。在近处,高脚竹楼一个接着一个,延展出去。路上两三个行人,脚上沾着雨水泥泞,不是穿着灰绿蓑衣,就是打着黄油布伞。

    方源心中总结着:“这天地就像个大棋盘,万物生灵都是棋子,按照各自的规矩在运行。四季时节有规矩,chūn夏秋冬依序循环。水流有规矩,往低处流。热气有规矩,往高处升。人自然也有规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yù望和原则。就拿古月山寨来讲,奴仆命贱,主子命贵,这就是规矩。因此沈翠想攀附权贵,费尽心机也要脱离奴籍。高碗千方百计地要讨主子的欢心,狗仗人势。”

    “对于舅父舅母,就是秉xìng贪婪,想吞并双亲遗产。学堂家老则主要是培养蛊师,维护学堂中自身之地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规矩,每一行业都有行业的规矩,每个社会群体都有各自的规矩。只要洞彻这其中的规矩,就能旁观者清。去黑暗而得光明,在此中周旋,而游刃有余。”

    方源又联想自身境况,心中早已运筹帷幄:“对漠家掌权人古月漠尘来讲,就是要维护本脉的繁荣和利益。漠颜找我麻烦,已经是坏了规矩,为了维护家族名誉,他必定不会对我动手。甚至还可能主动补偿我。”

    “其实漠家势力雄厚,凭着名誉受损,一心想要惩罚我,我也无力抵抗。但是古月漠尘心中却是怕的。他不是怕自己坏了规矩,而是担心其他人跟着他也开始坏规矩。小辈争斗,若是长辈插手,事态就会扩大,若是波及高层,对整个山寨就是巨大威胁。古月漠尘担忧害怕就在于,若是今后争斗,有其他人对自己的孙子古月漠北下手。他这一脉,就这一个男丁,若是死了那该怎么办?这种害怕,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只是下意识地要维护规矩。”

    方源双目一片清澈,对此事从始到终都洞若观火。

    高碗不姓古月,就是外人,就是奴仆。

    主子处死一个奴仆,有什么要紧的。在这个世界,正常的很。

    方源杀死高碗。高碗的死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的主子,他背后的漠家。

    “不过,我此番送了一盒子的碎尸,估计古月漠尘会解读成妥协和威胁之意罢。这也正是我想要他这么理解的。不出意外,漠家不会追究高碗的死了。当然,若是我资质再高一层,是个乙等,漠家就会感觉到威胁,凭着名誉受损,也要打压我这个未来的威胁。”方源心中冷笑。

    强大可以凭借,弱小也可以利用。

    方源此时虽然身在局中,也是个棋子。但是心中jīng通规矩,已经有了棋手的心。

    寻常人物,大多也只是类似古月漠尘或者学堂家老,也只是知道自己的规矩,隔行如隔山。像方源这样,洞察大局,jīng通规矩何其难也!

    要知道规矩,非得如人祖一样,在黑暗中摸爬滚打,迷茫徘徊一番。

    这个时候,力量、智慧和希望,都不太管用。非得消耗时间,切身体悟,才能取得经验。

    人祖能道破规矩二蛊的名字,是耗费了时间,在死亡的气息笼罩下,尝试了无数次。

    方源能jīng通规矩,也是他前世五百年累积的体验。

    重生以来,他自信能创出给辉煌的未来。不是因为chūn秋蝉的重现,不是因为他知晓了度许多秘境宝藏,也不是掌握了未来的大致走向。

    而是前世五百年来,为人处世的人生经验啊。

    如同人祖掌握了规矩二蛊,就能轻易捕捉天下万虫!

    而方源jīng通规和矩,就能居高临下,目光洞穿繁芜世事。或抽丝剥茧,或一针见血。我自居高笑傲,冷看世间之人如颗颗棋子,遵循着各自的规矩,按部就班地行进。

    黑暗是规矩的黑暗,光明是规矩的光明。

    而重生的魔头已在光明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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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蛤蟆商队

    五月,是chūn和夏的过渡。

    花香弥漫,大山青青。阳光开始逐渐地绽放出它热烈的一面。

    湛蓝的晴空下,白云如棉絮般漂浮。

    青茅山上,青茅竹林仍旧是笔直如枪,遥指苍穹。遍地都是野草在疯长,在草丛中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微风一吹,野草起伏,浓郁的花粉和青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在山腰处,则是大量的梯田。一层层,一阶阶,嫩绿的麦苗栽种了下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青翠嫩绿的海。

    梯田里不少农人,在忙活着。有的在清理沟渠水道进行引水,有的卷起裤脚,站在田地里栽下秧苗。

    这些人自然都是外姓凡人,古月族人是不cāo持这等贱业的。

    叮铃铃……

    chūn风中隐隐传来驼铃的声音。

    农人们都直起身子,转头往下山脚。

    只见一只商队犹如一只sè彩斑斓的长虫,从山道那边,缓缓地探出头来。

    “是商队啊!”

    “是了,如今已经是五月份,商队也该来了。”

    大人们心中了然。顽童们则直接放弃了戏水,和手中的泥巴,蹦蹦跳跳地跑向商队去。

    南疆有十万大山,青茅山不过是其中之一。每座山上,栖息着一座座的山寨,人们以血脉亲情维系着寨子。

    山与山之间,山林深幽,险石峻壁。环境复杂,栖息着大量的猛兽或者稀奇诡异的蛊虫。

    凡人根本难以通过。单独的个人,想要闯过这些艰难阻碍,也至少得有三转蛊师的修为。

    因此经济凋敝,贸易困难。最主要的贸易形式,就是商队。

    只有组成商队这种庞大的规模,才能成群结队的蛊师,有能力互帮互助,克服途中艰难险阻,从一座山,行到另一座山。

    商队的到来,像是一碗沸水,陡然倒进了平静宁和的青茅山。

    “往年都是四月,今年到了五月,这商队才来。不过总算是来了。”客栈的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后,着实舒了一口气。客栈的生意在其他月份,都极其清淡。只有指望着商队到来,能带来支撑一年的收益。

    同时在他库存里还有一些青竹酒,可以向商队兜售了。

    不仅是客栈,酒肆的生意也会跟着红火起来。

    商队陆续开进了古月山寨,打头的是一只宝气黄铜蟾。这头蟾高达两米五,浑身橘黄sè,蟾背宽厚,上面是疣粒疙瘩,如同古代城门上的那一颗颗硕大的铜铆钉。

    宝气黄铜蟾的背上,用根根粗麻绳索固定着一大堆的货物。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宝蟾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一个中年人,长着一张圆饼麻子脸,顶着肥滚滚的肚子,盘坐在宝蟾的头上。双眼笑着眯成了一条缝,抱拳向周遭的古月寨民打招呼。

    此人姓贾名富,有四转修为,是此次商队的领头人。

    宝蟾微微蹦跳着前进,贾富坐在蟾头,四平八稳。蹦的时候,他这高度能和二楼的窗口齐平。就算是落地,也要高过竹楼的第一层。

    原本宽敞的街道,此时忽然显得有些狭窄。宝气黄铜蟾像是一只怪兽,闯入了林立的竹楼当中。

    宝蟾过后,是一只大肥虫。双眼犹如彩sè玻璃窗,sè彩鲜艳斑斓。长达十五米,体型类似于蚕。但是表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釉皮甲。皮甲上同样堆着一蓬蓬的货物,用麻绳绕圈系着。货物的间隙处,坐着一个个的蛊师,有年老的,也有年轻人。

    还有凡人,均是健壮的武者,在地上跟随着黑皮肥甲虫缓缓向前。

    肥甲虫之后,又有彩羽斑斓的驼鸡,毛茸茸的山地大蜘蛛,长着两片羽翼的翼蛇等等。但这些只是少数,大多还是以蛤蟆为主。

    这些蛤蟆类似宝气黄铜蟾,只是个头要小一些,有牛马般体型。驮着货物和人,鼓着肚子,一蹦一蹦地走着。

    商队蜿蜿蜒蜒地深入山寨。

    一路上孩童们瞪大了双眼,好奇地看着,欢叫着,惊叹着。

    二楼的窗户一个个接连打开,山民近距离地观察。有的双眼闪着忌惮的光,有的在挥手表示热烈的欢迎。

    “贾老弟,今年来的有些迟啊,一路辛苦了。”古月博以族长的身份,亲自欢迎了此次商队的领袖。

    贾富是四转蛊师的身份,若是让三转的家老负责接待,无疑是一种怠慢和轻视。

    贾富双手抱拳,叹了一口气:“今年走的不大顺,路上碰到了一群幽血蝙蝠,损失了不少好手。又在绝壁山,遇到了山雾,实在是不敢走啊。因此拖延了不少时间。教古月兄久等了。”

    言语间,十分客气。

    古月山寨需要商队每年都来贸易,而商队也需要和气生财。

    “呵呵呵,能来就好。请,族中已经备好就酒菜,让我为老弟接风洗尘。”古月博伸手邀请道。

    “族长客气了,太客气了。”贾富作受宠若惊状。

    商队是早晨到的青茅山地界,中午驻扎进了古月山寨。到了傍晚时分,山寨周边就形成了一片面积广大的临时商铺。各种红蓝黄绿的高大帐篷搭建着,帐篷之间还见缝插针地塞着无数的小地摊。

    夜晚降临了,但这里的却一片灯火通明。

    络绎不绝的行人,从寨子里涌进这里。有凡人,也有蛊师。小孩子们雀跃蹦跳着,大人们的脸上也涌现出过节一般的喜悦神sè。

    方源随着人流,独自一人走进这里。

    人群熙熙攘攘,一堆堆地围着地摊,或者在帐篷口不断进出。

    周围传来彼起彼伏的叫卖声。

    “来一来,看一看了啊。上等的蓝海云茶砖,喝上这一口茶,快活似神仙哎!就算是人不喝,喂养茶蛊,也是物廉价美。一块只需要五元石!”

    “蛮力天牛蛊,蛊师催动起来,能暴涨一牛之力。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知心草,上等的知心草,大家伙看看这成sè,新鲜得像刚采摘下来的一样。一斤两块元石,多便宜的价格啊……”

    方源听到这里,脚步微微一顿,循声看了过去。

    只见一只鸵鸡拉着一个两轮板车。板车上堆着一堆粉绿sè的草。每根草都长达一米,很细长,平均只有指甲盖的宽度。有些草的尖端还长着红心状的花蕾。

    知心草是蛊虫的辅助食料之一,其价值在于它能和一些食物搭配起来,喂养蛊虫。

    比方说,方源喂养月光蛊,每顿需要喂食两片花瓣。若是掺和上一根知心草,月光蛊吃上一片月兰花瓣就饱了。

    知心草一斤只有两块元石,月兰花瓣每十片就得一块元石。稍微算一下,就知道掺和知心草喂养蛊虫更为划算些。

    “半个月前,我杀了高碗,因为在学堂动用了月光蛊,罚款三十块块元石。不过后来漠家赔偿了我三十块,算不上损失。这些天,我抢劫了两次,总计一百一十八块元石。但是最近我不断消耗jīng炼出的中阶真元,温养空窍四壁,每天都要消耗三块元石。再加上蛊虫的喂养费用,自己的生活费用,陆续不断地购买青竹酒而投入的元石。现在手中还有九十八块。”

    自从方源杀了人之后,凶残冷酷的形象深入学员内心,一时间再无人敢向他挑战。导致他抢劫变得大为容易。每次只有极少数的人敢于向他对抗。

    方源心中算计了一下,就转移了视线,继续向这临时商铺区的深处走去。

    知心草摊上,围着一堆人。都是蛊师或者学员,手中拿着元石正在哄抢购买。

    方源不是没有钱购买这知心草,而是没有时间。

    “如果记得没有错,那只癞土蛤蟆,就在那个店铺中吧。前世就有蛊师就在第一晚赌到了它,因此大赚了一笔。我可得赶紧,不能因小失大了。”

第四十节:紫金石中蟾蛊眠

    越往深处走,越是锦绣繁华。

    小地摊越来越少,大帐篷越来越多。

    只见红蓝黄绿各种大帐篷,有的搭成方形,有的是圆桶状。有的在入口卷帘处,竖着两根门柱子,有的则挂着大红的灯笼。有的里面灯火辉煌,有的里面却暗淡无光。

    方源边走边看,最终在一座灰sè的帐篷处停住脚步。

    “是这里了。”他抬眼打量,只见这帐篷门口设着两个立柱,立柱上用yīn刻手法,刻着一副对联。

    左边:小施勇气,得chūn夏秋冬禄。

    右边:大展身手,获东南西北财。

    中间还有一个横批:时来运转。

    没错,这是一家赌场。

    这赌场占地一亩,已经属于大型的帐篷。

    方源走了进去。在帐篷里面依着边,摆放着三排柜台。柜台上放着一块块的琥珀或者化石。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大的有脸盆之大。也有更大的,足有一人高。柜台上自然摆不下,就直接立在地上。

    和其他帐篷商铺的热闹不同,这里面却是悄然寂静。

    有三三两两的蛊师,站在柜台前,有的细心端详着柜台上摆放的石头,有的拿起化石在手掌中小心地搓动,感受手感,有的和同伴小声讨论,有的在和店家伙计商量价格。

    但是不管他们说什么话,都是轻声细语,尽量不打扰其他人。

    这是一家赌石场。

    在这个蛊的世界里,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数不胜数的蛊。蛊虫有各自特定的食物,没有食物,蛊虫只能坚持一段时间,就会死亡。

    但是大自然,对于生命,是既冷酷又仁慈的。

    若是缺乏食物,蛊虫也有一线之生机。那就是陷入沉睡,自我封印。

    例如月光蛊没有了月兰花瓣,可能就会封印自己。它会将力量尽量的收缩,类似于冬眠一般,陷入最深沉的睡眠当中。这个时候,它的身体不仅会蓝芒消散,而且会从透明的水晶状褪变成一块灰石,笼罩上一层石壳。天长rì久,石壳越来越厚重,就会形成一块顽石。

    再例如酒虫,若是它自我封印,就会结成一块白sè的蚕茧。它会蜷缩身躯,在蚕茧中沉睡。

    当然这种封印沉睡的情况,并不是在所有蛊虫的身上都会发生。它发生的概率很小,正常情况下,蛊虫都不会沉睡,而是被饿死。只有少数个别的蛊虫,才会在特定的情况下,自我封印。

    一些蛊师意外地得到这些封印了蛊虫的顽石或者虫茧,唤醒其中沉睡的蛊虫。有的因此小发了一笔横财。有的飞黄腾达,生命轨迹迎来了转折。这些情况,在蛊师世界屡屡发生,常常有或真或假的流言风语,引人遐想。

    这家赌石场中的顽石来源,就在于此。当然这些石头,都是外形疑似。要开出来,才能确定里面是否真的藏有蛊虫。

    “像这种小型赌石场,十块石头有仈jiǔ块都是实心的,里面没有蛊虫。就算是有蛊虫的石块,也未必都是活虫,十有仈jiǔ都是死蛊。不过一旦赌到了活蛊,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大赚一笔。如是蛊虫极为珍稀,那么不是从此飞黄腾达,就是被杀人越货。”

    方源心中透亮,他对这里面的门道都很清楚。

    前世的时候,他也参加过商队,在赌石场当过伙计。后来一段时间,他甚至经营过一家赌石场,比这场子还大,是中型的赌石场。坑过不少赌徒,也走过眼,几次被其他人赌出价值珍贵的蛊虫。

    方源在门口站了一会,目光扫视了一圈,这才慢慢走到左边的柜台。

    柜台后,间隔几米就站着一位店家的伙计,有男有女。他们腰间都系着青sè腰带,不是凡人,都是一转蛊师。大多数是初阶,有个别的是中阶。

    见到方源来到柜台前面,一个离着他最近的女蛊师便走过来,脸上浮现出笑容,轻声地道:“这位公子您需要什么蛊虫?这边的柜台每块石头都均售十块元石。您要是首次尝试,小赌怡情的话,不妨去右边的柜台,那里的石头只卖五块元石。若是您想要刺激,不妨去正前方的高等柜台,那里的顽石一块售价二十元石。”

    这是个有经验的女蛊师,在赌石场做工已经不少时间了。

    她看到方源进来后,从他的外貌,年龄,身高等等方面,就推测出他是一名学员。

    来赌石的都是蛊师,不会有凡人。而学员只能算是预备蛊师,刚刚踏上修行,通常因为喂养蛊虫而经济拮据,哪里会有什么闲钱来赌石呢?

    像这样的学员,往往只是进来看一看,开开眼界,图个新奇。绝大多数都是只看不买,有个别少数家境不错的,也许会买个尝试一下。不过通常也只买最便宜的化石。

    因此,对于方源能购买多少石头,女蛊师并不期待。

    “我先看看。”方源面无表情地向她点点头,然后埋头观看。

    记忆中,应该就是这家赌石场的这边柜台。

    但五百年,真的太久了。很多东西都模糊无比,尤其是五百年的记忆实在是个庞大的储量。老实讲方源记得不是很清晰。

    只是隐约记得,就是在这一年,商队到来的第一晚,有一个幸运儿花了十块元石买了一块石皮上泛着紫金sè泽的化石。

    他当场解石之后,得到了一只癞土蛤蟆。而后这只蟾蛊被人收购,他因此赚了不少的元石。

    方源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

    这柜台上,外表泛着紫金光彩的化石,有二十多枚。究竟在哪一块里面,藏有癞土蛤蟆呢?

    这边的每块石头,均售价十块元石。方源如今身上有九十八块元石,按这样估算最多能购买九块。

    但是实际上并不能这样算。

    任何的冒险和赌博,都得考虑后果。

    方源早就不是那种愣头青,亦不是自命不凡的赌徒。以为自己被命运垂青的人,通常都折在命运的捉弄之下。

    “我独自一人,没有亲朋好友的资助。必须留下一些元石支撑生活,以及购买食料喂养蛊虫。”他稍稍算了一下,在基本保障之后,他最多能购买七块化石。

    “这块石头,紫金如星点缀,但是扁平如饼,里面是不会藏有癞土蛤蟆的。”

    “这块紫金耀眼,但是只有拳头大小。若真藏有癞土蛤蟆,应该至少比它还要大上三成。”

    “这块紫金化石,大是大了,但是表面光滑至极,而癞土蛤蟆的石皮都是坑坑洼洼。显然不是……”

    方源不断打量观察,排除筛选。

    蛊虫封印沉眠之后,形成的化石浑然一体,本身杜绝世间大多数的探测手段。剩下的一些探测方法几乎都强硬蛮横,一旦用了,就会直接杀死里面奄奄一息的蛊虫。

    因此蛊师来选石,只能靠猜测,靠经验,靠运气,靠偶尔间的灵光一闪。

    若非如此,这里也不会叫做赌场了。

    当然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排除有极个别的温和的探测手段,能让蛊师事先知晓石头中是否藏有蛊虫。

    方源前世就听说过一些风声,但是后来经过验证,发现都是谣传。

    方源私下设想:若真有这种手段存在,也必定是秘密传承,只会掌握在极少数的神秘人手中。对整个赌业大局是没有影响的。

    在青茅山这一带还好些,越往东,赌场就越盛行。到了白头山区域,每家山寨都设有赌场。有些大型山寨中,还有大型赌场林立。在以赌石远见闻名的三大山寨:磐石寨、古墓寨、苍鲸寨中,更有超大型的赌石场。

    这三家超大型的赌石场,每一家都有上千年的历史。如今仍旧生意红火,赌徒络绎不绝。从未发生过什么被人扫场的事情。

    如今方源所在的这间帐篷,充其量只能勉强算是小型赌场。

    但若是其他十五岁的少年来这里,必定会被这些化石缭乱了双眼,就算是挑选化石也是纯粹瞎蒙乱指。

    但是方源不同。

    首先,他事先就已经知道一部分的答案,因此选择范围就骤然缩小到三十块以下。

    当然从这二十多块化石中,挑选出唯一的那块,也极不容易。

    但是方源却有五百年的经验打底,靠着这样雄厚的底蕴,他观察了片刻,筛选出最符合标准的六块紫金化石。

    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癞土蛤蟆就在其中的一块紫金化石中沉眠着!

第四十一节:解石

    “我要购买一些石头。”选择好了目标,方源便对那位女蛊师道。

    “新手!”女蛊师心中顿时冒出一个词。

    就算是再烂的赌徒,若想要购买,也得先掌眼。先仔细观察,然后将石块放在手中多摩挲,体会石皮的触感和重量。

    这样观摩几下后,若觉得感觉有些不对了,赌徒们就会放弃。不会一开口,就说买的。

    而像方源这种,一开口就要买的人,无疑都是第一次赌石的新手。

    不过女蛊师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表面上脸sè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笑魇如花,对方源轻声问道:“那您要选哪一块呢?”

    方源指了指:“这块。”

    女蛊师立即就取了出来。

    方源又指:“这块。”

    女蛊师感到微微诧异,她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一下子购买了两块。

    “看来这少年赌xìng是比较大的那一类人了。”她心中暗暗评价。

    但紧接着,方源又指:“还有这块,那块,我都买了。”

    女蛊师愣了一下,大感意外,她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方源。

    “看来这个面目平凡的少年,家庭背影应该很好。否则寻常蛊师,哪有这样的闲钱?”想到这里,女蛊师的笑容又温柔和善了几分。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真是个顾客。

    这是意外之喜。

    然而方源又一次让女蛊师意外了,他指向最远处的紫金石头:“对了,还有那边的两块。”

    女蛊师心中不由地微微一惊:“这是古月山寨中哪家的阔少爷?看样子似乎是家族支脉的接班人。若是能攀上他,我也许就不必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当一名店家的伙计了。”

    念及至此,女蛊师笑容不禁更加柔和了,甚至看向方源的目光中都增添了一份媚意。

    六块石头,摆放在方源的面前。

    方源当场掏出六十块元石,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女蛊师。

    他付账的行动,立即引起了帐篷里其他蛊师的注意。

    “嗯?有人开始赌石了。”

    “我们看了有一个多小时,都不敢下手。现在有人试水,看看也好。”

    “是个学员啊,居然一下子就掏出六十块元石,身家挺丰厚的嘛。看来是个实实在在的愣头青,哼,赌石是这么好赌的么。今天要撞得头破血流喽。”

    蛊师们站在原地,轻声地议论着,目光都投向了方源。

    “这位公子,想要当场解石么?本赌场免费为您开印解石。”女蛊师温柔地建议着,眼中频送秋波。

    方源用余光瞟了四周一下,嘴角勾勒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摆摆手,拒绝了女蛊师:“紫金是我的幸运sè,我是第一次赌石,意义重大。我要亲手解石!”

    女蛊师双眼更亮三分,心道:这份豪气,果然是个阔少爷。

    她绝不会想到,方源在古月山寨中可以说是无亲无故,身如浮萍,没有任何的跟脚后台,凡事都只靠自己打拼。

    “切,有钱就了不起啊。”

    “又不知是哪个混小子,出来糟蹋父辈的血汗钱!”

    “小伙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哪有靠幸运sè选石的,唉,这种行径,简直是把元石往水面上扔,然后砸出水花儿看着玩儿。”

    帐篷中的蛊师目光不禁齐齐一黯,认定了方源是个败家子后,他们本来就低的期望,顿时就已经所剩无几。

    有些蛊师甚至直接收回了视线,转过头,重新观察起柜台上的化石。

    周遭的变化,没能影响方源心境的一丝一毫。他面无表情,默默调动元海中的真元,投入到月光蛊中。

    下一刻,右手掌心中的月牙印记,就散发出一团如水般的淡蓝光辉。

    方源就用这只右手,抓起一枚紫金石头,托在掌心中。然后他五指收拢,慢慢地在化石表面揉捏摩擦。

    蓝光不断闪动,波光如水荡漾间,紫金石头越变越小,大量的粉状石屑从方源的五指间细中,泄落到帐篷里的地毯上。

    “公子好手段!”女蛊师抓住机会,立即开口赞道。

    “这个少年,倒不是一无是处。有一手真功夫。”看到此情景的蛊师,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对方源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方源用蓝光碾磨石头表面,这是一种对月光蛊的jīng微运用。通常使用了月光蛊两三年的蛊师,才可达到这种程度。

    以方源这个年龄,学员身份,能做到这点是很难得的。

    “你看,他用的是我们古月一族特有的月光蛊。”有些蛊师发现这点,顿时与有荣焉,看方源顺眼了许多。

    “不过这个手法,用来解石还是太粗暴了。”一些老成持重的蛊师,则在摇头。

    紫金石头越来越小,刚开始一个巴掌还合不拢,过了片刻,就缩减成拳头大小,被方源用手指包裹住。

    蓝光越加强盛,化石变成弹珠大小。直至最终,只剩下一堆石粉,落在地毯上堆成一小摊。

    这完全就是个实心石头,里面根本没有蛊虫。

    “果然是不靠谱。”蛊师们摇头不已。

    “公子,还有五块紫金石头呢。”女蛊师温养鼓励道。

    方源面sè平淡,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抓起第二块紫金石,继续碾磨。

    但是这一块的结果,仍旧是实心石块,里面没有蛊虫。

    换了第三块,依旧如此。

    蛊师中有人不耐:“别看了,靠颜sè选来的石头,根本就没有赌的必要。”

    “他要是能堵出好蛊,我把这地上的石粉都吃下去。”有人浅笑着挪揄。

    “公子不要灰心。不是还有三块吗,您才解开一半而已。”女蛊师吐气如兰,为方源打气。

    方源抓起第四块,磨到巴掌大小的时候,他动作忽然一顿。

    “咦?有料!”

    “石料变化了,不是紫金石材,而呈现出一种黑墨sè。”

    “难道真要被他瞎猫逮住死耗子?”

    周围蛊师爆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呼声。

    “公子,接下来请小心解石了。千万不要动作太大,沉睡的蛊虫都极其脆弱。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误杀了里面的蛊虫。”女蛊师也没有料到真有这情况发生,她愣了愣,连忙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方源动作慢了许多,手指搓动间,时而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断断续续,不再像之前那般连绵不断。

    黑sè石粉飘洒而下,石块越来越小,方源的动作也更加缓慢柔和。

    地毯上的石粉越堆越高,方源手中的黑墨石心也最终被消磨耗尽。

    “唉,可惜,只是个石中石。”

    “白白浪费我的情绪,还以为真有蛊虫呢。”

    “你们也太好骗了,赌石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十中仈jiǔ都是空的,要不然商铺还赚不赚钱了?”

    “公子你的运气其实也已经不错了。第一次就能赌到个石中石,寻常人也做不到呢。”女蛊师换着法子安慰方源,同时也是为接下来的结果做心理铺垫。

    赌石毫无所获的事情,都是十之仈jiǔ的,这太常见了。在她看来,方源本来就是随xìng而为,能选中有蛊化石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

    方源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取出第五块来。

    他细细碾磨,这一次只十个呼吸的功夫,表面的紫金石皮就被磨尽,露出一块凹凸不平的黄sè泥球。

第四十二节:竟然真的开出了蛊?!

    “咦?”

    “不会又是石中石吧。”

    “看样子应该是的。不过有些奇怪,这黄土被坚硬的紫金石皮包裹在里面,应该被挤压的圆滑,怎么表面凹凸不平呢?”围观的蛊师们疑惑不解。

    看到手中的黄泥土球,方源表情不变,心中却微微一动。

    他继续磨搓,蓝sè光辉如水,泥土成粉落下。粉状的泥土中,还夹杂着了不少的土疙瘩,接连掉落在他脚边的石粉堆上。

    “不会真有料吧?!”一些蛊师看到这里,都惊奇地瞪大了双眼。

    “难说得很。”一些人语气不太确定了。

    “我感觉是有,好像真的有。”有人小声地叫着。

    黄球泥土渐渐被磨小,快要接近巴掌大小的时候。一个人忽然闯进了帐篷:“小子,悠着点。这土球我贾金生买了!”

    方源手中动作顿止,一时间,帐篷中的蛊师都将目光集中到此人身上。

    此人外貌年轻,大约有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身穿一件金sè长袍,腰间系着丝绸腰带,腰带中间镶着方形玉片。玉片中有着一条横状的玉纹,形成罕见的“一”字。

    很显然这是位一转蛊师。

    二十多岁了,还是一转蛊师,看来资质并不怎么样。

    但是此人地位却有些特殊。见到此人,帐篷中的蛊师都躬身行礼,齐声道:“属下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

    “他刚刚又自称贾金生,莫非就是商队领袖贾富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么说,这家赌石场应该就是他开的了。不过他现在冒然出来干涉,似乎是坏了赌场的规矩啊。”

    蛊师小声地议论起来。

    “不错,我就是这家商铺的掌柜。小弟弟,这么小年纪就出来赌石啊。不怕你家里人追究责骂吗?我现在出四十块元石,买你手中的土球。你看怎么样?四十块元石已经不少了,里面未必会有蛊虫,只是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念你第一次赌石,不想你血本无归,算是给你回点本钱。”贾金生快步到方源的面前道。

    “四十块元石?”方源微微扬起眉头,斜看了贾金生一眼,冷笑道,“看来你想要强买我手中的泥球化石了?强买是要坏赌场规矩的。而且还是在青茅山上,你是想当众欺负我这个姓古月的?”

    “嗯?”听到方源最后这话,在场的其他蛊师站不住了,不禁都升起同仇敌忾的心意,纷纷向方源的地方拥来。看向贾金生的目光也变得不善。

    贾金生原以为方源这样的十五岁少年,比较容易对付,三言两语就能撬动他的心。没有料到方源手段这般了得,一句话举轻若重,就将他陷入到不利的局面下!

    看到蛊师们纷纷拥上来的架势,贾金生顿时脸sè一变,改了口风,急忙摆手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是赌石场的掌柜,怎么能自己拆自己的台子,坏自己的规矩呢?那我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呵呵呵。只是看你的土球有趣,想买下来罢了。你要是不卖,那就算了。不过待会要是没有料,可不要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方源不再理他,转过头,又专心地摩挲手中的泥球。

    他的动作很缓慢,很细致。常常片刻之后,才有一丝丝一缕缕的干燥泥粉洒落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只沉眠的蛊虫逐步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的老天,真有蛊虫啊!”

    “真开了一只蛊!!”

    “有没有搞错,这样赌石都能行?”

    “这少年运气要爆了,居然真被他硬生生用运气撞出一只蛊来。”

    一时间,蛊师中惊叹声迭传。

    女蛊师下意识地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她成为店员,一路辗转了许多山寨,遇到过形形sèsè的人,许许多多的顾客,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戏剧xìng的一幕。

    “果然真有蛊虫!”贾金生双眼闪过一抹寒光,心中暗恨不已。他心胸狭窄,善嫉好妒。最喜欢干的事,是讨别人便宜。最痛恨讨厌的事,是被人占便宜。

    他开了这家赌石场,在里面布置了严密的眼线。一旦有客人似乎要开出蛊虫,他得到消息就会出现,一般都会强买下来。

    现在方源就在他的赌场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出一头蛊虫。贾金生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开出来的,是一只蟾蛊。

    它浑身黄不拉几,肚皮淡黄,背部褐黄,疙疙瘩瘩,长满了蟾蜍特有的疣粒。乍一眼看上去,有些渗人。

    它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托在掌心中,如同托着两三颗鸡蛋。

    方源在各种惊叹、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面sè平静,小心调动真元,注入到蛤蟆的体内。

    顿时,这只蛤蟆就被他炼化。

    解开化石得到的蛊虫,都是极其衰弱的。不仅全身的力量所剩无几,而且意志也混混沌沌,没有反抗能力,能被蛊师轻松的炼化。

    蟾蛊被方源从沉睡中唤醒,它慢腾腾地睁开双眼,肚皮微微一鼓,轻轻地叫了一声。

    呱。

    这声音虽然轻微虚弱,但是却让在场的其他人的脸sè神情,陡然间变得十分jīng彩。

    一只活蛊和一只死蛊之间的价值差距,是相当巨大的。

    “是活蛊,开出了活蛊了!!”有人揉擦着眼睛,不敢相信。

    “这是癞土蛤蟆啊,该死的,真是癞土蛤蟆啊。”有人认出了蟾蛊的身份,激动地吼叫起来。

    “这少年撞大运了。我怎么就没这运气!”有人叹气,情绪复杂,包含着羡慕嫉妒恨。

    “公子,真是太恭喜你了。这,这,这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珍贵的蛊虫了!”女蛊师激动得有些语文伦次,双眼熠熠生辉。

    “竟然是癞土蛤蟆!这可是稀有的二转蛊虫,足足价值五百块元石啊。该死的,该死的。竟然在我的店铺中,被人开出了这样的蛊虫。我亏大了,亏大了!”贾金生面sè苍白,死死地瞪着蛤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它抢过来。

    但是他知道不能,若真这样做了,那就是自找死路。

    这可不是本家的寨子,而是外地,古月一族的地盘。

    “也许我应该多出几十块元石,兴许就能让他转让给我。不错,他不过只是个学员。我出到一百块元石,不怕他不心动。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做呢?”贾金生胸中充满了懊恼。

    “不,也许这小子并不识货。虽然开出了这只癞土蛤蟆,但我应该能压住价格,收购下来!”贾金生心中浮现出一丝新的希望。

    但是下一刻,这丝希望就被方源的一席话,给无情的击碎了。

    方源淡然凝望着手中托着的癞土蛤蟆,不管旁人如何惊呼艳羡。

    他以一种平静地语气,对贾金生道:“癞土蛤蟆,二转蛊虫,每顿食用一斤黄泥,黄泥越肥沃越佳。它数量稀少,是炼成宝气黄铜蟾的必须主蛊。市价五百块元石。贾金生,你要收购么?”

    “你,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贾金生嘴皮子哆嗦着,被这样一打击,一时间差点说不出话来。

    方源轻笑一声,继续道:“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卖给其他人好了,相信会有人买的。

    “慢着,慢着。我收购的,收购的。只是这价钱能不能便宜点?”贾金生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方源转身就走。

    贾金生连忙追上去:“别!别走啊。我买,我买了!”

    方源并没有计划培养这只癞土蛤蟆。

    它是二转蛊虫,目前方源才只是一转初阶。虽是吃的黄泥,但是青茅山上到处都是青土,弄到食物很是麻烦。

    再者,若是不卖这只蟾蛊,方源就得以一人之力同时喂养三只蛊虫。元石消耗增大不说,他目前手中的元石,也根本就不够喂养。

    所以方源的目标,一直就是出售癞土蛤蟆,得到五百块元石,赚上一笔。

    五百块元石,对于方源这样的一转初阶的蛊师来讲,已经算得上一大笔款子了。

    交易很快就完成,方源当众将癞土蛤蟆转给贾金生,同时收下五个沉甸甸的钱袋。每个钱袋里面都装有整整一百块的元石。

    方源原先财产是九十八块,赌石耗费了六十块,剩下三十八块。这样一来,财产瞬间翻了几番,拥有五百三十八块元石!

    许多蛊师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双眼都红了。

    方源将五个钱袋都揣入怀中,拿起最后一块紫金化石,悠然走出了帐篷。

    “公子,您这块元石不解了吗?”女蛊师连连眨眼,望着方源的背影,大声提醒道。

    方源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赌石场。

    留下一众错愕的蛊师,相视默然。

第四十三节:最后的第六块紫金石

    青铜元海中波涛生灭,cháo起cháo落。

    海面上空,酒虫团成一团,散发出来的酒气如飘渺之白雾。

    一股真元哗的一声,逆冲而上,直入酒雾当中。待落下时,已经少了一半,颜sè更加深邃。从初阶的翠绿,转变成了中阶的苍绿之sè。

    中阶的真元落入元海,却并不和初阶真元相互混杂。仿佛更重一些,沉淀到下面去了。

    元海便形成了上半层是初阶真元水,下半层是中阶真元的格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窍中酒雾缭绕不断。在酒虫的jīng炼之下,渐渐的,初阶真元不断减少,中阶真元逐渐增多。

    可以明显地看到,下半层的中阶真元水位越来越高,上半层的初阶水位,则不断下降,又不断上升。

    方源一边jīng炼真元,一边又在外汲取元石中的天然真元,快速地补充到体内的空窍里。

    最终,空窍中四成半的元海,再次全部jīng炼成中阶真元。

    “多亏了中阶真元,否则在赌石场中,我还无法连续解石五次。”趺坐在宿舍的床榻上,方源缓缓地睁开双眼。

    此时已经深夜。

    他从赌石场出来后,就没有再逛其他的铺子,而是直接回到了学堂。

    虽然是在古月山寨周边,但是作为一转初阶的蛊师,身怀五百三十八块元石,还是太多了。

    这不仅是因为这些元石有些重,携带不方便。还有引人觊觎,会危机生命的另一层意思。

    若是有一转高阶,乃至二转蛊师起了歹心,以方源目前之能,还不能招架。

    “钱财都是身外物,人因财而死,是可悲的。可笑这许多世人都看不破这点。利益之船装了多少人,又沉了多少人。”方源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灰白元石。

    完整的元石,颗颗都有鸭蛋大小。但是他手中这颗,因为被汲取了一半真元,已经整整小了一圈。

    方源一点都不心疼。

    凡事有得必有失。他只是丙等资质,又要用酒虫jīng炼真元,元石的消耗是同龄人的数倍。但也因此,他能克服资质上的不足,若算真正的修行进度,他能名列前三。

    方源将元石重新放入钱袋里,又取出那最后一块紫金化石。

    他一共在赌场购买了六块,当场解开五块,还有一块随身带回了这里。

    他双眼jīng芒一闪,再次催动月光蛊,五指磨搓,进行解石。

    紫金化石在蓝sè的波光中,迅速削减,最终消磨成空,留下的只是床边地上的一小摊的石粉。

    方源并不意外,赌石这事,十赌九输。

    就算是他有五百年的经历,顶多也只能做到十赌八输。剩下的两成赢面中,还分死蛊和活蛊。

    死蛊基本上没有多少价值。活蛊的话,也未必是那种珍稀的蛊虫。若真开出了价值巨大的活蛊,反而会惹来杀身大祸。

    方源现在这种修为,是很低微的,只是蛊师中的最底层。刚刚开出的癞土蛤蟆,若非是在古月山寨周边,他说不定就被那贾金生抢了。

    赌博,从来都不是发家致富的途径,反而为此倾家荡产的居多。这并不是方源的发展路线。

    虽然最后一块紫金化石,没有开出蛊虫。但是方源并不失望,反而看着地上的这摊石粉,渐渐露出了微笑。

    没有错,他进入赌场的最终目的,就在这摊石粉上。

    至于那只癞土蛤蟆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他私下解石,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真实的结果。

    从今以后,他大可以托辞,就说酒虫就是从这紫金化石中唤醒收服的。

    这主意很妙。

    首先,谁也无法确定化石中封印着什么样的蛊虫。谁敢说酒虫不能沉眠在紫金化石当中呢?这完全有可能!

    其次,他有一些目击证人,他开出癞土蛤蟆,势必已经给赌场的蛊师们留下了深刻鲜明的印象。

    第三,就算是有人穷追不放,他也能将这一切都归结在运气上。运气这种东西,是最难理解的。就算是有人怀疑这就是花酒行者的酒虫,但是面对“运气”这个借口也无从下手。

    黑暗的房间中,方源目光幽幽。

    一味的隐瞒,就像是用纸包住火,终有一天是会露馅的。

    要处理掉酒虫这个隐患,就得主动出击。这才是方源的风格。

    况且,他细心思量过,在接下来的修行过程中,他也需要暴露酒虫。

    “酒虫这种一转蛊虫,对于一转蛊师来讲,十分珍贵。但到了二转,就不合用了。因此暴露出去,顶多会引发一些人的重视,无伤大局,并不要紧。它不像chūn秋蝉,若是chūn秋蝉暴露了,我说不定下一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五百年的处世经验,早就让方源对人的心理洞如观火,掌握得了如指掌。

    “花酒行者遗藏,还有癞土蛤蟆,记忆里也就这两样便宜,如今都被我捡了。接下来就只能靠我自身按部就班的修行。”

    方源叹了一口气,舒展身子,就感到一种疲累困乏。

    蛊师的元海修行,并不能取代睡眠。

    方源抽起被褥,躺在了床上,仍旧半睁着双眼。

    虽然床头就藏着那五百多块的元石,床下又储藏了许多坛的青竹酒,但是他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危机感。

    这五百多块元石,已经是一种极限。盛极而衰,方源清楚今后元石的消耗会越来越大。

    而他的收入,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勒索同窗。

    他已经越来越感觉到,周围同窗各自明显的进步。尤其是在最近的几次勒索中,古月漠北、赤城,还有弟弟古月方正这三人,拳脚功夫进步的程度很大。以前只要一两招就能收拾,现在却需要五六招。

    “再抢劫个三四次,他们的拳脚功夫就会被磨练出来。一个个向我挑战,以我现在的体力,还不能承受那样的车轮战。五百多块元石看起来多,但以我每天有四块元石的剧烈消耗,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青茅山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宝藏,倒是附近的白骨山,有一位正道的四转蛊师秘密立下的力量传承。但是要得到这个传承,也很麻烦。其中有重要关卡,需要两人同心协力才能通过。”

    “唉,主要还是花酒行者的遗藏太少了,只得了一个酒虫。嗯……还有那个影壁呢。也许我可以卖给商队中的某个商家……”

    方源思考着,眼皮子越来越沉重,直至沉睡过去。

第四十四节:猴儿酒,酒虫机缘不相让

    第二天中午,趁着吃午饭的功夫,方源又来到了山寨外的商铺区。

    因为白天需要工作的缘故,此时帐篷地摊间的山民,并不太多。

    方源按照记忆,走到昨晚贩卖知心草的地方。却见一辆空空的板车,停在原地。拖着板车的,是一只驼鸡。

    它骄傲地立足原地,体型大如鸵鸟,外形如鸡,但是背部隆起,形成一个弧度。

    一对宽大的翅膀收拢在身侧,七彩的羽毛鲜艳绚烂。

    鸡头高高地昂起,大红的鸡冠如玛瑙王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莹润的光。

    “看来终究是晚了一步,知心草已经被售卖一空了。可惜,若是买上几斤的知心草,能节省不少的元石。”方源脚步顿了一顿,便离开这里,继续朝里面走。

    “来啊,都来品尝一下各个山寨的美酒吧。这里的美酒超过一百种,有上好的灯草酒,有后劲绵绵的九曲酒,清幽淡雅的古龙井,酸甜的花石大曲,入口生津的百泉老窖,酒香浓郁的醉三秋……”在一个蓝sè的圆桶状的帐篷前,伙计在卖力地吆喝着。

    方源目光一闪,立即起了兴趣。方向一转,就进了这家酒铺。

    酒铺里的设施很有特sè。

    在帐篷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柜台。一位蛊师镇守着,他的背后有数十只栲栳大小的水晶瓢虫,攀附在帐篷的布壁上。

    帐篷的地面,并没有铺上地毯,而是直接裸露出山石泥土。在土中生长出一群sè彩绚烂的蘑菇。

    这些蘑菇五颜六sè,圆润润的,有些可爱。有的大如桌面,有的小如矮凳。常常是一个桌面大的蘑菇周围,围绕生长着几只矮凳般的小蘑菇。

    “这是天真蘑菇,被蛊师有意催生出来。具有吸收粉尘浊气,净化空气的作用,是草蛊的一种。”方源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蘑菇的来历。

    他选择一个小蘑菇坐下。蘑菇的表面立即微微凹陷下去,让方源有一种在地球上,坐沙发的错觉。

    “这位公子,这是酒单。您看看需要什么酒?”一位伙计走了过来。

    方源看了一下酒单,发现这里的酒,比青竹酒都还要贵一些。

    “就来一杯猴儿酒。”方源放下酒单道。

    “一杯猴儿酒!”伙计转头,高声叫道。

    柜台处,那位一转的蛊师听见了,便立即弯腰,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竹筒酒杯。

    然后他拿着酒杯,转过身,面对身后的帐篷。帐篷的蓝sè帆布上,有数十只硕大的水晶瓢虫,头朝下,尾朝上,静静地攀附着。就好像是帐篷布壁上的挂饰。

    这些水晶瓢虫也是一种蛊,肚内中空,常常被蛊师用来装载珍贵液水。

    它们通体透明,仿佛是由水晶做的。从外面就可以看到瓢虫圆滚滚的肚子里,装着何种酒液。

    蛊师很快就从中,寻找到装有猴儿酒的那只水晶瓢虫。

    他将竹筒酒杯放在瓢虫的口器之下,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瓢虫的水晶背甲。

    一丝极少量的真元涌入到水晶瓢虫体内,随后,瓢虫就张开口,一股酒水就顺流下来,倒入竹筒酒杯当中。

    酒水哗哗响了一阵,倏地停住。

    蛊师将装满了猴儿酒的竹筒酒杯放在了柜台上,柜台外的伙计早就等候多时,连忙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快走几步,端给了方源。

    方源只轻轻地抿了一口,猴儿酒类属果酒,酒香清醇香甜,入口绵柔。

    他没有再喝,而是心念一动,唤出了酒虫。

    白白胖胖的酒虫,化成一道白光,在空中划出半个弧线,扑通一声,投入到酒杯当中。

    酒水四溅,洒在蘑菇桌面上。

    酒虫则在酒杯中欢快地打滚,猴儿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几个呼吸的功夫,酒杯中就干涸见底,涓滴不剩了。

    “是酒虫!”柜台那边的蛊师惊呼一声,双眼骤亮。他是一转蛊师,资质只有丁等,跟随商队,在这家酒肆中做工。就是想一边游历,一边寻找机缘。

    酒虫能jīng炼真元,提升一个小境界。对一转蛊师来讲,可以说是极其珍贵的蛊虫。这不正是他苦苦寻求的机缘吗?

    “这位公子,不知道您的酒虫能不能割爱?”他激动地走过来,一脸诚恳地问道。

    方源摇摇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随后起身就走。

    他来此处的目的,就是主动暴露酒虫,从没想过要贩卖它。

    “公子,公子,请留步。我是很有诚意的,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谈。”蛊师不舍地跟随方源来到帐篷入口,但是方源没有任何的回应。

    最终他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万分遗憾地看着方源的背影转入拐角,消失在视野当中。

    ……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落下,月牙飞旋而上。

    夜sè中,月光如水洒下,却被无数商铺的彻亮灯火给蒸发出去。

    今天晚上的商铺,人群汹涌生意依旧火爆。方源被人群夹裹着前进,各种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传入他的耳中。

    “商铺一般会开设三天三夜。今夜已经是第二个晚上,到了后天早上,商队就会重新启程了。所以想要买点东西,我们就得赶紧了。”

    “昨天看上了一只金钟蛊,唉,太贵了。和掌柜的砍了半天价格,都没有便宜多少。今晚再去看看。”

    “你们听说了吗,就在昨晚。有一个少年,居然在赌石场开出了一只癞土蛤蟆,足足赚了五百块元石!”

    ……

    方源细心地听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没听到任何关于酒虫的消息。

    “酒虫只是一转蛊虫,对于一转蛊师意义重大,但是对于二转三转的蛊师,就不能jīng炼真元了。因此没有人关注,也属正常情况。不过主动暴露酒虫这事,还不能急于一时,太过做作的话,反而会露馅。”方源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一阵急速涌动。

    紧接着,方源便听见有人高喊:“快来看啊,居然有黑心商铺,向我们族人贩卖假蛊!”

    人群中顿时有人义愤填膺。

    “嗯?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快去看看,是哪家商铺敢蒙骗我们的族人!”

    方源随着人流,也跟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座大红sè的帐篷入口处,里三层,外三层地拥堵着。有的在好奇观望,有的抱臂冷看,但大多数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怒气。

    帐篷的入口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青年二转蛊师,看其装束,很明显就是古月族人。

    另一人还是熟人,正是赌石场的掌柜老板贾金生。

    青年蛊师手中捏着一只黑黝黝的蛊虫,高高地举起,对着周围人们高喊:“族人们,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昨天卖给我一只假蛊。哄骗我说是黒豕蛊,卖了我两百五十块元石。没想到买回去一炼化,结果当晚就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黑豕蛊,明明是最普通的臭屁肥虫!”

    贾金生冷笑连连:“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这蛊是黒豕蛊的?你有什么证据?”

    青年蛊师见贾金生矢口否认,顿时大怒,一手抓住贾金生的胳膊:“你这jiān商,还敢抵赖!居然敢在青茅山上,蒙骗你家古月大爷,是想找死么?!”

    “你放手!”贾金生也是怒了,一甩袖子,将青年蛊师的手挥打出去,“你想要闹事,敲诈钱财,也不分清楚对象。我可不怕你!我哥哥就是贾富,四转蛊师,你能奈我何?”

    “你!”青年蛊师怒目圆瞪,却不敢再动手了。四转蛊师的名头已经吓住了他。

    “啊呸!”贾金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昂起头,望着青年蛊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是你自己想要贪小便宜,你也不动脑筋想想,黒豕蛊能从根本上增加蛊师的力量。是多么珍稀的一转蛊虫,市价比酒虫还要贵,通常都要卖到六百块元石。你以为两百五十块,就能买到黒豕蛊?做梦去吧你!”

    “混蛋……”青年蛊师将一口钢牙咬得嘎吱作响,满脸赤红,浑身被气得颤抖,胸中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之火。

    人群嗡嗡作响,躁动不安,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贾富四转蛊师的名头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镇住了场面。

    “这小子太可恶了,真是个jiān商!”

    “难怪敢在青茅山这样嚣张啊,原来是贾富的弟弟。”

    “听说是同父异母,本身只有一转修为,但是仗着这层关系在商队里作威作福惯了。”

    ……

    “这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是贾富来了!”

    “头领来处理纠纷了,大家让让。”

    议论声顿时一滞,人群连忙分散开来,形成一条狭窄的过道。

    一个身材矮壮,盯着肥肥的大肚子的中年蛊师,顺着过道,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声长袖黄袍,正是这支商队的头领贾富。

    “贾富大人,有礼了。”青年蛊师纵然有满腔的怒火,也不敢发作,硬生生地忍耐住,主动向贾富抱拳行礼。

    贾金生却僵立在原地,他似乎没有料到哥哥的到来,脸sè骤然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这个微小的神情变化,让一直在远处暗暗观察的方源看在眼中,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四十五节:洞心机,已在瓮中不自觉

    “你好,这位年轻的蛊师,有什么问题吗?”贾富走到人群zhōng yāng,和颜悦sè地问道。

    青年蛊师有些受宠若惊,又行了一礼。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族人们,便壮着胆子,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贾富听了,点点头。他又问一旁的贾金生,“弟弟,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贾金生别过头,冷哼一声,不去看他。

    贾富沉吟起来。

    周围人群静悄悄的,不敢打扰他的思考,亦都在翘首以待他的判定。

    这件事情说起来,总体还是贾金生商业诈骗。但是这个青年蛊师也有过失,若不是被贪婪蒙蔽了心智,怎么可能会中招呢?

    贾富若是一心要维护自己的弟弟,凭借他四转的修为,就算是古月族长也拿他没有办法。

    贾富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此事我已明了,这件事完全错在我弟,教这位小哥蒙受了损失,买了假货,实在是对不住了!”说着,就向青年蛊师拱手一礼。

    “贾富大人!”青年蛊师大感意外,连忙谦让道,“您可是四转蛊师,我不过只是个二转。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贾富摆手:“呵呵,这事和蛊师修为没有关系,我向来只对事不对人。错就是错了,我代表商队向小哥你道歉。至于赔偿,这样吧,小哥损失了两百五十块元石,我代表贾家双倍赔偿你。”

    他言出必行,立即身边就有随从,取出了五个钱袋子,当众交到青年蛊师的手中。

    每个钱袋都是饱满鼓囊,各装有一百块元石。

    青年蛊师接过钱袋子,顿时激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小兄弟,老哥我也有一句话要劝你。”贾富又关照道,“黒豕蛊十分珍稀,能从根本上增加蛊师的力量。这种蛊虽然只有一转,但是市面上难以寻找。只要在市场上一出现,往往第一时间就被人收购。价格都在六百块元石左右。想要靠两百多元石买一只黒豕蛊,并不太现实。”

    “晚辈受教了!”青年蛊师心悦诚服地对贾富一躬到底。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

    “贾富大人英明!”

    “了不起,不愧是贾富大人!”

    “身为四转蛊师,却不恃强凌弱,贾富大人真乃是正道的楷模啊。”

    ……

    “哪里,哪里。”贾富笑眯眯地,向四方抱拳,谦和地道,“我们贾家经商,素来以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各位父老乡亲,我这弟弟只是年少无知,喜欢捉弄别人,其实心底还是善良的。希望大家能多多海涵,多多海涵啊。”

    周围欢呼声更加热烈。

    “哼!”贾金生脸sè铁青,恨恨地一跺脚,直接转身进了帐篷。然后穿过帐篷,从帐篷的后帘走了出去。

    方源冷眼旁观,看到这里,心中大定:“看来花酒行者留下的那影壁,可以出手了。”

    花酒行者用留影存声蛊,记录下了古月一族四代族长的丑态。

    他在死之前,心怀不忿,将这留影存声蛊用了,拍在石壁上,就形成了一块影壁。

    影壁上画面不断循环,向世人展现出当时最真实的一幕。

    秉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方源早就想贩卖这块影壁了。他确信青茅山上的另两家:白家寨、熊家寨都会对这影壁很感兴趣。

    但是要让他亲自贩卖这块影壁,很不妥当。他修为还是太弱了,带着影壁到了其他寨子,很有可能就被人灭口。

    就算是交易成功,安然返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泄露到古月一族高层,他最轻也要被逐出家族。

    按照方源的计划,他现在还需要利用古月一族。

    因此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卖给商队中的某个商家。这些商家都是外人,不参与青茅山的势力斗争,是最理想不过的选择。

    再过一rì,这支商队就会启程,离开古月山寨,前往熊家寨,然后便是白家寨。

    卖给他们,方源就能将买卖中的风险将减至最小,是最安全稳妥的方法。

    ……

    “再来一杯酒!”

    “酒,酒呢?”

    “快给我端上来,还怕公子我付不起钱?”

    贾金生大力拍着蘑菇桌面,口中咆哮着。

    “贾公子,您的酒!”伙计连忙将酒端了上来。

    贾金生第一时间抓住竹筒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好酒!”他大笑一声,声音苍凉又嘶哑。

    砰的一声,他将酒杯顿在桌面上,又大吼起来:“再给爷来一杯,不,有多少来多少!”

    酒铺中的伙计自然不敢得罪他,只得照办。

    所幸这酒肆中,已经人满为患。不仅是蘑菇桌凳上围坐了一圈。就连周围的过道,都是人挤人。贾金生发着酒疯,大吼大叫,在这人声鼎沸的帐篷里,也并不是很突出。

    贾金生一杯接着一杯,想要借酒消愁。他背对着众人,谁也没有发现他喝着喝着,就流下了两行清泪。

    谁能知他的苦,谁能知他的愁?

    可怜之处必有可恨之人,反之亦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背后的故事。

    兄弟几个当中,他年龄最小,长得最英俊,和父亲最像,因此受到父亲的宠爱。但是偏偏上天的捉弄,让他只有区区丁等的天赋。

    从小到大,他就活在几位哥哥的压迫挤兑当中。他不甘心,他想要反抗,但是碍于资质,他做不到。

    父亲感到大限将至,想要分割家产。让一干兄弟,每两人领一只商队。许诺依照各自的成绩,分割家产。

    贾金生想要依靠自己的方式,来获取家产,以及家族的承认。但是没有想到,他再一次成了哥哥贾富的踏脚石。

    在贾富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这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个yīn谋。但是他又能怎样?自从进入这商队,他就一直被贾富牢牢地压在底下。四转和一转的巨大差距,更让他无力斗争。

    “贾富!”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真是不甘心啊!

    “想要对付你的哥哥吗?我可以帮你。”一个声音恰在这时,传入他的耳中。

    贾金生楞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身边坐着一个人。

    他摇晃了几下脑袋,眨眨眼睛,终于看清此人。

    不是方源,又是何人?

    “是你!”他瞪向方源,有些恼怒,“我记得你!好运的小子,居然从给我的赌场里开出了一只癞土蛤蟆!你是想来戏耍我吗?”

    方源看着贾富,目光冷冽如水:“我有一笔大生意。你若想取得更好的成绩,分到更多的家产,不妨听听看。”

    贾金生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惊疑之sè,他背部一挺,坐直了:“你怎么知道家产的事情?”

    这事情秘而不宣,外人不可能得知。偏偏方源却一语道破。

    “贾家寨的这些破事,又不是什么机密,怎么瞒不住这世上的有心人?”方源冷笑一声,不禁想起记忆中的前世之事。

    贾家家主是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以商队发迹,振兴了贾家寨。他垂垂老朽,感到大限将至,就让几个儿女每两人领一只商队,依照他们的成绩,来分割庞大的家产。成绩越好,自然分到的家产就越多。

    但他的大儿子贾富,二儿子贾贵,都极为优秀。一直比拼六七年,不分上下,直到贾家家主老死,都没有分出胜负。

    贾家家主死后,留下一笔极为庞大的家产。贾富和贾贵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内斗升级,引进外援。激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斗蛊大会,最终双双同归于尽。贾家寨强盛一时,很快又败落下去,让世人唏嘘不已。

    贾金生眯起双眼,对方源的解释不置可否。他暗暗寻思:去年父亲宣布了分割家产的规矩,现在已经是第二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泄露出去,也不奇怪。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是否会是贾富的又一个陷阱呢?但不管如何,先听听看也无妨。

    方源却没有立即开口,他环顾周围,这酒铺正是他中午时分进来的那个。酒铺的掌柜经营独到,晚上的生意几乎爆棚,帐篷中声音嘈杂,人满为患。

    在这里谈话,反而比僻静的地方更安全,能避免一些蛊虫的窃听。

    他向贾金生勾勾手指:“你且附耳过来。”

    贾金生不悦地冷哼一声,但是上身还是倾斜过来。

    他听了方源的叙述之后,眉头顿时皱紧,看向方源的目光中闪着寒芒:“这生意牵涉到青茅山的三大山寨,我们做商人最忌讳掺和到地方势力的内斗里去。哼,你是贾富派来陷害我的吧?”

    方源早料到他有此怀疑,他丝毫不做解释,起身就走:“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你哥谈好了。”

    贾金生眯着双眼,一直盯着方源。直到方源快要走出酒铺时,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追出,到了帐篷外面赶上方源:“别走啊,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方源把双手放在背后,斜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怀疑,但是现在的你被你哥压得死死的,已经快输的一干二净了。你若相信我还有一丝希望,若不信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就看你敢不敢赌这一把。”

    贾金生面sè一变,纠正道:“贾富不过是年龄大点,我从来未承诺过他是我哥!不过你说的不错,这把我赌了。”

    方源肃容道:“两千块元石,不二价。”

    贾金生苦笑起来:“这价格太高了,这买卖可是冒风险的。”

    “风险越高,收益越高。”方源摇摇头,态度坚决,“你若贩到那两家山寨,保管赚得更多。”

    贾金生点点头,脸sè浮现出一丝认真之sè:“这点我倒是相信。这些年白家寨实力膨胀的很快,又出了一个甲等天才,叫做白凝冰,大有前景。青茅山的势力格局,已经在逐渐的改变了。你们古月山寨的霸主地位已经动摇。我若卖给白家,相信至少能赚一倍!”

    听到贾金生对青茅山的局势掌握得如此透彻,方源不禁重新打量了一下他,心道:“这个贾金生,到底是有出生背景,受到家庭熏陶,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

    贾金生叹了一口气:“不管这次是不是一个坑,我都跳了。我答应你,两千块元石成交!不过,我先要看看货。”

    “应该的,跟我来吧。”方源笑了一声,当即转身带路。贾金生已入瓮中,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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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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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真人介绍:
人是万物之灵,蛊是天地真精。 三观不正,魔头重生。 昔日旧梦,同名新作。 一个穿越者不断重生的故事。 一个养蛊、炼蛊、用蛊的奇特世界。 春秋蝉、月光蛊、酒虫、一气金光虫、青丝蛊、希望蛊…… 还有一个纵情纵横的绝世大魔头!蛊真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蛊真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蛊真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