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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的抗战全文阅读

作者:落魄三哥     表少爷的抗战txt下载     表少爷的抗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好的归宿

    “三姐,找我有事?”五月红没jīng打采地走进财务处,一脸闷闷不乐,

    李香梅合上账本,顺手把算盘放到一边,“没什么,就是一个人闷得慌,想找个人说会话。”

    “别装了!”

    五月红轻叹了一口气,指着团部方向黯然地说:“你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边都谈婚论嫁了,我就不信你一点不知道。”

    “不知道怎样,知道又能怎样?”

    “祖儿也真是的,见风就是雨,这么大事也不提前商量商量,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提前说一声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还能不同意?三姐,你千万别不当回事,这还没进门咱就得靠边站,真要是进了门,指不定被挤兑成啥样呢。”

    之所以让你靠边站,还不是因为你那张藏不住事的破嘴?李香梅暗笑了一句,脸上是恬淡的笑容。

    “你还笑得出来。”

    “你自己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祖儿订婚是好事啊,为什么笑不出来?”

    李香梅从书桌里取出一张全家福,不无感慨地接着说:“丁小姐是子琪和子菁的同学,人长得漂亮,家世又好,记得她第一次来咱家玩的时候,老爷就对她赞不绝口。更何况继祖早就这个心思,而且还追过一段时间,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又门当户对,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我可高兴不起来,”五月红嘀咕道:“左一个谢处长,右一个丁小姐,真要是像他爹一样再来个三妻四妾,到时候你我的rì子怎么过啊?”

    “十年媳妇熬成婆,你倒好,竟然怕当婆婆。”

    “我是怕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小祖宗是真变了,自老爷死后再也没跟眼前这位眉来眼去,现在更是恳求自己利用丁小姐送上门的机会,把五月红的事彻底解决了。他的主意很荒唐,但想来想去却是眼前唯一的办法,李香梅装出副为之所动的样子,顺着她的话茬说:“想想也是啊,你我无儿无女的,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姨娘,是得趁早为自己打算打算。”

    “人死不能复生,你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打算?”

    五月红沮丧到极点,声音平淡而空洞,眼睛里的泪水潸潸而流。李香梅掏出手绢,一边帮她擦拭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这一说倒让我想起老夫子走前的那番话,四妹,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俩将来说不准还真能过上几天好rì子。”

    “老夫子说过什么话?”

    李香梅起身关门,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凑到她耳边,“四妹,你感觉张参谋那个人怎么样?”

    五月红被搞糊涂了,但还是下意识地说:“挺有本事的,做事也很卖力,还行吧。”

    “可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祖儿却不敢重用。如果是自己人的话,早就让他干参谋长了。”

    “那怎么才能让他变成自己人?”

    李香梅把她搂到怀里,意味深长地说:“四妹,我和二姐这辈子算完了,但你还年轻,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张参谋这个人不错,而且我打听过了,他至今尚未成家,如果你们俩能走到一块,那他不就成自己人了?”

    “开什么玩笑!”

    五月红恍然大悟,猛地推开她胳膊,连连摇头道:“三姐,别说人家看不上我,就算有那个意思我也不能同意。你想想,大家都在一个军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知根知底,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

    “这都什么时代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香梅把她拉坐下来,循循善诱地说:“十里洋场离婚结婚、再离婚再结婚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认识的不说,就总跟你打牌的那个佘爱珍,跟76号吴大队长还不是二婚,也没见谁笑话她呀。况且你又不是离婚,而是守寡,依我看走到哪儿都不丢人。”

    两个多月了,陈大少爷总是跟她保持距离,更何况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就算不保持距离,她也别指望能跟陈大少爷修成正果。对于李香梅这个提议,五月红不动心是假的,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苦笑道:“三姐,我跟佘爱珍不一样,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省得别人听见笑话。”

    “有什么不一样?”

    李香梅哪能不明白她的顾虑,抚摸着她的胳膊,低声地说道:“祖儿那边无须担心,你能有个好归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反对?至于以后的关系嘛……各交各的,你还是他的姨娘,张参谋还是他的部下,都是穿军装的人,怎会计较那些小节。”

    五月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问道:“三姐,你跟我说实话,这是不是祖儿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有个好归宿。”

    见她有些伤感,李香梅连忙劝慰道:“四妹,你千万别多想,祖儿更不是那种绝情的人,要不也不会把沈淑贞母女想方设法送往美国。再跟你说句贴心话,这是没碰到合适的,如果碰到了三姐也会走这一步。毕竟大家都是个女人,谁不想有个像样的家,不想像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

    “真的?”五月红将信将疑。

    “骗你干什么,”李香梅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地说:“况且这么做也都是为了祖儿,就算百年之后真能见着茗轩,那我们也问心无愧。”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五月红居然冷不丁爆出句,“三姐,我看邱营长人不错,别看他冷冰冰的,但心好着呢,而且对你好像有意思,要不我给你俩也撮合撮合。”

    李香梅被搞得啼笑皆非,愣了好一会才面红耳赤地说:“一码归一码,现在先说你的事。”

    “不行,要说一起说,要嫁一起嫁,别把我当傻瓜,在前头给你顶雷。”

    李香梅的未来,陈大少爷也跟她推心置腹的谈过。一是不好意思,二来短时间内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尽可能回避这个问题。没曾想替他劝五月红,劝来劝去竟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李香梅赫然发现自己也被算计了,而这一切也都是陈大少爷的阳谋。

    “四……四……四妹,我对他不了解,来rì方长嘛,这事还是以后再说。”

    五月红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居然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似笑非笑地说:“三姐,十里洋场离婚结婚、再离婚再结婚的女人多了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相信我,邱成松真对你有意思。”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

    “说来真巧,前天晚上吃饭时他向阿珠打听你的情况,恰好被过我给听见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松、鹤、延、年’四兄弟里就邱成松孤身一人,他老婆难产死的,以后一直未娶,这样的男人靠得住,而且还知道疼人。”

    李香梅沉思了片刻,狐疑的问:“四妹,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我可不像你,净在背后搞小动作,”五月红撇了撇嘴,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事还真有人跟我开过玩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说。”

    “谁?”

    “长福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怀疑得到了验证,李香梅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禁不住摇头苦笑道:“四妹,我俩都被人给算计了。”

    五月红思忖了片刻,突然笑道:“三姐,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祖儿,都得作出个抉择。”

    “你同意了?”

    五月红诡秘一笑道:“事关姑nǎinǎi的下半辈子,不好好考验下那个姓张的,姑nǎinǎi可不会轻易同意。还有那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小祖宗,也不能便宜了他,不给个十几二十万的嫁妆休想赶姑nǎinǎi走。”

    想开了,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李香梅举起账本,格格笑道:“对,绝不能便宜他。”

第二十章 顺水推舟

    事急从权,陈大少爷可不会给李香梅、五月红和张效国、邱成松先谈恋爱后结婚的时间,拉着陈尚文、陈尚武和邱营的小辈们一番串咄,见四人也没什么意见,就一锤定音地决定三天后给他们完婚。

    送货上门的丁大小姐,同样无法幸免。

    不管谁在背后指使,不管她施美人计究竟有何用意,陈大少爷是以不变应万变,就当什么都没察觉出来似的照单全收,决定订婚仪式同两对“新人”的婚礼同时进行。先把名分定下来,然后再找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好让她和指使她来的人尝尝赔了美人又折兵的滋味儿。

    三喜临门,准备时间却很短,江湾军营里顿时忙成一团。

    但正事还是要办的,为了博取丁美人的芳心,也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陈大少爷下定决心要把“王佳芝”从“易先生”手里救出来。于是带着他的准未婚妻,夹着一大包红彤彤的请柬,在谢秀兰和陈长寿保护下得意洋洋地来到愚园路一一三六弄。

    “乱点鸳鸯谱!”

    李香梅和五月红的那两封请柬把陈璧君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表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松、鹤、延、年四兄弟和福、禄、寿、喜、财一样整整比你小一辈,这个婚一结,他们岂不成你我的长辈了?不行不行,这也太荒唐了,传出去会成为笑柄的。”

    陈大少爷早有准备,一边示意丁书萍不要紧张,一边呵呵笑道:“表姐,您可是主张婚姻自主的人,怎么也这么封建啊?再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与其顾忌那些繁文缛节让弟兄们寒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chéng rén之美,说不准将来也成为您和表姐夫这样的千古美谈呢。”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

    陈璧君把请柬往茶几上一扔,没好气地说:“这是你的家事,连你自己都不在乎,我用得着cāo那份闲心吗?不过话说在前面,咱各交各的,我和你表姐夫可不会认这两门亲戚。”

    陈大少爷脸sè一正,煞有介事地说:“那是!出了陈家门,就不是陈家人,别说表姐您不会认,连我自己都不会认。”

    “这还差不多。”陈璧君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把丁书萍拉到身边,和声细语地说:“丁小姐,千万别误会,你们的婚事我是支持的,长得真标致,还是咱表弟有眼光。”

    “汪夫人好,我……我……”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跟继祖一样叫表姐。”

    郑萍如是死是活就在眼前这位的一念之间,丁书萍不敢怠慢,连忙“夫唱妇随”的叫了一声表姐。陈大少爷可不敢让她说太多,立马转入正题,“表姐,办完喜事我就要率部去武进,走之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不好讲的?”

    “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别婆婆妈妈的。”

    陈大少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往她手里一塞,“听说照片上的女人企图刺杀丁主任被抓,而您和周夫人、丁夫人、李夫人也都认为应从严处置。”

    “有这么回事,”陈璧君放下照片,异常严肃地问:“表弟,是不是有人走了你的门路,想请你来为她求情?”

    “是的,而且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见过没心没肺的,却从未见过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的,丁书萍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陈璧君则被气得咬牙切齿。

    陈大少爷可不会给母老虎发飙的机会,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表姐,尽管书萍家跟郑家是世交,书萍也苦苦哀求,但继祖却从未打算为那个女人求情。之所以跟您说这些,而是想要这个女人,希望您能高抬贵手,让李主任把人交给我。”

    不为那个狐狸jīng求情,还要把人交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陈璧君被搞糊涂了,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了‘和运’,为了建军!”

    陈大少爷又掏出份文件,一脸诚恳地解释道:“表姐,既然表姐夫让我给昌祖哥打下手,那组建新zhèng fǔ空军的事我就不能不过问。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昌祖哥四处奔波却毫无进展,所以我们绝不能把人再往外推了。”

    陈璧君放下文件,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指她的哥哥和她的未婚夫?”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如她的哥哥和未婚夫能弃暗投明,那必能带动一批战友和同学。当然,我也知道这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但事在人为,如果连试都不试,那就真一点希望都没了。”

    看着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大少爷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而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也有着不同看法。您想想,连企图暗杀表姐夫的王天木都能对他网开一面,却非要将一个女人置于死地,将来传出去那让别人怎么看表姐夫,怎么看表姐您,怎么看‘和运’?毕竟您和表姐夫跟她们不一样,应以收拾人心为第一要务,凡事都得高瞻远瞩,绝不能像丁夫人和李夫人那样感情用事。”

    陈大少爷的言外之意很清楚,丁默村的老婆赵慧敏要杀郑萍如那是争风吃醋,李士群的老婆叶吉卿要杀郑萍如那是权力斗争,而你陈璧君作为“第一夫人”就应该有“第一夫人”的气度,绝不能因此而被人小瞧了。

    陈璧君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禁不住感叹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所以我才斗胆问您要人。”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冥顽不灵就让她老老实实呆在机场,直到迷途知返为止。”

    把人交给陈大少爷,未尝不是一个解决眼前纷争的办法,但人在李士群手里,不是她说放就能放的,想到这些,陈璧君接着问道:“那你怎么给丁主任和李主任一个交代?”

    “确切地说,应该是怎么给李主任和李夫人一个交代,”陈大少爷回头看了丁书萍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丁郑两家是世交,我想岳父大人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能表示出足够的诚意,那李主任和李夫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丁家是开银行的,有得是钱,而李士群和叶吉卿又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陈璧君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表弟,既然你是为了建军,那表姐就应该支持你。但话必须说前面,如果人在你那里出了事,那连你表姐夫都救不了你。”

    “表姐尽管放心,邱、谢、杨、林、陈五营近两千号兄弟,一个女人还能看不住?至于书萍……您也无需担心,订婚后就是一家人,她还能胳膊肘往外拽?更何况能留姓郑的女人一条命已仁至义尽,还冥顽不灵那是她咎由自取,不管我陈家还是她丁家都无需像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丁书萍不是傻子,连忙保证道:“表姐,您放心,我不会让继祖难做的,更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再给您添麻烦。”

    陈大少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面子不能不给,陈璧君权衡了一番后,终于答应道:“好吧,只要你们能做通李主任和李夫人的工作,那我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周夫人那边呢?表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给她打声招呼,让她别再煽风点火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到最后伤得还是咱自己的元气。”

    “知道了,”陈璧君有些不耐烦,“不说这些煞风景的破事了,还是说说你俩的婚事。”

    丁书萍可不想假戏真做,立马提醒道:“是订婚。”

    “订什么订?继祖也老大不小了,干脆结婚算了,我和你表姐夫证婚,请周先生和梅先生主婚,赶在六中全会前把事办了,省得我们以后没时间。”

    “可是……可是……可是我还在上学。”

    陈大少爷笑而不语,陈璧君更来劲儿了,顿时脸sè一正,“结婚是结婚,上学是上学,完全是两码事嘛,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其它想法?”

    丁书萍头都大了,但想到上峰交待的任务,不得不辩解道:“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把生米煮成熟饭可是陈大少爷的夙愿,见她被母老虎逼得退无可退,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表姐夫rì理万机,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为我们证婚那是天大的面子。书萍,别不好意思了,听表姐的,订婚结婚一起办,就当为六中全会献礼。”

    陈璧君乐了,像男人一般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为六中全会献礼,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和你表姐夫一定到。”

    献礼,我让婚礼变成你们的葬礼!丁书萍咬了咬牙,装着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来,绞尽脑汁地想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

    PS:前两天有事,更新不足,今天补上,聊表歉意。

第二十一章 大手笔

    一个多月没来,李士群的老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曹家渡的新康里起,沿极司菲尔路到东面的秋园附近,突然冒出许多各式各样的零星摊贩,显然是作为外围岗哨以弥补jǐng戒不足之用。76号这栋前山东省zhèng fǔ主席陈雪暄的别墅,里里外外也被打扮一新。

    原来的那座洋式二门,改为朱柱飞檐的牌楼,并且在上面的横额镌上“天下为公”四个蓝底白sè的大字。牌楼下面的两侧,竟然砌了两个机枪眼,两挺机枪直向大门,算是李士群的第二条防线。

    高洋房西首那栋三开间两进的石库门楼房,还在热火朝天的施工。

    见前来送请柬的陈大少爷放缓脚步,注意力似乎都被那边吸引过去了,亲自相迎的李士群不无得意地介绍道:“六中全会就剩十来天了,时间太急,只能把前后走马楼中间的天井利用起来,在上面架个一个玻璃棚,再把下面的前后客堂与厢房打通,改成一个大厅,再搭上了一个讲台,应该能容纳得下两三百人。”

    中国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这可是汪jīng卫为新zhèng fǔ制造法律根据的大事。这几天来,连陈大少爷这个团员都不是的“mín zhǔ人士”,都陆续收到周佛海和丁默村先后派人送去的两份参会通函,以至于陈大少爷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过几天是应该以上海代表,还是以中国国民党槟榔屿支部代表的身份出席。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陈大少爷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李主任,作为六中全会的主要发起人,您可是为和运立下了首功啊!”

    “哪里哪里,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谦虚!”陈大少爷回过头来,煞有介事地说:“会议能否顺利召开,直接关系到新zhèng fǔ能否顺利成立。从这个角度上看,您的汗马功劳是谁也不能否认,谁也不能抹杀的。”

    想到丁默村仗着同为CC系的周佛海撑腰,处处压自己一头,不仅被提名为zhōng yāng常委兼社会部部长,前段时间还和王天木一道被任命为“和平救**”正副司令,李士群就很不是滋味,禁不住摇头苦笑道:“干得不如看的,有再大的功劳又有什么用?”

    “李主任何出此言?”

    “表少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陈大少爷假作沉思了片刻,突然抬手指了指丁默村的办公室,似笑非笑地问:“你是说隔壁的那位?”

    “我什么都没说。”

    尽管嘴里这么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陈大少爷乐了,装出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李主任,相比之下你可比我强多了,头上就骑着一个屁大的本事没有,还总喜欢指手画脚的老混蛋。我那可是一大帮子,不管姓叶的,还是姓杨的,甚至连那个姓鲍的,通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信不信,我迟早得给他们点颜sè瞧瞧。”

    “都内定为军事委员会委员兼航空署副署长了,表少爷,你就别在我这个小小的jǐng政部次长面前喊冤叫屈了。”

    “什么航空署副署长?飞机没一架,飞行员没一个,我那是有名无实。”

    “可你有兵啊!”

    李士群轻叹了一口气,酸溜溜地说:“挂在空军名下,有汪夫人和陈署长给你撑腰,那帮老混蛋还能管得着你?表少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一个团,过不了几天就是一个旅,到还都之rì恐怕就一个师了。”

    到底是特务头子,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陈大少爷灵机一动,突然笑道:“李主任,上面的事咱兄弟帮不上忙,但下面的事还是可以合作的。比如特工总部迟早要走出上海,像军统和中统一样在各地设置办事机构,如果李主任看得起小弟,那我们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合作合作。”

    李士群可不认为陈大少爷真会对特务工作感兴趣,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表少爷,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李主任,恕我直言,不管您的jǐng卫大队还是行动大队,其规模、装备和军事素质,都很难适应还都之后的新形势,想让特工总部发挥出军统和中统那样的作用,就必须未雨绸缪的建立一支像‘忠义救**’那样的准军事力量。”

    说完之后,陈大少爷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而我……就可以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在这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谁不希望自己拥有一支军事力量?事实上李士群早就想组建一支像样的部队,然而,一直以来都被rì本人盯得死死的,同时经费也无处着落,所以只好作罢。

    没曾想陈大少爷居然提了出来,李士群哪能错过这个机会,再想到陈大少爷前不久刚跟吴四宝做的那桩生意,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表少爷,你开价吧,只要我李士群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我要一个人,希望你能尽快把她交给我。”

    “谁?”

    “让丁主任神魂颠倒,差点连命都丢了的那个女人。”

    “你要她干什么?”

    “她对你没用,但对正组建中的新zhèng fǔ空军有用。至于我表姐和表姐夫那边你无需担心,甚至连周先生和周夫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飞行员!原来是在打郑萍如的哥哥和未婚夫的主意,李士群恍然大悟,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说道:“宪兵队盯得很紧,这件事很麻烦,表少爷,你还是换个其他条件吧。”

    陈大少爷可不认为他真做不了主,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在讨价还价,干脆亮出底牌,“一个满编营,各级军官由你任命,粮饷、被服和武器装备则全部由我来负责。至于士兵嘛……你招募最好,怕引人耳目也可由我代劳。总之,就挂我一块牌子,想什么时候拉走就什么时候拉走。”

    真是大手笔啊!李士群大吃一惊,又问道:“在江湾还是在武进?”

    “武进,”陈大少爷顿了顿,继续说道:“鉴于陈渡桥机场距上海太远,李主任可以考虑在武进设立一个特工站,dú lì混成第11旅团那边由我来交涉,这么一来不仅可以公开活动,你那个营也能同时兼顾到。”

    军队不是偷鸡摸狗的特务,不但需要步枪、机枪和迫击炮等装备,还需要进行正规训练。陈大少爷开出的这些条件实在令人无法拒绝,李士群再次权衡了一番,毅然答应道:“既然表少爷看得起李某,那李某就却之不恭了。宪兵队那边我来想办法,人你随时可以提走。”

    “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就麻烦李主任给林大队长打个招呼,我现在就去提人,军官和士兵你也抓点紧,尤其军官,最好能在六中全会前敲定下来,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李士群比他还要急,脱口而出道:“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开拔的。同时也希望表少爷能一视同仁,不要厚此薄彼,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和运’。”

    在本少爷的地盘上,吃本少爷的饭,拿本少爷的饷,穿本少爷的军服,打本少爷的旗号……真以为军官是你的人,那部队就听你的了?

    陈大少爷暗骂了一句,哈哈大笑道:“李主任,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弟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言必行、行必果,绝不会干那种出尔反尔的事。如真不放心,完全可以常去看看。”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主儿。

    李士群紧握着他的手,呵呵笑道:“表少爷说哪儿去了,咱们一见如故,我还能信不过你?”

    赶到第一行动大队已是黄昏,大小特务们正在院子里吃饭。大队长林之江早守候在门口,陈大少爷和丁书萍一下车,林之江便急切地问道:“表少爷,您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女人。”

    “表少爷,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恕之江直言,如果您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还是别带她走。”

    陈大少爷紧盯着他的双眼,冷冷地说:“林大队长,我想李主任在电话里应该说得很清楚。至于她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完全无需你替我担心。如果哪位夫人因此而怪罪你,那就让她们去江湾军营找我,或直接给我打电话。”

    林之江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位,连连摇头苦笑道:“夫人们那边倒好说,关键是丁主任。表少爷,要不您亲自给他打个电话,省得让我们这些做事的人为难。”

    真是个谁都不想得罪的大滑头,陈大少爷暗骂了一句,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林大队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听本少爷一句劝,千万别跟了错人,走错了路,否则追悔莫及啊。”

    随着六中全会越来越近,76号内部的权力斗争也愈演愈烈,正是泾渭分明、跟人站队的关键时刻,丁默村虽然因郑萍如事件颜面扫地,但他却深得周佛海等CC系高官的信任。尽管李士群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但由于资历不足、影响力不够,前途却显得有些黯淡。

    汪公馆的表少爷说出这样的话,无疑代表着汪jīng卫和陈璧君的态度。林之江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喝道:“开门,放人!”

    “是!”

    “表姐!”

    两个身着黑大褂的彪形大汉刚拉开铁门,丁书萍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进去,这让正在发呆的郑萍如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问道:“书萍,你怎么来了?也是被他们给……”

    林之江跟陈大少爷对视一眼,随即敲了敲房门,似笑非笑地说:“郑小姐,收拾收拾衣服,你可以走了。”

    “放我走?”郑萍如不敢相信,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终于看见真佛了,陈大少爷有些激动,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笑道:“确切地说是给你换个地方,书萍,帮你表姐收拾收拾,我在车上等你。”

第二十二章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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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团座、邱营长和张参谋同时结婚,江湾军营迎来“三喜临门”的好rì子。

    为营造喜庆气氛,从大营门一直到团部到处张灯结彩。全团官兵放假半天,帮后勤处收拾那好不容易才采购到的二十几头肥猪,近百筐活鸡、活鸭和活鱼。值得一提的是,所有花费全由三位新郎出,官兵们吃好喝好就行,无需像其他部队一样给长官送贺礼。

    与另外两位新娘不同,丁书萍没一丝婚前的喜悦、兴奋和激动,在房间里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恨不得时间立刻停滞,永远不用换上凤冠霞帔,不用去大食堂拜天地。同时忧心忡忡,生怕外面行动失败,伏击不成反而暴露。真要是发生那种情况,非但救不了郑萍如,连自己都会身陷囹圄。

    也许他会放我一条生路!

    这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闪现在脑海里,丁书萍不禁朝会议室方向看了一眼,想知道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陈大少爷在干什么。

    郑萍如同样忐忑不安,虽然这里相对zì yóu些,甚至能跟小表妹同处一室,但陈大少爷不审、不问、不杀、不放的四不政策,让她感觉是那么地诡异。尤其丁书萍坦诚相告其身入虎穴的真正目的后,更是胆战心惊。

    见守卫离得很远,她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书萍,你这是在玩火。”

    丁书萍紧抓着她的双手,用略带颤抖地声音说:“姐,你不是跟我说过为了国家,什么都可以牺牲吗?”

    郑萍如的确跟她说过这话,甚至还说过只有不怕牺牲才能更好地抗rì,更好地报效国家,连丁书萍加入中统都是她介绍的。但她还小,还不谙世事,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郑萍如怎么也不敢相信陈宝骅居然会派她来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汪jīng卫岂是那么容易刺杀的,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个圈套,禁不住问道:“你确定接头时没被跟踪?”

    “应该没有,他很相信我,回来时自始至终都没下过车。”

    “那店外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丁书萍想了想,摇头说:“也没有,跟平时一样没几个人,真要是有危险,王老板肯定会发信号。”

    以前一直横眉冷对,现在却主动送上门,虽说有营救自己这个借口,但一口答应他结婚也太鲁莽了,哪怕是假结婚。

    吃一堑长一智,疑点那么多,郑萍如可不认为陈大少爷真那么相信她,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管陈大少爷信不信,不管伏击能否成功,她们二人都别想逃脱升天。毕竟汪jīng卫的行踪那么保密,要说没内线通风报信那才见鬼呢。

    横竖是个死,郑萍如干脆不去想它,更不想给丁书萍增加心理负担,顺手拿起梳子,若无其事地笑道:“来,姐给你梳头,不管是真是假,结婚总归是件喜事,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你还有心情笑。”

    “难不成让我哭啊?”

    郑萍如把她拉坐下来,看着镜子里那张秀丽的脸庞,强作欢笑地调侃道:“那个陈继祖如果不当汉jiān,也不像他爹一样招花惹草,还算得上一个如意郎君,至少长得一表人才。”

    丁书萍做了个鬼脸,“什么一表人才,鬼才愿意嫁给他呢!”

    与此同时,陈大少爷正在会议室听军法队长陈长福和交际处长谢秀兰的汇报。

    气氛很压抑,也很紧张,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会议室。连准新郎邱成松和张效国都被陈长寿、陈长喜和梁卫华拒之门外,这让二人忐忑不安,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监视了三个半小时后,果然有人来接头,鉴于路上有印捕巡逻,我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兵分两路,留下几兄弟继续监视,我、谢处长和其他兄弟跟那个接头的人,最终在麦高包禄路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考虑到时间紧急,当即收网,共抓获五人,缴获冲锋枪三杆、手枪六把、手榴弹十八枚和电台一部。”

    陈长福指了指桌上的密码本,继续说道:“可能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去租界抓人,所以十分松懈,抓捕过程未放一枪,未伤一人,直到显贵兄弟接应时,才把他们打晕塞进棺材。”

    还是太嫩了!

    想到丁美人把手伸到包里,用口红偷偷摸摸写些什么,然后要求去化妆品店,还不让自己跟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如果真是训练有素的间谍,肯定会去更多的地方,让你疲于奔命,无暇相顾。

    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问:“审出什么没有?”

    “都交待了。”

    谢秀兰掏出一叠审讯记录,似笑非笑地说:“第一目标汪jīng卫,第二目标周佛海,时机就是你的婚礼,由于我们行动及时,伏击地点他们还没最终确定。不过他们也承认,从未预料到你会和丁小姐会结婚,而且这么快,之所以派丁小姐接近你,完全是想利用你来打探汪jīng卫的行踪。”

    意料之中的事,陈大少爷微微点了下头,“这么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救郑萍如?”

    “是的,请你捞人只是个借口,不然丁小姐怎么才能靠近你。”

    谢秀兰翻开审讯记录,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这位王掌柜真名陈宝骅,来头很大,是中统在上海的最高领导,并不是我们之前所认为的联络员。在您‘夫人’挑选化妆品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敲定了整个行动计划。”

    “他们对这次行动很重视,”陈长福补充道:“丁小姐一进军营,他就化名王诚浦坐镇联络点,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而且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全是刚从chóng qìng调来的,跟暗杀丁默村的那一拨没任何联系。”

    整个行动小组一网成擒,这就意味着除非chóng qìng出内鬼,否则76号短时间内不可能知道,陈大少爷这才松下口气,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说:“来了都是客,既然都招了,那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但也不能放他们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关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把他们转移到武进去。”

    “丁小姐呢?”

    “结婚啊,一切照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能吗?”谢秀兰冷哼了一声,不无嘲讽地说:“团座,您‘夫人’又不是傻子,只要看见主婚人和证婚人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婚礼上,那就应该明白行动失败了。想一切照旧,做梦!别到时候破罐子破摔,给你来个谋杀亲夫。”

    面对着谢秀兰的冷嘲热讽,陈大少爷并没有生气,而是朝门边的梁卫华看了一眼,“我本将心邀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啊!现在放她走反而害了她,我们也无法自圆其说,等婚礼完了让她陪郑萍如叙叙姐妹情吧。总之,只要她不挑破,那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长福点了点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抓了一帮差点把他陷入万劫不复的中统特务,不但没把他们交出去,反而还把他们给保护了起来,梁卫华百思不得其解。

    再想到刚才跟他对视的那道眼神似乎是在暗示什么,梁卫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因为他的‘破格晋升’,以及陈长寿和陈长喜对他有意无意的提防,无疑表示他的伪装已被看穿了。

    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决断之时,陈大少爷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肩膀,像是告诫他们三人似的说:“大个、长寿还有长喜,你们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很多事心照不宣就行了,还是那句话,一切照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语双关啊!

    梁卫华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连忙立正敬礼道:“是,团座。”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居然呵呵笑道:“反应这么快,我就知道你有前途。大个儿,继续当侍卫委屈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尉参谋。”

    “团座,这……这……这合适吗?”

    还没等他说完,陈长福便接过话茬,一语双关地笑道:“短短半个月里就连升两级,果然有前途!团座,本团就两个参谋,是不是给张参谋和魏参谋配两个jǐng卫员?省得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营长、连长把参谋不当干部。”

    陈大少爷流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同意道:“的确有这个必要,人从你们军法队挑,一定要jīng干,别找些歪瓜裂枣来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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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终成眷属”

    PS:推荐、收藏,尤其是收藏,有多少来多少,表少爷经得住O(∩_∩)O~~

    ……………………………(以下正文)…………………………

    婚礼如期举行,主婚人和证婚人如约而至。

    除丁默村和远在广东“公干”的陈耀祖外,“和平运动”的党政军大佬几乎都来了,老鬼子原田和小鬼子石川以同学的身份出席,连梅机关的影佐祯昭、犬养健、清水董三、须贺彦次郎和西义显都相继派人送来贺礼。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在周佛海抑扬顿挫地呼喊声中,大食堂里的气氛达到高cháo。头戴礼帽,身穿绸褂,胸前扎着大红花的三位新郎,牵着各自的新娘开始鞠躬。

    三对新人的高堂要么不在身边,要么不在人世,事实上就算都在也没法拜。毕竟新郎和新娘的身份、辈分,以及跟汪jīng卫和陈璧君“理论上”的亲戚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这难不倒才高八斗的周佛海,三对新人刚直起身,便指着墙上那幅先总理的大幅半身像喊道:“二拜总理!”

    丈夫的半身像跟先总理那幅并排挂着,三对新人鞠躬行礼不是连自己的丈夫一起拜了?这让一直对李香梅和五月红“下嫁”而耿耿于怀的陈璧君满意到极点,禁不住大喊一声“好”,随即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

    “第一夫人”带头,食堂里顿时欢声雷动,喝彩声和掌声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陈大少爷被搞得啼笑皆非,暗想重生前没赶上拜mao主席,重生后倒补上拜先总理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夫妻对拜!”

    三对新人头碰头,周佛海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但他似乎还不想下台,居然大声笑问道:“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各位亲朋好友,大家想不想请新郎把新娘的红盖头揭下来,让我们看看新娘漂不漂亮啊?”

    “想!”

    “陈团长,邱营长,还有张参谋,千万别让弟兄们失望啊。”

    除76号的李士群、吴四宝、张鲁、林之江、万里浪和沪西jǐng局潘达等人外,喊得最凶得当属“收尸团”那些参加婚礼的士兵代表。在一阵阵掌声和起哄下,邱成松和张效国不得不当众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汪jīng卫等人笑容满面的走进大食堂那一瞬间,丁书萍就意识到伏击行动失败了,心一直在怦怦直跳,薄薄的红盖头似乎成了她最后一道防线,怎么也不敢让陈大少爷掀开。

    离这么近,能看到也能感觉到她的娇躯在飕飕发抖,白皙细腻的小手满是冷汗,陈大少爷连忙凑到她耳边,怜惜的安慰道:“别紧张,就当是在演戏,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到你。”

    肯定暴露了,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番话?而陈大少爷在耳边低语的气息,又让她油然而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跟恐惧、无助、麻木、沮丧……夹杂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心如乱麻。

    盖头一点一点的被掀开,她整个人像突然傻了,像七魂六魄被抽掉似的浑然未觉。陈大少爷一手搂着她的芊芊细腰,确保她不会瘫倒,一手又放下盖头,冲下面的“来宾”笑骂道:“看也看过了,别再起哄了,真把我夫人给吓着,给你们没完!”

    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哪能跟有过一次婚姻的李香梅和“久经考验”的五月红相比?

    周佛海也认为点到为止即可,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一刻值千金!为不耽误三对新人入洞房,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证婚人汪先生和汪夫人上台讲话。”

    可能李香梅和五月红的身份太过特殊,汪jīng卫不想因此而成为别人的笑柄,所以并没有上台,而是起身笑道:“各位来宾,各位同仁,各位亲朋好友,古人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在此,我衷心祝贺三对新人终成眷属、喜结良缘,并祝愿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完之后,突然回过头去,“桂副官!”

    “有。”

    “帮我把贺礼转交给三对新人。”

    “是!”

    真够小气的!

    堂堂的国民党大佬,未来的新zhèng fǔ主席兼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居然就送了三张题有“继祖贤弟惠存”、“邱成松营长惠存”、“张效国参谋惠存”的照片,以及三把刻有“汪兆铭赠”字样的指挥刀。相比之下,还是李士群和吴四宝大方些,8000元和6000元虽少了些,但至少是真金白银。

    大佬们rì理万机,自然不会在此久留,酒菜几乎没动就打道回府。连老鬼子原田和小鬼子石川都不想耽误陈大少爷享受良辰美景,说了几句祝福话,送了一副望远镜和七百rì元作贺礼,也连夜返回了市区。

    “好事成双,这rì本人也太不会做事了,七百rì元,哪有这么送的?”担任账房先生的后勤处长陈尚文很是不快,笔在纸上晃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入账。

    折腾了一天,肚子里空空如也的陈大少爷,一边就着残羹剩菜大快朵颐,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rì本人跟咱们中国人不同,他们送结婚红包通常选奇数而不是偶数,因为偶数可以均分,象征婚姻破裂,不吉利;而奇数钞票不可以均分,象征婚姻牢固,别少见多怪,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又没rì本朋友,更不会娶rì本老婆,怕谁笑啊?”

    陈尚文放下纸笔,随即转过身去,朝坐在一边发呆的丁书萍,嘻皮笑脸地说:“嫂子,从现在开始咱就是一家人啦,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同学姐妹多,我和尚武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

    “是啊,是啊,”陈尚武也凑了过来,咧着大嘴呵呵笑道:“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跟你差不多漂亮就行。”

    陈大少爷被这俩儿时的玩伴搞得哭笑不得,抓起根鸡骨头就扔了过去,“真不要脸,还长嫂如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重sè轻友!”陈尚文假作生气地把账本往桌上一扔,“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一娶老婆就忘了兄弟,不伺候了,尚武……我们走。”

    尚武反应过来,连忙朝食堂里的其他弟兄大呼小叫道:“走了走了,愣着干什么?明天还得训练,都早点回去休息。”

    一个士兵放下手中的盘子,“报告陈副院长,我还没收拾完呢。”

    “等会儿再收拾!”陈尚武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点眼力劲,难怪让你当伙夫呢。”

    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偌大的食堂就剩陈大少爷这对“新婚夫妇”。丁书萍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我想回家。”

    陈大少爷愣了愣,反问道:“这儿不就是你的家吗?”

    理想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巨大的压力崩断了最后一根弦,丁书萍再也受不了了,竟然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你……你趁人之危,你出尔反尔,你说话不算数!我要回家,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这样的心理素质还能做间谍?难怪中统在整个抗战期间无所作为呢,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书萍,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那就要走下去,否则害人害己。我说话算数,绝不会趁人之危,但你也要冷静冷静,别再犯糊涂了。”

    “我不管,我什么不管,我要回家,现在就要回家!”

    像疯子似的摔盘子砸碗,跟之前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立马回过头去,“长寿。”

    “到。”

    “送夫人回房休息,”陈大少爷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今天晚上我还有事,让郑小姐去陪陪她,另外多加几个岗哨,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团部。”

    “是!”

    陈长寿刚把丁书萍架走,谢秀兰就像幽灵似的溜了进来,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脸幸灾乐祸地嘲讽道:“新郎官,借酒消愁呐?**一刻值千金,这里可不是你应该呆得地方。”

    “少说风凉话,”陈大少爷给了她个白眼,又抓起筷子继续清剿那盘酱牛肉。

    谢秀兰翘起二郎腿,自言自语地说:“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你可伶,姑nǎinǎi才懒得来这呢。”

    “我可伶吗?”陈大少爷放下筷子,针锋相对地说:“本少爷虽然遇到了一些小挫折,但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不像某人有家不能回,只好亡命天涯,忍气吞声地给人跑腿。”

    谢秀兰扑哧一笑,“那也比某人娶了个只能看不能碰,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强。有贼心没贼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陈大少爷乐了,顺势举起酒杯,“五十步笑百步,谢处长,看来咱们是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谢秀兰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脸sè一正,冷冷地说:“真以为姑nǎinǎi是来安慰你的?这里没外人,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些个花花肠子我不管,也轮不着我来管,但绝不能因此而连累大家。总之,丑话必须说在前面,看好你那位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别到时候埋怨姑nǎinǎi心狠手辣。”

    眼前这位可是说到做到的主儿,陈大少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若无其事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弟兄们的意思?”

    “我的意思!”

    谢秀兰拍了拍腰间的手枪,讽刺带挖苦地说:“你的命金贵着呢!不然那帮老糊涂也不会派我们来上海。而我们想活得久一些,那就得先保护好你。姑nǎinǎi不怕死,但还不想这么快死,更不想死在一个女人手上。所以别让我感觉到有半点危险,否则别怪姑nǎinǎi辣手摧花。”

第二十四章 虚与委蛇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天sè刚亮,江湾军营就热闹起来。一千六百多名士兵在连、排长们率领下,开始绕训练场跑早饭前的五公里。

    一个纵队接一个纵队从团部前的小道上跑过,整齐地步伐声和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不绝于耳,让彻夜未眠的郑萍如困意全无,禁不住披上衣服走到窗边,静静地观察这支成立时间不长,但在租界名气却不小的部队。

    丁书萍睁开惺忪的双眼,有气无力地问:“姐,看什么呢?”

    “看你先生的部队。”

    床头的凤冠霞帔,让懵懵懂懂的丁书萍猛然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道:“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郑萍如回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别像昨晚那样胡思乱想。另外今晚也别再跟我睡了,新娘就应该有个新娘的样子,不然这么下去迟早会让人起疑心,到时候连你先生都保不了你。”

    “他保护我?”

    郑萍如坐到床边,抚摸着她那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循循善诱地说:“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应该走下去,否则害人害己……我的傻妹妹,人家都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没猜错的话,事情已经被他压下去了,只要你不再犯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真的?”丁书萍眨了眨眼,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

    “仈jiǔ不离十吧。”

    眼前这位的遭遇让郑萍如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想起丁默村,不无感慨地说:“不管怎么样,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相比之下,你比姐幸运多了。”

    丁书萍那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甚至能感受到她那份伤感,连忙坐起身来,面红耳赤地说:“姐,我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有你想得那么好,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下手,或许是看在子琪和子菁的份上吧。”

    “那你就得好好利用这一点,千万别再耍大小姐脾气,更不能挑战他的底限。”

    想到郑萍如刚才说的那番话,丁书萍撅着小嘴嘀咕道:“我可不想跟他假戏真做,所以今晚我还是跟你睡。”

    为了国家,什么都可以牺牲!

    要不郑萍如也不会去海军司令部跟鬼子周旋,更不会让丁默村那个猥琐得不能再猥琐的老sè鬼占便宜。所以在她看来,丁书萍做回真正的新娘还是值得的,但面对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她却难以启齿,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说话间,又一队士兵从窗外的小道跑过。郑萍如不再吱声,站起身来又回到窗户前。

    丁书萍早已司空见惯,立马掀开被子跟了过去,指着训练场边那几个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穿黄军裤,在内圈跟整个队列逆向跑的人影,介绍道:“看见没有,他就在那,每天早上都跑个十圈八圈,直到累得不行了才回来洗澡吃饭。”

    郑萍如不无好奇地问:“吃完饭之后呢?”

    “训练啊,换上套士兵军服,跟大头兵们一起训练,还有说有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败家子。”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丁书萍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地说:“吃喝piáo赌抽,除了杀人防火,只要你能想到的坏事他几乎都没拉下,连子琪和子菁都不好意思认他这个哥,所以从来不许他去学校,就算去了也会把他轰走。”

    郑萍如沉思了片刻,突然摇头说道:“傻妹妹,我们都被他给骗了!看他满面红光的,哪像一个瘾君子啊?还有他这些部下,全租界都认为是一帮乌合之众,还戏称为‘收尸团’。可事实恰恰相反,不但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而且士气高昂。”

    “姐,你是说他之前都是装的?”

    “是不是装的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他决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丁书萍蓦地反应过来,禁不住脱口而出道:“姐,你这一说我才想起这些天从未见过他抽大烟,身上也没那股令人恶心的大烟味儿。”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比跟死脑筋打交道好,郑萍如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书萍,换衣服,跟姐跑步去。”

    “跑步?”

    “一年之计在于chūn,一天之计在于晨,还愣着干什么?”

    不一会,二人换上戎装出现在小道边,还没等她们看清周围的情况,刚上岗的陈长喜突然出现在身后。

    “夫人,丁小姐,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郑萍如嫣然一笑,“四处走走,这位大哥,难道我们连这点人身zì yóu都没有?”说完之后瞥了他一眼,这一瞥摄魂夺魄,这一瞥似水幽深,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可惜陈长喜不吃这一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卑不亢地jǐng告道:“丁小姐,这里是军营,而且您还穿着军服,所以请您恪守军中的规矩。不要没事找事,更不要自找麻烦。”

    “跑步锻炼都不行,这是哪门子规矩啊?”

    “跑步锻炼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陈长喜顿了顿,看着迎面而来的邱营三连,直言不讳地说:“部队出cāo期间,无关人员不得去训练场,更何况郑小姐您并不是什么无关人员,而是暂押在本团的嫌犯!”

    郑萍如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吃吃笑道:“嫌犯不假,但我也你们团长夫人的表姐啊。这位大哥,你不会连你们团长夫人的话都不听吧?”

    丁书萍重重的点了下头,“是啊是啊,我们就是随便走走。”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陈长喜暗骂了一句,正准备命令哨兵把她们架回去,陈大少爷一行突然跑了过来。

    “早啊,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竟笑容满面地跟自己打招呼,下定决心虚与委蛇的郑萍如哪能错过这个机会,一把拉住丁书萍的手追上去,也顺着内圈逆向跑了起来。

    陈大少爷也不阻拦,一边当她不存在似的继续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辎重队的物资还有多大缺口?离部队开拔没几天了,必须要抓紧。”

    “收尸团”极少坐下来开会,就算开会也是小范围的开,所以每天早上跑步就相当于开晨会,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把一天的工作交待下去。

    陈尚文加快速度跟了上去,接过陈长福递上的水壶喝了一口,回道:“被服和轻武器已落实,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转运;医院那边的手术器械还差六套,显贵正在加紧采购;鉴于二号仓库已堆积如山,又都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我打算先转运过去一批,就等‘登部队’开具通行证了……”

    “等会儿我就给石川打电话,但你们一定要谨慎,最好先转运一批清单上有的,确认沿途没问题后再转运危险品。”

    二号仓库在沪西,所谓的危险品就是从租界走私过来的军火,所以陈大少爷才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迅速转运去武进,省得留在上海夜长梦多。

    “放心吧,我们都计划好了,”陈尚文气喘吁吁地回道:“甚至连存放地点王副团长都考虑到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而是要万无一失!”

    “明白了。”

    陈尚文点了点头,随即把水壶往陈长福手里一塞,突然改变方向跑出了训练场。原本在他身后的张效国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一边跑着,一边汇报道:“团座,开拔预案已按照您的意见修改完毕,除谢营二连、陈营一连随卡车和火车押运物资外,其余部队徒步行军。搜索队提前三小时出发,装备脚踏车的林营一连担任前锋,随时准备接应。陈营二连负责左翼,谢营一连负责右翼,邱营三连殿后……”

    选择步行而不是选择乘火车,是陈大少爷刻意要求的。也只有通过一次长途拉练,他才能检验出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才能在抵达武进后进行针对xìng训练,为反戈一击做最后准备。

    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问:“魏大个有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暂时没有,反倒山崎和小林格外上心,居然根据行程、地形和时间制定出一套诸如急行军、遭遇战、反伏击、反偷袭的训练计划。”

    “这是好事啊,赶快落实下去,另外别让魏大个儿享清闲,想办法找点事给他干干。”

    “是!”

    跟后勤处长陈尚文一样,张效国这个新郎官说完正事后也离开了队列。谈完一个走一个,两圈下来,郑萍如赫然发现除她和香汗淋漓的丁书萍之外,就剩一声不吭的军法队长陈长福。

    不说点什么岂不是白跑了,郑萍如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妹夫,你挺忙的啊。”

    “还好吧。”

    陈大少爷敷衍了一句,突然转过身来,放缓脚步倒着跑,“书萍,实在跑不动就歇会儿,又没人用枪指着你,别强撑着累坏身体。”他说得很真诚,表情丝毫不作伪,关心、伶惜之情溢于言表。

    看样子对自己真没恶意,丁书萍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摇头笑道:“才两圈,我能行。”

    陈大少爷越跑越慢,顺手从长福那里接过水壶,和声细语地说:“这壶水就我一人喝过,如果不嫌弃那就喝两口,看你满头大汗的,需要补充水分。”

    “真是郎情妾意啊,看来我表妹没嫁错人!”郑萍如帮她接过水壶,一个劲朝她使眼sè,并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书萍,还愣着干什么?”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居然不给她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猛地加快速度往队部方向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我有事先走一步,长福,送夫人和丁小姐回去吃早饭。”

    “是,团座。”

第二十五章 “六中全会”

    八月二十八rì清晨,天低yù压,大雨滂沱。一辆黑sè的雪铁龙轿车缓缓驶出军营,径直朝市区方向开去。

    即将作为配角参加历史上最丑恶的一出活话剧,陈大少爷心情格外凝重。所以特意换上一套淡灰sè长衫,把礼帽檐压得低低的,尽可能保持低调,不想给与会人员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作为内定的“zhōng yāng委员”,是要被“青史留名”的,陈长福哪能不理解他的心情,故意找些话来开解,“团座,大前天去愚园路时您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他心不在焉,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几颗打进来的雨滴上。

    “说出来您或许不相信,十几个老党员竟然围着周佛海,声泪俱下地出两个要求。不许‘维新zhèng fǔ’中人当选为‘zhōng yāng委员’,不许曾经参加过‘维新zhèng fǔ’的国民党党员充任‘六中全会代表’。”

    陈大少爷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回头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视清高呗。”

    陈长福笑了笑,接着说道:“他们声称跟‘维新zhèng fǔ’那个变相的维持会同流合污,将来何以自解于国人?还说什么岂非‘维新zhèng fǔ’是前汉,而他们竟成为后汉?”

    小汉jiān瞧不起大汉jiān,新汉jiān瞧不起老汉jiān,陈大少爷哑然失笑,“后来呢,周佛海是怎么回他们的?”

    “周佛海被搞得焦头烂额,可没有他们会又开不成,所以只能用‘维新zhèng fǔ’已在rì本人卵翼之下,而他们今后又要在表面上跟rì本人合作,如果其连形式上也将维新中人摒弃于新政权之外,则今后一切将无从谈起的套话敷衍。”

    陈大少爷长叹了一口气,不无自朝地苦笑道:“长福,那咱们算‘前汉’还是‘后汉’?”

    除了在老夫子、陈良和钱先生面前隐晦地暗示过“身在曹营心在汉”外,陈大少爷从未向任何人表露心迹。想到他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陈长福意味深长地回道:“现在是‘前汉’还是‘后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总之,来rì方长,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车里并没有外人,陈大少爷不禁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长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打仗是要死人的,陈长福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了想之后回头说:“团座,其实我原本叫陈尔东,长福这个名字是长辈们后来才取的,而在此之前已有三个陈长福,所以对我们而言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愧为统治槟榔屿福帮社会近一个世纪的超级大黑帮啊!连在死士培养和使用上都如此严密,陈大少爷大吃一惊,立马问道:“那秀兰呢?”

    “她跟我们不一样,”陈长福摇了摇头,“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完全是为了亲手给她父亲报仇。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走上这条路想回头就难了,所以越陷越深,以至于不得不亡命天涯。”

    “仇家很多?”

    “仇家倒没几个,但都是惹不起的狠角sè。毕竟民不与官斗,长辈们绝不会因小失大,冒着被连根拔起的危险给她强出头。”

    “看来她的麻烦还真不小啊。”

    “这不是有您收留她吗?”

    陈长福突然眼前一亮,似笑非笑地说:“团座,别看她左一个姑nǎinǎi右一个姑nǎinǎi,整天喊打喊杀的,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弟兄们仁义着呢。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没丁小姐长得漂亮,但也算花容月貌,你们既是同辈,又门当户对,要不让我替你俩撮合撮合?”

    “我都已经结婚了,开什么玩笑?”《我的**老婆》那是电影,陈大少爷可不想娶个整天喊打喊杀的老婆,更何况他早就心有所属,要不也不会冒着巨大危险替丁书萍擦屁股。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陈长福不再吱声,车内再次恢复了沉寂。

    雨越来越小,车离“中国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的会址76号也越来越近。当驶到极司菲尔路和开纳路交叉口时,一个特务出示了下证件,随即抓着车窗站在车外的踏脚板上,指挥汽车从rì本宪兵沪西分队后门的小路进入76号后门。

    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除jǐng卫大队长吴四宝外,其余特务都身着草绿sè制服,头上戴顶没有帽徽的军帽,长的有步枪,短的有匣子枪,小流氓摇身一变为大丘八。虽然全副武装,但军帽几乎都歪着戴,流氓的狐狸尾巴还是不经意露了出来。

    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代表”,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每一个人出现都会引起彼此间的惊诧。然后像老朋友一样相互握手,没有笑容,没有笑声,彼此之间似乎多少怀有些沉重的心境,心不在焉地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也难怪!

    居然有这么多跟汪jīng卫素无渊源的人会参加,而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前段时间还在慷慨激昂地高呼抗rì,而现在却都成为了“和平运动”的拥护者,这让陈大少爷感到政治魅力的可怕。

    跟他们一举一动被两侧通道上密密麻麻的特务虎视耽耽注视着不同,陈大少爷享受到了贵宾待遇,前脚刚迈出车门,吴四宝和张鲁两个大队长后脚便迎了上来。

    “表少爷,我陪您去代表报到处。”

    陈大少爷环顾了下四周,看着角落里那几个被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代表,一脸疑惑地问:“吴大队长,他们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是下大雨嘛。”

    吴四宝笑了笑,指着与华邨相邻的那堵墙,“为确保会议安全,没汽车的代表全部从华邨进来,时间太紧,只能在墙上开了个壁洞,跨墙伞打不开,上面又没东西遮雨,所以看上去有些狼狈。”

    在签到处,陈大少爷赫然发现自己又多出一个代表身份。经过吴四宝一番解释,才知道原来林柏生的任务没完成,干脆把他保举为广东代表。

    刚签下大名,完成报到手续,吴四宝便指了指身后的张鲁,咧着大嘴呵呵笑道:“表少爷,张大队长今后就是您的部下了。时间快到了,我去忙,你们亲近亲近。”

    陈大少爷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问道:“张大队长,部队后天就开拔了,你那边都准备好了没有?”

    从今往后就得吃人家的粮、拿人家的饷,张鲁不敢怠慢,立正敬礼道:“报告团座,全营官兵业已到位,如果您没意见,我想让他们明天上午就去江湾军营。”

    这才几天啊,陈大少爷有些不可思议,“士兵也到位了?”

    “到位了,”张鲁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团座,其实租界有得是兵源。除了‘孤军营’里那帮做肥皂、织袜子的死脑筋外,还有不下于五千个散兵游勇。李主任让我问问您,要不要代为招募一些。”

    正如他所言,法租界的确有一批**溃兵。陈大少爷之所以没招募他们,就是因为行动不便,没曾想李士群竟然做到了,而且一拉就是一个营。

    眼看就要离开上海,无需再像之前那样处处都要看rì本海军的脸sè,陈大少爷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壮大实力的机会,立马脱口而出道:“那就有劳张营长了,有多少要多少,本团长来者不拒。”

    “是,我明天就亲自去办。”

    说话间,“中国国民党第四届六中全会”正式拉开帷幕。

    乐队奏起庄严的国歌,在嘹亮的“三mín zhǔ义,吾党所宗┅┅”的歌声中,一面青天白rì旗冉冉升起。对绝大数代表而言,这是在上海沦陷后第一次重新见到国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大少爷怎么也不敢相信许多人竟然在流泪、在饮泣,他们木然地站在那里,直到升旗仪式完成才鱼贯进入会场。

    “在此次战争中,rì本深切认识中国民族意识之盛,与建国信念之坚固而不可拨,虽抗战以来,中国丧师失地,然全国人民牺牲决心,久而弭厉,将士效命,前仆后继,合于正义之和平,一rì不达,则抗战一rì不懈!”

    汪jīng卫站在主席台上,用哽咽的声音和凝重的语气开始演讲,“……所可痛心者,去岁四五月间,GCD人所秘密传授‘中G的策略路线’一书,已被发觉。其所谓‘一切以抗rì为前提,在抗rì口号掩护之下进行阶级斗争,土地革命’已定为信条。

    假藉抗战,以削弱国民zhèng fǔ之力量。使之继续不断丧师失地,以促成其崩溃之势;假藉抗战,以实行民穷财尽政策,所至焚杀,使所谓中小资产阶级归于扫荡,但使大多数人皆成为无业游民,供其使用;假藉抗战,以实行愚民政策,剥夺所谓知识阶级之一切zì yóu,使全国陷于jīng神破产,不识不知随而盲动;

    假藉抗战,以扩大边区zhèng fǔ之势力,谋于相当时机取国民zhèng fǔ而代之,夷中华民国永为苏联之附庸;假藉抗战,使中rì兵连祸结,使苏联得安坐而乘其敝!凡此种种,无不根据已定之策略,有系统的进行……”

    他讲到国势的阽危,以及未来任务的艰巨,在反G上用了大量篇幅,声称GCD“隐身于拥蒋抗rì口号之下,使人民为之侧目,将士为之离心,同志为之解体.”。

    陈大少爷五味杂陈,竟油然而生起一股莫名的惆怅,暗想台上那位虽对国际形势估计不足而导致最终覆亡,但对国内未来的发展却无不洞若观火,真是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来书写啊!

    长达万字的宣言,在渐渐地抽咽声中结束。主席团接着宣布近百名“zhōng yāng委员”名单,陈大少爷心不在焉,只记得排在前面的汪氏夫妇、陈公博、褚民谊和周佛海,以及自己那个连国民党员都不是名字——陈继祖。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rì出江花红胜火,chūn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大军开拔几十华里,眼前既不是后世那经济发达、交通便利的江南,也不是白居易UU小说那幅令人神往的人间画境。而是泥泞的小路,交错的河叉,灰蒙蒙的晨霭里隐现着败露村庄的残垣断壁,未燃尽的屋梁枯树冒着一缕缕黑烟的江南。

    每到一处,山水茫茫,阅尽衰亡,只要登高一望,便可能看见遍地火光。据点周围、公路两侧,被烧为平地,一些昔rì繁华的古镇已成为死城,百姓扶老携幼逃亡于途,络绎不绝。各种帮会、大刀会应运而生。

    一些**散兵游勇与土匪结合,成立五花八门的游击队,匪中有兵、兵中有匪,“游吃”、“游劫”。老百姓白天怕鬼子,晚上怕打劫,一声“鬼子来了”或“土匪来了”,哪怕是一两个鬼子,几个土匪,都是举家携口,漫野奔跑。

    山河破碎,陈大少爷心情格外凝重。

    然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山崎大尉却是另一番心境,他望着四面的田野,感叹道:“真是不一样的感受啊!小林君,好象纵横天下无所阻挡的样子。也许在狭小的空间呆久了,在辽阔的田野上行军,真让人感到支那之大,是我们所难以想象的。好像,连心胸都为之开阔了。”

    小林中尉放下望远镜,深以为然地说:“是啊,光行军,就与国内有很大不同。国内采用德式行军标准,靠右行。而国民交通规则是靠左行。军队以统帅权dú lì为由坚持右行,所到之处常发生交通混乱。可在这里,军队zì yóu自在,怎么行都可以。”

    陈大少爷可没有兴趣听他们扯这些,回头看了一眼刚编入部队的那些散兵游勇,面无表情地说:“山崎君、小林君,时间差不多了,先从邱营开始,让我看看你们的训练成果吧。”

    “是,团长阁下!”

    山崎翻下马背,率领顾问组十几号退役老兵往邱营跑去,用一口生硬地中文大呼小叫道:“优良的战力,是在平时jīng湛的训练中产生的!要以不懈之心,完成训科,以蓄战力于平时,第一个作训科目急行军,加快速度,立即出发!”

    张效国策马加鞭追上前去,正式下达陈大少爷的命令,随着营长邱成松一声怒吼,近五百名官兵立即跑上公路,向远处的山口进发。山崎一马当先,小林跨着指挥刀在两侧巡行,其余顾问则分散在队列里,一个劲催促身边的士兵快点、快点、再快点。

    “八格!行军时要保持静默,明白吗!”

    全副武装行军,地面又泥泞不堪,不时有人脚下一滑,哎呀叫出声来,招来小林的训斥。部下被rì本人臭骂,二连长邱成延很不是滋味儿,一把拉起摔倒的机枪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面跑去。

    依照计划,行军二十四公里,每四公里休息十分钟。第一次休息令刚下,好多弟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不想再起身。

    “喂,起来!起来!”

    同样跑完四公里的山崎,凶狠地喝道:“刚跑完不能坐下!起来……通通给我起来。”

    一颗红sè的信号弹冉冉升起,陈大少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谢营、杨营,以邱营为假想敌迂回包抄,林营、陈营正面追击,军法队收容掉队人员,立即行动。”

    邱成松部领先近两公里,能否追上并顺利将其合围,靠得是毅力,尽管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谢文滨、杨忠义、林山虎和陈长禄还是不约而同地应道:“是,团座!”

    五营主力都相继投入进你追我赶的高强度训练,陈大少爷自然不会让李士群“挂靠”在自己麾下的那个营享清闲,接着命令道:“张营长,你部担任总预备队,为正面追击的林营和谢营提供支援,出发!”

    刚招募到的一帮乌合之众,哪能跟邱、谢、杨、林、陈那五个训练了几个月的jīng锐相提并论?张鲁头都大了,yù言又止地说:“团……团……团座,我营成军时间尚短,恐怕适应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拉练。”

    陈大少爷冷哼一声,不容置疑地说:“李主任要的是一支敢打敢拼的jīng兵,而不是一群窝囊废。军令如山,张营长,执行命令吧!”

    反正有军法队收容溃兵,就算跑散了还能收拢回来,张鲁咬了咬牙,猛地回头吼道:“弟兄们,跟我上!”

    行至中午,通信兵传来消息,邱营在顾问组的指挥下不仅没被“围歼”,甚至还打了从左翼迂回的谢营一个伏击,等jīng疲力竭的林营和陈营赶到时,他们已撤出战场继续前进。至于张鲁那个营,早就跑得溃不成军,军法队正在帮其收拢部队。

    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锻炼出一支打不跨、拖不烂的部队。考虑到那些骡马需要喂草饮水,陈大少爷命令辎重队和野战医院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湖边休息。

    坐了一上午大车,丁书萍和郑萍如早憋不住了,连招呼都顾不上打便钻进芦苇丛。男女有别,陈长喜急得团团转,这一切自然瞒不过谢秀兰的法眼,竟然扛着一杆“摸心拿肝”,不慌不忙地也钻芦苇丛。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惊起几只水鸟,紧接着就是几声尖叫。

    是自己人在打冷枪,正在湖边洗脸的陈大少爷反应过来,连忙扔下毛巾,拔出手枪冲了进去。与此同时,陈长喜的jǐng卫排和十几个军法队士兵也从三面围了过来。

    谢秀兰旁若无人地拉开枪栓、抛出弹壳,动作麻利自然。丁书萍吓得脸sè铁青,躲在郑萍如怀里飕飕发抖。没有人受伤,陈大少爷这才松下口气,关上保险,把手枪塞回枪套。

    “团座,让您受惊了。”

    谢秀兰就像没事人似的,把枪往肩上一扛,朝刚冲过来的陈长喜笑道:“打了只水鸟,过去帮我找找。这里没你们事,别耽误团座跟夫人说悄悄话。”说完之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芦苇丛。

    郑萍如气得咬牙切齿,无比怨毒地质问道:“陈继祖,你还算不算男人?”

    情况很明了,谢秀兰这是给她们一个jǐng告,陈大少爷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就算有错那也是方式方法不对。毕竟今后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谁知道这俩“王佳芝”会干出什么事来。

    “丁小姐,别忘了你的身份。”

    陈大少爷狠瞪了她一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扶起名义上“夫人”,低声说:“书萍,还记得我在母老虎面前作出的保证吗?大家都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我们就是解个……”

    这些话有些难以启齿,丁书萍梨花带雨的脸庞羞得面红耳赤,解手的“手”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陈大少爷拍了拍她肩膀,一脸诚恳真挚地说:“让你跟着我受苦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却是眼前唯一的办法,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管被俘前还是被俘后,郑萍如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被无视过,禁不住插了进来,“陈继祖,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给我个痛快,别假惺惺的装好人。”

    “给你个痛快?”

    陈大少爷紧盯着她的双眼,声sè俱厉地jǐng告道:“郑小姐,陈某敬你是个巾帼英雄,才冒着巨大风险,付出巨大代价把你从76号捞出来。虽说施恩不图报,但也不希望搬石头砸自己脚,所以奉劝你别挑战我的底限,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送回去。”

    “施恩不图报,说得倒好听,那你为什么不放书萍走?”

    陈大少爷回过头去,看着浩浩渺渺的湖水,“郑小姐,别自欺欺人了。除非你真想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否则就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都知道了?”

    “丁小姐,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只想提醒你别再那么傻,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郑萍如一把抓着他胳膊,急切地说:“不行,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说清楚,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不能再故弄玄虚了,陈大少爷干脆坦诚相告道:“事情其实很简单,熊剑东被俘后他老婆唐逸君自然要救他,于是出卖了她的上司张理京,这一抓就是一连串,包括你的上司嵇希宗都没能幸免。知道整个计划的李士群之所以没有动你,完全是想将计就计,利用你帮他干掉丁默村,然后再来个螳螂捕蝉,用你的脑袋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他们都叛变了?”郑萍如将信将疑。

    “除了陈宝骅那个漏网之鱼,基本上都没让李士群失望。”

    陈大少爷用伶惜的眼神看着丁书萍,接着说道:“任务没完成,还损兵折将,你们共同的上司陈宝骅自然无法向chóng qìng交待,于是又生一计,利用营救你的绝佳借口打起本少爷的主意。不得不承认,他找书萍还真找对了人!知道我对书萍一往情深,就算起疑心也不会将书萍拒之门外。

    也许徐恩曾给他的压力太大,也许他太过心急,一收到汪jīng卫、陈璧君、周佛海、梅思平要给我和书萍当证婚人和主婚人的情报便决定孤注一掷,准备在汪jīng卫去江湾的路上实施伏击。然而他也不想想,就凭五个人、六条枪怎么可能成功?”

    尽管早就猜到陈大少爷洞若观火,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丁书萍脸上铁青,额头上渗出黄豆般大的冷汗。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郑萍如要淡定得多,居然低声问道:“他们都牺牲了?”

    陈大少爷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如果有机会伏击的话……很有可能。但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因为不管他们成功与否,你俩都别想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所以只好来个釜底抽薪,把危险消灭在萌芽阶段。”

    “你把他们都抓了?”

    “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做?”

    陈大少爷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放了他们,很可能会落到李士群手里,而他们的口风又没郑小姐您这么严,所以不得不委屈他们在我这儿做几天客,至于怎么处置他们……我还真没想好,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绝不能因为几个偷鸡摸狗的中统特务,而将整团兄弟置于险地。”

    汉jiān当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郑萍如轻叹了一口气,用掫喻地口气问道:“这么说你为了书萍,宁可得罪汪jīng卫?”

    “郑小姐,我承认对书萍有意思,但还没你想得那么一往情深,更不会来个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要对兄弟们负责,绝不会因为一己私yù牺牲那么多条生命。”

    一直保持沉默的丁书萍豁出去了,激动不已地说:“可你是中国人!难道你真愿意当一个遗臭万年的汉jiān?陈继祖,我知道你本xìng不坏,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只要你能迷途知返,那我……那我……那我就真嫁给你!”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淡淡地说:“书萍,爱情不是通过交换得来的,如果就这么答应你,那我本质上还是一个汉jiān。至于将来何去何从,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二位cāo心。”

    ………………………………………………

第二十七章 山头林立

    两天三夜,走完一百九十多公里,比起红四团在短短20小时里冒雨摸黑、翻山越岭,行军120公里飞夺泸定桥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对重装前进,路上还要进行对抗训练的“收尸团”而言,这似乎已是极限。所有人都jīng疲力竭,军法队收容的掉队人员近一个连。配属给野战医院的六辆大车上,挤满了因长途跋涉而虚脱的士兵。

    离常州城还有六公里,本以为再咬咬牙就可以躺下休息。

    然而,这里的“治安”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知哪路神仙竟在鬼子眼皮底下,把公路挖的像狗啃过一样,每隔一丈就挖一条一尺宽的沟,挖出来的石块泥土像山一样堆在中间,不要说走不了大车,连人想过去都得跳着走。

    光破路他们似乎还不过瘾,居然把一座木头造的桥也给烧了,而且就在短短一小时前!当担任前锋的搜索队赶到时,正烈焰飞腾、火光冲天。

    部队受阻,山崎大尉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陈大少爷严令其协助邱营和谢营就地防御,他非得带两个营到公路两侧“扫荡”一番不可。

    “团座,要不让兄弟们就地休息,等天亮后再想办法?”

    从上海友谊制铁厂专门定购的仿rì军38式工兵铲,是“收尸团”的制式装备,两千多号人一起动手,最多一小时就能把路给填平,但怎么渡过眼前这条十几丈宽的河却是一个问题。

    既没木匠,又没木料,更没能用来过河的船只。张效国束手无策,魏大个儿一声不吭,后勤处长陈尚文干脆建议就地休息。

    陈大少爷摇了摇头,“离天亮还有5个小时,不能冒这个险,毕竟这桥也烧得太及时了,分明是冲我们来的。”

    桥一断,城里的rì军想接应都接应不了,而且黑灯瞎火的,留在河边的确很危险。陈尚文咬了咬牙,面目狰狞地说:“团座,来就让他们来吧,部队主力都在,难不成还怕被他们给吃了?”

    就算在这一带活动的**第六十七师残部和第四十师全上,陈大少爷也自信能顶到天明,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想打。张参谋,通知下去,让弟兄们都想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我就不信过不了这条河。”

    “是!”

    “魏参谋,你负责修路,争取一小时内完成任务。”

    不等梁卫华开口,陈尚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呢?”

    “看好你的辎重队就行了,”陈大少爷从陈长喜手里接过步枪,“我去河边看看,有什么事到那儿找我。对了,给邱营和谢营再补发一个基数的弹药,以防不明武装抹黑偷袭。”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十分钟后,张效国和陈长禄带来一个浑身湿漉漉地士兵,“团座,我营二连上等兵顾三和刚下水去检查了下,确认所有木桩上都涂有柏油,不容易被烧着,只要把上半截烧焦的部分去掉,就可以在上面搭一座便桥。”

    “木板呢?”

    见营长给自己使了个眼sè,顾三和连忙立正敬礼道:“报告团座,拆十辆辎重队的大车就行,我估算过,长度刚好够。”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下士了,”陈大少爷欣喜若狂,随即回过头去,“陈营长,把所有会水xìng的兄弟全集中起来,就按他说得办,动作一定要快。”

    “是!”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道路和便桥相继完工,夜空下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为确保万无一失,搜索队率先过河,紧接着负责两翼防御的邱营和谢营各抽出一个连,到对岸建立防御阵地,确保部队主力不被半渡而击。

    “弟兄们,加把劲,争取天亮前到咱们的新家!”

    “三排长,那个坑怎么回事?赶快找东西给我垫上……”

    官兵们呐喊着,挥动着火把和枪械,拖着死不肯定的骡马,几乎是同时涌上坑坑洼洼的破路。受惊的马匹不听指挥,癫痫似地挣扎着,后面的骡子发疯似地闯到前面的马身上,几个泥土不够用树枝填底的坑发出折裂声,一个不慎轮子就会陷进去。

    刚摇摇晃晃、提心吊胆地走完便桥,王克朗的马突然滑下斜坡,大伙们狂怒地破口大骂着,用绳子把马往上拉。王克朗痉挛地攥紧溜滑的绳索,可是马儿在疯狂地挣扎,弄得绳索在他手里不住地抖动。

    队伍被堵住了,陈大少爷立马扯着嗓子吼道:“林营长,叫你的人全部往后退!”

    用麻绳捆绑的简易便桥在吱吱呀呀地响,林山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命令道:“退回来,桥上的人全退回来,等对岸的马拉上去再以排为单位过河。”

    关键时刻掉链子,王克朗比谁都要着急,他拚命拉了又拉,连脚都被河边的柳条绊住。在十几个兄弟的帮助下,马终于被拉了上来,但前腿却被绳结绕住,他解了半天都解不开,在极度兴奋中他竟用牙去咬——咬那个苦透了的、浸透臭味和令人作呕的粘液的绳结。

    道理终于被疏通,对岸兄弟正在有条不紊的渡河,陈大少爷这才松下口气,正准备命令辎重队加快速度跟上前面的陈营,早在两个多月前就来此为大部队打前站的老夫子和陈良出现在他面前。

    “黑灯瞎火的,你们怎么来了?”

    老夫子紧握着他的双手,激动无比地说:“人生地不熟的,又鞍马劳顿,不来看看我们不放心啊。”

    陈良看了一眼便桥,心有余悸地附和道:“团座,武进不比上海,这里乱着呢!尤其夜里,连rì本人没一个中队都不敢轻易出门。”

    “难为你们了,”陈大少爷微微点了下头,随即似笑非笑地问道:“良叔,生意做得怎么样?知道这桥和这路是哪路神仙干得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青年励志团’干的。他们专事破坏,常发动公路和铁路沿线的老百姓破路、烧桥、割电话线。相比之下,这还算小打小闹。一进城你就知道了,他们前几天刚把武宜公路从前黄到运村,从南夏墅到凤墅桥挖得面目全非。”

    “姓国还是姓G?”

    “既不姓国也不姓G,就是一帮胆大包天的本地小伙子。”

    最后一批兄弟终于过桥了,陈大少爷立马转过身去,“走,我们边走边说。”

    老夫子一边跟身边的官兵点头打招呼,一边低声说道:“村上大队长和宪兵中尉森田还算好说话,同意我们接管机场,并撤出驻守在那里的松尾小队,甚至还把大木商钱遴甫的未园让给你居住。但以县长汤卓然、jǐng察局长汤仁杰和自jǐng团长汤柄辉为首的一帮地头蛇,对我们的到来不太欢迎。”

    “那帮地头蛇回头再说,”陈大少爷点上根香烟,若无其事地问道:“还是先说说步兵第49大队,他们总共有多少兵力?装备怎么样?是怎么部署的。”

    这些情况老夫子烂熟于心,想得没想便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标准的1100人编制大队,大队部30人,除标准编制的4个步兵中队外,还有一个110人的运输中队,一个174人的机枪中队。每个机枪中队含14人的中队部和3个机枪小队,1个弹药小队。每小队4挺重机枪,总共12挺。还有一个55人的炮兵小队,共装备两门70mm九二式步兵炮。

    部署得比较散,城里一个中队,火车站一个中队,像撒黄豆似的在铁路和几条公路沿线部署了一个中队,机场一个小队,剩下的分别驻扎在奔牛和罗墅湾几个镇。正如你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这点兵力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大地盘,五区七十二乡镇起码有五十个乡镇没一兵一卒。”

    “那自jǐng团呢?”

    “一千两百多人,分散驻扎在铁路和公路沿线各据点,团长汤柄辉有名无实,因为那些兵都听rì本人的。另外还有四百多个jǐng察,除协防常州城之外就是设卡收税,训练一般、装备一般,也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

    说到这里,老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石川住在后北岸7号的大队部,昨晚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今天中午要和村上大队长、森田中尉以及县长汤卓然那帮子地头蛇为你接风。”

    陈大少爷微微点了下头,随即话锋一转,不无好奇地问:“良叔,咱的药房和五洋杂货店开在哪儿?生意怎么样?”

    “常州城最繁华的当属南大街,据说战前有近两百间店面,可惜现在就剩四家了,而且其中两家还是我们的。物以稀为贵,要不是因为常下乡走单帮而被层层盘剥,说不准还真能发笔小财。”

    陈良当然明白陈大少爷并不是知道这些,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乡下不太平,生意不好做。一些商团、**散兵游勇挂着‘抗rì’、‘保家安民’的招牌,组织‘游击队’,各霸一方。湟里、东安、村前一带有岳泰、蒋鼎生部,蠡河、卜弋一带有卜锡范、张道部;夏溪、厚余一带有蒋兆藩、田达仁部;

    跟GCD走得比较近的也不少,如尚德女子职业学校校长李复在臧林组织的‘苏南人民抗rì义勇军’;艾焕章、蒋铁如、薛斌领导的‘人民抗rì游击队’;诸葛慎、秦裕生的‘长滆七乡联防抗rì自卫团’,以及直接打GCD旗号的‘丹金武武工队’。

    除**第六十七师和第四十师外,属张少华部和半民团半帮会xìng质的‘大刀会’实力最强。张早年曾参加过青帮,后来投**当过连长,与土匪范林林勾结,在长江内结伙抢劫。常州沦陷后趁乱拉起一支队伍,有3000多人枪,今年刚被韩德勤收编,被任命为‘武进自卫总队’总队长,可以名正言顺的设卡收税、敲诈勒索。”

    真够乱的,陈大少爷轻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刀会呢?他们跟谁走得比较近。”

    陈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大刀会是本地自发形成的武装,大概有四、五千人,每人一把大砍刀,都是些亡命之徒,战斗力十分强悍。总坛主是个和尚,叫匡森林,他看不起张少华,不肯给他交税。张少华前段时间才率领1500多人扫荡其在郑陆、三河口、焦溪和澄西一带的根据地。

    比鬼子还狠,烧房子、抢耕牛,甚至还强jian妇女,无恶不作。大刀会奋起反抗,说出来你不敢相信,就凭大砍刀居然杀了200多个张部士兵,还俘虏了400多人,把张少华一下子撵出去几十里地。”

    实力怎么壮大,不就是靠大鱼吃小鱼,满世界收编嘛。

    陈大少爷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陈副团长,从现在开始把张少华部作为工作重点,人手不够从军法队抽调,尽快摸清其行踪,争取两个月内把他解决掉。”

    吃柿子挑软的捏,老夫子乐了,禁不住笑问道:“团座,要不要来个先礼后兵?”

    陈大少爷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不用了,那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拿他开刀,用他的脑袋为本团祭旗!”

第二十八章 密切合作

    上午九点,另一个不速之客也趁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常州。

    得知村上少佐亲自率部前往被破坏路段附近的村庄实施报复后,dú lì混成第11旅团作战参谋广野少佐,当即爬上一辆给“扫荡”部队运送补给的卡车,在宪兵队长森田的陪同下出城,试图尽快跟他的陆士同学、步兵第49大队大队长村上汇合。

    帝国陆军参谋都是“人中之龙”,大多是以优异成绩考上陆大的高材生,绝非支那军队中那些补缺拾遗、跑腿辅助的参谋所能比拟。尤其在主官不在时,常常要负责指挥整个部队的作战行动,在军中地位极高。

    尽管分属军、宪两个不同系统,但森田依然不敢怠慢,一边jǐng惕地观察四周,生怕广野在自己辖区的内被袭,一边不无好奇地问:“少佐阁下,您这么急着见大队长阁下,是不是有作战任务?”

    广野打心眼里瞧不起,甚至厌恶森田这样的宪兵,可想到自己的老同学今后还要跟他继续打交道,便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当然有任务,但不是作战。”

    或许是职业病,或许是真的好奇,森林总想问个水落石出,明明知道人家不愿搭理自己,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哦……难道是换防?真不知道派遣军是怎么想的,驻军在不到两年内像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拨又一拨,刚熟悉情况又被调走,这么下去,治安永远都搞不好。”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的确有一番道理。

    自rì支事变以来,光常州城的驻军就换过好几拨。一开始是第3师团,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调往江北接替第11师团控占扬州。第17师团紧随其后,刚完成布防又被调往江北接管南通地区的防务。

    要不是担负整个京沪线jǐng备的dú lì混成第11旅团,以兵力不足为由强烈反对,甚至连驻守在戚墅堰等地的第66联队,驻宜兴、江yīn、常熟一带的第69联队都很有可能被调走。

    战线拉得太长,兵力捉襟见肘,广野暗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摇头说:“放心吧,村上君不会那么快被调走的。”

    说话间,忽然听到一连串枪响和欢呼声从前面传来。有节奏的击发,让人感到shè击者的训练有素。欢呼声中,森田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了不起呀,中队长!”

    “川岛中尉,加油!”

    广野踩上弹药箱,只见一辆汽车在公路上来回急驰。车上站着个大个子军官,正把枪瞄向公路另一侧黑压压的人群。

    中国人拼命奔跑,想摆脱来自汽车上的shè击。前面的人被击倒,后面的人又反方向逃去。但呼啸的子弹总跑在他们前面,结果人群盲目奔逃,怎么也逃不脱被shè杀的命运。随着目标方向的不同,那个大个子军官从挂在身体两侧和后方的不同的弹药盒中取弹。

    远距离shè击时用后弹盒,中距离用右弹盒,近距离用左弹盒,动作娴熟流畅。那种神气而冷静的姿态,加上枪响人倒的现场效果,引起士兵一片欢呼。

    “简直是种艺术,”森田感叹不已地说。

    除了杀人你们还会干什么?

    广野皱起眉头,这时枪声停了,大个子军官跳下车,向卡车上行了个军礼,惋惜地说:“前面有个大坑,汽车驶不过去,倒底还是让好几个目标跑了。如果再有一个小队从侧面迂回,战果会更大。”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辆卡车疾驰过来,村上少佐从副驾驶室跳出,怒气冲冲地跑上前去给了他几个闪亮的大耳光,“混蛋,愚蠢的混蛋!把人都杀了谁给我去修桥修路?”

    以杀人取乐的川岛中队长,这才意识到恢复交通比报复更重要,连忙一个九十度鞠躬。

    “村上君,看来你的麻烦事还真不少啊。”

    村上这才注意到卡车边多出一个人,顿时流露出一脸笑容,“广野君,你怎么来了?”

    “走,到前面说,”广野指了指前面的一处树yīn,“森田君,你也来吧,反正你迟早都会接到命令的。”

    “嗨!”

    “首先给二位通报一个大本营刚下达的命令,自昨rì起撤销中支派遣军的番号,司令部回国。由西尾大将、板垣中将担任司令官和总参谋长的支那派遣军司令部,全权指挥包括北支方面军、第11军、第12军、第13军、第21军、第3飞行集团、第7通信队、中支气象部和第4铁道部在内的所有在华部队。”

    连北支方面军都接受前不久刚在南京成立的支那派遣军指挥,这个消息让二人大吃一惊。同时中支派遣军司令部的撤消,让村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急切地问:“广野君,那本部的归属呢?”

    广野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从即rì起划归‘登部队’作战序列,而‘登部队’司令官则由西尾大将兼任,所以对本部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难怪那个石川总在我面前故弄玄虚,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我来不仅仅是给你们通报这些。”

    广野脸sè一正,异常严肃地说:“而是受旅团长阁下委托,正式下达支那派遣军司令部、‘梅机关’和‘登部队’特务机关本部有关于全力协助陈继祖部的命令。希望村上君和森田君能顾全大局,跟陈继祖和石川中尉密切合作。绝不能意气用事,影响到支那政治家汪兆铭的和平大业。”

    那个花花公子的副手,和那个像支那人比像rì本人还多的石川,来武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对村上和森田而言,这些都是老生常谈,没有任何新意。但广野亲自到访,甚至还以支那派遣军、“梅机关”和“登部队”特务机关本部的名义下达命令,由不得他俩不重视。

    村上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老同学,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全力协助’和‘密切合作’具体指什么?但有一点必须声明,作为驻武进rì军部队长,我必须把京沪线、锡澄公路、溧武公路、镇澄公路、五宜公路的安全和辖区内的治安放在第一位。”

    毫无疑问,他是担心陈继祖部力量壮大后,会对自身安全产生威胁。

    命令被质疑,要是换作别的大队长,广野肯定会大发雷霆,而他面对的是老同学,怎么也拉不下那个脸,于是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老同学,别忘了军人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如你能表达出应有的诚意,并跟陈部密切合作,那对交通线安全和辖区治安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弊。”

    村上跟森田对视一眼,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那指挥权呢?”

    “新zhèng fǔ成立后,会以条约或协定的形式加以明确。但在此之前,双方只能是合作关系。”广野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正因为考虑到合作关系太模糊,会给驻扎在同一个地域的双方带来种种不便,所以才派驻联络官和顾问。如村上君能善加利用,那武进从‘准治安区’变为‘治安区’也不一定呢。”

    说来说去,还是管不了人家。

    想到连陆士都没上过的石川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村上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老同学,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事实上今天中午就有一个招待宴,我会准时席,并奉命对那个花花公子表达出足够的善意。”

    奉命表达善意,说白了还是很不情愿,但对驻守一方的土皇帝而言已经很不错了,广野微微点下头,似笑非笑地提醒道:“不是什么花花公子,而是中国国民党zhōng yāng委员会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未来的国民zhèng fǔ航空署副署长兼国民zhèng fǔ空军陈渡桥机场jǐng备司令。”

    “那我见着他是不是应该先敬礼?”

    “理论上是。”

    这是村上所不能接受的,可军令如山,又不能抗命,便狡黠地笑道:“快10点了,广野君,要不我们一起赴宴,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您这位帝国陆军骄子的风采。”

    大家都是少佐,那就都应该先敬礼,广野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连连摇头道:“老同学,旅团长阁下正等着我回去制定强化嘉兴治安的作战指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麻烦派人送我回去,让我们靖国神社见。”

    这是士校学生毕业时最流行的赠语,村上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森田准备汽车,一边点头笑道:“那好吧,让我们靖国神社见!”

第二十九章 牛鬼蛇神

    “团座,石川正在四宜厅等您一起去赴宴,不能再睡了。”

    几天的行军大累了,陈大少爷一躺就睡着,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上午11点。

    他并留在城外的机场休息,而是下榻在大木商钱遴甫的未园。

    因为机场就是一块杂草丛生的平地,没有任何基础设施可言。而rì军之所以分兵驻守,并构筑两个墙体厚度达1.2米的三层碉堡,完全是为了确保其能作为备降场使用。毕竟江南气候条件复杂,指不定哪天会有飞机降落,真要是不留一兵一卒,被那些抗rì分子挖几个大坑,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对村上而言,“收尸团”进驻机场并不是什么坏事,不仅可以替他看好机场,还能抽出原本驻守在这里的松尾小队,用于维持其它地方的治安。

    陈大少爷爬起身,接过陈长福递上的牙膏牙刷,“弟兄们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一身戎装的老夫子呵呵笑道:“木板房刚好够,如果不是张鲁那个营,弟兄们还能住得更宽敞些。”

    事实证明,派老夫子和阿彪先率一个连来打前站完全有必要。

    如果不是他们在跑道北侧搭建了三排简易木板房,并在机场和木板房周围拉上两道绵延近十三公里的铁丝网,“收尸团”两千多官兵不但没地方,甚至有地方都不敢住。毕竟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差了,只有在城里或碉堡里才有安全感,否则别指望能睡个好觉。

    “吃得喝得你尽管放心,这里的物价比上海低很多,籼米每石才24元,完全可以敞开吃。而且还能收购到活猪、活鸡和活鸭,这会儿他们正加餐呢。”

    现在这个价,不等于明天还是这个价,陈大少爷放下牙缸,“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既然便宜那就多囤积些,这件事很重要,记得回头跟李处长和陈处长说一声。”

    “好的,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继祖君,准备好了没有?人家都打好几回电话来催了,头一次见面迟到可不好。”

    石川一反之前那西装革履的特务形象,身着一套笔挺的军服走进来,背着一个王八盒子,手里还倒握一把武士刀。看着他那副喜形于sè的样子,陈大少爷不禁笑问道:“老同学,是不是又要升官了?看你笑的,只剩一道眼缝。”

    “今天的确很高兴,但不是升官,”石川一屁股坐了下来,眉飞sè舞地说:“继祖君,还记得两年前的现在我们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再想想,好好想想。”

    陈大少爷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道:“原来今天是你的生rì,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记得那会儿你刚穿上军装,把我们一帮同学都请去跟生rì一道庆祝,最后酒喝了,菜吃了,艺jì也招了,却让我这个冤大头给你结账。”

    “想想真令人难为情啊,”石川起身微微鞠了一躬,不无歉意地说:“继祖君,当时要不是你慷慨解囊,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的家庭条件很一般,老石川在虹口开了家照相馆,不但要维持全家生计,还要供他们兄妹上学,所以没少占陈大少爷便宜。想起过去的种种,陈大少爷赫然发现自己跟眼前这位还真有点交情,要是在“健康发展中rì两国人民传统友谊”的后世,说不准还真能成为朋友。

    “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山崎君和小林君准备好没有,还是赴宴要紧。”

    “准备好了,正在外面等你。”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陈良还要继续做他的生意,所以身份不能暴露,而今天就陈大少爷、老夫子、石川、山崎和小林五人赴宴。

    走出房门,陈大少爷才看清周围的景致。

    这座极富江南园林特sè的私家园林,虽占地不大,但布局曲折幽深,引人入胜。有水池、轩榭,湖石假山,香樟、桂树、罗汉松、古柏及等名贵花草点缀其间,显得雅而幽静。

    鱼榭下的水池,三面岩绕,形若深涧。池岸在不规则黄石切割下,突堰陡峭,巧成袖珍的暗河、湖湾、幽岛、奇岬。当水流过垂虹桥,波面顿缩为狭窄的水道……主体建筑均在一条中轴线上,自北往南依次为滴翠轩、四宜厅、乐鱼榭,由曲折起伏的长廊相连。

    见陈大少爷放缓了脚步,老夫子介绍道:“团座,jǐng卫排住在前面,谢处长和郑小姐住在滴翠轩,这会儿她们正陪夫人说话呢。”

    还没等他开口,石川便接过话茬:“继祖君,这里虽不比陈公馆,但却是另一番情调,感觉怎么样?如不喜欢我去跟大队长阁下说,给你重新换个住处。”

    这里不是上海,外面戒备森严,不像在哥伦比亚路陈公馆那会时时刻刻都有xìng命之忧。更何况如今“成家”了,那就该有个成家的样子,如果还像之前一样住军营,必然会让人起疑心。

    陈大少爷朝迎面而来的山崎和小林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挺好的,就这儿吧。”

    县长汤卓然把接风宴摆在化龙巷畔的大陆饭店。

    一路走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两侧店铺纷纷关门歇业。rì军攻占时留下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极尽萧条。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木行林立,木排成串,行商山客、木行经理、大小包头比比皆是的常州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鄙人汤卓然,热烈欢迎陈团长大驾光临本县。”

    众人刚钻出轿车,就见一个五十来岁、乡绅模样的人跑了过来,抓着礼帽先给石川、山崎和小林点头哈腰地行礼,然后才跟老夫子身边的陈大少爷打起招呼。

    皮笑肉不笑,一脸虚伪得不能再虚伪的表情,陈大少爷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县zhèng fǔ头头脑脑,突然想起后世来常州旅游时听到的一句顺口溜——化龙巷畔,乌龙庵里,大陆饭店,风云变幻。

    “劳汤县长亲自相迎,陈某受宠若惊。”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

    汤卓然摇了摇头,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来……我给陈团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县jǐng察局汤仁杰汤局长,自jǐng团汤柄辉汤团长,财政局李伟生李局长,教育局王局长,还有董剑庵董秘书。”

    陈大少爷正准备跟他们一一打招呼,一个身材矮小但十分健壮的rì军少佐,在一个宪兵中尉的陪同下走了出来。石川连忙介绍道:“大队长阁下,陈继祖团长到。这两位分别是陈团长的顾问,前帝国陆军大尉山崎君和前帝国陆军中尉小林君。”

    令人汤卓然等地头蛇不可思议的是,平rì里不可一世的村上少佐,居然先给陈大少爷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又是微微一躬,“陈团长,帝国陆军dú lì混成第11旅团第49大队部队长村上,真诚欢迎您和您的部下进驻本部防区,希望我们今后能合作愉快。”

    陈大少爷举手回礼,用一口流利地rì语说:“陈渡桥机场jǐng备团团长陈继祖,衷心感谢部队长阁下给予的种种便利,并真诚地希望今后能得到部队长阁下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帮助。”

    要是旅团部作战参谋广野上午没来,村上肯定会在陈大少爷希望得到“支持”和“帮助”的基础上再加一个“指导”。然而形势比人强,人家的靠山一个比一个硬,连刚成立的支那派遣军都搬了出来,他这个小小的大队长实在没有“指导”的资格和底气。

    “陈团长,宪兵队森田,见到您很高兴。”

    “大队附平野,欢迎陈团长光临。”

    鬼子在用人方面的确令人惊叹,偌大的武进县就交给一个少佐和一个宪兵中尉,而且就平野一个副职,无论大队部还是宪兵队都没几个军官,真不知道他俩挂了之后部队会不会乱成一团。

    寒暄过后,众人入席。

    村上、森田、平野、陈大少爷、老夫子、石川、山崎、小林一桌,县长汤卓然作陪。县jǐng察局长、教育局长、自jǐng团长、县秘书、商会会长和翻译官一桌,自己管自己。

    县太爷汤卓然尽显地主之谊,不停地劝酒劝菜,“陈团长,您尝尝这鮰鱼,它可是长江三宝中的一宝。北宋大诗人苏东坡的‘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就是指鮰鱼味美、滋美啊。”

    还是个有文化的汉jiān,陈大少爷暗骂了一句,用筷子指了指另一盘菜,“汤先生,那这道菜是?”

    见村上、森田听得津津有味,汤卓然更来劲了,眉飞sè舞地说道:“糟扣肉,这可是我们常州的名菜,过去每到腊月,常武人就开始忙着杀猪、做米酒,而米酒的糟除能吊出一部分烧酒外,只用作喂猪,或弃之。

    也不知道是谁想到将酒糟与猪肉同煨,也许他是心血来cháo,也许是节约惯了,把酒糟弃之实在不忍心,也许是烧肉放料酒时不小心连同酒糟一起倒入锅内……总之,这么一煨之后,竟烧出了一道异香扑鼻的美味佳肴,糟扣肉也就此问世并声名远播了。”

    村上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嚼完之后连连点头,“中国的膳食跟帝国的茶道一样,果然博大jīng深。陈桑,味道不错,你也来一块。”

    “是啊是啊,很好吃的,”汤卓然坐下身来,“早前东门有家罐头厂,专门制作罐头糟扣肉,销往苏北、浙、皖一带,销量颇大。但相比现做的,味道还是不如。”

    管鬼子要枪要炮可以,总不能连罐头都要吧?陈大少爷眼前一亮,想问问那家罐头厂为什么不做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而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部队长阁下,森田君,本部初来乍到,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次拜访下二位,就合作事宜进行深入探讨。”

    “的确很有必要,”村上放下筷子,深以为然地说:“就明天上午吧,我和森田君会在大队部恭候您的大驾。”

    汤卓然意识到如果再不开口,那自己就会被排除在外了,连忙接过话茬,“大队长阁下,陈团长进驻陈渡桥是本县的荣幸,但一下子多出几千官兵,这进城出城的,必然会引起种种误会。依鄙人之见,县府绝不能坐视不理……”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见大队长流露出厌烦的表情,森田回头狠瞪了他一眼,“汤桑,如有必要,陈团长自然会去县府找你。明天谈的是军务,你和你的部下就不用参与了。”

第三十章 兵贵神速

    “除了那些个南洋亲戚,他是谁都不相信,姐……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被关着?”

    未园本来就不大,jǐng卫排四十多个士兵两小时一换岗,把外面守得严严实实。生活rì用品有对陈家忠心耿耿的丫头阿珠代购,柴米油盐酱醋茶则由陈家老人刘妈和阿柄负责,能想到的人家都想到了,连个出门的借口都找不着。

    园里虽然能zì yóu活动,但那个心肠比蛇蝎还要狠的谢处长就住隔壁,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丁书萍彻底绝望了,坐在鱼榭边的长廊上,对眼前这布局jīng巧、曲折入胜的景致提不起任何兴趣。

    郑萍如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脚下铺嵌着jīng致碎瓷片拼成的“五蝠盘寿”图上,丁书萍急了,使劲摇晃着她胳膊,“姐,你倒是想个办法呀!再不给家里消息,我爹和我娘一定会急死的。”

    “既来之则安之,光着急有什么用?”

    郑萍如抬起头,抚摸着她的小手,“书萍,听姐的话没错,不要再耍大小姐脾气了。至于你爹和你娘那边,根本无需担心。要知道人家对你一往情深,爱屋及乌,肯定会有所安排的。”

    每每提及陈大少爷对自己一厢情愿的事,丁书萍就会变得很矛盾。她恨之入骨,恨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恬不知耻地声称对自己有意思,还趁人之危,胁迫自己跟他拜堂成亲;恨他弃民族大义于不顾,死心塌地当汉jiān;恨他自私自利,为了不被牵连进去而无所不用其极。

    可一想到他之所以那么做,也确实是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又感觉甜滋滋的。毕竟国土沦陷、世风rì下、人心不古,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他能做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至少说比那个丁默村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更难能可贵的是,迄今为止他依然能够恪守承诺,并没有假戏真做。

    见她的俏脸突然涨得通红,郑萍如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便趁热打铁地说:“书萍,事到如今,咱们算是歪打正着。还记得他那句‘如果我现在答应你,那我本质上还是个汉jiān’的话吗?言外之意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想当汉jiān。”

    尽管丁书萍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还是撅着小嘴嘀咕道:“汪jīng卫还说曲线救国呢,当汉jiān的哪个不这么说?”

    “可他不但说了,而且做了!”

    郑萍如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如果他真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会救我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毕竟从你走进江湾军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起了疑心。真要是死心塌地的为rì本人、为汪jīng卫卖命,他不但不会救我,更不会留陈宝骅一条命,而是早拿他们去邀功请赏了。”

    “也许他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有这个可能,但对我们而言这未尝不是个机会。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说我们是歪打正着。汪逆另立zhèng fǔ已成定局,这对抗战无疑是个巨大打击。书萍,你想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我们能成功策反他这个汪公馆的表少爷、伪国民党zhōng yāng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会对鼓舞抗战士气有多大帮助?”

    这个道理丁书萍比谁都明白,可想到陈大少爷那拒之千里的态度,不禁摇头苦笑道:“姐,别忘了他爹是怎么死的?想策反他谈何容易啊。更何况他和他那些部下都是南洋华侨,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跟他说那些大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书萍,愈是遇到困难,我们愈不能丧失信心。坐在这里怨天尤人更报效不了国家,只有去做才会有成功的希望。我相信他对你的感情,更相信你能把这块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我……?”

    被拒绝过一次,丁书萍似乎信心不足,郑萍如不想给她太大压力,调侃道:“我的傻妹妹,他长得一表人才,又会疼人,公私兼顾,这样的好事去哪儿找?”

    丁书萍扑哧一笑,“姐,既然这么好,那你去化这块百炼钢得了。”

    “你以为我不愿意啊,可你先生看不上我。”

    说话间,刚赴完宴的陈大少爷远远走了过来。郑萍如连忙掐了掐她胳膊,“大美女,看你的了,使出看家本领,把他迷个神魂颠倒。”说完之后,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吃过没有?”

    陈大少爷跟往常一样,和声细语地打了个招呼。丁书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吃完,你去哪儿了?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相比那些民族大义和勾心斗角,陈大少爷更愿意跟她聊些琐事。想到老夫子去了济世堂大药房常州分号,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张效国、陈尚文和钱先生等人也要等会才能到,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满面笑容说:“去大陆饭店参加应酬,不过没喝多。”

    “大陆饭店?”

    “嗯,”陈大少爷点头笑道:“就是陆小曼和徐志摩生死之恋开始的地方,大明星周璇每次回常州演出也都住那里,等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丁书萍抿着小嘴在旁边似笑非笑地倾听着,突然冒出句:“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让我出去呢。”

    “别说那些傻话,这不是权宜之计嘛。”

    陈大少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出发前我让留守处的张庆喜处长去了趟你家,今天刚收到回信,说伯父不太欢迎,连礼物都给扔出去了。伯母还好,问了些你的近况,并托他给你捎了几箱冬天的衣物。”

    提起父母,丁书萍的眼泪潸潸而流,看着她那副悲恸yù绝的样子,陈大少爷轻叹了一口气,“书萍,坚强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趁人之危,更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等找到合适机会,我不但会放你走,还会说明一切,让你光明正大的过自己的生活。”

    这一点,丁书萍深信不疑,至于信心从何而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表姐呢?”

    “她比较麻烦,我不能随随便便放她走。”

    正说着,jǐng卫排长陈长寿快步走了过来,“团座,王副团长、陈副团长、张参谋、魏参谋和陈处长他们都到了,正在四宜厅等您。”

    现在可不是打情骂趣的时候,陈大少爷立马站起身来,“书萍,你去帮我叫一下谢处长,那边都住着女眷,我们去不太方便。”尽管丁书萍一百二十万分不乐意,但想到这也是“报效国家”的机会,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收尸团”团直单位主官在陈大少爷的主持下,正式召开起抵达武进后的第一次会议。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丁书萍居然不请自到,以“团座夫人”的身份端茶递水,当拿起谢秀兰面前的杯子时,还不无挑衅地冷哼了一声。陈大少爷置若罔闻,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会议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第二批南洋子弟业已到位,除二十三位电讯人员直接编入部队和上海留守处外,其他一百一十六位兄弟全部进军官训练团学习。跟之前一样,那边还由长财兄弟负责。为保持通讯畅通,公司杨总经理还专程派人在香港架设电台,现已调试完毕,第一份电报今天夜里就能收到。”

    英国不出意外地对德宣战了!

    这让槟榔屿五大姓氏公司的主事们,意识到陈大少爷之前所提供情报的分量。也正因为如此,对陈大少爷的支持力度进一步加大,不但已派来一百多人,而且今后还会源源不断地继续往国内派。

    除了rì本人和汪jīng卫之外还有南洋华侨支持,梁卫华倍感震惊,就在他苦思冥想陈大少爷到底意yù何为的同时,老夫子继续说:“显贵兄弟的采购任务已完成十之仈jiǔ,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安全转运,考虑到机场并不那么安全,我建议尽快以维持治安为名展开军事行动,实际控制武北或澄西的几个乡镇。”

    陈良接过话茬,指着地图说:“先拿张少华部开刀,这一点团座已有交待。但我认为同时也要做‘大刀会’的工作,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足够诚意,应该能把‘大刀会’拉到我们这边来。”

    陈大少爷权衡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打一个拉一个,真要是都能成功的话,那武北形势将大为改观,而这也是村上和森田所愿意看到的。鉴于物资存放地点亟需解决,所以行动只能提前不能延后。陈副团长负责收集情报,张参谋和魏参谋制定作战计划,争取把张少华部一锅端,绝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情报没问题,”陈良胸有成竹,“最迟明天下午六点,我就能掌握张部具体驻扎的地点,及大概的防御措施。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甚至能收买或打入一两个内线,更确切地掌握张少华本人的行踪。”

    “张参谋,你的意见呢?”

    “团座,部队需要休整,最快也得两天后才能行动。”

    张效国跟梁卫华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另外根据陈副团长之前所提供的情报,张部被收编前原是江匪,而他们所活动的区域又都在江边,一个不慎就会被他逃之夭夭,所以行动急不来,必须未雨绸缪的多做些准备。”

    陈大少爷紧盯着梁卫华的双眼,“魏参谋,你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打比鬼子还坏的张少华,梁卫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毫不犹豫地说:“报告团座,我们的到来并不是什么秘密,想必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对于那些只要打着抗rì旗号的武装力量而言,我们始终是个威胁。所以卑职认为,与其让他们有所防备,还不如兵贵神速,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少将副旅长跟少校副营长的区别,果然棋高一着。

    想到明天上午就要去跟村上和森田谈判,陈大少爷意识到这未尝不是一枚筹码,立马回头问:“陈副团长,能不能在凌晨一点之前,摸清张少华部的行踪?”

    成败在此一举,陈良不敢轻易答应,想了想之后摇头说:“大概位置在石庄,但到底在哪个村还不清楚。”

    见陈大少爷铁了心要打这一仗,张效国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团座,离凌晨一点还有十一个小时,可以让搜索队带着电台跟情报处的兄弟同时出发。一经确认,大军立即开拔,争取在天明前发起攻击,明天中午十二点前解决战斗。”

    能否打赢那帮连“大刀会”都打不过的乌合之众,陈大少爷充满信心。

    想到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他逃脱,陈大少爷“啪”的一声猛拍桌子,“就这么定了!陈副团长,你立即带情报处的兄弟去机场跟搜索队汇合;陈处长回去准备弹药和后勤补给,张参谋、魏参谋,你们回去制定作战计划,整个行动由你们二人担任正副指挥,大军出发前我会跟王副团长去作战前动员。”

    “是!”

第三十一章 首战告捷(一)

    六点二十五分,夜sè降临。

    由于长途跋涉,jīng疲力竭,包括营长在内的绝大数官兵仍在呼呼大睡。机场内外一片沉寂,丝毫感觉不出哪怕一点战前的紧张气氛。

    跑道左侧尽头的碉堡里则灯火通明,堡顶上的瞭望哨和探照灯早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杆高达九米的天线。

    堡顶下的三层被改造为电讯处,刚加入“收尸团”的几名南洋兄弟,正全神贯注地cāo作一字排开的五部电台,滴滴答答声不绝于耳,五月红这位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对“高科技”更是一窍不通的电讯处长,竟然抓着一叠尚未译好的电文穿梭其间。

    二层是作战室,张效国、梁卫华正跟山崎、小林、服部和佐崎四个rì本退役军官,根据情报处和搜索队接二连三发回的情报,围着地图制定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指挥部设在一层,刚从城里赶来的陈大少爷,正半躺在藤椅里摇摇晃晃,神态近似悠闲。

    “搜索一分队林山魁报告,已确认张部三团位置,兵力不足九百,防卫松懈。”

    “张部二团占据地利,村口工事完备,不利于我部强攻,二分队正在抵近侦察。”

    “搜索三分队报告,已俘获舌头两名,正在审讯之中。”

    ……

    阿东像唱票似的,从五月红手里接过一张又一张刚译好的电文,站在三层下二层的木梯上,宣读情报处和搜索队源源不断发回的最新情报。

    李香梅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和颜悦sè地说:“团座,吃点吧,实在扛不住就去团部睡会,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叫你。”

    她跟五月红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宁可留在机场跟新婚燕尔的丈夫吃苦,都不愿意去城里的未园享福。

    陈大少爷起身接过碗筷,摇头笑道:“不用了,上午睡了半天,这会儿好多了。”

    “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还嘴硬!”

    “就算躺下也睡不着啊。”

    “要不我去把成松也叫起来?”

    陈大少爷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不要叫,让他们好好休息,直到出发前四十五分钟才能叫醒他们。“

    “好吧,那就让他再睡会。”

    李香梅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祖儿,照理说我现在不是陈家人,就不该再问你的事。但你今天做得实在有些过了,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怎能像对待囚犯似的对待郑小姐,这么做书萍会寒心的。”

    陈大少爷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两千四打三千,连阿彪的辎重队都要上战场,我哪能把一整排人留在城里看她一个?”

    “那你去跟她解释一下呀。”

    “有什么好解释的?”

    李香梅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小鬼子石川突然拉开木门走了进来,“继祖君,事已办妥,十二个向导全部到位,为防止那帮混蛋通风报信,我让坂本和长谷川他们守在jǐng察局,直到部队进入指定位置再通知他们撤回。”

    “太好了,这样我们又多出几分胜算。”

    “中佐阁下回电了没有?”

    这次行动对石川而言同样重要,能否将张少华部一网打尽,直接关系着他在武进城的地位,所以陈大少爷一提便举双手赞成,甚至还给原田中佐发去一份急电,请求“登部队”情报室协调驻守在江yīn的rì本海军配合行动,确保张少华部无法像被步兵49大队围剿的那次一样流窜至江北。

    陈大少爷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回电了,原田学长全力支持,江yīn海军三艘炮艇和十二艘巡逻艇已整装待发。石川君,咱们现在可是把前途都压上了,真要是扑了空,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收场啊。”

    jǐng察局那是宪兵队的管辖范围,自己这个外来和尚招呼不打一声,就从人家那里抓来十几号jǐng察当向导,森田知道后肯定会大发雷霆。

    富贵险中求,想到石原莞尔、河本大作等赫赫有名的前辈,石川咬了咬牙,“继祖君,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把它做好,也只有打一个漂漂亮亮的歼灭战,我们才能在武进真正站稳脚跟。”

    “原田学长也是这么说的。”

    陈大少爷的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传来阿东兴奋不已的喊叫声,“报告张参谋,搜索三分队来电,已确定一号目标!已确认一号目标!”

    “阿东,把电文拿过来!魏参谋,立即标注目标位置!”

    张效国欣喜若狂,连续下达两道命令后,忙不迭跑下楼梯,“团座、石川中尉,鉴于情报处和搜索队已连续俘获六个舌头,我部意图很容易暴露,战机稍纵即逝,我建议立即行动。”

    出其不意当然好,但黑灯瞎火的,兵力上又不占绝对优势,很难将其一网打尽。陈大少爷沉思了片刻,问道:“那几点发起攻击?”

    “现在叫醒全团官兵,四十分钟后出发,十一点十五分进入预定位置,十二点整完成攻击准备,十二点十分发起攻击,天亮前解决战斗。”

    不等陈大少爷开口,石川便抬头问道:“山崎君,你认为呢?”

    山崎再次看了一眼地图,回道:“深夜行军,路况不熟,本部官兵又不在最佳状态,同意提前出发,进入预定位置休息,视情况确定攻击时间。”

    想到情报处和搜索队近百兄弟身处险境,陈大少爷重重的点了下头,“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立即行动。”

    “是!”

    一分钟后,军法队长陈长福吹响紧急集合哨。训练了近四个月的“收尸团”官兵,从三排木板房四面八方地冲向跑道,有条不紊地列队集合。

    陈大少爷在老夫子、石川、张效国、梁卫华等人的拥簇下快步走到队列前,举起喇叭筒吼道:“弟兄们,几小时后本团就要投入自成军以来的第一次实战。我知道你们很累,所以直至情报处和搜索队兄弟确定目标位置后才叫醒大家。而我们的目标呢……有些弟兄应该有所耳闻,他就是秉xìng凶残、杀人如麻、嗜血如命、无恶不作的张少华!

    同时也明确地告诉大家,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达三千之众,但这个众是乌合之众的众,前段时间刚被手握砍刀的‘大刀会’杀得落荒而逃。所以对我们而言,不是能否打赢的问题,而是能否将其一网打尽的问题,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弟兄们有没有信心?”

    “收尸团”赏罚分明,击毙、击伤、缴获、俘获早有明码标价。陈大少爷的话音刚落,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憋了近四个月的老兵,不约而同地吼道:“有!”

    “张参谋……”

    “有!”

    “下达命令吧。”

    与此同时,搜索三分队已抵近侦察到离“武进自卫团”团部仅四百米远的一条小河前。左侧有一座小木桥,那是眼前所能找到的进村唯一通道,桥两端戒备森严,筑有机枪工事。一有风吹草动,张少华肯定会下令毁桥,然后乘船从水路逃之夭夭。

    既然已经盯上了,分队长林山豹自然不想让他从自己手里溜走,指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对身边弟兄轻声说:“我刚借月光发现水sè青黑,说明河水不是很深,但也不是太浅,估计至少到腰间。但河边长满芦苇,说明这下面有淤泥,要是淌水过去肯定会吸脚,抬脚的水花声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要打一颗照明弹,那我们就全部暴露了。”

    “队长,那怎么办?不把船控制住,不把桥拿下,大部队来了也不管用啊。”

    “你带几个人去那边,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桥,实在不行再抓个村民问问。”

    一个老兵凑上前来,很自信地说:“队长,放心吧,我有办法让大家过去。”

    “什么办法?”

    “跟我来,”他故作神秘地做了个手势,从地上爬起,猫着腰在草丛中穿行。弟兄们纷纷爬起,跟在他身后猫腰穿行。

    走到距离木桥守卫大约两百五十余米开外的河边,他一边脱去身上的衣服,一边轻声说:“队长,虎子和老四跟我上,一会儿等得手了,我给你们发暗号,你们再带着我的枪,从刚才那个位置涉水过河,先把船都控制住。”

    能被挑进搜索队的都是jīng英,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十足把握,林山豹微微的点下头。虎子和老四意识到葛俊成意yù何为,也像他一样脱下裤子鞋子,只剩下一条裤衩。

    三人把花机关全放在草地上,只在裤衩上别上一柄锋利的匕首,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到河边,轻轻摘下一根芦苇杆,转头对岸上的兄弟们挥了挥手,就咬住芦苇杆,小心翼翼的下了水。看着他们无声无息的隐入水中,河面上只剩下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林山豹会心地笑了。

    十月底的河水格外寒冷,浸泡在水中的虎子,只觉得身上的热量都被冰冷刺骨的河水飞快带走。肩上和身上的旧伤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感觉一阵阵刺痛。

    夜风轻轻拂过,摇曳得芦苇丛“沙沙”作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芦苇荡中穿行一样。露出水面的芦苇管缓缓地向前移动,不注意还真无法发现这根割裂水面,破开一道细流水痕的植物。

    距离看守木船的敌人越来越近,三人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从水里袭击坐在船上的敌人,又不能发出一点动静,这难度确实很大。倘若前功尽弃,那不但会让张少华逃之夭夭,甚至连搜索三分队都会全军覆没。

    说时迟,那时快,葛俊成突然从水中冒出头,从裤衩上拔出匕首。那两个守卫丝毫没有预料到死神已经靠近自己,还在谈笑风声。

    忽然,二人听到水里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当扭过头来时,却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一条大汉,站立在齐腰深的河水里,手中匕首已经飞快的向他们的咽喉划过来。

    动作是如此之快,快得他们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噗”一声,犹如皮球被割破似的,一个守卫脖子上喷出一条血箭。这一刀,连气管血管和声带一起切断,整个脖子被割得只剩下一点皮。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倏然变得冰冷,生命在迅速流失,却又根本喊不出话。另一个守军刚反应过来,虎子的匕首已狠狠刺入他刚要张大的嘴巴里。

    眨眼之间,两名守军就变成两具抽搐的尸体。血腥味被河塘里的泥腥味掩盖,岸上熟睡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闻到这里的味道。

第三十二章 首战告捷(二)

    “啪”一声,一颗子弹怪叫着从头上掠过。

    迷迷糊糊出来撒尿的王老四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鬼……鬼……鬼子来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刚才还一片沉寂的村庄炸开了锅。慌忙之中,匪兵们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枪都来不及拿,像没头苍蝇似的冲出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在村子里到处乱窜。

    “哒哒哒”,一串子弹打在附近的草堆上,一堆人连忙散开卧倒,面向来袭的方向。

    捷克式机枪!

    “自卫团”三营长猛然反应过来,从一个匪兵手里抢过步枪,大呼小叫道:“不要慌,不是鬼子。都给我回去拿枪,把他们打回去。”

    没有掷弹筒和迫击炮声,只有“中正式”和“捷克式”炒黄豆似的声响,其间还夹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盒子炮声,有点经验的老兵和土匪,都意识到来袭之敌并非可怕的鬼子,阵脚一下子稳了下来。

    三营长躲在柳树后,一个劲打手势催促部下们快架机枪,并扯着嗓子朝已摸到村口的敌人喊道:“我们是**‘武进自卫团’,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都是抗rì部队,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张少华部分驻在相隔不到六里的三个村庄,眼前这股匪兵已被谢营、张营和辎重队合围,负责指挥战斗的谢文滨营长不慌不忙,举起喇叭筒回道:“打得就是你们‘武进自卫团’!姓宋的,你已经被包围了,缴械投降吧。”

    两挺机枪已经架好,开始搜索目标,三营长宋岩似乎有了几分底气,一边示意身边的几个头目去收拢部队,一边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对面的兄弟,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就是跟韩主席、跟蒋委员长为敌。”

    陈大少爷有过交待,打仗是手段,收编才是目的。确认其已插翅难飞的谢文滨,当然不会干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干脆躺下身来,头也不回地喊道:“姓宋的,跟你明说了吧,老子是汪主席的部队,别拿什么蒋委员长和韩主席来吓唬人。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若不放下武器投降,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嘭……嘭……嘭……”

    说话间,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那是团部所在地,宋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连忙低声说道:“我在这边拖延他们,你去北面菜地看看。”

    “是。”

    邱营和陈营也打响了,谢文滨底气十足,再次喊话劝降,“听见没有?那是在炮袭你们团部,姓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傻呵呵的为张少华陪葬。”

    村北到现在还没枪声,宋岩心存侥幸,“老子誓死不当汉jiān!”

    “既然你想当英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文滨擦了擦嘴角,随即大声命令道:“传令兵,给炮兵排发信号,让他们给这帮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孙子点颜sè瞧瞧。”

    “是!”

    “收尸团”有且仅有的两门旧式75毫米山野炮,和屈指可数的六枚炮弹终于派上用场。炮手们迅速架好炮队镜,排长下达了一系列口令,“目标前方村口,榴弹瞬发引信半装药,标尺五零零,两发急速shè,开炮!

    炮手拉动撞针,炮弹轰然出膛。

    由于仓促选定的炮位在泥泞的路基下,只进行了简单加固,炮架尾端的驻锄并没完全插进泥土。击发的反作用力,使炮身斜着向后一跳,结果炮弹偏离目标,误中前方不远的一个大草垛,掀起巨大的冲击波。

    动静不小,却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但震耳yù聋的爆炸声和漫天飞舞的秸秆,同时也宋岩意识到再不逃跑或投降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头一发是试shè,接下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哒哒哒……”

    怕什么来什么,村北也响起激烈的枪声。不一会,狗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惊恐地叫道:“营……营长,后面……后面也被堵上了,到处都是人,投……投降吧。”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村落里的张少爷,也被激烈的枪炮声撵得四处乱窜。杨柳树下的十几条船没了,连看守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他只能带着几个亲兵折回村口。然而,木桥也被敌军占领,构筑在离桥六十多米处的篱笆墙成为他最后一道防线。

    “为什么不还击!还等什么!”他跑上去,凶暴地冲机枪手喊。

    仓促间,本想跳河逃生的机枪手无法准确判断目标,只能冲来袭方向漫shè。月亮被乌云遮住,双方视野都有限,枪声却此起彼伏。

    乡下打得不亦乐乎,机场却一片宁静。

    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只剩下陈大少爷、谢秀兰、李香梅、五月红、丁书萍、郑萍如和电讯处官兵,紧守在碉堡里等候前线的消息。见谁都睡不着,五月红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副麻将噼里啪啦地筑起长城,跟楼上电台的滴滴哒哒声掺杂在一起,把如此严肃的指挥部搞得乌烟瘴气。

    “红中。”

    “碰,”被死拉硬拽上桌的郑萍如,麻利地放下一对红中,朝身后正闭目养神的陈大少爷yīn阳怪气地说:“妹夫,我还以为你会身先士卒呢,到头来却在这看我们打麻将,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张少华再无恶不作,他也是中国人。在这个rì寇侵略、国土沦丧,人民遭殃的年代,中国人打中国人始终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就算天亮后不要去跟村上和森田谈判,陈大少爷也不会亲自出马。

    阶下囚还这么嚣张,谢秀兰立马拍了拍桌子,“好好打你的牌,少扯那些废话。”

    郑萍如可不吃她这一套,针锋相对地说:“谢处长,这可不是什么废话,两千四打三千,以少胜多,妹夫用兵如神,我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还胡搅蛮缠,连李香梅都看不下去了,“郑小姐,有什么话敞开说,别在这含沙shè影、指桑骂槐。您不就是想说团座和我男人中国人打中国人?您上过洋学堂,比我有学问,您那些大道理我不懂,就知道张少华是个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畜生。”

    五月红重重点了下头,“我们替天行道,问心无愧!”

    “可他同时还是**的抗战部队,”郑萍如扔出一张牌,似笑非笑地说:“李处长、吴处长,你们知道这一打意味着什么吗?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是白说,等着听zhōng yāng社的广播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还不止三个女人。

    陈大少爷头都大了,干脆起身说道:“阿东,我出去走走,有什么消息到外面找我。”

    “是,团座。”

    “我也去。”丁书萍顺手抓起外套,跟着站起身来。

    夜sè茫茫,一片寂静,丝毫听不见西北方向的枪炮声。二人沿跑道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很快便走到尽头。

    想起五月红说过,曾有几个年轻的村民因为好奇一起到这里看飞机,被之前驻守在机场的松尾小队shè杀在前面的草丛里。丁书萍不禁打了个寒战,紧靠到陈大少爷身边。

    “是不是冷啊?”

    丁书萍摇了摇,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别生我表姐的气,其实她也是为你好,毕竟那个张少华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他。”

    “我知道,”陈大少爷点上根香烟,意味深长地说:“但这个张少华我不得不打,不过你放心,打完这仗后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至于chóng qìng怎么看、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用吴处长的话说我问心无愧。”

    “继祖,难道你就不为以后想想?”

    这么称呼自己还是头一次,陈大少爷有些意外,低头笑问道:“你叫我什么?”

    丁书萍脸颊发烫,连忙别过头去,“这不是做戏要像点嘛,如果你不喜欢,那下次就不这么叫了。”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看着陈大少爷那副喜形于sè的样子,丁书萍更坚定了把他化为“绕指柔”的决心。

    “你是说为以后想想?”

    “嗯。”

    “想过,想过很多,”陈大少爷狡黠地笑道:“甚至想过哪天你能回心转意,跟我真正的结婚生子,那孩子的名字该怎么取?”

    “你……”

    丁书萍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就此扭头而去。令她倍感意外的是,陈大少爷刚开完玩笑便脸sè一正,“书萍,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该让你知道的那也是为你好。不管是真是假,看在咱俩曾拜过天地的份上,别再像你表姐一样旁敲侧击了。”

    “好心当着驴肝肺,要不是看在子琪和子菁的份上,我才不管你呢。”

    真是各怀鬼胎、同床异梦啊!陈大少爷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劝她回碉堡,就见阿东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报告团座,邱营、谢营、杨营和林营已结束战斗,陈营和张营正在肃清残敌。截止十五分钟前,共击毙匪首张少华以下两百六十余人,击伤三百余人,俘获两千一百七十余人,缴获迫击炮九门,轻重机枪三十二挺,步枪和子弹正在统计之中。”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果然大获全胜,陈大少爷欣喜若狂,

    “我们的伤亡呢?”

    阿东拿起手电照了下电文,汇报道:“二十三个兄弟阵亡,五十八个兄弟重伤,其中张营占三分之二。钱院长正在组织抢救,第一批重伤员天亮前就能转运回营。”

第三十三章 防区和军火

    “继祖君,下车吧。”

    上午八点,一连两天三夜都没睡好的陈大少爷,跟刚从石庄战场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的小鬼子石川,赶到了后北岸七号这幢老百姓为之sè变的“材罩屋”前。

    材即棺材,就是屋顶看起来象棺材罩的意思。

    然而,这个yīn森恐怖的称呼历史并不长,两年前还没人这么说。自从前屋主国民zhèng fǔ财政部二科科长钱叔陵全家,在常州城沦陷时被惨绝人寰地杀害后,这幢占地四五百平米,共三层,内有院落和天井,楼上楼下共有四五十个房间,七拐八弯,犹如迷宫一般的房子,才成为人们口中的“材罩屋”、“材屋”或“鬼屋”。

    跟已成为宪兵队的私立常州中学一样,这里戒备森严,闲人免进。门口用沙包筑有两个机枪掩体,除两个机枪组的八个鬼子外,还有四个背着三八大盖的哨兵。指挥官是一个准尉,跨着武士刀,牵着大狼狗在门边转来转去。

    见陈大少爷和石川相继钻出轿车,他连忙把铁链往哨兵手里一塞,小跑着上前立正行礼,“石川君,团长阁下,大队长和森田队长正在会议室恭候二位,请随我来。”

    石川举手回礼,“带路吧。”

    “嗨!”

    当“汉jiān”这么久,陈大少爷还是头一次走进rì本军营,不无好奇地观察起四周。

    rì军显然对房子进行过大规模改造,屋顶上方竟塑了两个大大的菊花形国徽标志。一路走来,随处可见的门、窗、柱、回廊、墙壁上的装饰,都呈现出明显的和式风格。屋顶上有了望哨和机枪平台,以及连接电台的天线杆。透过走道两侧半掩的房门,还能看到rì式浴缸和rì式浴桶架。

    这里驻扎着大队部和一个中队,天井里的兜裆布晾得到处都是,但除了几个传令兵之外却见不着几个人。石川不无好奇地问:“斉藤君,川岛中队长今天有任务?”

    “中队长率部抓人修桥去了,可能要到天黑才能回来,”斉藤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团长阁下遇到的那座被破坏的桥。”

    “哦。”

    陈大少爷刚微微点了下头,宪兵队长森田突然脸sè铁青地出现在面前,“石川君,jǐng察局的事,请给我一个解释!”

    宪兵见官大三级,但石川并不隶属于他监察范围之内的dú lì混成第11旅团第49大队,更何况刚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可谓有恃无恐,于是不卑不亢地回道:“森田君,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我先要向大队长阁下通报一个战况。”

    “八格!”

    一个连陆士都没上过的中尉联络官,竟用“通报”而不是“汇报”,简直狂妄到极点!森田气得咬牙切齿,伸出胳膊就准备给他两个闪亮的大耳光。

    该仗义的时候就得仗义,陈大少爷立马挡到他面前,“中尉阁下,别忘了你的身份,石川君是‘登部队’派驻在本团的联络官,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我希望听到你的道歉。”

    宪兵虽自成体系,但同样要接受驻屯军司令官的指挥,想到自己离总军司令官十万八千里,而眼前这个狂妄到极点的石川却是司令部军官,森田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微微鞠了一躬,很不情愿地说:“石川君,请多多包涵。”

    “那谁给我一个道歉?”

    森田的话音刚落,村上少佐走了出来,“根据作战要务令,不同系统的部队,在同一地区战斗,需服从级别高的指挥官指挥。级别相同时,所在地指挥官,负责整个部队的指挥。石川君,你是驻地指挥官,还是级别比我高?”

    手握实权的大队长,石川虽然不怕,但也不想得罪他,连忙立正敬礼,“少佐阁下,是本人失礼了!”

    村上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一边招呼二人进会议室,一边面无表情地问:“石川君,团长阁下,你们有什么战况要通报?”

    “昨晚七点二十五分,守备团情报处收到国民党军‘武进自卫团’张少华部在石庄一带活动的情报,继祖君当即命令全团官兵连夜清剿,于今rì凌晨一点三十六分发起攻击,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激战,全歼张少华部。”

    石川从包里掏出一份战况通报,不无得意地放到他面前,“为确保张部无一漏网,本次清剿还得到了帝国海军驻江yīn部队全力支持。直至一个半小时前,铃木大佐的三艘炮艇和十二艘巡逻艇才撤离战场。”

    两千多人在眼皮底下穿过京沪线去石庄围歼张少华部,自己这个负责京沪线武进段安全的最高指挥官竟然被蒙在鼓里,而且整个行动还得到了海军的支持。

    村上少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抓起战报再次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问:“团长阁下、石川君,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提前汇报?”

    陈大少爷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大队长阁下,正如您刚才所言,您的确是驻武进rì军最高指挥官。但本部并非rì军,而您的级别也不比我高,所以我认为在正式达成合作协议之前,无需向您通报本部的行动。”

    海军可不是谁都能调动的,要说没有十三军司令部的支持连鬼都不信,村上这才意识到石川跟森田叫板的底气从何而来,不禁意味深长地说:“陈桑、石川君,既然二位对本部辖区内的治安如此上心,何不向军司令部请示将本部调走,由你们二位接防呢?”

    陈大少爷打了个哈欠,嗡声说:“rì中提携,共存共荣,这不仅仅是口号,而是还要落到实处。大队长阁下,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我想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合作。”

    想起广野参谋下达的那道命令,村上点了下头,“陈桑,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合作需要诚意,如果您总这么绕过本部擅自行动,那你我之间恐怕很难达成共识。”

    唇枪舌剑,充满着火药味,陈大少爷不想因小失大,调侃道:“村上君,您不去当外交官真是可惜了。”

    村上并不领情,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我是帝**人,喜欢直来直去。”

    “那好吧,我们就开门见山。”

    陈大少爷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直言不讳地说:“在今后的半年里,本团将要扩编为一个旅。鉴于新zhèng fǔ正在组建之中,很大一部分粮饷需要自筹,所以我打算分兵驻扎到石庄、郑陆、三河口一线,在征募粮饷和兵员的同时,替大队长阁下维持京沪线以北、长江以南、锡澄公路以西的治安。”

    除了奔牛镇驻有rì军外,京沪线以北几乎都是“义勇军”、“自卫团”、“游击队”甚至土匪的天下。有人愿意帮自己维持武北治安,兵力捉襟见肘,前段时间刚被**打残一个中队的村上自然不会拒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把武北划为你的防区。”

    “感谢大队长阁下的支持,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我还想请大队长阁下和森田君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进入本部防区。”

    眼前这位说得很明白,他去武北就是为了征募粮饷和兵员,当然不希望别人再分一杯羹。尽管那里被“大刀会”、“自卫团”、GCD江抗三路军和各种各样的游杂武装征了又征,实在没什么油水可言,但村上还是不想一口答应。

    “陈桑,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讲。”

    “相对于武北和澄西,武南的形势要更为复杂,鉴于反rì分子活动猖獗,我希望在本部清剿时能得到贵部的协助。”

    “没问题,”陈大少爷一口答应下来,随即yù言又止地说:“可本部装备陈旧,弹药严重不足,恐很难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为更好地协助贵部维持治安,大队长阁下能否让本部接管大成纺织一厂仓库,用存放在那里的缴获物资装备部队。”

    那些堆积如山的军火,都是第3师团和第17师团相继留下,以及步兵第66联队和步兵第69联队先后送来的缴获。轻重武器俱全,足以装备一个师。

    村上可作不了这么大主,更不敢轻易移交给陈大少爷,连连摇头道:“陈桑,这一点恕难从命,除非旅团长阁下亲自下令,否则任何人都无权处置。”

    一直保持沉默的石川终于开口了,指着楼上的电报室笑道:“大队长阁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桥将军的命令马上就到。”

    这才是陈大少爷宁可坐实汉jiān骂名,非得打张少华部的真正原因。也只有像这样拿出点表现,以老鬼子原田为首的十三军参谋们,才放心把武器弹药交给他。

    而之所以把时间掐得这么准,丝毫不给村上这个土皇帝面子,也是出于老鬼子原田的授意。毕竟dú lì混成第11旅团刚划入“登部队”作战序列,下面的军官又习惯于阳奉yīn违,只有这样他们才没时间做小动作,也才能确保陈大少爷接收到仓库里的所有缴获物资。

    “陈桑,看样子你是有备而来啊。”

    村上气得咬牙切齿,陈大少爷感觉有些好笑,见森田也流露出同样的表情,便从包里掏出分别装有十根和八根小黄鱼的小匣子,一边轻轻推到他们面前,一边诚恳真挚地说:“新zhèng fǔ成立在即,建军刻不容缓,这是汪先生的一点心意,还望村上君和森田君不要拒绝。”

    这还差不多!

    村上跟桑田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收了下来,“既然是汪先生的一片心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那仓库的事?”

    卖又不敢卖,上交又一时半会儿没单位接收,还得派一个小队rì夜看守,村上大手一挥,“继祖君大可放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命令一到,即可移交,绝不会影响到汪先生的建军大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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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爷的抗战介绍:
孤岛重生,却身陷囹圄。 深入魔窟,只为洗脱骂名。 同流不合污,且看表少爷如何扭转乾坤!表少爷的抗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表少爷的抗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表少爷的抗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