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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博红颜笑     随风飘txt下载     随风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3:针

    503:针

    503:针

    妖华不客气地穿上雪白地衬衣。大大地笼罩在身上,看起来很是可爱,然后她望着只穿一件白色背心的笑愚:“哟,笑愚,你怎么身材变好了?”

    笑愚:“那是,我最近健身了。”

    妖华:“效果这么显著?”

    你要是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妞轮着蹂躏,你效果也显著!笑愚心里这么回答,表情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妖华:“为什么要庆幸这车有空调?听说现在地火车大部分都装空调了。”

    笑愚:“哦,以前很多车都没有。”

    妖华:“那你以前有没夏天坐过没空调的车?”

    笑愚:“有很多次。”

    妖华:“天呐,那日子该怎么过啊?”

    笑愚:“该怎么过怎么过。”

    妖华想象着笑愚在夏日地火车中汗流浃背的模样,最后觉得无法想象,问:“你那样有意思吗?”

    笑愚笑了:“没意思,几个朋友都说我幼稚,老是长不大。”

    妖华:“就没人夸你放荡不羁我行我素?”

    笑愚:“没有。”

    妖华:“不科学啊,有些姑娘不是很喜欢这类男的吗,你没用这一招泡妞?”

    笑愚:“有啊,现在就用了这绝招。很不幸,你刚好是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妞。”

    妖华呆了呆,认真看了笑愚很久,然后说:“去死。老娘不吃这一套。”

    笑愚:“我也没指望你会吃这一套。”

    妖华突然问:“是哪个傻瓜说你幼稚的,我怎么一直觉得你老奸巨猾呀?”

    笑愚:“是吗?”

    妖华:“是啊,我想来想去,这应该是你性子里比较漂泊的一面,跟什么成熟、年龄没关系。我舅舅四十多岁了,平时上班跟老学究似的,私底下也就跟你差不多,特爱折腾。四十岁的时候还闹过一次离家出走,闹得他老婆儿子满世界找他……”

    人们总愿意相信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就好比妖华的舅舅。

    那位大叔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吹牛,到老了也一样。只不过当年他喜欢说‘去年我怎么怎么样,前年我怎么怎么样’,而现在的开场白则变成了‘想当年,我~~’……一个人的性格总是如此难以改变,不管年纪多大都这样。

    “你舅舅很有性格。”

    笑愚笑了笑,逐渐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人始终得为自己活着。

    妖华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房屋行人,这才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可以理解为恐慌,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于是她问:“我们去哪里?”

    笑愚:“不知道。”

    妖华:“这车开往哪里的?”

    笑愚:“我没看清楚,你看清楚了没?”

    妖华:“我也没……”

    笑愚:“不用急,一会儿喇叭里会有播音提示。”

    不自觉地盯着笑愚的眼睛,妖华:“你倒是很有经验,有多少次这种经历了?”

    笑愚:“记不得了,很多次。”

    妖华突然觉得自从上了火车后,笑愚就和往常不一样了。从前那种扯淡的语气没在他嘴里出现过,他平静的像死水,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仔细用演员的自我修养研究了一下对方。妖华发现笑愚好像没什么功夫演戏,不由悲天悯人地想:可怜地孩子,难道受打击了?

    想了想,妖华问:“你以前折腾那么多次,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笑愚:“嗯,有点多。”

    妖华:“都去过哪儿,说清楚呀!”

    笑愚:“记不得了,应该有大半个中国……”

    妖华没发现自己瞳孔在收缩,接着问:“那得折腾多久啊?”

    笑愚:“刚好两年。”

    妖华一惊:“两年的时间,就这么一直坐火车?”

    笑愚:“也不是,到一个新地方就会闲逛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了又走。算起来。差不多倒是有一年的时间都在火车上……

    妖华:“那买火车票的钱也得不少吧,你是地主地儿子啊?”

    熊傲愚终于笑了,眼睛看着窗外,像是在缅怀过去,缓缓道:“也不是。那年月的火车管理没现在这么严格,经常可以坐霸王车。”

    实际上笑愚谦虚了。他从前到一个地方只要一块钱,过程是这样的:

    先花一块钱买一张站台票,搞得自己像要和谁依依惜别的样子,看见列车员不是很严格的,混上车再说。碰上严格地。就冲着人头济济的窗口瞎叫什么路上要小心啊你身子不好啦!必须叫得引人注意。否则就白叫了。

    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摸出一瓶药。对列车员说:我老婆有身孕地,忘记带牌什么药了,我得去给她。列车员看笑愚貌似老实巴交的,又听说他老婆有孕在身,顿时产生母性的怜悯。挥手放行。

    笑愚混上火车以后,直奔前面的车厢。那个时候的车,和文革时候免费去北京见**的车一个德行。

    笑愚要挤在人群之中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晚上无法入睡,就看着一个一个昏暗地小站过去。在到达大站停车的时候,被四周无法动弹地人群挤得浑身难受的笑愚看见对面停的就是一辆橘红的空调车的软卧车厢,正向着市方向驶去。

    每每这个时候,笑愚就会想起许巍地歌:“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地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心痛……”

    接着笑愚会无限悲伤地想,傲珊可能正躺在温暖的床上,怀里抱着她向来喜欢的绒毛熊,沉沉睡去。

    在午夜两…的时候笑愚通常会晃晃悠悠地醒来,看见行李架上都睡了人,然后想像:如果给我一个空间,如同傲珊抱着的那个绒毛玩具这么大小的一块地盘,我他**就能睡得很舒坦了!

    妖华就听不得霸王车这三个字,贼头贼脑地四处看了看,低声问:“你说,咱们在火车上能不能吃霸王餐啊?”

    笑愚一愣,说:“就算有霸王餐我也不敢动啊,吃火车上的饭菜,那得有一定的勇气才行。”

    妖华一想也对,报刊杂志上都说火车上的饮食不卫生,顿感失望。苦着脸道:“可是,我饿了……”

    笑愚:“你中午没吃饭吗?”

    妖华:“我……饭都没吃。

    “那你等等。”

    笑愚起身,扬长而去。

    妖华总觉得今天很怪,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说不出,这才是她的。

    但是很快妖华又郑重地警告自己,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过了一会儿笑愚回来了,手里拿着饼干和矿泉水,说:“先凑合一下,实在憋不住了,一会儿咱们下车吃大餐去……”

    妖华正饿的不行了,听到这话口水流了一地,问:“什么大餐?”

    笑愚:“我也不知道,逮着什么特产就吃什么,也不枉去了那地方一趟……道下一个大站是什么地方,到时候咱们碰运气吧。”

    妖华眨着眼睛想了想:“随机性这么强?不过老娘突然发现,这种生活好像很滋润。”

    笑愚笑了笑:“那是,要吃大餐吃的身上一毛钱都没了,那才刺激!以后一路小跑回去,要不就去偷一头小毛驴,骑着回去。”

    妖华:“这么拽,你骑过毛驴呢?”

    笑愚眼里闪过一丝憧憬,悠悠道:“骑过一次。那时候感觉真他**好,就跟古代诗人似的,很漂泊。听过陆游赞贾岛的那首诗没,‘身上衣裳杂酒尘,远游何处不**。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当时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妖华懵了,好半天才讶然道:“哟呵,没看出来,你还是文化人啊?”

    笑愚脸上有点挂不住,悻悻道:“别这么说,也就偶尔会冒充一回文化人,顺手抒发一下感情。”

    妖华问:“后来呢?”

    笑愚干笑了几声。随后一脸沉痛:“别提了,我还没骑多远,后面就有几个农民大伯挥着扁担追过来了,哥们儿吓得撒丫子就跑……那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妖华抱着肚子笑趴在车窗前那小桌子上,脑子里浮现出笑愚被一群人挥着扁担锄头追杀的画面,笑了半天也停不下来。

    笑愚对于那一幕的感受,比妖华更清晰无数倍,他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生命中值得去追忆和缅怀的东西,不仅只有傲珊,还有很多很多。

    两年前有人曾经对笑愚说了一句话:“兄弟,当你真正成为过来人的时候,过去的苦和痛,血和泪,都是可以笑着去回顾的。”

    以前笑愚不太明白这句话,现在他全明白了。

    望着妖华,笑愚笑得很开心。

    原来生命中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都是值得追忆的。

    ~~~~~

    东部大陆——密室

    门后是一间密室,和松庄的“兵冢”一样,里面放着各种形状的利器。不同的是,很多兵器还是半成品,或者虽然是成品,却还从来没有在东部大陆上露过面,正静静地等待买家慧眼识英雄。一句话,都是待守闺中的利器。

    但是,如果你认为这些兵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大错特错了。正因为是新造的,所以很多兵器用了目前最先进的工艺,极富创造性和想象力,比如,一把长刀,刀柄占了三分之二,刀身仅为三分之一。一根双截棍,其中一截配了一根刺,另一截配了一个铁锨,与传统的截然不同。

    东部大陆上梦想得到这些出类拔萃兵器的人。大有人在。很多人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排着队大老远来买。因为实在不堪其扰,才迁到了这条不起眼的、外人难以找到的古街,店铺外还故意挂放着日常耕作生活所用的犁耙锄梆、刀剪铁锹,作为掩饰。不是一般的贵宾,就是一块铁也买不到。

    致远一进入,眼睛就在闪光,不由对卞公子另眼相看,肃然起敬。

    白面无须、温尔文雅的卞公子看着这些兵器,就象在看自己的孩子,充满了自豪和欣喜。这里面的很多兵器都是他一手研究策划制图,由铁匠们精心打造出来的。

    作为卞大师唯一的弟子,深得大师真传,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

    刀剑森森。

    密室中间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装饰着似满天繁星、晶莹璀璨的名贵钻石、极其精致的小匣子,最独特的地方,是匣子上有一把外形奇怪的锁,锁上面雕刻着一行镏金小字:一生一饰、一生一针。

    “这里面装的就是‘针’。”卞公子指着匣子说。

    致远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人了,心里还是呯呯直跳,手心出汗。经过曲折漫长的寻找,终于和“针”近在咫尺――“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历史上专诸刺王僚所用的著名的“鱼肠剑”差不多?

    卞公子介绍说:“这只匣子上面镶嵌有二十八粒价值连城的钻石,每一粒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家庭舒舒服服地过上几辈子。”

    出身官家、见多识广的袁梅一旁点头说:“嗯,看得出来。”

    卞公子傲然说:“可是,这二十八粒钻石加起来,也不及一根‘针’的价值。”

    “针”怎么会这么值钱?

    “这个匣子有什么特别?你们看出来了吗?”卞公子问。

    袁梅仔细看了一下:“嗯,这个匣子是用深海玄铁制作的。这种玄铁制成的物品,无论你用什么大锤也砸不烂。”她说:“除非你用熔炉,在极高的温度下,玄铁才会慢慢熔化,可是这样高的温度,玄铁溶化了,里面放的东西想必也溶化了。”

    “对,夫人说的不错。”卞公子说:“所以,如果没有打开这把锁,即使得到了这个匣子,也无法得到‘针’。”

    致远说:“这把锁有什么特别?”

    “门锁必为鱼者,取其不暝守夜之意。这种锁源自汉代的铁制三簧锁,同样用玄铁制成,唯一不同的是,这把锁经过了精心改进,是一种密码锁,需要输入密码才能开,错了一步都不行。”

    “密码锁?也可以解码吧。”致远说:“我可以反复试吧,总有一次会试成功。”

    “不行,只要错了一步,锁就会自动卡住,必须要用另一套密码才能解开,并且不能超过三次,三次之后,任何人都不能打开了。”卞公子说:“所以,每次开锁都是一件大事。”

    袁梅说:“这组密码是不是一生一饰、一生一针八个汉字?”

    “是的。”卞公子微笑,看得出来很欣赏袁梅:“一般的密码锁只有四个汉字,组合出来的密码不够多,保密性要差一些。极使如此,也很难破解了。”他说:“这把锁有八个汉字,分别铭刻在八个轮上,构成密码,打开要时将小轮转到设定的组合和位置才可,其难度,天下无人可解。”

    致远说:“既然如此,你解锁的时候,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

    “不用。”卞公子说:“我这次解开之后,会立刻再设置新的密码,普天之下,一样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人能打开。”

    致远叹为观止。

    ※※※

    卞公子先净了手,焚香品茗,方才开始解锁。他做的很认真、仔细、谨慎,很慢。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稳定,没有指甲,指尖有茧。

    看一个人的手指,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职业和地位。比如,一个农民和一个商人的手指就有很大的区别。农民的手指粗糙、纤陌纵横,商人的手指肥肥胖胖、白白生生。剑客的手指稳定,书生的手指纤细,琴师的手指灵活,小姐的手指柔弱。

    匣子慢慢打开了。

    里面会不会出来一片“暴雨莉花针”?

    匣子里面放的是一个黄色的锦缎小包。打开,又有一张宣纸折叠而成的小包,卞公子慢慢展开宣纸,终于露出了黑色的“头发”。

    “这就是‘针’?”致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卞公子说。

    “这么细?”

    “对。细如发,纤如丝。”

    在致远的想象中,兵器制作就是打铁,就象他来之前花了一两银子,请隔壁的赵铁匠连夜打造的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长刀。现在正挂在他的腰间。

    打铁就象一支激昂的乐曲。风箱拉起,曲子奏响。随着加热的需要,风箱会在平缓均称的节奏中加速,强力的节拍中充满希望。灶中的火苗,一起随风箱的节拍跳跃,在劲风的吹奏中升腾。待铁器热至彤红,铁铗快速夹至砧台,一番铁锤上下,一串钉铛声响,一阵汗雨飘下,那铁件便成为匠者的理想器物。再把铁器放入水槽内,随着“吱啦”一声,一阵白烟倏然飘起,淬火。

    ――打铁怎么能打出头发一样细的“针”。致远合不拢嘴:“你是怎么制成的?”

    卞公子解释说:“最早的兵器锻造是源远流长的青铜,商代出现了铁刃,是用陨铁锻成。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了生铁冶炼,外面铺子的犁头就是用生铁铸造的。《战国策,韩策一》说:‘韩卒之剑戟,皆出于冥山、棠溪、墨阳、合伯、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这些锋利的剑戟,均为铁所制。”

    “但是,‘针’不一样,用的是炼钢技术。”

    致远说:“钢?”

    “对,钢。”卞公子说:“炼钢技术在春秋末期和战国初期就出现了,以块炼铁为材料,在反复锻打块炼铁的实践中,人们又总结出块炼铁渗碳成钢的经验。这里最关键的就是渗碳。因块炼铁质柔不坚,渗碳块炼钢又太坚硬,人们又发明了炼钢的淬火工艺,进一步提高了块炼钢的性能。”

    ――“《管子,海王篇》说:‘一女必有一针、一刀’。可见,针很早就有了。”

    ――“百炼成钢、千锤百炼的成语也由此而来。”

    “准确地说,这只是‘针’的复制品,并不是真正在‘针’,但性能上与‘针’相差不远。”卞公子说。

    致远吃了一惊:“复制品?”

    “是的。”卞公子说:“因为我也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针’,见过真面目的人都死了。我也是根据师傅死后留下的片言治铁日志,花费了大量心血,方才找出最佳配方,并且借鉴了‘百炼钢’技术。”

    “‘百炼钢’是什么?”致远问。

    “就是增加了反复加热锻打的次数,至少要达到一百次以上,这样既可加工成型,又使夹杂物减少、细化和均匀,大大提高了钢的质量,否则,你根本无法制造出如丝如发的‘针’。”

    袁梅也表示非常佩服,问:“你制造了多少‘针’?”

    “只有这一点,就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卞公子说:“我们没有更大的财力和人力。”

    “我资助你呢?你们完全可以制造出更多。”袁梅说。

    卞公子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制造刀剑一向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重中之重的事情,它的发生和发展,进退和起落都是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生和发展、兴衰和荣辱息息相关。我们虽然一技在身,可也不能随意生产。”

    “我明白。”袁梅说:“可是,我需要大量的‘针’,我可以给你很高的报酬。”

    “其实太多了也没有用。”卞公子说:“因为‘针’太细太小,必须要有极高的术法才能使用,在一般人手里,同拿一根绣花针差不多。”他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了解‘针’的用法。”

    袁梅很失望。

    “真正术法极高的人,什么东西都可以作武器,反而没有必要拥有‘针’。”致远说:“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针’的作用并不象外界所想象的那么大?我们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寻找‘针’,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不能这么说,‘针’作为一种利器,当然很有用。”卞公子说:“它能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无影之中。伤口只有一个很小的红点,不特别仔细,根本察觉不到。”

    “嗯,我见过二尘的伤口,确实是这样。”致远说。

    “二尘?”袁梅说:“是不是那位十年前从东部大陆上失踪、以轻功、跟踪、侦察、化装闻名的二尘?”

    “是的,就是他。”致远说:“我在暴风城见过他的尸体,他的光头上仅有一个很小的红点。”

    “这就对了。”卞公子指着泛着耀眼银光的“针”说:“东部大陆上想得到它的人大有人在,常常络绎而至,不绝于途。也因为如此,我们才隐居在这老街之中,求几日安宁。”

    袁梅真诚地感激说:“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针’。”

    卞公子眼神热烈:“除了夫人,我绝不会轻易示人,我对夫人的情意,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幸好致远在旁边,不然的话……

    袁梅笑了笑,低头不语。

    ※※※

    “对了。”卞公子猛然想起一件大事:“你真的是致远?”

    “是啊。”致远拍拍胸口:“货真价实,如假抱换。”

    “致远用的是‘天涯’剑,我怎么没有见到?”卞公子很奇怪。

    致远苦笑:“丢了。”

    “丢了?”卞公子很惊讶,有点不相信:“东部大陆上一直流传你术法很高,怎么会连剑都掉了?”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确实没有多少人相信。卞公子很遗憾:“听说,‘天涯’剑是‘针’的克星,如果今日见到了此剑,说不定我能完全破解‘针’的用法和所有秘密。”

    致远也感到很遗憾,他相信,“天涯”剑迟早都会回到自己身边,仅仅是时间早迟而已。

    是的,只要你心中有剑、心中有勇、心中有爱,何必非要整天剑不离手、手中舞剑?

    剑本铁器、剑本无性。

    关键是用剑的人。

    ※※※

    后来,致远专门就那天的所见所闻向神眼先生请教。在荒芜的东部大陆道路上,神眼只是一个沉没在荒草中的名字,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谈不上,但是在相剑行业却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是权威中的权威。

    你真的看到了‘针’?”神眼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

    神眼肯定地说:“那一定不是真正的‘针’。”

    “嗯,那是‘针’的复制品,不过,纤毫毕露,和真正的‘针’几乎没有区别。”

    “你们都错了,而且错的厉害。”神眼说:“‘针’是一把非常邪恶的剑,凡是见到‘针’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致远说:“可是,我现在不是同样活得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针’,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过它而又活下来的人就是我。”神眼凸着惨白色的,既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的眼睛,用一种几乎没有情感的声音慢慢地说:“我的眼睛就是因为看到它才瞎的。”

    “啊。”致远大惊。

    神眼说:“我虽然看到了它,却永远失去了眼睛。”

    “你看到的是什么?”致远急切地问:“它是什么形状?”

    神眼忽然流露出一丝深深恐惧:“我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极其刺眼的光。”

    “只有一片光?”致远合不拢嘴。

    神眼忽然问:“离心最近的地方是什么?”

    致远说:“当然是胸口。”

    “不对,是眼睛。”神眼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心里想的什么,首先会从眼睛上表现出来。”

    “嗯。”致远也认为有道理。

    “‘针’杀人就是通过眼睛。”那天想起来,神眼仍心有余悸:“我一见到它立刻发现不对头,马上闭上眼,幸好我及时闭上了眼睛,否则,我失去的将不只是眼睛,而是生命!”

    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针’真的如此可怕?”

    “是的。”神眼说:“我给你一个忠告,这辈子最好不要见到它,离它越远越好。”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它。”致远说:“我该怎么防范?”

    “如果你一定要找到它,就一定要带上你的‘天涯’剑。”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致远不死心。

    “没有,绝对没有。”神眼说的非常肯定。

    神眼说:“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致远黯然。

    “我瞎了眼睛是一种很特殊的例外。”神眼说:“真正的‘针’杀人根本没有伤口,连一个小红点也没有!”

    “一点伤口也没有?”

    “是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它杀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据说,死在它之下的人,脸上还遗有笑容,仿佛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神眼说:“作为一个相剑的专家,我自然对名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总想一睹为快,尤其是这把号称‘世人没有一个活人见到过的剑’,当时,为了一睹此剑真容,我用尽心思,四处打听,弄得常常夜不能寐、对天长叹。”

    “经过历时多年寻找,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看‘庐山真面目’的机会。”他语气虔诚,还有一丝感激:“虽然我失去了双眼,却绝不后悔!”

    致远完全能够理解一代相剑大师想见“针”的心情,那近乎是一种朝圣一样的虔诚,那是一种不能见到,则终生遗憾的心情,那是即使如飞蛾赴火,也在所不惜的壮烈――仅仅为了追求这一瞬间的光明,相信它能照亮灰暗的一生!

    ※※※

    “对付‘针’最好的方法就是它本身。”致远想了想,说:“卞公子是卞大师唯一的弟子,深得大师真传,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和机会重新开始,相信一定会锻造出真真正正的‘针’,到时我们就会找到对付‘针’的方法,以牙还牙,以‘针’对付‘针’。”

    “你的想法,我早就想过,很多人也试过,都失败了――‘针’并是象你所想的那么容易锻造。”神眼说。

    “为什么没有成功?锻造是一件实践性很强的工作,只要我们反复实践,相信能找到研制‘针‘的方法。”致远说。

    “你说的不错。但是,仅有干劲是不够的,还要掌握很多治铁技艺。”神眼说:“而且,技艺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已。”

    “比如卞公子就只学到了师父治铁的技艺,而没有学到精髓。”他说:“就象写一首诗,除了干劲、技巧之外,还需要悟性、想象力和漏*点。”

    “嗯,”致远点头说:“应当是这样。”

    “铁件从炉中取出,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程序,不然铁件一凉,软性尽失,纵然你有再大的力气也无计可施,只好重新回炉。”神眼说:“这又似写散文,要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为,一气呵成。”

    “因而,太急躁或者四平八稳、慢呑呑的人,无法从事这项工作;同样,书生气甚浓的人也干不了这种工作。”

    “卞公子就是书生气太浓,技巧有余而经验不足,光有理论是不行的。”神眼说:“可是这些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因素。”

    致远忙问:“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最重要的因素是生活的沉淀。”神眼说:“就象写小说,如果你没有生活的积累和沉淀,你写不出一部好的作品,也冶炼不出一件好的利器。”

    “卞大师也是晚年历尽苍桑,尝尽人世坎坷百味,才将铸幽魂与电所剩下的精铁铸成了最后的‘针’。”

    “干将、莫邪铸剑,炉中采自五山**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铁汁不流,剑就无法铸成,后来莫邪投身于炉,以自身的血气,熔化了精铁,终而成剑――卞大师铸‘针’也遇到了一个的难题,就是如何让它以小小之体赋予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他用了两种东西。”

    致远听得入了迷:“哪两种?”

    “一种是‘情丝’,一种是‘俗尘’。”神眼说:“卞大师斩‘情丝’,断‘俗尘’,眼看方要成剑。”他叹了一口气:“可是,卞大师忘记了一点,就是自己还不是出家人,修行远没有达到‘禅’的境界,他年青时风流倜傥,周游幽魂烟花之中,欠下了太多的情债,因而一时无法完全斩‘情丝’,中年时春风得意,介入了太多的恩怨和仇恨,一时那里还能断‘俗尘’?”

    ――“一句话,就是还没有完全看透红尘情感,而这恰恰是铸剑最忌讳的。”

    致远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出了意外,‘针’出炉之前诱发了卞大师邪恶的一面。”神眼声音透着苍老与无奈:“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关键在于你如何为人,如何处事,如何控制自身的邪恶。”

    ――“有的人平时可以控制住邪恶的一面,可是,一旦遇到外因诱惑,就似打开了一个盒子,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卞大师就似莫邪投炉,以自身的生命和诱发的邪恶,铸成了最可怕最邪恶的‘针’!”

    ――“所以,‘针’绝对是独一无二、可遇而不可求的。”

    致远不胜感慨嘘吁。

    ※※※

    老街。

    袁梅不顾卞公子的一再挽留,坚决起身告辞,和致远一起离开了老街。卞公子满脸失望,依依不舍站在街头,一直到两人消失在古街的尽头,还在挥手,舍不得回去。小秋推着独轮车,载着袁梅,出了铁匠铺,踏着雨后湿漉的青石板,按袁梅指示的方向,继续一路前行。

    他们到了郊外。

    郊外春风宜人,鸟语花香,“吹面不寒杨柳风”。丘陵,竹篁,水田,荷塘,农舍,桃林,杂木,菜畦,渡槽,“韶光染色如蛾翠,绿湿红鲜水容媚”,两人的心情都为之一振,就象一对小夫妻在踏青郊游,天马行空、自由自在。

    美人相伴,致远的心里充满了温情。

    无论生活多么繁重,我们都应在尘世的喧嚣中,找到这份不可多得的柔情和静谧,在疲惫中给自己心灵一点小憩,让自己做回自己,融入到大自然的本色中去。

    在漫长的旅途中,在疲惫的奔波中,我们始终在追寻什么呢?或许,苦苦所追寻的,就在身边不起眼的地方。

    ――很多年以后,致远都很怀念袁梅坐在他车上的感觉。

    ※※※

    致远说:“我们这是去哪里?”

    袁梅微笑说:“先不告诉你,你听我指路就行了。”

    致远故意说:“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万一要我和你一起回娘家,我该怎么办?我又算你什么人?总不会扮成你丈夫吧。”

    “臭美。”袁梅嘴一撇,说:“你扮别人的丈夫还没有扮够吗?”

    致远脸一红,幸好他的脸皮够厚。

    袁梅眨眨眼,神神秘秘地说:“你老老实实推着我,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问,尽管走就行了。”

    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无论袁梅将带向何处,致远都愿意与她同行,与她相伴,与她牵手――致远相信,有她在的地方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就是天堂。

    “不过,一路上没有事,聊聊天也不错。”袁梅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请说。”

    “我们是去找一个人。”

    “又是去找人?”致远说:“刚才我们已经见过卞大师唯一的弟子了,这次要去见的又是谁?”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一个经常和针打交道的人。”袁梅在独轮车上斜着脸:“想想看,当今最善于用针的人是谁?”

    致远想了想,实在想不出。

    “这也不能怪你,因为这个人很少行走东部大陆。”袁梅说:“可是,在贵族群体中,却非常出名。”

    “是啊,我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致远说。

    “别这么说,英雄不问出身。”袁梅说:“人们常说,百年才能培养出贵族,贵族和一般阶层不一样,非常注重修养、礼节、气质,就是吃、穿、住、行、乃至墓葬,都是非常讲究的,有一套完整的礼仪和规范。”

504 :找感觉

    504:找感觉

    504:找感觉

    致远。不屑地说:“我乃一介平民,不过,我实在不喜欢这些尸位素餐、饱食终日、寡廉鲜耻的寄生虫,朱门生饿殍,白屋出公卿,我倒愿意过平民一样快乐、与世无争的生活。”

    “我也不喜欢这些人。”袁梅点头说:“可是,真正的贵族不一样,他们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养,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既有悲天悯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又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她也承认:“这样的贵族确实越来越少了。”

    “我不喜欢所谓的贵族,人生来是平等的。”致远而出:“不过,我却喜欢你。”

    袁梅脸一红:“我有什么值得让你喜欢的。”

    致远的说:“我喜欢你的那份从容与潇洒,那份自然与淡定,那份高雅与娴静,那份高贵的气度与风范。”可惜,袁梅是林啸风喜欢的女人,不然的话……

    袁梅虽然不以为然,还是暗暗芳心窃喜――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男人赞美的。更何况这些话发自内心。她岔开了这个话题,继续今天的主题:“贵族非常讲究穿着打扮,他们的衣服都有人量身定制,我要给你说的,就是其中专门供应刺绣的绣庄。”

    “听说富家闺秀也往往以刺绣消遣时日,陶冶性情,称为闺阁绣。”致远“你刺绣的水平,想必是很高的。”

    “嗯,略知一二。”袁梅很谦虚地说:“不过,比起顾夫人差得远了。”

    “顾夫人是谁?”

    “就是今天我们要去见的人。”袁梅说:“她是当今刺绣最好的人,也是用针最好的人。”

    致远大悟:“你是想从她身上找到用针的方法?”

    “是的,百川归海,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那种针,其用法一定有很多共同之处。”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见到她你一定不会失望的,一定会找到一些线索。”

    ※※※

    按袁梅的指点方向,致远推着她,来到了一个湖边。

    他们走了很久,时光在悄无声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湖面很大,澄澈清凉、波光粼粼、云蒸霞蔚,一抹夕阳下。泛着金色的鳞光。微风吹过,“云乍起,远山遮尽,晚风还作”。

    湖心有一小岛,在水雾中时隐时现,仿佛人间仙境,难道这就是天堂?

    湖边早有一素衣的健康小姑,靠着一叶扁舟,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们,小姑就热情地迎上来,请他们上舟,并和袁梅叽叽喳喳说了一串京话,嘻嘻哈哈打闹了一番――显然袁梅是这里非常受欢迎的常客――袁梅好象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小姑不疾不慢地摇着,人在舟上,舟在水中,仿佛行驶在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中。湖面很大,小舟行驶了很久,方才渐渐看清竹涛阵阵的小岛屿。舟靠了岸,小姑爽朗大笑:“你们快去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袁梅和她告辞,说“一会见”。少不了又是一番软语。

    两人拾阶而上,令致远奇怪的是,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墓园,一个挨一个的坟墓,静静地诉说着时光的轮回和生命的静谧。

    致远忍不住问:“坟墓就在路边,这里的人不害怕吗?”

    袁梅声音很轻,眼睛上仿佛有一层雾:“这里埋的都是她们的亲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埋在路边,就是要让人们出门就能看见,天天看见、天天思念,亲人也可以天天看见她们,有什么不好的。”

    她用手指着一个个墓碑:“你看看上面刻的字就明白了。”

    这些墓碑上面没有通常的“敕封翰林院检讨征仕郎顾公之墓”之类的字样,只有名字、年代,还有一句睿智、乐观豁达的话。

    一块墓碑上写着:“当你看清这行字的时候,你踩到我了。”

    一块墓碑上写着:“这辈子我对不起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对不起我。我对不起的人可以来此羞辱我,对不起我的人可以来此缅怀我。如果真的很想我,就下来陪我。”

    一块墓碑上写着:“如果可能,请把我叫醒……”

    一块墓碑上写着:“醒也无聊,睡也无聊,生也无聊,死也无聊。禁止在此小便,违者没收工具。”

    一块墓碑上写着:“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有的人活着,他是死的――医死我的兽医。”

    一块墓碑上写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曾经爱过、恨过、活过、苦过、悲过、喜过,今生早已无怨无悔。”

    还有一块是一对夫妻为出生两周便夭折的孩子写的:“他来到这世上。四处看了看,不太满意,就回去了。”

    ※※※

    还有关于东部大陆的,一块墓碑上写着:“东部大陆,我恨你,儿子,东部大陆不属于你!”

    一块墓碑上写着:“生于东部大陆,死于东部大陆,回归东部大陆。朋友来了,请到东部大陆上来找我,找我比剑也行,如不比剑,比酒也行,如不比酒,嘿嘿,比谁死的快,也行。”

    一块墓碑上写着:“大哥,本想到东部大陆找你,我七十有七了,走得慢了,不过,别急,我就快来了。”

    一块墓碑上写着:“好小子。我们全家都在东部大陆上陪着你!你不会寂寞!”

    致远边走边看,心里充满了温情和感动。作为江湖儿女,他知道,和这些人一样,三尺黄土迟早也是他的归宿,人生就是这样,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来的时候握紧拳头,去的时候松开双手。

    一次次的出发,会有人死去。但,总有人一次次的出发!

    因为外面是东部大陆!

    ※※※

    顾夫人提着一盏精致的宫灯,已经在门口望眼欲穿,等候多时了。她是一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妇人,给人的感觉就象是“母亲”。

    尽管还是黄昏,她就为客人备上了照明的宫灯。

    刺绣分为“苏绣、蜀绣、湘绣、粤绣”四大名绣,自宋代以来,苏州刺绣之技十分兴盛,工艺也日臻成熟。农村“家家养蚕,户户刺绣”,城内还出现了绣线巷、滚绣坊、锦绣坊、绣花弄等坊巷。

    苏绣的前身就来自“顾绣”。

    这位“母亲”一样和善的顾夫人,就是当时“顾绣”技艺最高的代表人物,她的刺绣“山水能分远近之趣;楼阁具现深邃之体;人物能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能报绰约亲昵之态。”仅限于皇室才能供应。

    她有“三绝”——机绝、针绝、丝绝。即织锦、刺绣和胶丝作轻幔。她能用针线在方帛之上绣出“五岳列国”的地图。能于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字大小不逾粟粒,而点画分明,细于毛发;其品题章句,无有遗阙。

    所以,在当时,贵族中把她称为“三绝夫人”。

    顾夫人看着袁梅亲切的、笑mimi的表情就象是在看自己淘气的女儿,一脸慈祥。介绍到致远的时候,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说了句“久仰”,没有一丝惊讶,好象只是听到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名字。这种情况,致远还很少遇到。

    也许,在顾夫人心目中,“致远”两个字和一个渔夫差不多。

    顾夫人早为他们安排了丰盛的晚宴。晚宴充满了浓郁的家庭氛围。酒过三巡,袁梅说了来意:“今日前来,是有一样东西想给顾夫人鉴赏。”

    顾夫人笑说:“是什么东西,让你大老远的拿来?”

    “一件刺绣。”

    “刺绣?”顾夫人不解:“你的刺绣水平就很高,为什么还要拿来我鉴赏?”

    袁梅确实擅长刺绣,作为深宅大院的名门小姐,刺绣一向是她消遣、养性的活动之一。再加上她工画花卉,“女红之巧,十指春风,迥不可及”。连宫里的刘公公见了,也惊叹:“技至此乎!”

    “我不是想班门弄斧。”袁梅说:“因为这件刺绣实在太神奇,连我都自愧不如,看不出针法,惭愧,惭愧,所以,才请顾夫人指点。”

    顾夫人摆摆手:“你别奉承我了,连你都看不出来,我也不行。”但是,她也实在有些好奇,想看一看这件神奇的刺绣,为什么居然会连袁梅这样的人也看得如此之高:“这样吧,我们一起鉴赏,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袁梅小心翼翼地慢慢打开带来的包袱,轻轻展开里面的一件刺绣。这件刺绣看着非常平常,上面绣的也是一只常见的宠物――猫。

    猫和狗一向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就是在农村,都要养几只狗看家,养几只猫逗乐。可是,顾夫人看到这只猫,越看越惊讶越严肃越仔细,脸色变了,变得不敢相信,又充满了虔诚,就似看到了一件从末见过的、梦寐以求的珍宝,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顾夫人是当时刺绣技艺最高的人物,是什么样的东西让她如此着迷?

    她拿着这块刺绣在灯下看了很久。

    ※※※

    “吃饭了?”接致远二人上岛屿的小姑刚好风风火火冲进来:“哈,在看什么?”她一把抓过顾夫人手中的刺绣:“让我看看。”

    “小心!”顾夫人叫了起来:“这是国宝!”

    “哼,什么国宝,比得上我顾家的刺绣吗?”小姑不服地说,她嘴里一边嘟咙一边不以为然,但只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就变了。

    变得和顾夫人一样。

    顾夫人回过神来,忙问袁梅:“这件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儿子满月的日子,公公送的。”

    “邹锋送的?”

    “是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件东西可能连皇宫也没有,他是如何得到的?”顾夫人说。

    袁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

    “嗯。”致远说:“对于刺绣,我是个外行,实在看不出这件刺绣有什么特别之处,请解释一下,好吗?”

    “别说是你,连我都没有看过如此精美的刺绣,只能用两个字:‘神奇’来形容。”顾夫人叹了一口气:“袁梅自愧不如,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连夫人也绣不出来吗?”

    “嗯,我还差一些。”顾夫人说:“这张刺绣是双面绣,这是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所以,无论从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小猫调皮活泼的神态。”

    “绣猫最难的是一对猫眼睛,至少需用二十多种颜色的丝线才能把猫睛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足见其精细之极。”

    她说:“它用了一种特殊的针法,叫乱针绣。”

    致远问:“什么是乱针绣。”

    袁梅在旁边回答:“乱针绣顾名思义是针刺很乱的一种绣法,其实这是一种似乱不乱的刺绣,是有一定规律的。线条都是用直斜,横斜线错综组合,以长短参差不一的针法,交叉掺合而成,经过一次再次的分层掺色,疏密合度,直至光、色、形相似为止。是刺绣中最难的针法。”

    ※※※

    “是的。”顾夫人接着说:“针法是刺绣的灵魂,这张刺绣神奇的地方正在于它过人的针法。”

    听到“针法”,致远精神振奋。

    顾夫人解释说:“针法就是针在织物上下运动所成的轨迹,各种轨迹的最终组合便形成了赏心悦目的刺绣图案。”

    “针法就象雕刻家手中的刀,一切鬼斧神工的效果因它而生,一幅幅巧夺天工的画由它而来。”

    “这张刺绣的针法就非常独特,需要极高的技艺和元素力。”

    致远问:“刺绣也需要元素力?”

    “是的,这是一种运针的元素力,需要眼力、定力、耐力、巧力。”顾夫人说:“不然,如何能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如何将其绣得巧夺天工?”

    ――“针法改变着画,同时改变着人,是人在刺绣、人在创作,决定刺绣质量好坏的永远是人。”

    她忽然喊小姑:“你去拿几根针来,让公子见识一下。”

    小姑爽快地答应了。

    ※※※

    一会儿她就拿来了所有的工具:绷框、绷架、花线、纱线、金线、银线及绒线等几种绣线,当然,还有针。

    这种针有针体、针鼻、针尖,其特征在于针鼻位于针体中部,针体两端均为针尖。在针体中部,钻一个孔眼做为针鼻,针体两端做成针尖,当刺绣时,在针鼻内穿入绣花线;用两个针尖,上下穿刺,不必反复调转针体方向,从而提高工作效率,缩短了刺绣时间,使用方便。

    针身匀圆,针尖锐而针鼻钝,不易伤手,设计的非常巧妙。

    “你示范一下。”顾夫人说。

    “行。”但见小姑穿针引线,运针如飞,一会功夫,一件小小的作品就见雏形。

    ※※※

    “如果将这种针,配合运针的方法,是不是很可怕?”致远说。

    “嗯,不仅可怕,还可以杀人。”顾夫人点点头说:“可以杀人于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之中。”

    致远指着袁梅带来的这张刺绣,说:“如果是这个刺绣人,又会怎么样?”

    顾夫人说:“这个人会在你还没有见到针的一刹那,夺去你的性命,甚至在你死后,脸上的肌肉都还来不及改变模样。”

    “换句话说,就是你笑的时候,死后仍然在笑,你哭的时候,死后仍然在哭,你咧嘴的时候,死后仍然咧着嘴。”

    致远深深一礼:“谨受教。”

    ※※※

    “这张刺绣还有一个特点。”顾夫人表情有点神秘。

    “什么特点?”致远忙问。

    “猫的眼睛里还有四个一般人的肉眼都不能看清楚的字。”顾夫人一字一顿地说:“‘渐入佳境’四个字。”

    袁梅的脸色忽然一下变得非常苍白。为什么邹锋会送她这样一件礼物,又暗藏“渐入佳境”四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刺绣究竟是谁绣的?

    东部大陆——银月城

    与此同时,傲珊在笑愚房间里发呆。

    过了很久,就像《重庆森林》中潜入633房间里的阿菲一样,她准备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于是傲珊悄悄关上了门,打开灯,在翻出了无数条笑愚乱丢的内裤甚至还有几件女性撩人内衣之后,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都说男人会有一个藏着秘密的黑匣子,笑愚却是一个黑背包。

    包裹的拉链被一个指头大的锁给锁住了,傲珊捏了捏,凭借触感,推测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日记本、书信之类……傲珊有一种强烈地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看一看的**,可是她还没拿剪刀剪开这个背包的勇气。

    这时候毫无预兆地,墙上那画框突然掉了下来,落在床上。

    傲珊虚惊一场,拿起那小小的画框仔细端倪,画面上一对少男少女背靠背坐在河边大树下,天边有太阳有月亮,蔚为奇观。

    傲珊突然脸一红,她终于看到那太阳中间还写着一个‘日’字……

    随后她娇躯颤抖了一下,在这画框左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快要褪色的草小字:“我终于回到了我思念的城市,只可惜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你……

    妖华正把一盒饼干想象成未来的大餐,吃得津津有味,还大发慈悲道:“你怎么不吃?一会儿老娘吃光了,你可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笑愚呆了呆,然后笑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和傲珊一起吃果冻,傲珊偶尔会很给面子地说:“孩子他爸,你再不吃,我可就要吃光了哦?”

    然后笑愚会很有男子气概地说:“孩子他**,千万甭跟我客气,把我那份儿也一起吃了吧。”

    笑愚现在心情很滋润,他发现自己真的可以笑着面对那一切。

    望着妖华,笑愚微笑道:“那你先吃光了,看看我等下会不会哭。”

    其实这句话没说完,下半句应该是‘如果哥们儿哭了就借你胸部依靠一下’……大此刻分外纯情,不想说那符合自己一贯风格的下半句。

    然后他微微呆了几秒,发现自己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如今再也不会对谁说起。

    妖华闻言也呆了呆,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于是她佯装无所谓地喝水,清清的水滴渗入心脾,还真是农夫山泉有点甜。

    飞速地把饼干吃完,妖华问了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你怎么没哭?”

    笑愚回过神,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盒子,顿时崩盘了:“大爷的,你还真是连一点渣都没剩下?你以为哥们儿不想哭啊,我现在都欲哭无泪了……

    妖华很是得意,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战胜了笑愚,突然又想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问:“你带够钱没,老娘可是没带几个钱,手机也摔坏了……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笑愚镇定自如:“放心,带着你。我觉着很安全。实在不行就半路把你卖给人贩子,估计能卖一大笔钱。反正我一点都不操心……”

    “你敢~~!”妖华义愤填膺了,心里突然有点惶恐,死死瞪着笑愚道:“你不会想来真的吧?”

    笑愚笑道:“得了,就你这瘦成母猴子似地,胸部那么“平”,屁股还那么小一看就不会生儿子。恐怕我就算来真的也找不到买家……”

    妖华这次被伤了自尊了,不顾车厢内其他乘客惊讶的目光。大声嚷嚷道:“姓笑的,老娘算看穿你了,从今天开始,咱们绝交!”

    说着说着,妖华眼眶微红。这一刻。她在无限悲伤地想:原来老娘在他心目中就这么差劲,难怪他会和傲珊那啥呢,傲珊胸部那么大……

    在笑愚的印象中。妖华向来很开得起玩笑地。以前两人在一起讨论艺术**的时候,妖华偶尔冒出来地话让笑愚都忍不住脸红……所以他没想到妖华反应居然这么大。

    眼看附近乘客都望着自己,笑愚脸上很挂不住,握着妖华的手,服软道:“得,姑奶奶,开个玩笑至于发火吗?我错了,内裤都错掉了……

    妖华总觉得笑愚说那句‘内裤都错掉了’的语气特别正版,她怎么学也学不像,不禁有点想笑,最终还是板着脸骂道:“你内裤都错掉好几回了,快去裸奔你的吧!”

    笑愚一怔,很正经道:“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难道我内裤没了,就不能穿外裤了?”

    妖华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还是骂道:“去你的,别跟我贫,老娘现在没心情。”

    笑愚如今心胸正一片开朗明亮,突然正色道:“丫头,其实凭良心说,你很有点妖娆,我好几次看到你都忍不住小心肝砰砰乱跳。”

    妖华心里没来由地一喜,却是嗔道:“少拿我寻开心,老娘不吃这一套,现在你在我心目中信誉度为零,姑奶奶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笑愚:“好,这次你真伤了哥们儿自尊心了。哎,啥胃口也没了,一会儿下车你就吃杂碎面去,别指望大餐了……”

    妖华连忙转变了态度:“何必呢,笑愚,大家都是读书人。”

    笑愚一脸沉痛:“就是读书人情绪才敏感啊,你没见古代读书人都多愁善感吟风弄月吗?完了,我那颗心被伤成八块儿了,怕是短时间无兴致了。”

    妖华一愣,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地!”

    笑愚也一愣:“那我上次怎么说的?”

    妖华想都没想就说道:“你上次说,读书人有文化,伤了自尊也不怕!香蕉你个巴拉地,你还真一天换一套理论,老娘才是真上了你的大当了,彻底伤了自尊啊!”

    认真看了妖华一眼,笑愚有点发懵道:“丫头,记忆力见长啊,这是我哪个年头说的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华突然脸一红,却是无比坚挺道:“老娘要不记住你这些混账话,怕是被你卖了还帮丫数钱呢,我能不牢牢记住吗?”

    笑愚抑郁了:“我有那么龌龊吗?”

    妖华:“龌龊?龌龊根本就没法形容你!你根本就五毒俱全!”

    笑愚表情严肃起来:“我说丫头,你别欺负我没文化啊,五毒不是吃、喝、嫖、赌、抽吗?哥们儿很多年不嫖也不赌,你这不是故意栽赃陷害吗?”

    眼看笑愚接下来又要说‘完了,这次伤了自尊了’,妖华感觉和他斗下去似乎占不到便宜,无比明智道:“打住打住,到此为止,咱们和解,行了吧?”

    笑愚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提议,望着车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夜幕,一阵沉默。

    脑海中始终想着一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问题,妖华终于忍不住问道:“喂,你说,老娘真有一点妖娆吗?”

    笑愚:“是啊,要不怎么都叫你妖华?”

    妖华歪着脑袋想了想,问:“这种妖娆是什么感觉啊?”

    笑愚也想了想,说:“说不清楚,反正就相当地妖。先说好啊,你别鸡蛋里挑骨头,这种妖不是那种很风骚放浪地感觉……怎么说呢,就让人一看就心跳加速那种。”

    妖华鼓起勇气问:“那你心跳过几次啊?”

    笑愚:“好几次吧。”

    妖华:“干嘛要心跳加速?老实交代,是不是满脑子**的想法,全是**里那种情节?”

    笑愚:“天地良心,绝对不是那种……”

    妖华穷问不舍:“那是哪一种?”

    “你问这么多干嘛啊?”笑愚似乎有点不耐烦,突然别过脸去。

    借着昏暗的灯光,妖华大吃一惊:“啊,你脸红了?”

    笑愚:“怎么可能,你眼花了。”

    妖华:“我明明就看见了!”

    笑愚:“有没读过书啊,这是灯光反射效果,别逼我骂你没文化哈!”

    妖华:“你就装吧,老娘看地一清二楚,你刚才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现在都还有那么一点点红~~!”

    笑愚叹息一声,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预谋地。”

    妖华好奇道:“什么预谋?”

    笑愚一脸**的笑容:“我就琢磨着,突然表现得纯情一点,指不定你就偷偷爱上我了。”

    妖华一呆,骂道:“那你干嘛不以前装纯情,现在才装?”

    笑愚:“以前时机不成熟啊,不成熟……”

    妖华:“别吹了,老娘现在发现了一个秘密,你说谎的时候脸色特正经,眼睛会看着别人的鼻尖,现在你就在说谎!”

    我啊,这都被发现了?笑愚心里有点惶恐,他曾经以为只有傲珊才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笑愚如今不是一般人了,表情依旧坚挺:“瞎说什么啊,你有证据吗?哥们儿的演技,不是我吹,刚才上车的时候你也看见了,那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呀~~!”

    认真看着笑愚,妖华问:“好吧,那你说,为什么要有预谋?难道你偷偷喜欢我?”

    笑愚吓了一跳,深呼吸了三次,赞赏道:“很好,这个问题很有水平。我坦白,我不是人,我很禽兽,我见一美女就想勾搭一下,我刚才就没忍住想勾搭你……但是现在哥们儿想通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是纯洁的师徒关系,友谊万岁,友谊万岁~~!”

    “是吗?”妖华冷冷地问,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笑愚看着妖华:“妖华,咱们都是自己人些情啊爱啊的话题,成么,说点别的怎么样?”

    妖华抬起头:“行啊,那你下车请我吃大餐。”

    笑愚:“没问题,这事儿绝对如你所愿。”

    妖华立刻喜笑颜开,突然问:“你以前有没吃大餐吃的身上一毛钱都没有的时候?”

    笑愚:“有,有过两次。”

    妖华来了兴趣:“那你当时怎么办的,又扮超人?”

    笑愚一愣:“又?你怎么知道我扮超人?”

    妖华:“快说啊,你一毛钱都没了怎么混过去的。”

    笑愚:“还能怎么样,原地打工啊。”

    妖华:“哟,你还会打工?我以为你只会卖**呢!”

    笑愚很得意:“不是我吹,在卖**之前,哥们儿起码从事过五十种不同的工作,最后才干起了卖**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妖华怔了怔,她突然发现,自己印象中那个笑愚又回来了。于是她有点迷惑,分不清到底哪一个笑愚更好,好像两个都还凑合。

    这一刻妖华心里给了自己一个严重警告,不要去追问他的过去了,更不要去追问当初他为什么所做的那些让自己心动地事情……得害怕,她怕自己会无法自拔。

    人世间的感情很奇怪。有的如同琼浆玉露,让人甘之如饴。有的则像是毒品,一旦上瘾了,即便自己想摆脱也不行,始终戒不掉。

    妖华准备不再追问过去的事情。于是她问了一点实际地,甚至像是在宣泄怒火一样。兴师问罪道:“老娘差点忘了,你刚才为什么故意打击我?”

    笑愚懵了:“什么跟什么啊?”

    妖华:“还敢装傻?就你说的老娘太瘦了,胸部很平什么地……”

    笑愚:“哦,不是开个玩笑吗?”

    妖华:“那你干嘛非得开这个玩笑?”

    笑愚:“我怎么知道啊!”

    妖华:“你肯定是故意的,怎么会不知道?”

    笑愚:“哟,又卯上了是不?非得逼我说实话?”

    妖华一呆:“实话是什么?好哇。我知道了,你想说实话就是老娘本来就很差劲。是不是?香蕉你个巴拉的,那你刚才说的妖娆,不是明摆着在骗我?”

    笑愚急了:“不是,你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啊?”

    妖华凶巴巴道:“那到底是什么?”

    笑愚也没来得及组织语言,直说道:“我这不是心里很矛盾吗?这么跟你说吧。我刚上学的时候好像有点暗恋一姑娘,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就天天打击她。欺负她……”

    妖华懵了,赶紧用手托着脸假装看窗外地风景,心里想:这,这算是表白吗?

    笑愚说完也是一愣,都没敢去看妖华,心里想:日啊,莫非这次要来真的?完了,这算是表白吗?

    这时候笑愚真地惶恐了,他觉得自己很紧张。一想到自己在紧张,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紧张又扩大了无数倍。

    笑愚心跳加速,不科学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哥们儿当初第一次见到七七也没这么激动啊?完了完了,这一次真的比什么都还真?我啊,她好像看老子很不爽,要被拒绝了该多丢人啊???

    冷静,帅哥笑,必须冷静!记住,你是妇女之友,你有不败金身!别轻而易举就被这妖精撂倒了,传出去还怎么在东部大陆上立足啊?娘希匹,这要被林少他们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老子啊……笑愚心里挣扎着,进行着自我批评以及自我安慰。

    这时候妖华总算扭过了头,问:“很晚了吧?”

    笑愚看了看表:“嗯,10点了。”

    拉拉:“那我先趴着睡一会儿,困了,怎么坐火车这么累呀?”

    魏谢:“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感冒。”

    “没事儿,老娘是国防身体。”妖华紧了紧衬衣,趴着就睡了。

    妖华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说睡就真睡着了。右边的脸蛋枕在手肘上,左边的手伸了出来,在夜色中看过去,安详而宁静。又过了一蛋上居然露出了甜美地笑容。

    笑愚的目光一直落在这半边脸上,他突然发现妖华穿着自己的衬衣,竟然说不出地好看。在笑愚的记忆中,有一次七七穿着他的T恤,里面什么都没穿,让笑愚当场就兽血沸腾了。

    而这一次,兽血没有沸腾,笑愚觉得自己心情特平静。他只有一个**,忍不住想把妖华搂在怀里,看着她熟睡。就好像很多年前,坐车的时候笑愚总是让傲珊躺在他怀里小睡一样。

    但笑愚眼下迟迟没敢动手。

    有些时候,越是单纯的愿望,反而越让人望而却步。

    就仿佛当初第一次牵傲珊的手,笑愚就酝酿了上百种战术,并且让慕云他们出了几十种馊主意。结果就和那些从来没说出口的已经尘封在记忆中的温情告白一样,足足准备了一个月都没成功……而后来这些招数一个都没用,两人有一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地就手拉着手了。

    笑愚都舍不得起身去抽烟,他强忍住烟瘾坐在原地,生怕自己一离开,妖华就不见了。

    一种久违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湖面中划动的小船一样,荡漾在笑愚的心湖中。

    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美好!笑愚很有点感慨,他觉着现在这种感觉真他**奇妙,就像少年时在四月春天里奔跑着放风筝,就像七月夏日里偷偷和童年玩伴溜出去下河惬意地洗澡,就像……就像电影《食神》里的基哥第一次吃过撒尿牛丸后,感觉找到了初恋一般穿着薄纱奔跑在沙滩上。

    笑愚心情很有点沉醉,表情也很有点陶醉,然后他偷偷摸摸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妖华的秀发,赶紧又缩回了手,看起来好像触电一样。

    这时候火车到了一个大站停下,笑愚感觉不能让妖华这么睡了,万一感冒了很折腾人。

    于是他摇醒了妖华,说:“走,下车了。”

    妖华本来睡眼惺忪,一听这话十分激动,问:“这么快就下车了?找到感觉了?”

    笑愚:“嗯,很有感觉了,下车吧。”

    妖华闻言就想往外跑,却被笑愚拉住了,挡在了背后,说:“等下,让别人先下去。”

    本来正疑惑的妖华看见周围人群变得拥挤了,很多人都从这个车厢下车,人群摩擦着,互相挤兑着。看着身前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公分距离的笑愚,妖华感到一种很莫名的安全感,突然想起当初在公交车上笑愚玩儿命守护自己的情形。

    “我和他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0.01公分。”

    显然,妖华是个不信邪的女人。又或者说,她现在还没睡醒。也有可能,她现在心情比较激动,很有点热血……总之,她突然从背后抱住了笑愚的腰。

505:暗杀

    505:暗杀

    505:暗杀

    笑愚身子颤动了一下。这次才真正有了一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笑愚认为不太科学,所以他找了一个坚强的理由:算了,就让她抱一会儿吧,这要换了别的妞,老子早一个过肩摔扔出去了!

    随后两人下了车,笑愚的右手和妖华的左手不知道怎么地就拉在一起了。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直到出了站台,妖华才问:“为什么来这儿?”

    笑愚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担心妖华感冒,所以随便找了个站下车,他很是高深莫测道:“小时候想和一朋友华山论剑,一直没能如愿,明天我们去华山看看。”

    妖华接下来没说话,就让笑愚牵着手,两人上了一辆出租车。

    前进的过程中,笑愚没拿自己当外人,一路和那司机高谈阔论,好像他老家就在这似的。妖华有点想笑,但没笑出来,俩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从来没有松开过。

    车在一家旅店前停下的时候。妖华惶恐了,这么快就要开房?

    与此同时,笑愚也迷惑了,要不要来点生猛的?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里,同时失眠了。

    东部大陆——顾家

    是邹锋“渐入佳境”,还是致远“渐入佳境”,“佳境”指的是袁梅还是“针”,抑或是别的什么?比如:形势、局面、结果。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致远也注意到了袁梅的失常,暗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如针刺一样隐隐作痛――有些事情他不敢去想,不知道反而更好。他没有问袁梅为什么,反而适时转移话题,说:“顾夫人,你是刺绣界的权威,以你的分析,谁最有可能是刺绣人?”

    正在运针的小姑停下手中的活,大声说:“不是我自夸,我们顾家的顾绣冠绝中原,名扬天下,在刺绣界几乎没有对手,如不是亲见,我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人物。”

    “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长江后浪推前浪。”顾夫人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我也一时想不出是谁有如此的本事。”

    “我也想不出。”袁梅说:“这个人一定非常杰出,也非常可怕。”

    顾夫人说:“这个人有一股邪气。”

    “邪气?”致远说:“怎么看得出来?”

    “从这个人运针的手法上看得出一些眉目,不仅有一股邪气,还有一股变态的杀气。”顾夫人吊诡地说:“这个人是在向我们示威。”她用手指着猫眼:“你仔细观察这只猫的眼睛,它隐隐露出的神态,是不是这样?”

    咋一看,猫的神态象狐狸一样在笑,又一看,又象狼一样凶残,再一瞧,却似狈一样阴险――猫的神态竟然好象在变,好象有几张脸,看得致远背脊里透着一股冷冷的凉意,一下冲上来,直达心口。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针’。这只猫就好似‘针’,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我们。”袁梅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在找‘针’,‘针’也可能在找我们,‘针’就象站在我们中间一样,阴阴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顾夫人和小姑的脸色都变绿了。

    ※※※

    致远忽然笑了笑,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笑出声来,尽管笑声实在不敢恭维――致远里没有底气。

    笑有时候可以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和气氛,也可以掩盖你内心的不安,男人似山,至少表面上要显得坚强些。

    看到致远装得若无其事、胸有成竹的样子,女人们果然开始安静了下来。女人似水,天生就有一种对山的依赖,不管是多么坚强的女人,潜意识中都希望有一个坚实的肩头可以依靠,一双有力的手可以牵挽。

    “这张刺绣是谁绣的并不重要。”致远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有一个人能够绣出如此神奇邪恶的东西。”

    袁梅说:“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我们的思路并没有错,‘针’并不是一个虚幻的东西,这个人确实存在。”致远说:“这还说明我们离‘针’越来越近了。”

    袁梅颔首称是。

    “‘针’来找我们是件好事情,省去了我们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致远这次笑得很愉快:“我就怕打草惊蛇,就怕‘针’不来。哈哈。”

    “这个人我倒真想见识见识。”顾夫人说:“我真想看看是什么人能绣出这种极致的东西。”

    致远肯定地说:“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识了。”

    ※※※

    过了一会,致远:“顾夫人,为什么我只见到了女眷,而没有见到男主人呢?”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家族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族,女的在家刺绣为业,男的却个个不屑于此,非要拿剑,非要闯天下。我们家的男人一旦成*人,无一例外都要出去。”她神情黯然:“他们一部分还在东部大陆,一部分就躺在你们来的路上。”

    “对不起,顾夫人,我不该问这些话题,勾起你不愉快的往事。”致远诚恳地说。

    顾夫人摆摆手:“别这么说,人生的道路是各人选择的。我们为**、为人母,要做的就是为他们壮行,不要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只要他们觉得有意义,实现自己的梦想就行了。”

    无独有偶,在古希腊,人们并不十分注重祖先崇拜,却十分崇拜英雄。女人们送丈夫或儿子上战场,总会送上代表胜利的橄榄枝,还有一句话:“要么战死疆场,要么做个英雄回来。”可是,人们千万不要忘记,英雄的后面往往立着一位母亲或者妻子,她们才是默默奉献的英雄!

    ※※※

    顾夫人忽然叫了起来:“看,光顾着说话,菜都快凉了,大家继续吃啊。”袁梅也笑了起来:“是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讲礼呢。”小姑大叫:“大家喝酒,管它什么东西,我们一醉方休!”

    顾夫人象母亲一样慈祥:“天已经黑了,你们反正回不去了,就在这里住宿吧。”

    小姑一连叫好。

    致远见不得两样东西,一是女人。一是酒,只要见到了其中一样,都会心痒痒的,何况又有女人又有酒。

    不喝醉都没有理由。

    袁梅和顾夫人浅酌低饮,致远和小姑两人却划拳吆喝,旗逢对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情万丈。一碗接一碗,不知喝了多久,袁梅和顾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劝急了,小姑还差点生了气――酒鬼是不是都这样?终于致远和小姑均不胜酒力,双双醉倒。小姑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醒,致远还在喊:“拿……酒来,我……还要……喝。”可是,一被扶上床,就睡得象个死猪一样,鼾声如雷。

    顾夫人早为致远和袁梅安排了客房。

    ※※※

    夜凉如水、疏林淡月、万籁俱寂。

    袁梅单独住在一间客房里,自从夜宿法门寺当晚被公公**之后,她对客房就有一种无形的恐惧,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

    她最怕在外过夜。

    致远这个人也太没有大侠风度、太没有责任心了,怎么只顾自己喝酒,不想想袁梅的安全?不体贴袁梅的心情?法门寺出事的当晚,就是因为丈夫邹仁喝醉了,才给公公有机可乘。

    袁梅顾影自怜,又怕又愁,早早的上了床,蜷缩在被子里,凄楚之外,更添凄迷。

    半夜,外面刮起了风,吹得门窗吱吱嘎嘎作响,袁梅刚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就被呼呼的风声惊醒,醒来就看到菩提树的影子在窗户上鬼魅一样飘来飘去,一会儿,竟然下起了森森的雨。“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她兀然独坐,静听天籁,再也无法入睡。

    就在这时,外面响了“哗哗哗”的扫地声,是谁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在外面扫地?扫地声持续了很久,然后,在老鼠的啃噬声中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地在门前停了下来。

    袁梅蜷缩在被子里,上下牙齿打颤。害怕极了。她只能不停地祈祷,门上了阀,不会被外面打开,人进不来。

    忽然一阵风吹过,门吱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却不见一个人影,惟有风雨中漆黑的一片!

    袁梅吓得叫了一声,差点昏了过去。

    一人曾经向一位哲人请教:“人们常说金子宝贵,比金子还好的是什么?”

    哲人答:“是美玉。”

    此人又问:“比美玉还好的是什么?”

    哲人答:“是智慧。”

    再问:“比智慧还好的是什么?”

    “是女人。”

    “比女人还好的呢?”

    “没有了……”哲人想了想,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比女人更宝贵的。”

    袁梅更是女人中的女人,是无数男人梦想得到的极致女人,也注定了她一生的坎坷和多情。人们只想得到她,而不是“珍惜”她。美丽就是她的原罪。因为这种美不是容于世俗的,是注定要受到诅咒的——所谓天妒红颜。所有对她的觊觎,对她的怨恨,对她的敌意,都是来自对“美”的嫉妒,嫉妒她的独一无二,嫉妒她的鹤立鸡群。

    因为美丽,所以招蜂引蝶,因为美丽,才有那么多哀怨悲伤离奇的故事。

    袁梅的命运,何等的多舛。

    ※※※

    顾园在湖心的一座孤岛上。

    外面风如晦,雨如霏,更声点点愁煞人,连天漫地一片黑。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檐水如丝如缕,落函溅起碎珠无数,就似女人连串伤心的眼泪,风一吹,一些眼泪吹了进来。

    袁梅孤立无援、欲哭无泪。

    如果真的昏了过去还要好一些,至少会没有知觉,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可以“忽略”――昏迷本就是人类最后一种不得已的自我保护方法。――有时候,“清醒”远比“昏迷”更让人痛苦。

    如果袁梅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残酷、肮脏、可怕,她宁愿永远“昏迷”,再也不要醒来。宁愿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没有见过这些人。

    也许,这些根本不算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针”?

    ※※※

    风吹得门“拍拍”作响,如歌如啸如泣,袁梅跳下床,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跑过去,想去关上门――如果门关上,与外界隔绝了,至少心理上感觉安全很多。

    忽然天上雷鸣电闪,风雨大作,一道亮光闪过,照得如同白昼,院子里一个惨白惨白的人,拿着一把扫掃,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梅,就象一个无声无息、魑魅魍魉的白色幽灵。

    夜半深更,竟真的有人在扫地!

    袁梅惊得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砰”地门关上,她倚在门边,心里“砰砰砰”直跳,好一阵才喘过气来。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人,正阴阴地、不怀好意地、充满yu火地看着她yin笑!

    这个人就是刚才在外面扫地的白色幽灵。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会在霎时间从屋外飞到床上?这是什么术法?难道是“鬼”?

    袁梅想跑,腿却在发软,软的象没有一分力气。他们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能跑到哪里去?

    ※※※

    “嗯,不错,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不枉我千辛万苦来里一趟。”“幽灵”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袁梅,看得非常仔细,她的胸,她的腹,她的腿……特别是一些重要部位,更是巡视良久,显然非常满意:“真的不错,我不想**都不行。”

    如果目光能够把一个人的外衣剥光,现在袁梅的感觉就象被“幽灵”色迷迷的目光剥去了衣服,一丝不挂地裸露地“幽灵”面前,击碎了她最后仅存的尊严。

    幸好她还有一点希望,希望致远酒已醒,能够及时现身英雄救美,“幽灵”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是不是盼望那位著名的致远大侠来救你?致远开始好象并不想喝醉,我还看到他偷偷的在厨房中把手伸进喉咙里,将酒悄悄地呕吐出来。”

    袁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们本来喝的是百年泸州老窑,我怕你们没有喝尽兴,在喝第三坛的时候,也就是致远到厨房的那段时间,我悄悄给你们换成了入口松。”“幽灵”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一个人如果喝了一些酒之后,舌头的感应就会迟钝,品不出酒的好坏,入口松和‘始于春秋、兴于秦汉、盛于大唐’的老窑差不多,均为浓香型酒,不仔细品尝是很难区别出来的,就是专家都很难品出来。”

    “不过,入口松入口即醉,致远又爱逞能,谁让人家是大侠呢,喝得比谁都多,最后自然醉得比猪还死,嘿嘿,”他桀桀地笑着说:“我忘了告诉你,我们来的不是一个人,致远有专人周到地招呼他,他会一直睡到永远。”

    袁梅心都凉了。

    ※※※

    “幽灵”最大的特长就是打猎,猎各种各样的动物:猴子、狮子、老虎、大象、黑狗……曾经猎过千年雪山灵蛇和深海的巨鲸,但是,他最擅长的却是猎人。他一向认为人是最容易,同时也是最难猎获的动物,也最有挑战性的。

    之所以容易,是大多的人都“温良恭俭让”,很容易被骗,“被骗一次是单纯,两次是善良,三次就只能怪自己太蠢了”,自己要找死,也怪不得他了;之所以最难,是因为有的人极可怕,你吃不了他,他就会吃你――这种人往往是和他同样类型的人。

    可是,这些只属于他“工作”的范畴,不是他喜欢的事情。

    他喜欢的还是猎女人,特别是漂亮、还有一点刺的女人。他一向认为“女人是给男人最好的奖赏,只有成功者才有资格拥有女人”。他还认为“女人不是给男人喜欢的,是用来给男人征服的,男人只有通过不断的征服女人,才能证明你是一个强者,才能证明你是高高在上、可以随心所欲的主宰!”

    “幽灵”喜欢“征服女人”这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越难越刺激的事情,越能激起他的冲动和占有欲,就似现在看着六神无主的袁梅,能让他想象得到,一会儿袁梅在他身子底下呻吟求饶的情景。

    一想到那种情景,“幽灵”只觉小腹中有一股热气冲上来,下面胀得厉害。不是他不想马上将袁梅**了,是因为他们一起来的人商议好,要一起上,谁也不能先拨头筹。他不能坏了规矩。

    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他得罪不起。

    ※※※

    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为了对付致远,他们都很慬慎。

    除了“幽灵”之外,来的其中一个人叫“稀缺”。之所以叫“稀缺”,首先是因为这个人缺一只眼、一只耳朵、半个鼻孔、五个手指,据说连**都只有一半。其次,是因为这个人不仅自己“稀缺”,他还可以让你变得和他一样“稀缺”,也许是出于一种变态的报复心理,他每次工作,都会让你缺一只眼、一只耳朵、半个鼻孔、五个手指,还有一半的**。

    和他一模一样。绝不会多一样,也绝不会少一样,他常说:“我自己已经够痛苦的了,实在不忍心让别人的痛苦比自己多。”

    他只是让你“稀缺”,不会杀你,因为他认为杀人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他实在下不了手。但是,东部大陆的一大美男叶重阳被这样清理之后,马上找把刀自己割了咽喉,另一位大侠青城赵林因忍受不了痛楚,立刻咬舌自尽。

    事后,他还觉得非常遗憾,难过了好几天。

    剩下的另一位名字很平常很简单很易记很上口,只有一个单词,叫“原始”,却是三人中最让人发抖的人。前面的两人与他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善良”。

    他的个人资料也最少,连“幽灵”和“稀缺”都不了解他的底细,他的年纪是多少?是男是女?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原始的人,原原本本的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家人,没有历史,没有朋友,没有明天,没有将来,就象森林里生活着的与世隔绝的原始人。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工作,工作的方法也非常原始:一刀能割下你的头,他绝对不会用两刀;能够割破你的咽喉,他绝对不会砍断你的手;能够把你吓死,他绝对不会先动手。没有花哨、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语言。他不注重过程,只要结果。

    最后的结果只能有一个:“把你恢复到离开这个世界时的原始状态”。

    因为原始,所以简单,因为简单,所以有效,因为有效,所以可怕――最可怕的往往是最原始的,最原始的往往是最有用的。

    他一向做得很好,在这一行业中,属于顶级人物。

    ※※※

    “对了,你别急,你还有一个救兵。”“幽灵”一脸猫戏老鼠的轻松:“你还有顾夫人。”

    袁梅灰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有一点点希望,哪怕是明知会破碎的希望也总是好的。

    “听说顾夫人的刺绣是天下一绝,想必用针的本事也挺大,说不定她会来救你。”“幽灵”故意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袁梅哼了一声。

    “咦,你还挺嘴硬的,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顾夫人真的能来救你?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嘿嘿,现在说不定正在被*得欢呢。”“幽灵”对同行的另两人充满了信心,笑得yin秽龌龊,涎水直流:“你也别急,一会保管让你食髓知味,放声大叫,嘿嘿嘿、哈哈哈……”

    “你知道我是谁吗?”袁梅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常态,她一向过的是“列鼎而食,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裎而坐”豪华奢侈的贵族生活,世面见得多了,有良好的教养和心理素质,刚才只是怕鬼才一时吓坏了。

    ――女人有几个不怕鬼,不怕老鼠、蟑螂的?

    ――有几个女人不怕棍状物的?

    袁梅大声说:“我父亲是袁大将军,你如果敢动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哈,我知道。”“幽灵”顿了顿说:“我是个亡命徒,各走各的道,才不在乎那些官府中人,而且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哈哈。”笑得明显有点中气不足――袁大将军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哼,你知道我公公是谁?他就是‘怡和钱庄’邹锋!”袁梅一字一句地说:“他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邹锋”三个字仿佛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令“幽灵”脸色大变,眼角直跳,袁梅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不害怕邹锋的人,还没有几个,敢公然与其作对的,可能还没有生出来。“幽灵”可以不在乎官府,但却不敢不在乎钱庄!邹锋在东部大陆上势力之大,为人之残酷,报复之猛烈,“幽灵”不可能不知道。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鞭尸。

    你可以得罪任何一个人,可以去得罪天王老子,却绝对不能得罪邹锋!

    ※※※

    “可是,我们得了客户的钱,就得为客户办事。”“幽灵”说:“况且,这里是一座孤岛,神不知鬼不觉,确实是杀人的好地方,我们会做得很干净,会认真清除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保证没有人能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你信不信?”

    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对方给了你多少金钱?我可以给你十倍的价格。”袁梅说的很肯定。

    “嗯,我知道你很有钱,相信你也拿得出。”“幽灵”说:“可是,我们既然收了客户的钱,就等于签下了杀人的契约,没有办法把钱再退回去。”他慢呑呑地说:“除此之外,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

    “就是你来好好服侍我,让我高兴,也许我一高兴,就把你放了。”“幽灵”居然呤起了一句诗:“**在手,天下我有,老骥伏枥,志在千女,烈士暮年,壮阳不已,为了你这样的美人,我可以破例一次,当一回烈士。”

    袁梅气得俏脸忽红忽青。

    “本来,我们三人商议好一起**你的,但是,你如果先把我服侍的很舒服,一会儿,我可以在他们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让他们怜香惜玉。”“幽灵”不紧不慢地说:“他们对女人一向是恣意妄为,非常粗暴的。”

    “你去死吧!”袁梅娇叱一声,双手轻扬,向“幽灵”打出了一把如云如雾的暗器。

    她用的暗器居然是刺绣用的绣花针!

    针一发出,她立刻夺门而出,她清楚,凭这些针是难不住“幽灵”的。袁梅实力只能算一般的水平,在将军府的时候,曾经打倒过府里无数的勇士,一段时间自以为“天下无敌”,一入东部大陆就差远了。

    东部大陆比的是真正的实力。

    ※※※

    外面,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幽灵”竟在这一瞬间飞到院子里,就象一个无声无息、魑魅魍魉的白色幽灵,面无表情、槁木死灰地看着袁梅。

    袁梅吓得叫了一声,飞身往回走,进得屋子,却又见到“幽灵”已经先她一步,又在一瞬间飞回到床上,阴阴地看着她yin笑。“幽灵”就似你的影子,你到哪里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听说你的遁术不错。”“幽灵”一脸狰狞:“可是,无论你怎么跑都跑不出我的手心。”

    袁梅手刚想轻扬,“幽灵”已经闪电般地出现在她面前,闪电般地点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出手之快,就似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

    “好美的皮肤。”“幽灵”的手在她冰肌玉骨、国色天资的脸上摸了一下,桀桀地说:“我虽然不能马上**,但先摸一摸还是可以的。”

    袁梅气得瞪眼大骂。不过,她并不善于骂人,骂得文绉绉的,没有一个脏字,只有“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恶人”之类的几句,哪里象是骂人,一口京腔,倒似口吐珠玑。“幽灵”越听越高兴,哈哈哈大笑起来。

    袁梅是一块没有完全雕刻的璞玉,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幽灵”一伙则是闯入瓷器店的公牛,想践踏这块易碎的璞玉。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难道美丽真的是罪过?

    “幽灵”的罪恶的手已经抖抖索索伸向袁梅的胸部……

    袁梅含垢忍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哭喊:“致远,你死到哪里去了?顾夫人,快来救我啊。”

    ※※※

    “稀缺”和“原始”正在精心照料致远和顾夫人。

    “稀缺”属于稀有资源,属于“宵小”一类。

    他不仅身体残缺,肢体不全,更缺德、缺人格、缺良心。但是,他不缺阴险和狡诈,更不缺创意。

    他分配的工作就是“照料”致远

    “稀缺”非常善于照料人,总是想方设法照料得非常妥当,照料的方法也极富创意。江湖上的一大美男叶重阳和大侠青城赵林就受到过他精心的照顾。经过他照顾之后的人,会变得和他一样“稀缺”,多多少少都会对他感激到“死”。

    可是,这次让他去照顾致远,他并不是很乐意。之所以心里不愿意,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致远有顾忌,没有把握。按理这种最难的事情,应当由三人之中最厉害的“原始”承担,可是这个“原始”神龙不见首尾,到目前为止,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到哪里讲理去?命令一向由“原始”下达,他也只能执行。

    二是没有实惠,照料顾夫人和袁梅,其好处不言而喻,尤其是照顾袁梅,更是天下男人的梦想,一想到袁梅现在落在“幽灵”手里,源自内心深处血脉喷张的冲动使他就象呑下了一只苍蝇,心里一阵难受,暗想:如果“幽灵”不守规矩,先上了袁梅,他一定要杀了“幽灵”!

    不过,杀死了致远也有一个好处,就是马上可以在东部大陆上大大有名。想通了这一点,“稀缺”心里好受了一些。

    ※※※

    致远酩酊而大醉。

    对付一个醉得象死猪一样的所谓“大侠”,跟拿一把杀猪刀杀头醉猪差不多,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事情顺利得“稀缺”都无法想象,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本来,他事先想了很多对付致远的方案,精心准备了很多计划,还想到了万一失败,如何逃生的问题――-现在这些忽然变得都没有意义了。

    尽管如此,“稀缺”还是非常谨慎,不敢有一点疏忽大意,他把自己的命看得很珍贵,很稀缺。信奉的是“如果你想活长一点,就一定要小心一点。”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到约好的半夜才动手。

    三更夜,杀人夜,风雨天,害人天。黑夜和yin雨成了作恶天然的掩护。

    “稀缺”潜伏在一个花坛中,三更刚过,他就悄无声息地从藏身之处潜了出来,慢慢地靠近毫无知觉的猎物。致远睡在紧挨西厢的客房中,鼾声很远都能听到,全然不知危险将近。

    ――西厢一向是才子会佳人、月下传情诗、缘定三生的地方。

    ――今夜却是杀人的地方!

    ※※※

    “稀缺”用的是一把又薄又快又灵活的乌木柄剔骨刀。这种剔骨刀本为屠夫“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的肉类加工利刃,“稀缺”却发现用于解剖人体,“以无厚入有间”,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唯一的一五只手指同样灵活。

    解剖是一种境界,用最锋利的刀解开人筋骨缝隙最柔软的地方,顺着人体的结构和纹理来用刀,游刃有余就像泥土落在地上那般轻松自然。

    “稀缺”最喜欢听屠刀刺入人身时,那种皮肉与筋骨剥离的声音,在他的耳中,与尧乐《经首》十分合拍,一样乐耳。整个动作就像踏着商汤时代的乐曲《桑林》起舞一般,“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精到的技艺和锋利的刀刃,两者充分结合,就是“稀缺”最让人发怵的地方。

    ※※※

    剔骨刀在夜色中泛着青色的森森寒光。

    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同样醉得象死猪的人!小姑竟然也睡在屋里,仰面横躺在地上,鼾声居然比致远还大,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难怪很远都能听到。

    你看到过醉酒的女人没有?醉酒的女人,因酒而变得生动而暧昧。

    贵妃醉酒的扬玉环,花前月下,媚态万千,万般春情。湘云醉卧芍药树下、大观园的石凳上,朵朵牡丹盛开在她身边,“湘云醉卧芍药圃,蝶伴争舞花斗艳”,让人怜惜。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一杯酒入肚,“*宵柳月闻悄语,夏夜荷风弄罗衣。暖酒温茶多意趣,诠诗品画自沉迷”,女人脸上升起了红霞;两杯酒咽下,“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女人的脸上就开出了桃花;三杯酒喝下,“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此后的女人,想不醉都不行:唇更红,额更明,眸更亮,腮更粉,牙更白,颈更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优秀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酒,看一眼,男人就会醉!

    ※※※

    “稀缺”没有想到醉后的女人这么暧昧,仿佛在作一种无言的暗示。衣香鬓影,卸下了所有面具和武装,就似一座不设防的城堡,等着你去占领。

    唯一的阻碍就是致远!

    杀死致远之后,通向醉卧的小姑、极品的袁梅、徐娘半老的顾夫人其大门就将为他完全打开。念及此,**在他心头翻涌,**的毛骨悚然令握刀的手微微出汗。

    他要将致远大卸八块。

    说时迟,那时快,“稀缺”悄悄溜到床前,举起剔骨刀就准备开卸,刀到离致远脸上仅两寸的地方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下刀,而是根本下不了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刀继续前行。

    人虽未动,气已惯日!

    致远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他!清醒得象从来没有喝过酒,哪里象喝醉了的样子。“稀缺”急退,却忽然发现小姑笑mimi地倚在门边,伸手拦住了他。

    小姑不是烂醉如泥吗?

    “稀缺”手中剔骨刀递出,想杀出一条生路,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他唯一的五只手指和剔骨刀一起,就与他的身体分离了。

    永远的分离了。

    出刀的是致远,他就用一把“花了一两银子,请隔壁的赵铁匠连夜打造的满街都能见到的、再平常不过的、普普通通的三尺长刀”砍掉了“稀缺”的手与刀,卸下了“稀缺”的零件。“稀缺”还没来得及解剖人,自己却先被解剖了。

    谁说非要用名刀名剑才能杀人?

    ※※※

    袁梅客房,床上。

    “幽灵”的脏手刚要碰到袁梅的胸,却突然看到一个人风一样冲了进来。准确地说,这根本不算是一个人,倒似一团掉沙的泥,一边冲,身上的各种零件一边随风纷纷地掉了下来。

    先是剩下的一只眼、一只耳朵、半个鼻孔、后来连一半的**都掉了下来,然后就烂泥一样骤然倒在“幽灵”面前。

    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致远和小姑随后慢慢地从大门走了进来。

    “幽灵”瞳孔几乎收缩,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他木然转过几乎僵硬的头,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夫人正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

    ※※※

    致远和小姑看到顾夫人忽然紧紧的拥抱住“幽灵”,就像是个慈祥的母亲,抱住她最爱的儿子,轻轻地在儿子耳边细语。

    然后,她就松开了拥抱,“幽灵”就似一团棉花一样从她怀中软软的平瘫下去,诡异地倒了下去。

    “幽灵”的眼中竟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欢愉和一种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怨毒。因为在他倒下去的时候,顾夫人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的细语说:“你别担心,下一个死的就是致远,我已经为他挖好了坟墓。”

506:真相

    506:真相

    506:真相

    在“幽灵”瞳孔散开。走向地犾的时候,耳中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因为我就是‘原始’”。

    “你们死到那里去了,怎么现在才来?”正所谓急惊风撞着慢郎中,一向淡定、从容的袁梅又气又急,慢一点她就被羞辱了,换了谁都会生气。

    致远无言,故意把眼光挪开,这种时候最好避重就轻、问东答西、答非所问,或者干脆装傻充愣,什么也不要说。

    他不说,自有人说。

    “我们这不是及时来了吗?哈哈哈。要是我们真姗姗来迟,慢一点点的话,嘿嘿嘿……你就死定了!”小姑朗朗大笑,笑声中有几分得意:“你还不感谢我挺身而出?”

    袁梅气得踹了一脚,从床上跳下来,她一刻钟都不想再与“幽灵”呆在一个床上。顾夫人也下了床,径直走到“稀缺”尸身前,慢慢察看。

    “稀缺”已成了一滩烂泥,有什么好看的?

    “致远,你的刀法和剑法一样很好啊。”顾夫人似笑非笑,越看脸色越不自然。

    “夫人过奖。比起夫人的‘倾情一抱’还差得远啊,在下自愧不如。”致远若有所思、神色凝重。

    小姑看着致远,一脸的佩服,顺手给了致远一拳:“好啊,真有你的,让我也一直担心,早知道你武功这么好,我也不用提心吊胆、喝酒装醉了!”

    “可惜,‘针’没有来,没有上当。”致远叹了一口气:“‘针’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狡猾、小心翼翼。”

    “嗯,你说的不错,‘针’看来不是蝇营狗苟、追名逐利之辈。”袁梅慢慢平静下来:“‘针’很沉得住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致远说:“我们至少知道‘针’已经在关注、追踪我们的行踪,他派遣来的这两个人,更多的作用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如果真是这样,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忧心如焚:“敌暗我明,等到‘针’真正出手的时候,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对付的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们还害怕了不成?”小姑大声叫嚷。

    “这不是害怕,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谋定而后动。”致远说:“大家知道绵里藏针这个成语吧?”

    众人一起点头。

    致远说:“笑里刀剐皮割肉,绵里针剔髓挑筋,‘针’柔中有刚,极可能外貌和善,内心刻毒阴险。”

    ――顾夫人是不是这样的人?

    ※※※

    致远盯着顾夫人说:“夫人,你没有说实话。”

    顾夫人从“幽灵”尸身前慢慢站了起来。袁梅拉住致远。责怪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致远解开袁梅带来的包袱,取出那张猫刺绣,放在大家面前,不紧不慢地说:“因为这张刺绣。”

    “嗯,请说。”

    致远加重语气说:“你认识它的主人。”

    顾夫人这次没有否认:“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感受到的。”致远解释:“虽然我不懂刺绣,但也能感受到这张猫的精密与美轮美奂、无与伦比。能绣出如此精致完美刺绣的人,一定从小经过了严格而长期的言传身教,并具有极高的天赋和创新能力。以夫人在刺绣界的地位,不可能不有所耳闻。”

    顾夫人点点头。

    “有的人锋芒毕露,‘针’却是笑里刀,绵里藏针。”致远说:“可是,无论他怎么隐藏都一定与刺绣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找到刺绣人,就找到了推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针’的面目就会出现了。”

    “前提是从这张刺绣入手,从这张刺绣上找到一根不小心突出表象的刺,一经挑起即牵扯出环环相扣、盘根错节的天罗地网,掀开表象底下暗藏的真相。”

    “夫人,我说的对吗?”

    ※※※

    顾夫人抬起头,望着窗外沉沉的黑夜,脸色一瞬数变。良久无语。

    “如果你为难,夫人,你可以不说。”袁梅体谅地说。

    顾夫人摇摇头,接过致远手里的刺绣,用手轻轻地抚摸,摸得很慢很用心,就似在抚摸自己的儿子,然后缓缓说:“我确实知道它的主人,因为他就是我徒弟。”

    “啊?”小姑叫了出来:“我怎么也不知道?”

    “这不怪你,我是秘密收他为徒的。”顾夫人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是个男人。”

    小姑吐吐舌头:“男人不去闯东部大陆,学刺绣做什么?”

    “是啊。”顾夫人说:“干我们这行,都是女流之辈。男人一般是不屑做的。”她眼睛泛着自豪的光:“可是,他不一样,不仅有着极高的天赋,更重要的是,对刺绣有着疯一样的着迷,如果说,天下还有谁能绣出这张刺绣,非他莫属。”

    致远问:“他叫什么名字?”

    “叫瀚。”

    “瀚?”

    “是的,就是广大的意思。”

    “他住在什么地方?”

    “三华山。”

    “我能荣幸认识他吗?”

    “嗯,我可以带你们去。”顾夫人说:“你们见到他,一定会不枉此生、不虚此行,一定会感激得要死,说不定你们还会成为朋友。”

    她眼里象有根针:“他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其实,致远神眼请教的时候,还问了一个自相矛盾、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既然‘针’是一把不祥的剑,凡是看到它的人都会死,那么,‘针’的主人见到它。岂不一样要死?照这种推理,岂不是没有人是‘针’?”

    神眼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你养过藏獒吗?”

    “没有,但我听说过这种狗。”

    “藏獒是人类已知的最凶猛的狗,是世界上惟一敢与野兽搏斗的犬,一旦攻击,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喜欢吞吃被它杀死的猎物,包括人!”神眼说:“但是,藏獒也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主人特别忠诚,不是主人给的食物,宁愿饿死也不会吃。”

    “‘针’也是一样,具有藏獒的灵性,它会找到自己的主人,并终身为它的主人服务。”

    致远不敢相信:“它难道会走?自己用脚去寻找主人?”

    “它当然没有脚,但它会利用人类的好奇、贪婪、争夺,从一个接一个人的手上传下去,最终传到它的主人手里为止。”神眼说:“那些见到它死去的人,不过是中途的一处驿站而已,只有到了终点,它才会停下来。”

    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头凉到脚。这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剑?

    ※※※

    当时在场的。还有林啸风,致远和神眼一问一答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神眼柱着拐杖“笃笃笃”地渐渐远去,他才说:“致远,你好象不太相信。”

    “我信。”致远坚定地说:“我相信神眼先生说的话。”

    “哦。”林啸风说:“我还不了解你?你别口是心非,鸡同鸭讲。”

    “神眼先生所‘看’到的,所描述评论的确实没有错,可是你别忘记了,他毕竟是一个瞎子。”致远说:“我没有损害神眼先生形象的意思,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神眼先生是相剑的权威啊。经验之丰富,天下无人出其二。我对神眼先生非常崇敬。”林啸风神情严肃:“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今天听其一席话,受益非浅。”

    “嗯,我也是。”致远也是一脸崇敬。良久,方说:“你知道瞎子摸象吗?”

    林啸风对答如流:“‘瞎子摸象’典出《大般涅磐经》卷三二。说的是一群瞎子想知道大象是什么模样,他们围着象摸。摸到鼻子的说大象像一根管子,摸到耳朵的说像一把扇子,摸到牙的说像一根萝卜,摸到象身的说像一堵墙,摸到腿的说像一根柱子,摸到尾巴的说像一条绳子。谓人若如井底之蛙,以管窥天,即与瞎子摸象无异。”

    “嗯,正是这样。神眼先生所‘看’到的,如瞎子摸象,只是‘针’的一部分。比如,‘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有没有这把剑,目前都没有人确切知道。”致远说:“盲目导致盲摸,但跟在瞎子后面的瞎子叫盲从。我们目前对‘针’的认识和经验只是阶段性的成果,远远没有完成对其完整的认识。所以,我们要知道‘针’的真相,就要亲自去摸老虎的屁股,亲自去摸大象的全身。”

    林啸风承认有点道理。

    “不过,瞎子也有瞎子的优点。人们总是先扬起灰尘,然后又抱怨看不见。瞎子则可以不在乎这些灰尘,直接‘看’到事物的深处。”

    “神眼先生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他虽然看不见,却提高了我们的眼界。”致远说:“眼界决定境界,思路决定出路,他给我们至少找到了一条认识‘针’从未有过的思路。”

    他说:“同样,瞎子摸象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也有它的好处。”

    林啸风说:“请讲。”

    “瞎子摸象的人多了,可以正本清源,化零为整。”致远目光沉静地说:“不管‘针’隐藏得多么深。不管是什么真面目,我们迟早会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并找到它!”

    “不要耽心我们的认识是否正确,是否片面,是否有偏见,只要是我们所亲眼看到的,是真实的经历和感受,那就对得起后人,对得起自己。因为我们都是……瞎子摸象。”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任务正是瞎子摸象,摸着石头过河。”

    瀚住的山,叫三华山。

    第二天一早,顾夫人就带着致远、袁梅上路了。

    小姑用舟将他们送上岸,众人在岸边依依不舍,挥手道别。致远没有再用独轮推车,因为他们是上山,要拾阶而上,走很远的山路。

    沿途“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陆续遇到了一些上坟扫墓祭祀的人。

    ――原来已是清明。

    清明是缅怀的日子,是思念的雨季。淋淋的细雨,淡淡的微风,是大地的叹息,苍天的眼泪,是生命的又一次轮回。时光几度荏苒,宿草几度荣枯,回忆化为一阵呜咽低吟和坟上的几柱香火,随风而逝。

    致远每次过清明,心里总是酸酸的刺痛,因为他亲人去世的早,连上坟的地方也找不到。让他如何不伤痛?生前不能尽孝,故后不能祭祀,无法报得三春晖的心情,莫过于此。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自古以来清明就是断魂的沉殇,也是寻人的日子――不管你寻找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生与死的距离仅仅是一处坟茔。

    ※※※

    袁梅戴着一顶草帽,跟在顾夫人后面。

    山势很陡,石阶很窄,仅能容一人攀援。苍鹰盘旋,鸟音婉转,猿声阵阵,云雾缭绕。崇山峻岭,山峦重叠,一山更比一山高,仿佛直入云霄。

    袁梅依然是纯麻长裙,一副农妇打扮,娉婷风姿和“柳夭桃艳”的娇态,令人心仪神往,为之倾倒。美丽决非罪过,而是一道魅力无比的靓丽风景,美化着我们的生活并将世界装点得姹紫嫣红、绚烂缤纷。

    她的背景让人赏心惬意、想入非非,如果换成纯,致远该怎么办?会不会冲上去,就在这群山之中,和她疯狂的做*?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率性而为的**滋味。

    ※※※

    行到半途,仅能容一人的狭窄山路中,竟然有一僧一道在下围棋。

    僧手捻佛珠,慈眉善目,大有凌云之气,道身背桃木剑,离尘脱俗、飘然欲仙。棋盘放在路中,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僧执黑子,盘膝打坐,道执白子,一脚临空,两人均半悬于峭壁,如入云雾却纹丝不动,心无杂念,专心弈棋,仿佛已经入世,时光已经凝固。

    唯有鸟语花香、微风拂面,苍鹰在空中自由盘旋,飞得近的时候,仿佛就在头顶,难道它们也在观棋?

    致远一行实在不忍打扰,可是不从棋盘上跨过,又不能通过,若大刺刺地从棋盘上跨过去却又太不礼貌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袁梅示意大家停下来,先等等再说。

    僧与道一劫一断,正杀得是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看了一会,僧落了一子,袁梅在一旁说:“高僧的这一劫下得好。”

    致远对于围棋只懂粗略,不由讨教:“为什么?”

    袁梅说:“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占腹,下者占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法。高僧的这一劫就是要逼对方开劫,被开劫的次数越多,其劫才越少,就越不利。”

    “嗯,是这样。”致远似懂非懂。

    说话间,道士断了一子,袁梅点头称赞:“这一子断得好。”

    致远问:“为什么断得好?”

    袁梅解释说:“围棋谚云‘棋逢断处生’!在高手对弈,‘断’是严厉而巧妙的手法。攻击中,‘断’是为了隔而歼之;在防守中,‘断’可以借劲腾挪;对杀中,‘断’是紧气妙手,断很重要,道土的这一断就巧妙地解开了这一劫。”

    僧漫不经心地看了袁梅一眼,又下了一子,袁梅大声叫好。

    致远看了半天,不知所以然,忙问:“高僧好象被吃了几子,怎么会是妙手呢?这一子好在何处?”

    袁梅说:“这你就不懂了,下棋关健要争主动,宁输数子,不失一先,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势;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高僧虽然被吃了几子,却仍然占了先机。”

    这次道士忍不住看了袁梅一眼,想了很久,方才落子,落的却是另一个方向。袁梅看了看,拍手叫好:“妙!妙!妙!”

    致远更看不懂,喃喃的道:“没有断,好在何处?”

    袁梅耐心地解释说:“高手对弈也不能‘见断就断’。围棋的妙就妙在这里,有断不断、引而不发,这在围棋里是试应手,开劫以换取劫才的利益。”

    ――“行棋的大忌就是随对方落子,对方越是想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开劫,我们就越不能随之而动,我们应手的地方,很可能是对方最不希望我们落子的地方。而这个劫什么时候开,开到什么程度,主动权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

    ――“道士这一子妙就妙在从对方手里拿回了主动权。”

    ※※※

    一僧一道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袁梅,眼中均有些惊讶和赞许。

    僧白眉耸动,笑着说:“小姑娘好眼力!”

    袁梅谦虚地裣衽一礼,说:“高僧与大师面前班门弄斧,见笑,见笑。”

    “小姑娘不必自谦,你也是个棋中高手啊!”道士手抚白须,大笑道:“不知姑娘要到哪里去?”

    袁梅说:“我们去找一位叫瀚的先生。”

    “瀚先生?”一僧一道对视一眼,神秘一笑。

    “嗯。”袁梅说:“不知二位前辈知道瀚先生吗?”

    “知道,当然知道。”僧说:“说起来他还是我们的徒弟。”

    “哦。”袁梅看了顾夫人一眼,好象在说,瀚怎么到处都有师父。

    顾夫人微笑不语。

    道士说:“瀚先生与我们名为师徒,实为良友,只是他一向志存高远,发誓要学会世上所能学到的一切知识,方才拜我们为师。”

    袁梅问:“瀚先生跟你们学的什么呢?”

    僧笑说:“就是下棋。”

    “围棋?”

    “是的。”

    “以瀚先生目前的棋艺,学到了你们多少?”袁梅说。

    道士满脸自豪:“他目前的成就,远在我们之上。”

    袁梅说:“你们教了多久?”

    “三天。”

    “啊,仅有三天?”袁梅不敢相信。

    “嗯,是的,三天,我们只教了他三天棋,他就出师了。”僧望着天空,看了看若有若无的太阳,说:“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瀚先生聪明过人,天资英武,实是百年难得的人材,我们与他比起来,就象萤火之虫与日月争辉。”

    致远问:“瀚先生的实力好何?”

    “我们教他下棋,他教了我们三招术法。”道士说:“他仅用三招,就打败了我们的联手攻击。”

    众人无不骇然。

    ※※※

    袁梅看到僧手中的佛珠平常而又发黄发亮,显然已用了很久,不由感到奇怪,说:“正所谓高僧配宝珠,高僧手里只是一串普通的檀木珠,为何却一直不离不弃?”

    僧笑了,说:“让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一个小波浪对大*浪说:‘我好痛苦呀,别的浪那么大,而我这么小,别的浪境遇那么好,而我又这么差……”

    “大*浪说:‘因为你没有看清你的本来面目,所以才会有痛苦。’”

    “小波浪说:‘难道我不是波浪么?那我是什么呢?’”

    “大*浪说:‘波浪只是你的瞬间现象,其实,你和我一样,是水!’”

    袁梅听后,笑了:“我明白了,我之所以没有悟通,是没看清佛珠的本质,于是就产生比较,其实佛珠和我们一样,都只是自然万物的一部分。”

    “对吗?”

    僧微笑。

    ※※※

    致远好奇地问道士:“应该如何努力于道的修习呢?”

    道士说:“很简单,肚子饿了就吃饭,疲倦了就睡觉!”

    “这么简单?这样就能成道?”致远不信:“一般人不就是这样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成道?”

    道士摇摇头说:“一般人并不是这样的,一般人吃的时候在想一千个**,睡的时候在解一万个结!多少人每一个早晨不是在摆脱数不清的昨日的束缚中醒来?应把一切使心灵臣服的危险抛开,用本性去生活,因为‘平常心’就是道!”

    ※※※

    顾夫人上前行了一礼:“我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瀚先生了,请问他还在三华山原来住的地方吗?”

    “瀚先生一向行踪飘浮不定。”僧双手合十:“我们下山的时候,听说他要外出采茶。”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三华山群山如垒,直入云霄,何处觅仙踪?

    致远说:“请问二位先生,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瀚先生呢?”

    僧说:“山上的花开得很美,美得如锦绣一般;看似静止的溪水,实际上在不停的流动着。花儿容易凋落,但仍不断地奔放绽开;涧水虽然流动,溪面却永远不变……”

    “生命的意义在于生的过程,移行才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他微笑着接着说:“你们目前不也正是在寻找瀚先生的过程中吗?”

    僧指着道士说:“在前生,我是烛芯,他是烛,我点燃了自己融化着他,在融化所产生的火焰中继续地燃烧!”

    道士微笑道:“那今生就是我点悟了你,我渡化着你。”

    僧点头说:“所以,佛道虽然不同,我和他却结缘于禅,相识于棋,相交于心。”

    最后,他说:“你和我们相识便是缘,有缘你自然就会和瀚先生相遇的,这就要看你的造化和诚心了。”

    只要有缘,一切均有可能。

    一切随缘。

    一僧一道又开始落子,两人一来一往,渐入佳境。

    两人用的棋子叫“云子”,是滇地所产,为弈中精品。后人有一句诗:“半山云雾落云子”就是说的当时对弈的境况。

    进入中盘之后,棋局大变,围棋决胜往往在中盘,二人“落子乃有仙气,此中无复尘机,是殆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从棋局来看,可谓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关键之处杀法精谨,惊心动魄,意境高远、淋漓尽致,直看得袁梅不住叫好。

    眼看时光一点点流逝,日渐近午,战局仍呈胶着状态,两人落子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致远大为心急,何时才休棋?他们要找的是瀚先生,不是来观棋的啊!

    他和顾夫人不住的向袁梅使眼色,提醒袁梅正事要紧,袁梅却眼睛一直盯着棋盘,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暗示。

    下到后来,一僧一道均捻子不语,脸色凝重,一杖小小的云子在手里仿佛重有千钧,迟迟无法落下。

    致远忍不住悄声问袁梅:“他们怎么不弈了?”

    袁梅摇摇头:“不是他们不弈,是没法再弈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下出了三个劫。”袁梅说:“棋盘上出现三个劫的局面,当一方在其中一处提出劫时,另两处便成为对手的劫材,而三劫都关系到整盘棋势,谁也没法粘劫中断劫争。”

    “那怎么办?”

    袁梅咬着嘴唇说:“棋局只得以无胜负告终。”

    果然,一僧一道几乎同时投子认和,只是,两人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样子,反而显得忧心忡忡,仿佛看到了一件不祥的事。

    ※※※

    “听说东瀛曾经有人下过三劫之局。”袁梅说:“想不到今日也出现了同样的结局。”

    僧道一起微微点头:“嗯,早有所闻。”

    “据说东瀛战国时期,名将织田信长在与另一位诸侯毛利辉元的战争中行军至本能寺,为调剂心情请到当时东瀛围棋第一国手日海和当时另一位棋道高手鹿盐利玄前来对局,弈至中盘时,就下出了同今日一样的三劫之局。”袁梅说:“当时,那盘棋诡异的终局竟似暗示着紧随其后重大变故的发生。”

    ――“就在三劫之局的当天夜里,织田家重臣明智光秀起兵叛乱,全无防备的信长无力与抗,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关在房间里自杀,享年49岁。在结束生命前,他把最心爱的茶器放在身边,放火将之烧毁,连同他的身体发肤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织田信长的一生,正如同他最喜欢的歌谣:‘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就这样结束了他一代英雄的生涯。”

    ――“这便是日本战国时代著名的本能寺之变。‘三劫局乃不祥之兆’的说法,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命运之轮无情地不停转动着,在战乱的时代没有人能够预知自己明天的荣辱和生死。明智光秀虽然打倒了织田信长,但紧跟着便在和信长遗臣羽柴秀吉的对决中败北,又过了数年,羽柴秀吉最终得到了天下,成为太阁,改姓丰臣。东瀛战国时代的纷争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所以,三劫之局预示的本能寺之变,史家称为东瀛战国时期一个重大转折点,那么今天的这一局棋又预示着什么呢?”

    ※※※

    “世事如局,棋如人生,人生无常,难也预料。”僧叹了口气:“流水不争先,棋中的天道、事理,又岂是一时半晌能参透的?”

    道士亦点头:“天机难测啊。”

    僧说:“修行的路只有三条:要么任意放纵不加节制,要么苦苦压抑而不得超生,要么成为神。所以一定要走对路才行。”

    道士沉思说:“下棋也一样,就是在关健的时候,下出关健的妙手,打开关键的局面。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代,站在关键位置,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有意而为,有的放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似君,谁为不平事。”致远朗声笑着说:“高僧与大师说的有理,不过,我一向不在乎所谓预测。”

    袁梅摇摇头:“致远,天地万物,变幻无常,你也不要太轻敌了。”

    “以斗争求东部大陆则东部大陆存,以退让求东部大陆则东部大陆亡。”致远坚定地说:“我宁可为正义和尊严去面对死亡,也决不为苟且偷生去向列强屈膝,而躲藏回避。”

    “嗯,说得好。”道土鼓掌说:“这样吧,我送你们一幅对联。”

    他在棋盘轻轻一拍,所有黑色的“云子”就抛向空中,白子却纹丝不动,牢牢地放在棋盘上,其用力之巧,闻所未闻,但见黑棋前前后后在空中排成了一幅对联:“请看世局如棋,天演竟争,万国人情同剧里;好向湖亭举酒,烟波浩缈,**剑影落樽前。”最后抛上天的黑子组成横批:“笑看人生。”

    僧见状大笑,也轻轻地在棋盘上一拍,剩下的所有白子立刻激射而出,嵌入山壁万仞之中,组成了“世事胜棋局”五个草书大字,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棋盘也化为灰烬。

    一僧一道相偕长啸,高呤“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一左一右从致远一行身边侧身飞过,大笑着下山去了。

    致远听得热血沸腾,也忍不住长啸相应。啸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

    ※※※

    白节三华山,一代名山,群山中的主峰。

    三华山因山上主峰是三座山峰拔地而起,形似笔架,而得名“三华”,又名“笔架山”。三华山呈东西走向,北面是错落有至的缓坡,森林繁茂,郁郁葱葱,是典型的岩区。南面是悬崖绝壁,高达数百米。与对面普照山相望。

    山上竟又是一番景象,山脚是层层梯田,眺望田园,春日草长莺飞,夏季云雾绕山,秋天一片金黄,冬雪明镜映天。

    山上住着七里、团结、银顶三个村,500余户,2000多人,无人能说清楚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多少年了。在山中,村落有至,红砖碧瓦,欣欣向荣,炊烟烟炊,环绕山间,直上青云,三村相连;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有山必水,山水相连。

    三华山最著名的就是“瀚源”茶。

    “白节小店沽洒,三华新烟煮茶。”无独有偶,最有名气的西湖龙井茶,从古自今,最有名气,味道最好,曾被皇帝御封的茶园,也就是三个村。一到夜里“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

    何等的田园诗画!

    ※※※

    上得山来,一览众山小,别有一样风情。

    举目四顾,淡淡的薄雾中,成片成片半人高的茶树错落有致,一行又一行,郁郁葱葱,让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采茶的姑娘们正提着背篓,一边唱着欢愉的茶歌,一边采茶,一幅“幽人采摘日当午,黄鸟流歌声正长”的景象。

    瀚住在一处前有池塘,后有竹林的农舍中。

    轻扣柴扉,出来一白青衣童子,顾夫人上前说:“青童,瀚在吗?”

    青童说:“夫人,实在是不巧,瀚先生一早就出去采茶了,至今未归。”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这说不清楚,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青童说:“先生说要去采瀚源茶的独芽,这种独芽一定要在清晨起雾的时候,在露水还没有干之前采下来,算时辰如果今天回来早就该到了,现在没有回来,今天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众人大失所望。

    ※※※

    忽然,青童跳起来,指着远处说:“先生回来了!”

    众人回头,就看到远处一男一女两个茶农模样的人,各背着一篓的茶,正往这边走。

    众人忙上前相迎。

    第一眼看到瀚,其温文尔雅的儒雅风范、深厚的文化底蕴、散发着淡淡茶香的气质,给致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让致远惊讶的是,瀚是一位精神矍铄、乐观开朗的中年人,在他的想法中,一个对刺绣痴迷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女性化的、不男不女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顾夫人对瀚异常尊敬,一来就行大礼,不象是对徒弟的样子,瀚却是淡淡的点点头,倒似瀚是师,顾是徒一般。

    见有访客,瀚很高兴,大笑着让他们在院坝落座,并要青童沏茶。他的夫人叫源,是个相貌清秀的东瀛女人,在一旁静静微笑。

    青童泡的茶,叫“瀚源”茶,是以瀚先生和源夫人两人的名字共同命名的。

    ※※※

    当时,在东瀛,“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源是一个贵族女孩,受中国茶文化的影响,“以茶行道,以茶雅志”,一心想学习中国茶道和文化,偷偷随商船远来中原,在茫茫人海中,茶牵线搭桥,穿针引线,以茶为媒,以茶结缘,遇上了同样喜欢茶的瀚,相识、相知、想爱,展开了一场浪漫的跨国之恋。

    瀚先生属龙,龙是一种文化的凝聚、积淀和图腾。龙与水有关,在广大的浩瀚大江、大海中才能腾云驾雾,龙起必有云相伴随,乘**而行走。

    作为龙的传人,瀚意志坚强、行事果敢,潜心研究茶艺,在源的帮助下,经过多年的努力,历尽无数失败与挫折,在山高林密,云雾多,茶树得云雾之滋润,无寒暑之侵袭的白节三华山,开发出了冲泡后杯中白云翻滚,清香袭人的一代名茶——“瀚源茶”。

    “九曲三华采独芽,一溪活水煮瀚源”,该茶芽叶细嫩、匀齐,成茶条索紧细,色泽鲜绿,匀齐挺直,状如松针,香气清鲜,滋味甘醇。瀚如山、源似水,一则阳、一则阴、一则刚、一则柔,天人合一,完美而和谐。

    ――“当瀚遇上了源,则一切都有可能”。

    农历三月初五,清明。

    宜踏青、蹴鞠、植树、荡秋千、放风筝。

    三华山脚下,有两个人正在上坟、祭祀。一个是杀气腾腾、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背着一把残缺不全、标志性的刀――赫然是暴风城的三当家残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人却是暴风城的死对头,钱庄庄主邹峰!

    最怪的是,他们祭祀的是两座还未完工的新坟――挖好了坑,只等下葬。墓碑却已经准备好了,一块墓碑上写着:“致远之墓”,另一块墓碑上写的是:“五口会会长瀚先生之墓”。

    冥钱焚烧、烟雾缭绕。两个属于不同阵营的人,祭祀两个还没有死的人,这是不是一件实在很有趣、很滑稽的事?可是,如果你知道这背后透露出的可怕信息,还能笑得出来吗?

    几个面无表情、负责安全的远远的人站立在他的四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邹峰是一幅踌躇满志、胸有成竹、不可一世的样子――这种表情在鹰塔之上,致远面前曾经展示过。

    难道时光的车轮又转了回来?

    ※※※

507:背靠背坐着,都没说话。

    507:背靠背坐着,都没说话。

    507:背靠背坐着。都没说话。

    清明是伤感而气清景明的季节,一到清明,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一些诗词:“问西楼禁烟何处好?绿野晴天道。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教春醉倒”、“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唤得笙歌劝君酒。酒如春好,春色年年如旧。”

    一到清明,总有一种感动在心中静静流淌。

    邹峰却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权术、阴谋、血腥、仇杀、不择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不会有“感动”这个词。

    ――从他当上钱庄庄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个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一切以权力倾轧为终极目标的人。

    权力是个很诱人很甜蜜的东西。

    追逐权力和性――是几千年来男人集体无意识的追求,是一种雄性的本能。因为男人们都知道,只有获得某种哪怕是象征性的权力,就有了一张最好的通行证。权力让男人雄起,于是有人说,权力是最好的*药,是孔雀的彩屏。

    在你没有权力的时候,会咒骂它、鄙视它、羡慕它、嫉妒它。可是,当你一朝转大运,也变成有权力之人时,以前因为自己吃不起鲍鱼而骂人,现在非要把鲍鱼吃到绝种才甘心;以前因为自己寒酸而骂别人奢侈的,必然一定要在奢侈行为上不断创造“历史新高”,这样才能“龙心大悦”;以前痛恨别人特权的,现在总是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有样学样”,根本不觉得自己是特权。

    而为了不让别人得到权力,很多人会做出一切肮脏无耻、卑鄙龌龊、寡廉鲜耻的事情来保住获得的特权。

    ――在权力面前,任何道德底线都显得苍白无力。

    ――权力让人腐化,更扭曲人性。

    ※※※

    自古三华一条道。

    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听到有两个人发出的啸声一路从山上传下来,啸音飘逸如游云、慷慨而磊落、佛郁而多气,随后半山又响起一人如虎鹰般、桀似野马的引吭长啸相应,啸声汇合后彼此激荡、气势磅礴、穿越山谷、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宛如松风海涛。

    听得邹峰和残刀大惊。

    信息很快传来:“有一僧一道相偕从半山下来,长啸而去。”

    残刀说:“庄主,我们要不要派人截住一僧一道?”

    “不。”邹峰摇摇头:“不要打草惊蛇、节外生枝,让他们走吧,我们要对付的是瀚先生。”

    “明白了。”

    “致远一行上去多久了?”邹峰视线离开眼前的空坟,望着云雾中的远山,若有所思。

    残刀说:“以时辰推断,目前应在上山途中,所以,半山长啸者十有**就是致远。”

    “嗯,我也这么想。”邹峰点头说:“长啸当歌。人生几何?从啸声看,致远的实力和志向不在小啊。”

    “我和他交过手。”

    “哦,你觉得致远实力如何?”

    “在致远面前,我根本无法用刀。”残刀说:“致远还未出刀就打败了我。”

    “真的?”邹峰瞳孔骤缩,呼吸一紧,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以半截刀名扬东部大陆、暴风城最血腥最残暴最嗜杀如命的人居然在致远面前无法出刀。

    “是的。”残刀那说:“我想,当今天下能够击败致远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邹峰拍了拍残刀的肩膀,表示信任和鼓励:“为什么你有这种看法?”

    “因为致远在不断的学习,不断调整自己,不断的进步。”残刀肃然说:“这才是致远最可怕,也是让我最佩服的地方。”

    邹峰说:“看来对付致远更多的要用计谋。”他忽然大笑,得意地说:“幸好没有人会想到你是我的人。”

    残刀眼中露出一丝痛苦,老老实实地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问题是,难道胡老板也没有想到?

    ※※※

    天空中,有几只风筝在随风飘飞。

    有燕子风筝、蜈蚣风筝、蝴蝶风筝、盘鹰风筝,鸢飞蝶舞,有的还配有竹为笛,风吹入竹管,声如筝鸣。古代有个叫庄子的人。就在这梦中栩栩然变为蝴蝶。

    几个孩童正在草地上牵着线,快乐、自由地奔跑。

    就在这美好的场景中,邹峰和残刀谈论的却是近百年来最可怕最神秘的杀手组织“五口会”的会长瀚先生。

    邹峰说:“你真的确定瀚先生就是‘五口会’的会长?”

    残刀说:“我有九成把握。”

    “请说。”

    “根据庄主的密令,我一直在暗中监视、调查顾家。”残刀说:“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顾家,很多年来却并没有住在江南的老宅,只留下几个一问三不知的看门人――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离谱的事。”

    “嗯。”

    “更奇怪的是,我花了很多时间都没有查到他们搬到了哪里。”

    “是啊,”邹峰说:“顾家一直是非常低调的一个家族,这些年来很少有顾家子弟在东部大陆上走动。”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顾夫人竟然是我表妹袁梅的闺中密友,我也是一次听表妹闲聊中无意间听到的。”残刀说:“不然的话,我也查不到。”

    听到袁梅的名字,邹峰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怪怪的。

    残刀说:“顾家居然搬到了东部大陆,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湖心岛屿上,深居简出。”他说:“在别人的眼里,这叫与世无争,可是在我的眼中,这非常符合‘五口会’的条件。”

    “剩下的事情要容易多了,顾家就象一只风筝,不管飞得多么高、多么远、多么隐密,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索牵着――这根线就是东部大陆。”

    “孔子有言:‘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幸好庄主给了我足够多的金钱,可以做很多的事。”残刀继续说:“一位哲人说过:‘中国人最擅长歌功颂德,其次是告密,第三是玩弄权术,最后是明哲保身。’我还要加上一点,就是窝里斗。”

    “顾家也概莫例外。我很快就收买了两位居心叵测、心怀不满、欲壑难填的人。一个人叫‘幽灵’,总以为只有他才能‘猎’别人。另一人叫‘稀缺’,不仅缺一只眼、一只耳朵、半个鼻孔、五个手指。还有一半的**,更缺德、缺良心。”

    ――“这样的人想不收买都难。”

    邹峰哈哈一笑:“说得完全正确,你做的不错。”

    ――“我在‘幽灵’和‘稀缺’的帮助下,偷偷地潜上岛屿侦察了一次。”残刀说:“看到那些坟墓,我就明白了一切。”

    “顾家的人很少在东部大陆上走动,为什么却死伤那么大?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们都是隐姓埋名的杀手!”

    残刀的眼睛忽然有些黯然,是不是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表面上是暴风城的三当家,实际上是邹峰的卧底?

    从某种意义上说,杀手和卧底都是见不得光的人。而残刀却身兼杀手和卧底两种身份。

    杀手活的时候不为人知,死后也同样不为人知,因为他们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卧底呢?

    表面上,瀚一向是一个无求、无欲,纵情山水的人,一向很少过问东部大陆是非,他最喜欢的是种茶、制茶、品茶。“人品如茶品,只有做好一个人,你才能做出好的茶。”这是瀚先生作为茶人最大的心得。

    瀚与源除了开发出“瀚源茶”之外,还以茶道悟剑道,独创了一套“瀚源剑法”,这套剑法最大的威力在于双剑合壁,阴阳互补,天下无敌。

    极目八荒。心无杂念,坦荡旷达,特立独行。闲散澹淡,视富贵如浮云,看人生若飘萍,他住的农舍,完全就是陶潜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翻版。

    这样的人会是“五口会”的会长?

    ※※※

    山上所有的人对瀚先生都非常尊敬,就象是对神一样的顶礼膜拜。而瀚的表情也有俯视众生、凌驾于天的味道。

    当神久了,会不会本人都认为自己是神?

    致远不喜欢“造神”这种感觉,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一时他也说不清楚――他崇尚的是平等、公正和自由。

    此时,源穿一身黑色的、带白色纹饰的、在正式场合才穿的贵重和服,正在用“瀚源”茶为大家表演茶道。

    “瀚源”茶由低到高依次分为清心级、修身级、论道级、和谐级,源用的是仅次于和谐级的“论道级”。

    茶道对于茶的质量、色泽,茶的烹煮技巧,对水的要求,茶具的色泽、质量,水果点心的配置、尤其对宾主间的语言、礼节、仪式等等都有不少讲究。据说一名大家闺秀要学好整套礼仪,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

    茶道是什么?

    茶道就是为客人准备茶水的一种高度形式化的方法,从饮茶的形式中体味人生,如此而已。

    ――大和是个非常奇怪的民族,总爱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

    据说单是和服,就至少要两个人帮忙才能穿上,要脱下来也很困难。也许东瀛女人经常被东瀛男人**,不得已,才发明了和服。

    樱花是美丽的,可是生长在东瀛这样残忍的国度,对它来说是一种亵渎。倭寇男人是不会懂得赏花的,更别提爱花和惜花了。

    ※※※

    茶初次传到日本是在奈良时代,由遣唐使们带去的。然而茶道从“唐风茶礼”变为“倭风茶汤”,即形成具有和风的茶道,却是数个世纪后的室町时代的事了。

    源的茶道叫表千家,为千家流派之一,始祖为千宗旦的第三子江岭宗左。其总堂茶室就是“不审庵”。表千家为贵族阶级服务,他们继承了千利休传下的茶室和茶庭,保持了正统闲寂茶的风格。

    ――她表演的是逢佛杀佛。

    逢佛杀佛,取自《临济录》的一段记录,义玄禅师在一次端坐参禅中,见众僧念经之声潮涌,可一心一意的却不多。于是,大叫一声:“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众僧听了,心中一凛,心志随着聚集。在片刻安静后,参禅进入思考的状态,并由此领悟到参禅的目的比参禅本身更重要。

    ――这,就是义玄禅师的“呵风骂雨机峰峻烈”之禅风。

    ――于是,“和敬清寂”的茶道中有了杀机。

    ※※※

    源表演的专心致志、毕恭毕敬、陶然自得。众人屏息观看,很少有人注意到瀚悄悄地退进了里屋。

    瀚的农舍外表简单,里面却非常的精致。

    装饰按照源的要求,和传统的东瀛房间差不多,这种房间除了独有的可左右自由拉动的拉门外,最显著有标志,就是到处都有榻榻米。

    榻榻米是用蔺草而不是用稻草编成的,样式、手感及尺寸大小都和中国的草编单人凉席差不多。铺在居室里的榻榻米就是“炕席”,灯熄后,伴人进入梦乡;铺在客厅里的榻榻米便是“地毯”,“炕席”和“地毯”让男人一进门便习惯地盘腿而坐,女人则席地而跪。

    还有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象野兽一样**。

    瀚进来的时候,顾夫人已经在榻榻米上席地而跪,等候多时了。

    ※※※

    顾夫人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方才说:“主人,你要的人,已经给你带来了。”

    “你做的非常好。”瀚脱了鞋,大刺刺地在顾夫人上方盘腿而坐:“我们用‘针’吸引袁梅,用袁梅吸引致远,以袁梅和致远吸引残刀,以致远和残刀带来邹锋,一切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

    “关健就是那把‘针’,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他得意地笑了笑:“殊不知,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针’。”

    “主人英明。”

    “‘幽灵’和‘稀缺’都除去了?”瀚的眼中露出杀机。

    “是的。”

    “哼,这就是勾结外人,出卖我的下场。”瀚冷冷地说:“不过,这两个人被残刀收买,嘿嘿,无意间却帮了我们的忙。”

    顾夫人惶恐地说:“主人,邹锋到处派人寻找你,你为什么却要想法把钱庄的人带来?”

    “这叫引狼入室。”瀚说:“除夕一战之后,‘五口会’就和钱庄势如水火,我已经下达了刺杀邹锋的命令。”――你可以去得罪任何组织,但是千万不要轻易去得罪“五口会”!更不能去要挟、讹诈“五口会”的会长!

    “可是,邹锋防卫严密,刺杀他需要极大的耐心、时间和牺牲。”瀚深思说:“与其千辛万苦地寻找机会刺杀他,不如把他从警卫森严的钱庄引出来,引到我们预设的地方。”

    “引到什么地方好呢?自古三华一条道,在三华山,我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布好天罗地网,定要让邹夕锋上得来回不去!”

    他问:“听说,僧与道在半路上弈出了三劫之局?”顾夫人点头说:“是的,我亲眼所见。”

    “好一个三劫之局,难道是天意让我灭钱庄?”瀚双眼放光。

    顾夫人说:“致远和袁梅如何处置?”

    “致远?”瀚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已经没有用了,我很快就会杀了他。至于袁梅。”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股炽热的**,yin秽地笑了笑:“她会属于我。得到她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顾夫人神情有些痛苦,小声求情说:“可不可以放过袁梅?她……毕竟是我的朋友。”

    “不行!我一定要得到她。”瀚断然说。

    顾夫人黯然,不敢多说。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说:“过来,帮我脱衣服,好好的让我高兴。”

    “主人……源夫人还……在外面……”顾夫人又惊恐又羞耻。

    瀚加重语气:“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吗?”

    “属下……不敢……”顾夫人嗫嚅着,跪着移动过来,万分不情原地给瀚宽衣解带。

    瀚yin笑说:“把你自己也脱了。”与东瀛女子呆久了,他是不是也成了变态,连五十多岁“母亲”一样的人也要?

    ※※※

    外面,源仍在继续一丝不苟地表演茶道。

    根据茶道的礼法,在规定的位置上,按规矩取茶具、按一定的顺序制茶。礼法进行期间,主人与客人几乎不进行对话,众人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看着,专心地品茶,谁也没有想到,此刻,一位“母亲”一样慈祥的人,正在内室被瀚压在榻榻米上无情的奸yin和折磨。

    下一个轮到的,就将是袁梅。

    东部大陆——银月城

    这一夜笑愚睡得比他想象的晚,今天起得比他想象中早。

    从窗外鸟语花香的情形来看,此刻应该是清晨。

    “鼓捣摸你~~!”(Gdg)

    笑愚站在镜子前,面带微笑。

    在这年这月的这一天,笑愚准备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未来。

    就像当年笑愚在某个公司做推销员的时候,主管让他对着镜子多练练微笑,以便让客户有亲切感。

    此时此刻,笑愚就在酝酿一个杀伤性极强的微笑,准备让妖华终生难忘……终生难忘,笑愚有自信,加上自己那个可以媲美633的眼神,起码也能让拉拉当场迷上他。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在笑愚酝酿了99个不同形态的笑容,摆了99个不同形态的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很迷惑,或者说很难取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愚忍不住感慨道:“帅哥笑啊帅哥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的99个笑容都是这样始终如一,由内而外的冷峻!哎,这要凑成连招发出去,别说地球上的美女,连火星上的花姑娘也抵挡不住啊~~!何必呢,何苦呢,大家都是读过书的,做人怎么可以拉风到这个程度呢!这不是摆明了不给其他男同胞活路走吗?”

    一阵顾镜自怜之后,笑愚估计是自娱自乐的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于是点燃了一支烟,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走神了。

    笑愚还没发现自己其实很幸福,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另一个女人。可以让自己大清早爬起来走神。

    依照国际通用的套路,牵手之后就该拥抱接吻了,接下来发展到床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按理说这个套路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坚持下去就会水到渠成。

    只是笑愚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按这个套路走下去。但不这么做又怎么来呢?难道跳跃一大步,就像某些天才儿童初中还没上完直接上学一样。牵手之后就上床?

    或者更直接点,直接走到最后一步?

    众所周知。最后一步不是上床,而是天亮说分手。

    这让笑愚很矛盾。

    很久以前追求一个女人,最大地愿望,是和她走进婚姻殿堂。

    这个愿望很单纯。

    事到如今追求一个女人,最大地目的,一般是想着和她上床。

    这个愿望也很单纯。

    只不过。同样是单纯的愿望。前一种叫痴情郎,后一种叫色狼。

    笑愚还没分清楚自己现在属于痴情郎还是色狼。所以他很有点迷茫。

    所幸这些年来笑愚已经渐渐习惯,想不通的问题干脆就不去想。

    琢磨来琢磨去,笑愚发现自己现在只需要一点点动力。于是他打开手机扬声器,放了一首赵传的歌,顿时将自己衬托得比较帅。俨然有了‘老子是天下第一帅哥’地自信。

    右手指着镜子中的自己,笑愚又挤出了一个微笑,面带挑衅地问:“帅哥笑。有没有信心?”

    随后笑愚左手握成拳头,镜子中出现一个像共青团员入团宣誓一样地热血青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有~~!”

    接着他又用右手指着自己:“再大声一点,有没有信心?”

    随即笑愚左手拳头已经握得噼里啪啦作响,声音提高了三十个分贝:“有~~!!”

    “最后一次,再大声一点,有没有信心?”

    “有~~!!!!!!”

    这时候的笑愚已经脸红脖子粗,用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明显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不幸的是,外面的敲门声比笑愚地吼声还要大。

    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笑愚姿态潇洒地靠在门边,一手托着下巴,摆了一个007的造型,脸上浮现出第100个具有杀伤力地笑容,另一只手伸过去开了门。

    哪知道一开门看见妖华那杀人的目光,笑愚放在下巴上的手就不受自己控制动了,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的也表情也没那么自然了。

    妖华一手叉腰,那机关枪一样地语气劈头盖脸地招呼过来:“王八蛋,那么早把老娘叫醒,怎么你磨蹭的比我还久?”

    见笑愚惶恐的不敢吭声,妖华很满意,语气柔和了一些:“你刚干嘛呢,瞧你这脸红脖子粗地样子,便秘?”

    笑愚深呼吸了三下,还是没控制住火气,忍不住反抗道:“你才便秘呢,哥们儿刚做了100个俯卧撑,单手

    妖华上上下下看了笑愚几眼,冷笑道:“切,就你这样的还单手做一百个俯卧撑?那老娘岂不是能一个小时从西安跑到华山来回打酱油一百趟?”

    笑愚屈服了,他发觉自己今天脸皮比妖华薄一点。

    妖华也眼看着笑愚,问:“你做俯卧撑干嘛还大吼大叫?”

    笑愚理直气壮道:“我从一数到一百,不行啊?”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妖华呆了呆,也跟着往外走。

    很快,两人又肩并肩了,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笑愚的手动了几次,在接近妖华的手指只有0.01公分的时候,突然又缩了回来。妖华也一样,好几次想试试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走在大街上是什么感觉,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来了。

    仿佛昨夜的牵手只是一场梦幻。

    坐在大巴车上,沉默了许久之后,妖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喂,华山,好玩儿吗?”

    笑愚:“不知道,我又没去过?”

    妖华:“以前不是来过这吗?”

    笑愚:“谁规定来过这必须去华山?”

    妖华:“那你上次都去哪儿了?”

    笑愚:“阿房宫遗址,蔡文姬墓,华清池旧址……好像就这些。”

    妖华忍不住扭头瞪了笑愚一眼,语气不怎么和善:“哟呵,看不出来你骨子里都透着一种色狼味儿啊,怎么去的地方都是古代美女的地盘?”

    笑愚埋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嘿,你不说我还真没发觉,原来哥们儿的本性是如此风流啊,这要换到古代,怎么着也是一代骚人!”

    妖华没好气道:“不用到古代,就算现代,你也是一骚人,闷骚的男人。”

    笑愚准备挽回一点面子,道:“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骚,我还很纯洁地去过一次终南山。”

    哪知道一听这话妖华就暴走了:“香蕉你个巴拉的,丫居然还敢打小龙女的主意?这可是勾搭有夫之妇呀!就不怕杨过杀出来灭了你?”

    笑愚死的心都有了:“大姐,可是我没发现古墓派啊?”

    妖华义愤填膺了:“幸亏你没发现,要被你发现了那还得了?就你这种怎么看都居心不良的人,还不得把人家古墓派的棺材板儿都一起偷走了?”

    笑愚一脸沉痛:“我是哪种人吗?顶多我也就拿两本秘籍,指不定还找你双剑合璧一回,以后咱们就是东部大陆的神雕侠侣了!”

    “去死吧你,谁跟你是神雕侠侣呀!”妖华说到这里小脸红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笑愚很执着:“你就没发现这个提议很有意义?要不咱们偷一头小毛驴,做神驴侠侣也行啊。”

    “真的?”妖华闻言扭过了头,表情有点兴奋,忽然又迟疑道:“万一背后有人追过来,老娘先跑,你殿后?”

    笑愚一脸郁闷:“不行,还是像上次吃霸王餐那样,猜拳决定。”

    妖华叹了口气:“算了,哎,你这人没绅士风度,谁家姑娘跟了你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笑愚嘴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妖华忽然问:“既然以前来过了,为什么不所有的风景都看一遍?”

    笑愚一怔,想了想,说:“好像没几个人会全部看完,有一年在大理遇见一老头,他说,喜欢一地方不妨每次只看一部分,这样可以多来几次,慢慢地看完……这就好像泡妞一样,以前追一姑娘,每次离开的时候就问借一橡皮擦、铅笔、雨伞什么的,这样下次还东西的时候还可以见到她……

    妖华看着笑愚,问:“这算是留点念想吗?”

    笑愚笑了笑,说:“说一点,应该是保存一点希望吧。既然上天不能创造,那就自己给自己留一点希望,这样活下去感觉有所寄托……什么活着?”

    妖华呆了呆,低头不语。

    笑愚侧头看着妖华的长发,又看了看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突然发现,去一个地方,寻找一种生活,其实和泡妞没多大区别。有的妞你需要一夜间用遍所有姿势,这样会比较过瘾。而有的妞则需要慢慢品味,今天男上女下,明天老头推车,后天就观音坐莲,一天比一天更有趣,这样你会觉得快乐。原来人活着也不过就为了给自己留点期待。

    车到站,两人开始登山。

    还没到半山腰,笑愚和妖华都累得快趴下了。但这一男一女特别坚挺,都跟牛是近亲,傻得很天真,倔得很脱俗,就那么死磕上了,谁也没喊累停下来。

    后来两人终于挺不住了,互相搀扶着前进。

    期间发生了多次意外,俩人多次争吵。

    导火线是妖华中途上了一个野厕所,出来后捂着鼻子大骂:“还要不要人活命啊?这茅坑太脏了~~!”

    笑愚沉默了几秒后,说:“……废话!你见过哪个茅坑有纯净水啊?”

    妖华一听这话就发飙了:“就知道笑话我,自己瞅瞅你那小样儿,爬山还双手一起用,跟长臂猿似的,你好意思吗你?”

    笑愚仰天长笑:“丫头,懂个什么呀,这叫通臂猿,告诉你,绝对牛大了!看过《西游记》没有,传说中的通臂猿唤做崩、芭二将军~~!”

    妖华满脸嘲讽:“还将军呢,有你这样的将军吗?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样,屁股撅得那么高,跟赤马猴似的,哎哟喂,老娘不行了,快被你丫活活笑死了!”

    笑愚一听这话表情更嗨皮了:“你还真给面子啊,一下就把哥们儿升官了!就不知道《西游记》里将两个赤马猴唤做马、流二元帅?”

    妖华疯了,歇斯底里道:“香蕉你个巴拉的,姓笑的。今儿个你是不是非得冒充文化人气死老娘?有种你就给我一溜烟儿地小跑上山顶看看?”

    笑愚:“我要上去那还不简单?有种你等会儿就别哭鼻子,也别求着让我背你!别说什么大家都是读书人,哥们儿已经不读书很多年~~!”

    妖华:“你就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吧你,要不是刚才看你态度诚恳,你以为老娘稀罕让你背呢?”

    笑愚:“行。很好!那哥们儿就先走一步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笑愚转身就走,妖华突然软在了原地,破口大骂道:“姓笑的,王八蛋,你还来真地是不是?”

    笑愚突然回过头。大笑道:“哥们儿没什么优点,唯一值得表扬的就是从来不玩儿虚的!”

    “行。算你狠!”妖华奋力站了起来,在山腰摆了一个妖娆的造型,问:“看见没?看见老娘这姿态没?这叫什么?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呀!一会儿老娘随便媚眼一抛,愿意背我的牲口起码从山脚排队到山顶!你有多远滚多远吧,老娘不稀罕你了~~!”

    笑愚闻言大怒。恶狠狠道:“姓妖地,我告诉你,凡是被哥们儿背过的妞都是我地女人了。想找死就找别的男人搭讪看看!”

    妖华怔了怔,也凶巴巴道:“姓笑的,我告诉你,凡是背过老娘的牲口都是我的私人专用品,想找死你就不背我试试!”

    笑愚:“行,成交!妞,先给大爷笑一个!”

    妖华:“做你的白日大梦吧,先警告你,你要再瞄着山上地美女看来看去,老娘马上和你感情破裂!不怕跟你说,老娘忍了很久快忍无可忍了!”

    笑愚:“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哥们儿早就忍无可忍了!你爬山就爬山呗,干嘛动不动停下来举目远眺啊?你就没发觉你太光芒四射,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晃我也就算了,后面还一群牲口偷偷流口水,这要他们万一忍不住了,群体扑过来,不是立马把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妖华:“这能怪我吗?这张举世无双的脸蛋是爹妈给地,我也不想啊!看看你,一张脸跟赵本山那猪腰子脸有什么区别?你要敢像老娘这样举目远眺,那得有多少游人吓得从山上摔下去呀?”

    笑愚:“妞,你这是成心伤大爷自尊是不?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地,老子恨你!得,感情破裂,我先破裂了~~!”

    妖华:“别,别介啊,至于这样吗?大爷,要不你背我上去,小女子找个环境清幽闲人免进的地方晃给你一个人看?”

    “这还差不多。”

    大小宇宙爆发,背着妖华就是一阵撒欢小跑,没跑多摔在路旁。

    很快笑愚又坚挺地爬了起来,牵着妖华,俩人互相扶持着往上爬。

    折腾了半天,二人终于到了山顶。

    望着四处可见的苍茫山崖,笑愚和妖华背靠背坐着,都没说话。

    这时候笑愚在想,原来**都市中的生命一直是在阴暗中畸形盛开的花朵,世间有很多美好地风景,只是人们没心思去发掘。

    随后两人一阵乱逛,差点迷路。

    长空栈道,据说是华山最惊险的一个景点。

    简陋的小木板拼成万丈悬崖外面地一条窄窄栈道。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尸骨无寻。比蹦极之类的玩意儿刺激多了。没有任何防护,只有一条命在上面和死亡游戏。

    一小队貌似专业登山者的人试图走过栈道,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包括笑愚和妖华。

    看着突然沉默的笑愚,妖华问:“你干嘛,这么严肃?”

    笑愚:“我想过去。”

    妖华:“行啊,我看你敢不敢过去,摔死了老娘可不负责。”

    笑愚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

    妖华跟上去一把拉住了笑愚,骂道:“你找死啊,来真的?”

    笑愚一怔:“你以为我来假的?”

    妖华:“算了,留条命回家吧,这种地方太危险。”

    笑愚将妖华拽住自己的手握住,看着她的眼睛,说:“妞,你就没觉得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去做的?”

    妖华瞪着笑愚,没好气道:“这种时候没心思跟你讨论人生哲理,你要敢过去,老娘先一脚把你踹下去!”

    笑愚很有点执着,说:“其实以前我从来不会接近这种危险的地方,今天不一样,有些事情必须立刻解决。就像总有一列火车是我们要上的,总有一座桥是我们要走的,总有一些事是我们要忘记的……我只想走过去。”

    说着,笑愚放开了妖华的手,踏上了栈道。

    笑愚有一种预感,走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该忘记的会忘记,该记得的会记得,人在面临一些关卡的时候,总要学会站起来走过去。

    那种贴在悬崖上的感觉无法言喻,强劲的烈风在山崖之间回旋。天空,死亡,心跳,融合在一起,整个人完全丧失了分量。原来,生命可以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有丧失的可能。

    笑愚听见自己放肆地大笑起来,头发在风中四处飞扬。

    妖华发现笑愚沉重的步伐变得越来越轻盈,仿佛有很多积压在身上的无形负担被他慢慢地甩掉,这些东西被丢掉的越来越多,他还原成最初始的自己。

508:别……

    508:别……

    508:别……

    这一刻。妖华不明白自己到底和他心有灵犀,还是太了解他。

    然后妖华看见他在笑,眼睛如同山涧溪水一样清澈,一张脸仿佛灿烂的阳光那样明亮起来。

    人群发出了惊呼,妖华已经踏上了栈道,小手死死拽住铁链。

    笑愚刚走过栈道,那里一个悬崖边的小型的落脚点,有一尊较小的刻在岩石上的佛像。

    回过头,笑愚笑容就僵直在脸上,他看见妖华已经走到了栈道中央。

    缓过来之后,笑愚本能地想骂娘,可是看到妖华脸上的坚决,他只能站在原地发愣。

    妖华走到一半之后才突然在想,她为什么要走过去?而眼下显然不是埋头深思的时候,所以她在电光石火间找了一个答案。在这个时候妖华相信死亡也无法拆散两个人,她知道对面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有没有信心!有!!有没有信心!有……”

    笑愚正在给自己打气,他决定了,等妖华走过来的时候,不管她同不同意,先狠狠地抱着她再说……随后笑愚有点纳闷儿,原来自己此刻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拥抱她而已。

    而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呢?

    笑愚还没来得及展现熊抱。妖华已经跳过来一下扑倒在他身上,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娇躯还在不停颤抖着,显然是回头望着那万丈深渊后才觉得后怕。

    对很多人来说,旅行是一场梦境,归来后才能接近现实。

    就仿佛笑愚认识的很多牲口,平日里都好像东部大陆好男人,每次出差或单独旅行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事件。而让人惊讶的是,有一年笑愚在暴风城碰上一个风骚妩媚的白领,她说,假期结束后她会继续做她的贤妻良母。

    有时候你会发现,原来现实如此虚假,梦境却那样逼真。

    而此时此刻,笑愚和妖华回到了现实中,看起来仿佛在向在虚假靠拢。

    “三五个月?”笑愚不解地,或者说惊讶地问。

    妖华:“老娘是说,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

    笑愚:“干嘛一下走那么久,不是成心吊我胃口吗?”

    妖华:“终身大事当然得慎重考虑一下,像老娘这种风华正茂的姑娘,再考虑个三五年也很正常呀!”

    笑愚:“你考虑就考虑吧,干嘛要跑那么远去考虑啊?”

    妖华:“我喜欢,怎么着?你那时候不也跑了那么远吗,还一走就是两年!”

    笑愚:“这能一样吗?完全是两回事儿。”

    妖华:“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笑愚:“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妖华:“说话怎么这么冲?不是说好了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吗。难道你还想撕票?”

    笑愚:“没有,我伤心了行不行?”

    妖华突然退后了一步:“你伤心就伤心吧,眼神儿怎么老往我身上瞄?”

    笑愚一脸沉痛:“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昨晚上怎么就没趁你睡着把你给**了!”

    妖华双手叉腰:“你还委屈呢?实话告诉你,老娘正后悔,昨晚上就一时心软,让你那贼手在我胸口乱摸!”

    笑愚大吃一惊:“我那是轻轻地搂着你,哪有乱摸?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无耻啊,你居然装睡?”

    妖华有点小得意:“怎么。不行呀?跟你这种yin贼在一起,得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还好你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然老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今天已经是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

    笑愚不服气了:“我当时要真兽性大发,拼着被你阉掉也要先拿下你,到时候你就哭吧。下半生和下半身地幸福都没了!”

    妖华:“你就只知道瞎吹,不是说好请老娘吃大餐吗。最后怎么变成了羊肉泡馍?”

    笑愚:“做人讲点道理成不?好像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吃羊肉泡馍的吧,我当时根本就是一沉默的羔羊啊,完全顺了你的意!”

    妖华:“不管那么多,反正你欠我一顿大餐!”

    笑愚:“行,快走吧。别废话了。”

    眼看着笑愚拉着自己一起走,妖华怔了怔,迟疑道:“不是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各走各的吗,你怎么一开始就赖皮?”

    笑愚很无辜地看着妖华:“你就没发现。咱们住同一个小区?”

    妖华一愣:“说得也是,那一起走吧。”

    默默注视着笑愚挥手召唤出租车,妖华突然说道:“还是不打地了,我们坐公交车吧?”

    笑愚怒了:“附近的公交车全部爆满,你这不是找罪受吗?”

    “反正有你在,我怕什么。”妖华撂下这话,迅速地冲上了一辆车。

    笑愚懵了几秒,还是跟着上了车。

    车辆起步后,妖华后悔了,悔大了。

    在她意料之中地是,笑愚果然站在背后守护着她。出乎她意料的是,笑愚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小蛮腰。两人那姿势,就跟泰坦尼克似的,随着车的颠簸而摇晃着。

    两人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希望这车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地。

    每一辆车,都有到站地时候。

    站在妖华楼下,笑愚不耐烦道:“快上去啊,还站这儿扭扭捏捏干嘛?”

    妖华立刻反击:“那你怎么不先走,怎么,舍不得我啊?”

    笑愚很坚挺:“我这不是难得有一次绅士风度吗,目送你离开还不行?”

    妖华:“算了,

    二三,一起走!”

    笑愚:“好,我来数……一……”

    数到三的时候,笑愚转过了身,又回过了头。

    妖华和他一样,转身走了两步。也回过了头。

    一看见笑愚地目光,妖华有点惶恐,骂道:“香蕉你个巴拉的,又耍赖?”

    笑愚脸上有点挂不住,反唇相讥:“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耍赖吗?”

    妖华:“我这是监督你,看你到底耍赖没有!”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笑愚懒得废话了,冲过去就抱住妖华,对准那两片柔嫩的嘴唇就是一阵狂吻。

    像是触电一样,妖华浑身颤抖,当场就懵了。

    过了几秒,妖华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了笑愚,粉拳铺天盖地的向他胸口招呼过去,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赖皮,你偷袭!这是老娘的初吻,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笑愚**地大笑,也不管妖华反抗,狠狠地将她搂在怀里,说:“要不。你反偷袭一次,这样心理就舒坦了吧?”

    妖华俏脸绯红,嘴里却不客气:“去死吧你,就你这种残花败柳,老娘偷袭你有什么好处啊?”

    笑愚眼泪差点决堤,明显被伤了自尊,狡辩道:“你就没发现,我在你面前比处男还要纯情?”

    妖华气呼呼道:“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刚才地那个……不算!”

    笑愚懵了:“这也能不算?”

    妖华无比彪悍道:“我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你没亲过我。这是幻觉,全是幻觉……,以后等我准备好了,重新来过……

    笑愚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这不是兽血沸腾,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发现妖华撒娇地时候,有一种近乎无敌的可爱,让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她融化了。

    但是如今的笑愚早已不再纯情,他很猥琐地来了一句:“要不,你现在就重新来一次?这样,我闭上眼睛,让你准备好了,无情地非礼我,怎么样?”

    “去你的!”

    妖华狠狠地跺脚,踩在笑愚脚背上,然后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

    日啊,来真的?笑愚痛得龇牙咧嘴,弯腰抱着自己的脚。这一回合的交手笑愚完败,想来想去,他有了一个破釜沉舟的主意。

    实际上,男人偶尔撒泼一回,也是很彪悍地。比如现在,笑愚就索性坐在地上,大喊道:“姓妖的,你要就这么走了,哥们儿就一直站你楼下唱《征服》!”

    妖华身形一顿,随后又狠下心往前走了几步。

    随后她又心里一沉,以她对笑愚的了解,那牲口肯定敢做出那种扯淡的事情。想来想去,妖华终于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笑愚本来想暗自庆幸一下,可是看到转过身的妖华眼里闪动着泪花,他顿时手足无措。

    妖华走过来,拉着笑愚的手,让他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混蛋,你不要让我这么难做。好不好?”

    笑愚心底升起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见到妖华哭泣,他会像从前一样,又难过好几年。

    妖华突然又雨过天晴了,脸上有一丝伪装出来的彪悍,凶巴巴道:“姓笑的,你听好了。老娘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傲珊,就像我对她一样好,不然以后老娘饶不了你!”

    “啊?”笑愚不知所措,只感觉生活太过扯淡。

    妖华娇笑道:“你这么害怕干嘛呀?老娘不是给你特权了吗,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还不满意?”

    笑愚脸色变得很平静,缓缓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妖华一听这话就快暴走了,恨恨道:“给你这么多好处,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笑愚突然伸出手,捧着妖华的小脸,他的声音出乎他想象地温柔:“这条件很简单……早点回来。

    说完,笑愚转身就走,那一瘸一拐的速度很快,都快赶上铁拐李了。

    东部大陆——钱庄

    一向秉持“庄主的需求就是要求,庄主想做的一定满足,庄主的话永远正确”的费人及时出来拉住柳慕永:“公子慢走,请留步。”

    尽管心里直嘀咕,恨得咬牙切齿,他恨的当然不是佳人,而是恨柳公子抢了他的风头这种敬献美女的事情,本来是最适合他费人来做的,这种马屁也是他最擅长的。

    动作却是虚情假意,做给庄主看的。

    不料,柳慕永做出很感动很够朋友很无奈的表情,诚恳地一把握住费人的手,好象很给他面子:“看在你和庄主的面子上,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就暂时留下来吧。”

    气得费人差点晕倒,表面上还要一个劲的笑:“那就好、那就好、实在是太好了!”

    “不好”。

    众人没有想到,一直很懂规矩、从不介入、从不轻易说话的余七却忽然开口反对。

    邹锋哭笑不得:“你又怎么了?难道我见一个美女也要你来指手画脚?”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忘记了规矩吗?”

    余七低下头说:“属下不敢,只是庄主一个人进去,怕有危险。”

    费人忙说:“对,余七考虑的周到,庄主不可不防啊。”

    邹锋略显迟疑。

    “不过,属下有个办法,能保证庄主万无一失。”余七抬起头,激动地说:“让我和庄主一起上去。我会用手中这枝剑,为庄主保驾护身。”

    他的剑法是众所周知的,邹锋很满意。

    费人阴阴地说:“当然好,可不知道人家答不答应。”

    “当然可以,这点我倒可以代佳人相请。”柳慕永拍拍余七的肩膀,解释说:“因为你也是一位有志向的少年英雄。”

    他笑得很真诚:“只要是英雄就可以。”

    轿子、盛宴、美酒、佳人。

    流水一样的宴席,流水一样的时光,流水一样的人生。

    晌午、黄昏、晚上、深夜,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一顿饭局竟然见不到尽头。

    众人一等再等,都非常着急,费人一询问,余七立刻在轿子门口阻止,说:“庄主很好,很安全,他不准任何人擅自打扰。”

    邹锋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几天之后。

    暴风城、小巷、宅子、书房。

    芸窗读书,灯下披阅,韦编三绝,你不负书,书亦当不负君。

    焦面长须,脸色腊黄,一副病容的刘侯斜躺在睡榻上,慢慢放下手中的一本《史记》,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几声。对面是席地而坐的萧四,他们没有坐而论道、指点江山,也没有在商量开会、谋略策划,而是在听取一个人的汇报。

    这个人实在太平常,平常得随意把他丢在人群中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是,他却是刺探这一行中最优秀的几个人之一,也是暴风城负责刺探的首领。

    他刚刚从钱庄回来,正在说明此行收集到的情报。

    刘侯正在问话:“你是说,邹锋在轿子里居然呆了三天?”

    “是的。”

    刘侯非常惊讶:“他们在轿子里做了些什么,会呆这么久?”

    “不知道。”

    “没有什么动静?比如声音?”

    “动静倒听到一些。”

    “嗯,请说。”

    “第一天,在场的人听到了欢笑、碰杯、喝酒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很短?有多短?”

    “不到二十分之一柱香。也就是说,连吃一碗饭的时间都不够。”

    “这么短的时间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反正每天的酒菜流水一样不停地传进去。”

    “第二天呢?”

    “第二天,只听到琵琶的丝竹之声,声音如细雨,虽然很低,钱庄的很多人却都说听到了,感觉就象下了一场小小的春雨。”

    “丝竹之声有多久?”

    “很久,一整天都能听到。”

    “仅有这些?”

    “是的。”

    “第三天呢?”

    “第三天什么也没有听到。”

    刘侯立起半身:“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的。”

    刘侯慢慢地又躺了下去,他躺的意思,就是需要思考,刘侯一向喜欢躺着思考,他认为在躺着的时候,半睡半醒半梦之间是头脑最敏捷最容易灵光一现的时候。可是他想破了头,也实在想不明白柳慕永和朱珍在轿子里究竟做了什么,会让邹锋乐不思蜀,置钱庄事务于不顾,一连呆了三天。

    萧四还有问题,由他继续发问:“没有人上去探听消息、或者劝阻吗?难道钱庄的人不担心庄主出什么意外?比如刺杀之类的事情发生。”

    “据属下观察,担心是自然的,钱庄的很多要人都来了,尤其是第三天,费人、林神医、郑魂、郑洪、大象都围在轿子四周,连琴大小姐都来了,还试着闯上去,都被余七用剑逼了下来。气得琴大小姐哭了鼻子,连骂了几声‘死余七’。”

    萧四真的有点不信:“余七连琴大小姐也敢拦阻?”

    “是的,千真万确。”

    萧四说:“这顶轿子现在还在吗?”

    “三天一过,邹锋和余七下来之后,立刻抬走了。”

    “轿子里的其他人呢?”

    “一个也没有下来。”

    萧四叹了一口气:“真是邪了。”

    “更邪门的还在后面。这种一百零八人抬的轿子,目标明显,按说很容易跟踪,本可以派手下去,可属下不敢大意,还是亲自跟了下去。”

    “嗯,你做的对。”萧四很满意:“情况怎么样?”

    “刚转过街角,房子一样大的轿子忽然象可以任意分解拆开一样,一瞬间就分成了了很多小房子,分成了二十七个四人抬的小轿子。”

    萧四合不上嘴:“一瞬间就拆开了?”

    “是的。”

    “然后呢?”

    “然后就消失在街道的人流车马中。”

    萧四倒吸了一口凉气,刘侯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柳慕永搞的什么名堂,喜的是成功明显又近了一步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该问的都问了,刘侯挥手让来人退出,等来人退出去之后,他击掌说:“好个柳慕永,看来我们找对人了。”

    尽管萧四心里对柳慕永有些看法,对于这一点,却不得不承认。

    刘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萧四说:“这是柳慕永来信,让我帮他找一个人。”

    对于刘侯的揽权、越俎代庖和先斩后奏,萧四面子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边看边说:“什么人?”

    “一个只会吹牛不能干事的人。”

    “这种人有什么用?”萧四不以为然:“比方说三国孔融,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史书上的说法,他是‘嘘枯吹生’,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反正是只能说,可惜不能干,后来一败涂地。”他不屑地说:“还有那些清谈误国的魏晋名士,有几人成气候的?”

    “非也。”刘侯摇摇头,笑了笑:“只要是人,我相信多少总有些用的,关键是看你如何用他,柳慕永要找这个人一定有他的深意。”

    他忽然问萧四:“人身上最有力最柔韧的器官是什么?”

    “这还用问?”萧四说:“当然是握剑的手。”

    “不是。”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

    “是舌头,”刘侯一字一句地说:“没想到吧?”

    萧四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承认:“真的没想到。”

    刘侯说:“舌头就是武器。”

    “柔软的舌头同样可以杀死人。”

    “古往今来,淹死在舌头搅起的唾沫星里的人,可能比淹死在江河湖海里的人还多;倒在舌簧之下的生命,可能比死在刀矛剑戟之下的生命还多。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

    “所以,你千万不要小看舌头的能量。”

    刘侯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个形态猥琐、贼头贼脑、蝇营狗苟,但却表现乖戾嚣张、目中无人、气派很大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叫蒋能干。

    据说他年青时家贫如洗,却爱好吹牛。他每天吃完早饭后用一块肉皮往嘴巴上蹭几下,蹭得油光锃亮,便到闹市上喝茶闲聊,吹自己今天又吃了什么荤腥,使得周围人羡慕不已。

    有一天他正在吹牛兴头上,其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爸,不好了,你用来蹭嘴的那块肉皮被猫叼走了。”

    他惊问:“你妈咋不去撵呢”

    其子曰:“我妈没有裤子穿,怎么能出门呢。”

    成为一时笑谈。

    有一次,他连人带马陷入泥塘,而且越陷越深。

    在绝望之中,生出智谋。他用腿夹紧马肚子,然后扯住自己头发,一使劲,连人带马拔出泥塘。

    这是名副其实的“自拔”。

    陷入深渊,不可自拨,说的就是相反的一类人。

    这还不算,他说曾经遇到一只蚂蚁。

    蚂蚁说:“有一天看见一头大象向它走来,它赶紧把身子埋在土里,只露出一条腿。”

    他问:“干什么?”

    蚂蚁说:“嘘,别出声,我绊死那个狗日的大象。”

    他笑:“有意思。”

    蚂蚁认真地说:“结果,大象被我这一绊,摔了个大跟头,从此成了‘植物象’。”

    这只蚂蚁后来成为了他的老师。

    号称“蚁师人徒”的蒋能干眼睛朝天,一进来就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二当家,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刘侯在塌上欠欠身:“找你这样的人来当然是做大事的。”

    蒋能干脸有得色。

    刘侯说:“听说你特别能吹牛?连天上的飞鸟都能吹下地来,能将水吹干,把深水中的大鱼吹上岸?还能将沙漠里的沙都吹走?”

    蒋能干脸皮够厚,沾沾自喜:“二当家也知道我的薄名?”

    “久仰了。”

    “这么说吧。”蒋能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马上自吹自擂:“只要二当家出的起价钱,什么事情都包在我身上。”牛吹得够大的。

    萧四忍不住哈哈大笑。

    蒋能干不悦:“这位是?”

    刘侯忙介绍:“这位是我们暴风城的监管人萧四。”

    “嗯。”蒋能干侧目,爱理不理地说:“牛在天上飞,我在地下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四解释:“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请原谅。”

    刘侯咳嗽了几声,出来打圆场,不紧不慢地说:“蒋先生一代吹牛宗师,不同凡响。”

    “《庄子??齐物论》里有‘夫言非吹也’。李白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什么‘白发三千丈’,不是吹牛是什么?吹牛自古以来其实并不容易,第一、要脸皮厚、不脸红;第二、要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第三、虚张声势、不能自卑。”

    他说:“现实太惨、梦想太远,吹吹牛皮,过过嘴瘾。好色者以色吹之,好利者以利吹之,好名者以名吹之,好权势者以权势吹之,无往而不利。”

    “以我看吹牛的人至少有两个优点:第一,比较自信,至少对自己的口才有很大的信心;第二,不怕失败,心理承受力强,不怕失败后遭人嘲笑非议。”

    蒋能干非常受用。

    “我们请你来做一件事。”刘侯说:“钱不是问题。”

    “什么事?”

    “当然是吹牛。”

    “吹什么?”

    “吹一个女人。”

    “谁?”

    “与柳慕永目前在一起的女人。”

    蒋能干眼睛一亮,精神大振:“是不是近期柳慕永为她写《美人赋》的女人?”

    “是的。”

    “怎么个吹法?”

    “很简单。”刘侯说:“就是把这个女人吹成天下男人最想得到却又最不容易得到的女人,随便你用什么方法都行。”

    蒋能干脸不红、心不跳,拍拍胸说:“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包在我身上。”

    刘侯说:“关键是,你要让人们都知道这一点,越多的人越好。”

    “行。”

    “还有第二件事。”刘侯说:“这件事情可能要难一些。”

    “什么事?”

    “散布怡大总管接受暴风城的贿赂,贪财、好色、渎职,得人好处,吃人手软,没有尽心尽力监控暴风城。”

    这第二条,不是柳慕永的请求,而是刘侯深思熟虑之后的计谋。

    “怡养财在钱庄三十年,做大总管的日子也不少了,一向要求自己非常严格。”萧四说:“邹锋会相信吗?”

    “谎言说多了自然会有人信,这是一个发酵的过程,在此之前,谁相信他会和‘老母猪’上床?”刘侯说:“和很多领导一样,邹锋是一个‘外宽内忌’的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忌讳,特别是对有能力的手下,防范心理很重。只要他有些猜疑,我们的初步目的就达到了。这是一个‘连环计’,到时我们再送一些物证过去,嘿嘿,怡养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的日子不好过,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蒋能干照样面不改色,一口答应,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萧四和刘侯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萧四还是不放心:“请问,你打算怎么吹?”

    “这有何难!吹牛本就是娱乐自己愚弄大众造福社会。”蒋能干说:“比方修房子,旁边有些积水沼泽,我要说成是‘江南水乡’,假如是烂水塘,就说成是‘亲水住宅’,再挖一个半尺深的浅水坑,就是‘人造西湖’,如果再有一条臭水沟,就成了‘临江别墅’。我一定让那些背债买房的人找到贵族的感觉。”

    “就在你刚刚还完债务,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会及时地散布言论:权威专家认为,拥有两套住房才叫生活、一套别墅才是小康;或者干脆宣扬:从流行趋势和品味看,今后的房子应建在山洞里,回归原始,嘿嘿。”

    萧四说:“如果是女人呢?比如,眼睛突鼓得吓人的。”

    蒋能干说:“那就说成‘我的眼里只有你’。”

    “鼻子很大的?”

    “和你一个鼻孔出气。”

    “胸部平平的?”

    “任你在草原上驰骋。”

    “胖的?”

    “杨贵妃。”

    “瘦的?”

    “赵飞燕。”

    “高的?”

    “放大的是精品。”

    “矮的?”

    “浓缩的是精华。”

    萧四问了一个比较难的:“傻女人呢?”

    蒋能干脱口而出:“什么也不懂,给你初恋的感觉。”

    “疯的?”

    “你想做什么,她就陪你做什么。”

    “想这辈子做男人的?”

    “我们可以换一种活法。”

    “想既做女人又做男人的?”

    “我们可以多一种姿势。”

    “丑的不能再丑的?”

    蒋能干用近乎一种哲学家的口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丑到极处便是美。”

    “完成第一件事需要吹捧,第二件事则要黑。”萧四说:“刚才你说的是吹捧,那么,又如何进行黑呢?”

    “黑更容易,吹捧还需要一点想象力、一点口才,黑则只要一点点下三滥的手段。”

    “请说。

    蒋能干说:“黑的一个核心就是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

    “是的。”蒋能干说:“就是把别人的儿子说成是你的,随便找个老太婆说成你老妈,弄个ji女说是你情妇,找个豪宅说是你受贿的,房契上弄个你的大名,再收买几个证人之类,让你有口难辩,总之,你没有做的事情污蔑成是你做的,凭空捏造、空穴来风,攻讦、栽赃、造谣、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萧四越听越心惊。

    蒋能干说:“黑的另一个核心就是颠倒黑白。就是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公猪说成母猪,好的说成坏的,英雄说成汉奸,廉洁的说成**的,曲的说成直的,圆的说成方的,天上的说成地下的,混淆视听,嘿嘿。”

    萧四说:“嗯,指鹿为马。”

    “对。”蒋能干叹了一口气:“把握好这两点,想不黑都难。”他说:“不过,这些还不是??黑的最高境界。”

    萧四十分惊异:“还有比这更高的境界?”

    “是的。”蒋能干说:“就是根本不用你出手,让他作茧自缚,自作自受,让他自己往泥潭里跳,自己为自己黑。”

    “有这种事?”

    “当然,这需要精心的策划和安排了。”蒋能干说:“宗旨就是用足够大的诱惑,让他去犯罪,让曾经有理想有才华有追求的人,不知不觉被还原成动物,堕落成贪婪成性、欲壑难填、互相撕咬的人!”

    “而很多人是经不起诱惑的!”

    “就是修行多年的出家人,我都有办法让他犯戒。”

    萧四大笑:“真有你的!不愧是吹牛大王。”

    蒋能干一点谦虚的意思也没有,环视间顾盼自得。

    “快去做吧。”刘侯适时递过去一张银票,蒋能干接去一瞟,立刻面露喜色,黯淡的眼睛马上闪出神采,前倨后恭,连连道谢,欢天喜地、乐不可支地跑出去了。

    银票的金额足以让他去编织一个神话。

    刘侯由衷赞道:“柳慕永真有一套,蒋能干这种人也能想到。”

    萧四问:“以你看,会有效果吗?”

    “当然有。”刘侯说:“因为柳慕永抓住了邹锋的心理。”

    “什么心理?”

    “就是取类比象。”刘侯拈须解释说:“古人认识周围世界,有一个非常巧妙的方法,叫做‘取类比象’,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儒家学说中有‘格物致知’,意义颇为相像。就是说很多人认识世界都是通过自身,感受其他生物。”

    “本来这是一种认知方法,无可厚非,不过,这容易造成一种心理,就是先入为主,自己喜欢金钱、权力,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也会喜欢,自己好色则别人也好色,自己爱玩弄权术、阴谋,推论出别人就有可能怀有二心。”

    “尤其是邹锋一类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权力的泥坑中泡久了,这种心理更严重。”

    “自己喜欢雪梨,以为鱼也会喜欢,所以当用雪梨作鱼饵放在钓钩上去钓鱼,鱼儿总是不上钩,于是就埋怨,这鱼儿怎么回事?古人说,子非鱼,安知鱼乎?就是此理。”

    萧四一声叹息。(

    “我们先不说邹锋,我们来想想有趣的怡养财。”刘侯说:“这位大总管到暴风城的日子也不少了,在这些天里,他会做什么?”

    “他会很失望。会如坐针毡,寝食不安。”

    “为什么?”

    “因为他找不到下手的理由和机会。”

    刘侯笑了:“那么,他不是很清闲哦。”

    “当然。”萧四说:“我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的庄主写信。”

    刘侯咳咳吭吭地从塌上起来,走到一书架前,取下一本书,从书里拿出一张夹在里面的小纸条,说:“这就是怡养财写给邹锋的密信。”

    “你怎么得到的?”

    “你猜?”

    “我到过钱庄,知道怡大总管有个爱好:养鸽子。”萧四若有所思:“如果要与钱庄尽快联系,没有什么比信鸽更方便更快捷的了。”

    刘侯说:“问题是,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难道怡大总管不怕我们想到?”

    “嗯,是的,信鸽要独自飞很远的路,虽然快捷却不能保证安全。”萧四说:“不管怎么说,暴风城是我们的地盘,拦截一只信鸽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这样不谨慎。”

    刘侯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他会用什么办法?”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怡大总管的办法是很难让人猜到的。”刘侯说:“不过,我发现有两天他的垃圾特别多。”

    萧四眼睛一亮:“垃圾?”

    “是的。”刘侯说:“这两天的垃圾里面的废纸,比平常突然多冒出了很多。”

    萧四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条街收垃圾的人是老丁头,在暴风城干活的时间比我年纪还长。”

    “对。想不到你对下人也这样留心。”

    “我只是想活得长一点。”萧四说:“生活底层的黔首草民也好,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书生也罢,只要是暴风城的人,多多少少总有些印象。难道怡大总管竟通过不起眼的老丁头传递消息?”

    “正是。”

    刘侯说:“我们观察老丁头,发现他这两天对废纸拾得很仔细,每一张纸都要展开看一下,试想,一个纯粹捡垃圾的人,怎么会在意废纸的内容?”

    他把纸条递过去:“在老丁头想将这张纸条吞进肚子里的时候,我们截住了他。”

    “他用肚子传递信息?”

    “是的。”

    萧四看都没看,也不伸手接,却忽然起身告辞。

    “你不想知道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吗?”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猜得到内容。”萧四边往外走边说:“希望杀我的内容。”

    刘侯望着萧四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忽然收敛、僵硬,变得异常诡异,眼光也变得冰冷,就似藏了一把刀。

509:一把噬人的刀

    509:一把噬人的刀

    509:一把噬人的刀

    一把噬人的刀。

    只是。萧四没有见到。

    夜阑、明月、星稀、码头、风笛。

    在暴风城的边缘,有一处码头。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之后,萧四喜欢到这里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周记”牛肉面。有时。他还喜欢带着妻女一起来,分享那份轻松的心情。

    今夜,却只有他一人。

    因为他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沉重得有些压抑。

    从刘侯家里出来,他就一路直奔码头。

    萧四的家庭曾是一个名门旺族,但是在他出生之后不久,就迅速衰败了。父亲是一个极其自私、毫无责任感的人,从小,他是由祖父、祖母含辛茹苦养大的。也许是小时候的艰难,使他非常看重家庭,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在十多岁的时候,行医的祖父也去世了,家境更是举步维艰,就是在这样的时期,祖母也告诉他:“不管我们多么贫穷,也不要为家族丢脸,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得整整洁洁。不管你的衣服有多旧,有多少补丁,但一定要象一个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人。”

    第一次撒谎给祖母要钱,是一次他想买一双鞋履,流行的一种“足衣”,系皮革和桃木底制成,鞋形清晰美观,鞋头有皱纹,全鞋经过仔细搭配缝制而成。走在路上,可以“山静闻响屐”,“欲向何门趿珠履”。

    祖母心疼孙儿,满足了他的愿望。

    他穿着“足衣”,兴奋了好几天,觉得在同伴面前很“抬得起头”,很有尊严,很有面子。

    直到有一天,从最便宜的私塾归家的途中,猝不及防地,也许是天意,他偶然看到已近年迈的祖母,吃力地拉着半车焦碳,在风雪中沿街叫卖。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忽然几乎凝固,什么都明白了,很长时间都迈不开脚,直到祖母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当晚,午夜梦回的时候。发现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从此,他再也没有向祖母要过钱。

    相反,他开始去捡树叶,拾柴木,在饭馆打杂,用学习之余的时间去赚钱交给祖母。

    他终于知道,有些事情,他还没有资格去做;有些快乐,他还没有权力去享受;有些风景,他还不能去欣赏;有些情感,他还只能珍藏在心中;而有些责任,他已经必须去承担。

    他终于知道,全世界最保暖最柔和最合脚最结实最耐用的鞋,是老眼昏花的祖母一针一线在油灯下纳的鞋。他也终于知道,外表的体面和高贵首先是心灵的高贵和干净,无论多么华丽的衣服都比不上做人的尊严,都比不上祖母温暖的手臂。

    鞋既不能“郑人买履”,更不能“削足适履”,合脚就行。祖母的鞋,让他一步步踏实走路,祖母的教育和奉献。让他抬头做人。

    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萧四早已经可以穿裁剪得最合体,衣料、手工都是一流的、由京城“梦回春秋”的老裁缝制作的衣裾曳地、宽袍大袖的衣服,也可以穿“百履堂”专为贵族们“明贵贱、序等列”做的,无系带、圆履口、平底无跟的高帮履。表情也变得沉稳自信,气质高贵不凡,一看就是那种生活优越、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可是,他却偏偏喜欢到码头吃一碗又辣又香的牛肉面

    因为在这里,可以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缺点有**的普普通通的人。

    可以让他找回久违的那种淡淡的感觉。

    “周记”牛肉摊其实只不过是江边码头上简陋的一个棚,里面两张破桌而已。

    怡养财却仔细地将棚里棚外几十丈的地方检查了几遍,就是地上那里有个蚂蚁窝,灶头那里有几只跳蚤,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棚长三丈二,宽二丈一,四个木桩支撑,正值春蚊繁殖,其中三个木桩都有白蚁,最严重的一根,推算只能再承受二十六天零三个时辰。棚内地上有两个大一点的坑,七个小坑,鹅卵石二十八枚,各种碎石九百五十九个。

    怡养财带来了两支精兵,一支悄悄控制了暴风城的主要街道,一支就潜伏在离棚不远的地方。

    他还不放心,还特意带来了三只苍蝇,传播疾病和死亡的苍蝇。

    这不是普通的苍蝇,而是如苍蝇闻腥而至的三个人,三个有着苍蝇“特别出色的眼睛、异常灵敏的嗅觉、精巧平衡、敏捷反应”的人。尤其是还带来了一个苍蝇的孩子即蝇之子、粪中蛆,也就是那个光滑柔软、行动扭捏作态、令人肉麻的蝇蛆。

    这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就潜伏在棚内。

    棚不大。能藏人的地方更少,可是苍蝇能!蝇蛆更能!人们只注意到苍蝇的讨厌,可真正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苍蝇和它的蝇蛆出现之前繁殖、潜伏的地方?

    因为那是最肮脏最令人作呕最让人恶心的地方!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捕食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

    这只苍鹰就是萧四。

    “在对手还未长成时就消灭它是唯一的选择”这是怡养财一向信奉的原则,他绝不能等到萧四羽翼丰满之后,再次让暴风城强大起来,成为心腹之患苍鹰在地上和一只土鸡差不多,一飞上天,就是天空的主宰。

    那时再对付萧四,无异于“一厢情愿”和“缘木求鱼”,这绝不是雍养财做事的风格。

    现在,无疑是萧四最虚弱、立足未稳的时候,怡养财就把握了这个时候。“周记”牛肉摊就是埋葬萧四的坟墓,他吃的最后一碗牛肉面,就是此生“最后的晚餐”。

    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怡养财。

    四野空寂。

    还没走到“周记”草棚,仿佛一种动物的本能,萧四忽然放慢了脚步,脚步变得有些滞重,难道他感觉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可是他为什么又没有停止脚步?

    一入棚中,就不能回头!

    两张破桌旁边都没有人,棚里唯一的一个人就是花白头发、佝偻着身子卖面的周婆。萧四随便找了一张靠江边一点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

    周婆在暴风城卖面卖了几十年了。本有一个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就剩下她孤单单的一个人,不过,她做的牛肉面真的很好吃。

    等了一会,牛肉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上面还有香莱、蒜苗、葱花,香气扑鼻。

    萧四的妻子喜欢吃一窝丝等形状的面条,女儿爱好拉成韭叶的面条,他却喜欢芥麦椤。一种粗粗的面条。

    尤其是吃完之后,把牛肉汤慢慢地喝下去,真是惬意极了。

    今夜却有些不寻常,刚吃了几口,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半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的人。

    这个人赫然是怡养财!

    换了很多人都会吓一跳,萧四没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津津有味地吃面。仿佛在他的眼中,只有面,没有人。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面条吸进嘴里哧呼哧呼的声音。

    直到喝完最后一口热汤,咂咂嘴,萧四才长抒一口气,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吃饱了?”怡养财打破了沉默,终于开口说。

    “嗯。”萧四拍拍肚子:“从来没有这么饱过。”

    “吃饱了好,就是当个饱死鬼也值了。”怡养财嘿嘿一笑:“我从不让人空着肚子上路的。”

    萧四环顾四周:“你说的是我吗?”

    怡养财说:“除了面摊主人,好象只有我们两人。”

    “嗯,好象是。”

    “那么,请你上路!”怡养财作了个请的手势。

    “到哪里去?”萧四不解:“这里是我家啊。”

    “嘿嘿,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离死神最近的地方。”

    萧四大笑:“大管家不是说笑吧?”

    怡养财很认真的样子:“你看我象说笑吗?”

    “我看也不象。”萧四收敛了笑容:“可是,大总管为什么在这种风清月淡的时候,如此大煞风景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怡养财叹了一口气:“你也在东部大陆多年了,东部大陆上杀人,什么时候讲过理由?”

    萧四点点头,好象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爱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恨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杀一个人同样可以没有理由。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没有理由有时就是最好的理由。

    “我来的时候,发现很多街角都布置有钱庄的人。”萧四说:“真的是兴师动众,看来你是志在必得了。”

    “是的,本来暴风城现在是老弱病残,要对付你们就象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怡养财说的是事实:“可你不一样,为了对付你,我花了不少力气和心思。”

    “你这么看得起我?”萧四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悲哀:“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看来是了结你我恩怨的时候了。”

    “你很沉得住气。”怡养财说:“你是我见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还能笑得出声、镇静自若的人。”他的眼中露出杀机:“不过,镇静是相对的,越是镇静,就越不正常。镇静之后,一定是恐慌。”

    “我这颗项上人头并不重要。”萧四说:“我希望了结之后,你能善待我的家人和暴风城剩下的人。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他们对钱庄没有多大威胁。”

    “可以。”

    “谢谢。”萧四说:“是不是我进了这个牛肉摊,就决定了我的生死?”

    “是的。”

    萧四表情变得无比坚毅:“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怡养财的暗器可以进入十大高手之列,萧四的“修罗手”名扬天下,这两个人碰撞到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这些火花会不会照亮晦暗的夜空?

    灵隐寺。

    黑暗中的灵隐寺分外宁静。没有梵音、没有颂经,、没有杂声,整个寺庙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呼吸也与自然和谐一致。

    唯有大殿还有一盏微弱的烛光。

    殿内佛像前,一几、两茶、一香炉,再有两个蒲团。蒲团上席地坐着两个人,一位是鹤发鸡皮、超尘脱俗,活像一个神仙的空大师,一位是虔诚的香客,正在灯下边询问边聆听边记录。

    他们正在追述牛肉摊一战的情况。

    这位香客是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是那位“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奋笔写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巨著《史记》的作者司马迁的后人,大名鼎鼎的司马笨。

    他秉持渊源久长家学,严谨的治学态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念,忠实而详尽地写下了一部彪炳千古的《东部大陆》,成为研究东部大陆的史学名著。

    《史记》里的“伯夷列传”,“孙子吴起列传”、“刺客列传”、“儒林列传”、“匈奴列传”、“南越列传”、“西南夷列传”、“朝鲜列传”算不算东部大陆的历史呢?

    司马笨认为是。

    他认为,东部大陆的历史何尝不是人类的历史。

    司马笨确实是一个非常“笨”的人,为了写东部大陆史,北过涿鹿,登长城,南游沅湘,西至崆峒,东及沿海,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到过塞外草原,考察邹锋的老家、怡和钱庄的前身“风云牧场”;到达姑苏,眺望东部大陆四大世家泛舟的五湖;为了求证致远长街一战突围,六进钱庄;为了访求除夕之夜鏖战发生的故事,七入鹰塔;为了深入了解致远易容之后与纯相处的情况,八到“松庄”访问那里的下人,甚至还参观了两人做*的“遗址”。

    如果说,柳慕永写的《性趣》一书,真实投射生命蜕变,才子佳人的暖暖温情,以及如哲人般对生命的清澈洞见,那么,《东部大陆》一书则反映了“扶义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的英雄人生和波澜起伏的豪情故事。

    当然,也有争霸、谋杀、篡权,还有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人类永恒的主题。

    司马笨千里迢迢赶到灵隐寺,是为了写《吹牛大王蒋能干列传》,作为史家,他恐怕是第一位替小人作传的人。

    目的是为了警醒后人。

    他认为,写史应当“爱之不增其善,憎之不益其恶”,就是说,既不美化、神化,也不有意丑化、妖魔化。一切按照历史的本来面貌写。历史学的生命在于真实,不真实的历史后人谁也不想看。

    同时,写史不仅是忠于史实,更是让后人思考。小人愿意真心地深刻反思,我们接受。不愿意反思,我们就任其毁灭。想疯狂,我们就让它疯狂。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写这部书的时候,已是较长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

    追述的意思本来就是指已经发生的事情,事后进行描述。

    两人谈论的却是与蒋能干有牵连的萧四。

    为什么巨人身边总少不了小人?总被小人所干扰?为什么小人总是很容易得志?而好人很难一生平安?

    司马笨问的不是这个社会话题,问的是一个关于动机的问题:“为什么怡大总管花那么大的力气,非要除去萧四呢?”

    空大师拈须一笑:“因为萧四有能力。”

    “请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有能力,并不一定是件好事。”空大师说:“天妒英才,同行相轻,萧四就处于这样的大环境中。”

    他说:“刘侯是位阴森的谋士,残刀是个嗜血的勇士,这两人可怕,但这两人都不是帅才,不是钱庄最潜在的威胁,要让暴风城永远积弱,一蹶不振,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除去有统帅能力的萧四失去统帅的暴风城当然今后就容易对付了。”

    司马笨在微弱的烛光下认真地记录。

    空大师说:“但是,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你没有发现萧四和怡大总管是非常相似的人?”

    “相似?他们当时一个三十岁,一个五十多岁,一个有家庭,一个独身,没有多少相似啊。”

    “我说的是他们的性格、才能和职务。”

    司马笨想了想:“嗯,一个是负责全面事务的大总管,一个是当事的监管人,两人都有才能,都很突出,都很冷静、有头脑,这方面真是有点相似,不过,这与动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是一种喻亮情结。”空大师叹了一口气说:“既生喻,何生亮,怡大总管当然不希望有一个自己的阴影存在。”

    “这么说,萧四岂不是死定了?”

    “是的。”

    自古不要脸的怕阴险的,阴险的怕不择手段的,不择手段的怕不计后果的,不计后果的怕不要命的。可是,两个职务、性格都差不多的人相比较呢?且都是各自阵营中举足轻重的栋梁人物,都不缺乏头脑和谋略。

    怡养财和萧四算是“熟人”了,彼此都深入研究过、也接触过对方,知根知底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很可能就是你的敌人。

    要对付萧四,怡大总管当然很小心、很谨慎,除了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外,还特意准备了一个“蝇头小利”的人。他拍拍手,黑暗中立刻有一个形态猥琐、贼头贼脑、蝇营狗苟,但却表现乖戾嚣张、目中无人、气派很大的人快颠颠地跑了进来。

    这个人就是刚才与萧四见过面的蒋能干。

    “三寸不烂、巧舌如簧”的蒋能干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一脸得色,无论谁刚刚得了一笔银子,心情都会出奇的好,而代价居然是:连嘴都不用动,仅仅是出卖而已。

    在一个狗咬人不是新闻,只有人咬狗才是新闻的社会里,“出卖”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象吃饭喝水睡觉那样容易,那样自然。

    不出卖才是不容易,不咬人才是奇怪。为了钱,甚至可以把自己当商品卖给你,你信不信?反正卑鄙习惯了就不是卑鄙,出卖一次是出卖,出卖两次还是出卖,出卖多了就成了一种生活,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理,而听的久了就成了每个人都可以琅琅上口的口号。

    “两位。”怡养财半眯着眼,用一种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慢慢地说:“不用介绍了吧?”

    萧四淡淡地说:“不用。”

    “我们又见面了。”蒋能干说。

    “是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萧四语带嘲弄,鄙夷地说:“我们真有缘分啊。”

    蒋能干笑得很嚣张:“不是有缘,是我阴魂不散。”

    “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阴魂不散?”

    “我喜欢。”蒋能干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我信。”

    蒋能干说:“我喜欢的其实是钱,谁给的钱多,我就替谁说话。”

    “我知道,也看得出来。”

    蒋能干说:“你如果出得起更高的价钱,我马上就是你的人。”

    “他出了多少?我可以加倍给你。”

    “嘿嘿。”蒋能干阴笑:“我是故意逗你的,暴风城目前的财权在刘侯手里,你能有几个钱?难道比钱庄的钱多吗?”

    萧四默然。

    “象我这样的人就图妻财子禄,求田买舍,没有什么志向。一向做事先流氓后绅士,先ji女后淑女。”蒋能干得意地说:“要一要我把你也??黑一下,说你死在老母猪的床上?”

    怡养财嘿嘿一笑:“好啊,好啊,就这么办!”

    萧四脸一沉,盯着将能干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是什么魑魅魍魉,跳梁小丑,信不信,我一拳就能打爆你的头,让你一辈子不能开口说话?”

    蒋能干刚刚还得意忘形,一脸嘲笑,笑纹还来不及收敛,就僵在嘴边,变成干笑了。幸好他的脸皮够厚,即使灰头土脸,洗一洗后照样容光焕发;纵使百口莫辩,但喝口水以后,嗓门就回来了:“生意不成,情义在,何必这么见气,哈。”

    “哼,谁与你有情义?”

    “没有就算了。”

    萧四没有说话,他实在不想与这种小人多说话。

    蒋能干忽然拍了拍脑袋,说:“对了,怡大总管还答应了我一件事,与你有关的事。”

    “什么事?”

    “他答应,如果我出卖你,事成之后,把你的老婆送给我。”蒋能干yin秽地笑了笑:“听说你老婆床上表现很不错的……”

    怡养财坐在旁边,很愉快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冷语交锋。

    柳慕永找蒋能干这样的人,是为了造势,为了炒作;刘侯请蒋能干,是为了抹黑对手;怡养财呢?收卖这样的人一个主要目的则是为了扰乱萧四的情绪和心智。

    萧四一向以冷静和严格的自控能力著称,据说在一次胡老板与一小国的国王豪赌,因为赌注实在太大,别说当事人,连旁边看的人都紧张的发抖,开牌之前,只有萧四居然还有闲情起身为所有的宾客冲了一遍茶,而且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事后连胡老板也刮目相看,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这也是萧四最可怕最难对付的地方。

    现在,这个目的显然达到了,一向沉稳的萧四竟口不择言地说出了“我一拳就能打爆你的头”这样平时绝不会轻易说出来的话。怡大总管注意到,在蒋能干说到他妻子的时候,萧四的呼吸变得急促,手立刻握成拳,青筋冒出,微微发抖。

    萧四已经气得发抖!

    如果不是极力克制,恐怕早已一拳挥出。在高手对阵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情绪上的波动都是致命的,都会影响你的判断。

    这个道理,萧四不是不懂。

    一拳挥出,怡大总管的暗器恐怕也要出手了。暗器一出,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也就出来了。疾病、灾害、死亡也就出来了。

    灵隐寺。万赖俱寂。

    司马笨又在请教一件事:“大师,你对萧四的评价一向非常之高,可是,以他的警觉,不会不知道危险,那么,他为什么要到牛肉摊去送死呢?”

    “他当然是迫不得已。”空大师说:“萧四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去,是因为他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怡养财带来了两支精兵,足以随时荡平暴风城。”

    司马笨遥想当时萧四的处境,不禁黯然。

    “他可以跑啊。”他说:“以萧四的实力,逃出暴风城应当没有问题。”

    “嗯,他应当可以。”空大师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可是,他的家人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作为监管人,怎么能独自逃命?”

    司马笨点点头:“大师说的对,也许这也是大侠和一般人最大的区别吧。”

    空大师说:“其实,还有深层次的一个原因。”

    “请说。”

    空大师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萧四也选择把牛肉摊作为绝地大反击的场所。”

    司马笨瞪大眼:“就那个江边码头上长三丈二,宽二丈一,四个木桩支撑的无比简陋的棚?”

    “是的。”

    司马笨为了写好此战,也曾经亲自到牛肉摊凭吊怀古,抒发一番幽情。亲眼目睹之后,他确实感到有点不解,作为史家,当然要问个所以然。

    “首先,萧四非常熟悉这个地方,在牛肉摊决战,占有地利。”空大师说:“其次,因为怡养财想不到萧四会将计就计,同样选择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作为决战陷阱,占有奇谋。”

    司马笨击掌:“这我倒真没想到。”

    空大师说:“你说,萧四还是不是去送死?”

    “当然不是啦。”司马笨想了想说:“可是,我也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萧四虽然有计划,可是,他实力与怡大总管相比,太弱,拿什么来实现计划呢?”

    “当然有办法。”

    空大师说:“在这个大殿里,你看到了什么?”

    司马笨环顾四周:“我看到佛像,一几、两茶、一香炉,再有两个蒲团,还有大师您。”

    空大师忽然扫灭了烛光,大殿立刻变成漆黑一片,然后,他说:“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

    司马笨努力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我什么也看不到。”

    “这就是了。”空大师说:“很多实力并不显示在众人可见的阳光下,萧四敢冒险,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一张隐藏的王牌,而且这一王牌还没有被怡大总管所察觉。”

    “可是,黑暗中也可能什么也没有啊。”

    “当然有,只是你没有见到而已,比如苍蝇、蚊子、尘埃,或者轻轻飘动的幌条。”空大师说:“你再试一试,能不能看到佛?”

    司马笨有点沮丧:“这么黑,怎么能看到?”

    “你先静下心,不要急。”

    两人静了下来,时光慢慢地流逝。(

    过了一会,司马笨忽然高兴地说:“我虽然没有看见,可是我听到了很多有趣的事。”

    “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司马笨说:“我还听到外面流水的声音,还有蛙鸣鸟叫。”

    “很好。”

    “我还闻到了花香,还有檀香。”

    “这就是了,心跳、流水、花香……这些本来就是大殿里面及周围所存在的东西,有烛光的时候,你没有看到,没有烛光的时候,你反而知道了。”空大师说:“明白了吗?”

    司马笨若有所思:“有点明白了。”

    空大师说:“深广而宁静,单纯而不复杂,纯净灿烂光明,超越思议的心,这是诸佛的心。其中无一物应消除,无一物应增添,佛只是自然洁净的看着你。”

    他说:“人们不仅要是用眼睛去看,还要用耳去听,用鼻去闻,更要用心去感悟,其实,佛就在你的怀中,就在你的心里。”

    “我佛慈悲,在关键的时候,佛总会给人以安慰和力量。”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要放弃。”

    牛肉摊内,萧四的眼睛忽然亮了。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咳嗽的声音,一听这声音,萧四就知道谁来了,这个人一来,形式就变了。

    胜负的天平重新倒向了另一边。

    黑暗中慢慢走进来的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前面的是一脸病容的二当家刘侯,后面的是他的保镖“ji女”。

    刚刚才在书房分别,却又在牛肉摊汇聚,难道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快的相聚?

    蒋能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堪习惯出卖的人往往也是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人。他不怕萧四,却对刘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刘侯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萧四旁边坐下,还叫了一碗牛肉面。周婆显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见又来了生意,很高兴,一边唠叨一边颤微微地下面条去了。

    萧四暗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将蒋能干这样的小人放在眼里。擒贼先擒王,他的目标是怡养财,早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先将此人格杀于前,再想办法突围,去保护家人。

    现在当然没有这种必要了,因为他已经见到“本人”正悄无声息地向怡养财背后袭来。在暴风城,只有胡老板和萧四才知道“本人”的真实身份,连刘侯和残刀都不清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本人”就是萧四手中的绝处求生的王牌,就是他为怡养财挖的陷阱。

    暴风城的绝密档案上代表“本人”的是一串数字“680528”,里面只有一句话:“用我的恶名去换取敌人的失败,用我的牺牲去赢得天下。”

    “本人”平时只由萧四单线联系,他的潜伏后来被东部大陆上的史学家誉为最成功的卧底之一。

    在他还是一个单纯的少年,没有任何案底、没有任何经历、没有任何历史,还是一张白纸,可以任意书写绘画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胡老板派到了钱庄。

    “本人”的家族还是邹锋的一门远亲。

    他在钱庄成长、学习,本人的武功完全是钱庄培养出来的,所以无论是邹锋还是怡大总管都完全把他看成钱庄的自己人——这是他能够成功卧底的一个重要原因。

    “本人”出、杀机起、风云变、天地泣。

    “本人”动、天下惊、一出手、必见血!

    如果他缠上你,他就是你本人,你绝对摆脱不掉。如果他要杀你,就象杀他本人一样容易。还有什么比一个人自己想杀死自己更容易的?——本人就是你的影子,他就在你身后的阴影中。

    更要命的是,“本人”是怡养财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此次之所以带他来,正是对其寄予厚望和充分的相信。

    怡养财做梦也不会想到,“本人”会对他下手。

    烛光重新燃起,希望也随之燃起。

    司马笨精神一振:“这么说,牛肉摊一战,萧四反败为胜了?”

    空大师摇摇头:“也不是。”

    “难道以怡大总管还能躲过‘本人’的偷袭?”

    “是的。”

    “不会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周婆的牛肉面正好端上来了,恰好挡住了萧四的视角,当然也挡住了怡养财的视角。

    萧四眼中不由露出了笑意就算笑得再放肆,反正怡养财也看不到,但是,这个笑意只持续了一会儿,因为就在周婆转身的这一刹那,萧四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一幕:

    就在“本人”将要掩到怡养财身后之际,棚顶忽然伸出了两双有力的手,在凌空中一左一右抓住了“本人”的双手,地上也同时冒出了两双鹰一样的手,一前一后抓住了他的双脚,四双手同时用力,就象四马分尸一样,瞬间将“本人”拉成了五块!

    手臂、双脚从四个方向撕开,留下脑袋和身躯还在原地,直挺挺的居然没有倒下。

    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终于出来了。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连萧四都来不及解救,来不及反应。等到鲜血如雨点般在空中洒下的时候,同一张桌子旁边坐着的刘侯突然将一口都还没有吃的、香喷喷的牛肉面向他的脸上扣来。

    面如飞花,似落雪。

    刘侯是一个谋士,用的是脑而不是手。萧四从来没有见到刘侯杀过人,直到目前,他甚至相信刘侯并不会术法。

    可是,刘侯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是多么厉害,多么离谱,多么幼稚,多么可笑,多么天真。

    这位“焦面长须,脸色腊黄,一副病容,说几句话都要喘几口粗气,咳嗽几声”的文人,杀人的判断、动作竟比他还专业。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同一瞬间,“ji女”的刀也划向了萧四的腹部。

    很少有人注意到,萧四和怡大总管性格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有狼一样的令人发怵的野性,这种狼性在血腥的情况下就会被诱发出来。

    平时狼性隐藏得很好。

    在目睹着同伴,断气在对手的身影下,萧四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露出一股沉静,那是原野上的傲气,天生的颤栗野性。

    那才是他不屈的灵魂。

    萧四头一侧,一些面条从脸边擦过,火辣辣的。猝不及防之下,他发出一声狼一样悠长的嚎叫,手如利仞,左手抓住了刘侯的肩。

    骨碎、惨叫。

    刘侯痛苦得几乎痉挛,在地上一滚,急速往后退。

    就在这一刻,“ji女”的刀到了,刀短小,就象一把匕首,“以鱼肠之短剑,任血流于五步”。萧四却根本没有躲,等刀势用尽,能感觉到刀锋划破腹部,冰冷刀已经进入的时候,他才开始反击,致命的反击。

    修长纤细秀美如女人的右手刀一样切入了“ji女”的颈下动脉。

    “ji女”立刻瘫了下去。

    “修罗手”就象手臂上自然生长的一把又利又尖的刀!

    剩下几个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堪,连一直冷酷的怡养财也眼角也发跳,萧四拼死一战的决心已经表露无遗,这种意志比令人谈之色变的“修罗手”更可怕!

    生存是艰辛和残酷的,而要在江湖中生存,并保持自身的天性与独立,则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萧四和狼,便是这样末世的殉道者。

    狼永远是狼,即使受伤也绝不会退化成狗。

    一旁的蒋能干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

510:居然躺着一个人

    510:居然躺着一个人

    510:居然躺着一个人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对萧四更多的是尊重。却对刘侯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心理。

    因为小人不怕真君子,怕的是伪君子。

    敬畏狼,却更害怕狗。

    小人说白了,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条狗。

    “好一场波谲云诡的恶战!”

    东部大陆——银月城

    到家的时候,笑愚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还有点惆怅。

    出于一名yin贼的本能反应,笑愚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妖华不在。很是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笑愚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懵了。

    笑愚床上居然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似是在熟睡中,她的秀发蓬松算乱,透着慵懒的暧昧。双眼闭上了,长长的黑色睫毛偶尔会闪动一下,极为诱人。那张清丽动人隐隐透着一丝骄傲的脸蛋上,时不时隐现一抹愁容,看起来她此时做的不是什么好梦。

    她身上穿着一件行笑愚的白色T恤,只用了一眼,从那起伏的角度和褶皱波纹,笑愚就判断出,她没有戴ing罩。

    此时此刻,她正用一个美人侧卧的姿态熟睡。白色T恤的下盖到臀部。露出了雪白内裤的边缘……而这一次笑愚居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这乍泄的*光聚焦处,因为,还有更好看的在后头。

    她的双腿,从精巧的脚趾到暧昧的腿根,完全暴露在外。雪白,修长,匀称,充满弹性,暗藏爆发力。并且,还散发出一种普通的长腿美女没有的魅惑力……以负责任地说,这是笑愚生平仅见的第一**。

    能拥有这种**的姑娘,在笑愚认识的女人当中,除了傲珊,还会有谁?

    据说东部大陆的其他地方也有一位还算走红的年轻女演员叫做傲珊,不过笑愚敢以性命打赌,他眼前这个傲珊,比那女明星要漂亮多了。身材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每一个美女都有其独到的天赋,傲珊这双腿,对于拥有**情结的笑愚来说,无疑有着致命地杀伤力。

    于是笑愚开始思考一系列颇具深度的问题:“她干嘛睡我床上?居然还穿我衣服?她现在到底是醒着装睡还是真睡着了?如果哥们儿来一个饿虎扑羊,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想是这么想。最后笑愚目不斜视地,拿了干净衣服。流进浴室洗刷刷去了。

    洗着洗着,笑愚一手扶着几吧,一边想起了妖华。然后他幡然醒悟,用这种姿势想起佳人,似乎不太文雅。于是他换了一个姿势,把手放在心口。不幸的是。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想不起妖华长什么样子。

    很多时候,你越是在乎一个人,越容易记不起她的模样。

    就像很多男人见到美女都会偷偷意yin一样,笑愚准备意yin一下刚才令他心猿意马的傲珊。可就在这时候,妖华地影子变得鲜活起来。一一笑都那样清晰。

    随后,笑愚心里竟然升腾起一种负罪感。

    我啊,她不是给我泡妞特权了吗。老子愧疚个屁呀?笑愚暗骂了一句,顺便鼓励自己,顿时有了连勾十女的勇气。

    这个世界很简单,复杂地是人。笑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来他唯一学会的一个绝招就是,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的太复杂!

    ~~~~~

    再一次看到傲珊的时候,她已经醒过来了。

    看见穿着沙滩裤披着毛巾的笑愚,傲珊短暂地惊讶了一瞬,表情变得很平静。

    笑愚:“干嘛睡这里?”

    傲珊:“不是你自己说的,这床随时借一半给我用吗?”

    笑愚用毛巾擦着湿漉漉地头发,似乎在思考很严峻的问题,然后说:“那好,你接着睡,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完,笑愚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傲珊声音有些急促。

    笑愚回过头。说:“口渴,出去倒杯水,行不行?”

    傲珊瞪了笑愚一眼,别过头去,没说话。

    10秒钟之后,笑愚站在饮水机旁,有些发懵。清水已经从杯子中溢出来了,他浑然不觉。刚才傲珊那声音,明白带着几分强烈地关切与不舍,这让笑愚很迷惑。

    不对劲儿啊,她上次不是跟我说大家只能做好朋友么?难道这次改变主意了,深深地爱上了我?笑愚满脑子的问号,同时有点兽血沸腾。

    深呼吸了三次,笑愚告诫自己,哥们儿,冷静,必须冷静!

    一回道房间内,傲珊劈头盖脸地就问:“怎么去那么久?”

    笑愚一愣:“你今天好像对我很不满?”

    傲珊笑了:“不是今天,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对你不满!”

    “很好,我就喜欢你的直接,来吧,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笑愚也在笑,坐在了床上。

    在他的印象中,傲珊这姑娘似乎很喜欢思考,说话也很有趣。尽管笑愚潜意识里比较中意胸大无脑的笨女人,这样会没有负担。但偶尔也不介意尝尝鲜,和聪明女人交交心。

    傲珊没料到笑愚比她更直白,一时语塞,找不到话题。

    于是她用毫不避讳地目光打量着笑愚精赤的上身。讶然道:“奇怪,上次我看你明明都快有啤酒肚了,怎么现在突然冒出几块腹肌轮廓?”

    笑愚:“那是,我最近健身减肥了!”

    傲珊:“什么方法这么有效?”

    笑愚:“呃,这是秘密,你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傲珊含意深刻地笑了笑,说:“你真以为我是小白呀?看你那样儿,不就是被一群狐狸精整天缠着吗?难怪妖华说你早衰呢,小心英年早逝!”

    “哟荷,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笑愚很是惊讶,脸上突然有了诡异的笑容,用带着侵略性地目光凝视着舒畅,笑愚沉声问:“怎么,你吃醋啊?”

    作为一名美女,傲珊很懂得展现自己的优点,或者说炫耀自己傲人的本钱。她没说话,突然坐了起来,双腿以最诱人的姿势摆放着,小手按住T恤的下摆边缘,刚好挡住了的神秘感。

    笑愚敢打赌,看到这两条诱人长腿,世界上没几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能抵挡得住!

    这时候傲珊突然挺了挺胸,傲然道:“我就吃醋了。怎么样吧?”

    笑愚怔了怔,笑道:“我能把你怎么样啊?不过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

    傲珊嫣然一笑,稍微凑近了身子,声音有些暧昧:“你忘了?我可是你女朋友!”

    笑愚皱起了眉头:“大姐,做人要厚道,那关系不是假的吗?”

    傲珊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们把它变成真的不就好了?”

    笑愚双眼放光:“莫非你想假戏真做?”

    傲珊先是点头,然后恨恨道:“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我警告你,别想碰我一下,不然我跟你拼命!”

    笑愚乐了:“那我还干嘛要跟你假戏真做啊?一点好处都没有。哥们儿又没吃饱了撑着!”

    傲珊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这就由不得你了,你想,随便一个人走进来看到现在的我和你,他们会怎么想?或者说,他们会认为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笑愚脸上笑意更浓:“看来你还真差点阅历,如果真被人看见了,他们脑子里想的,大概和你心底认定的那个想法,有很大的差别。”

    强忍住惊讶,傲珊故作镇定道:“是吗?”

    “当然!”笑愚语气斩钉截铁,接着道:“你也许在想,别人会认为咱们是情侣,对吧?而实际上,别人可能认为咱们是一夜*,性伴侣……,指不定有人认为你是小姐,或者认为我是鸭子……

    “王八蛋你!”傲珊终于怒了,举起枕头就冲笑愚头上砸了过去。

    笑愚坦然面对着暴风骤雨,叹道:“我就知道,说实话女人都不爱听。但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这社会太他**扯淡,好好的关系都会被丑恶的人心丑化成各种版本,不是吗?”

    傲珊怔了怔,怒火还没消散,恨声道:“别找借口,你是不是想逃避责任?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靠不住!”

    笑愚懵了,随后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索性点道:“没错,男人一般不可靠,女人大部分都是可靠的。”

    看着笑愚的脸,傲珊问:“你为什么笑的这么阴险?”

    笑愚:“没什么。”

    傲珊:“快说!”

    笑愚:“哦,你把‘靠’理解成骂人的动词就行了……”

    傲珊埋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恨恨骂道:“姓笑的,你这大流氓,大色狼!”

    对于这样的形容词。笑愚都麻木了,他腆着脸,很严肃地问:“……顺便问一句,你可靠吗?”

    对笑愚直白的问题,傲珊的回答也很直白:“我应该但不是现在,你别指望了!”

    笑愚:“你就不能稍微配合我一下?”

    傲珊:“为什么要配合?给我一个理由。”

    笑愚一脸**相,很是深情道:“难道你没发现,此时此刻,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傲珊笑了:“你的热情燃烧整个沙漠?看来那沙漠很小,就巴掌大。”

    笑愚怔了怔,叹道:“哟,小妞,怎么变得这么幽默了?”

    傲珊不知道是在谦虚,还是想故意涮笑愚,嫣然一笑道:“您太客气了,哪能跟你比呀!”

    哪知道笑愚一点都不知道谦虚,想了想,很严肃地点头道:“嗯,你说得也是。”

    傲珊气结,嗔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笑愚好像阴谋得逞一般,笑道:“既然知道我不要脸,为什么还想假戏真做?”

    “哟,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你想赖债是不,没门儿!”傲珊语气很坚决,接着道:“不管那么多,上次你都吻过我了,这可是本姑娘的初吻,还想赖账也赖不掉!”

    笑愚无比郁闷:“上次好像是你主动的吧?”

    傲珊无比彪悍:“那又怎么样,主动的就没关系了?”

    忽然想起妖华那赖皮的话,笑愚依样画葫芦:“上次我还没准备好,不算数。要不,咱们重新来一次?”

    “你想得美。我警告你,你那双贼眼别老往人家腿上瞄,别让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全毁了!”傲珊恨恨说道,却是有意无意地换了一个坐姿,像是漫画中的超短裙小女生那样跪坐着。反而更加诱人了,仿佛存心勾引笑愚犯罪似的。

    “哦。那随便你吧,我先睡一会儿。”笑愚说着就倒下了。

    傲珊气不打一处来,掐着魏谢地手臂,咬牙切齿道:“你起来,我还没说完!”

    笑愚吃痛,睁开眼。表情居然很平静:“你就这样说吧。”

    傲珊:“你最近到底干嘛去了?”

    笑愚:“不是说我被狐狸精缠着吗,你这样想就成了。”

    傲珊:“你倒是很坦白。”

    笑愚:“我不坦白能行吗?”

    有点发呆地看着笑愚。傲珊语气突然缓和了许多:“别这样,我们和平相处好不好?”

    笑愚笑了笑,说:“我觉着现在挺和平的啊,一没吵架,二没真人。”

    傲珊突然趴了下来。透过那字领的男式T恤,笑愚能看见乳沟。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对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上帝精心设计过的圆球……袋枕在笑愚胸口。“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笑愚反应还算平静,说:“我会讲地故事都很黄,你多半受不了。”

    傲珊:“谁要听那些故事啊,我想听你的故事。”

    笑愚:“我?我哪来地故事?”

    傲珊:“别装了,你上次说,以后有机会就告诉我,你过去的事情……

    笑愚:“我上次说过这话?”

    傲珊:“当然!”

    笑愚:“你在故意蒙我吧?”

    傲珊猛地在笑愚胸口咬了一口,气呼呼道:“混蛋,你想不负责任是不是?”

    笑愚痛得皱起了眉头,抚了抚胸膛,缓缓:“行,你想听什么?”

    傲珊大喜,想了想,很是贪得无厌道:“从你小时候到现在,所有的故事。”

    笑愚笑了笑,道:“这个不能说,说完你就爱上我了。”

    傲珊:“爱上你又怎么样?”

    笑愚:“不怎么样,你多半得单恋了。”

    傲珊:“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笑愚:“是。”

    傲珊:“有多喜欢?”

    笑愚:“不知道,反正就喜欢。”

    傲珊:“那人是谁呀?”

    笑愚:“别问这个。”

    傲珊想了想,问:“你们结婚了?”

    笑愚:“废话,当然没有。”

    傲珊:“她是你女朋友?”

    笑愚:“好像,还不算……”

    这时候傲珊理直气壮道:“那你拽个屁呀,你们基本上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算把你抢过来,也是天经地义吧?”

    笑愚差点摔下床,想来想去,说了九个字:“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傲珊爆发了女王气息:“反正现在,我说了算,你快讲故事,别啰嗦!”

    笑愚讶然道:“就算讲故事,也得酝酿一点感觉才行吧,你觉着我现在会有感觉吗?”

    傲珊想了想,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娇笑道:“这样,你讲一段,我亲你一下,怎么样?”

    “成交!”笑愚很有点兽血沸腾,可酝酿来酝酿去,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仔细一想,他似乎早过了利用一个悲情故事来哄骗女孩子的年龄,强行逼着自己讲故事,实在太过于别扭。

    过了很久,笑愚长吁一口气,道:“小时候缺乏母爱,长大了爱一姑娘爱得死去活来,到现在没啥目标了,就成天乱来……嗯,基本上就是这样,是不是觉着有点押韵?”

    傲珊掐死笑愚的心都有了,恨声问:“这就完了?”

    笑愚:“你有没听老人们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三句话讲不完地故事……

    傲珊心里没来由地一酸。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笑愚似乎不能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想来想去,她自己没有变,改变的是笑愚。自从笑愚踏进门地那一刻起,傲珊就知道。他已经变了。

    如果说从前的笑愚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团看不见地阴影,那么现在,傲珊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团阴影已经不见了。

    说,这应该是好事情。

    但傲珊很悲哀地发现。笑愚有点像看破红尘的老和尚,那种淡定冷静让人觉得可怕。连那**的笑容都像是一种伪装。这是一种说不出来地冷漠,仿佛他只是将**停留在这里,而灵魂却站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冷眼旁观着发生地一切。

    笑愚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放下了,生活会无比滋润。现在才发现。压力没了,动力也跟着没了。最要命地一点。突然放下了多年地包袱,换来的只能是不习惯,一种强烈的,透着无限别扭的不习惯……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很冷,我不喜欢你这样。”傲珊突然冒出这句话。

    笑愚现在有点矛盾。火气也比较大,反问道:“那我就得天天嬉皮笑脸,见谁我都得作出一副搞笑的小丑模样。这样你就满意了?”

    傲珊呆了呆,眼里有着一丝委屈,幽幽道:“不是你外在的东西,是你地心。从前你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让人感觉冷漠。但是现在,你知道你是什么样吗?你都快变成冷血动物了!”

    笑愚淡淡一笑,问:“这有什么不好?”

    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望,傲珊语气有些急促:“对,这没什么不好。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完全可以这样对我,是吗?”

    笑愚一怔,好像问题闹大了。

    傲珊却没理会他,声音透着忿恨:“但是这是我欠你地吗?你凭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大半个月,凭什么那样对我?凭什么那样对妖华?”

    笑愚用手盖在脸上,沉默不语。

    傲珊变得气势汹汹:“怎么了,脸色不好看了?这算是忏悔?**者也需要忏悔吗?”

    说完这话,傲珊有点懊悔,她说笑愚**也就罢了,好像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想来想去,笑愚的所作所为,离真正的**,似乎还有一点的差距。

    过了很久,笑愚突然笑了。这个笑容他自己不明白,傲珊也看不明白。

    而在这一刻,他居然很离奇地想通了。

    看着傲珊,他缓缓道:“首先,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不介意推荐你几部故事性很强基本写实的**,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地**。”

    傲珊即便知道笑愚这话也道理,也不愿意轻易服输,冷冷道:“那你以为是什么,情圣?”

    笑愚身上简直有点圣洁的光芒,一字一句清晰道:“不管你,或者是其他人,用什么道德观来衡量我。对我而言,所做的一切都是很有意义地,简单地说,就是为寂寞女性送温暖……”

    傲珊一肚子火,又有点想笑,嗔道:“你这人到底还要不要脸呀?送温暖,你还真把自己当妇女之友了?”

    笑愚很认真地反问:“这有错吗?你想拿妖华说事儿对吧,很好,我就跟你说她。第一,那天晚上,我没主动侵犯她。第二,我可以肯定,那天晚上,她很寂寞,你能了解她当时的心情么?你不了解!但是,我能体会到……以,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权利,来干涉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傲珊无言以对,从妖华最近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并不为那晚的事情后悔。

    笑愚接着道:“不得不承认,你刚问的问题,相当有水平。从前我也以为自己是在忏悔,但现在我想明白了,这跟忏悔一点关系都没有……忏悔这玩意儿,想必是良心上的折磨,对吧?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并没做错什么。或者反过来说,我从来都没受到过良心上的谴责!”

    傲珊:“那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干嘛?”

    笑愚:“难道我就不能有一点点迷茫?”

    傲珊气得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问:“你良心上又没过意不去,迷茫个什么呀?”

    笑愚沉思片刻,说:“这跟良心没关系,就算是你,做完任何一件笑事情,都会忍不住去想,有没有意思,或者说,值不值得!”

    傲珊疑惑道:“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笑愚笑了:“打个比方说,你经常去商场买衣服。每次回来之后,你肯定不会良心上过意不去,但应该会想,这样做有没有意思?说得更直白一点,有的衣服你很喜欢,会经常穿在身上。有的衣服穿一次就不会再穿,但你看见它的时候,又会想,当初为什么要把它买下来?是不是这样?”

    傲珊懵了:“的确会这样。但是,听你的意思,女人就是衣服?”

    笑愚盯着傲珊,似乎很失望:“你非要想这方面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以为凭你的智商,不会说出这么傻的话……”

    看着发呆的傲珊,笑愚突然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微笑道:“这次我真想明白了,你说我偏激也好,好色也罢。反正我就觉着自己没什么错,心里有一个女人,身边有很多女人,这种日子多滋润啊!以前我老觉着这种生活很混乱,但是现在,突然发觉这样活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人羡慕,有很多人嫉妒,我自己也觉着过瘾,不是吗?”

    傲珊心中涌起一丝喜悦,她发现,从前那个笑愚又回来了。又有一丝惶恐,眼前的笑愚虽然依旧**,但却和从前有本质的区别……这种区别就在于,以前笑愚是含蓄地**,如今他是明目张胆地**!

    带着最后一丝疑问,傲珊没掩饰住那几分关切,柔声道:“按照你的说法,这样做,值得吗?”

    “不值得~~!”笑愚回答的斩钉截铁,从床上跳了起来,靠在窗边抽着香烟,突然转过身,笑容满脸地补充了一句:“但我觉得痛快……

    按照比较玄奥的说法,有人说过,人生大致上分三个阶段。

    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这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心境,而心态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笑愚此刻在想,或许在**界厮混,也能分成三个境界。

    貌似很**,实则很迷茫。

    貌似不**,偶尔又**。

    貌似真**,实际也**。

    笑愚欣喜地发现,他已经到了第三个境界。配合那还没完善的五日神功,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界的传奇人物。

    在这个时候,笑愚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拉拉。但是只过了0.01秒,笑愚就眉开眼笑了,他甚至理直气壮地想:“就算她真的哥们儿的真命天女,难道我还不能偷**搞搞外遇?”

    想到这里,笑愚心情滋润。

    又想到妖华给的‘特权’,这厮根本就底气十足了!

    只差仰天高喊一句:“神啊,请赐给我1000000个美女吧!”

    看得出来,笑愚人品还是不错的。每次他祈祷的时候,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比如现在,傲珊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笑愚。

    感受着那没有防护的**挤压着自己的后背,笑愚微微一怔。本着做人要厚道的处事原则,他问:“你刚才听清楚我的话了吧?还敢送羊入虎口?”

    傲珊抱着笑愚小腹地手突然拧了一把他的狼腰,恨恨道:“你别得意。本姑娘只是心情不太好,借你依靠一下而已。”

    笑愚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又借?你上次拉我的手,说好借胸部给我依靠,还没还债呢!”

    傲珊突然搂紧了笑愚,语气很坚决:“你来呀。今天我什么都还给你!”

    傲珊挣扎着转过身,表情很迷惑:“完了。你真喜欢上我了?”

    狠狠瞪了笑愚一眼,傲珊表情有点像撒泼:“做你的白日大梦吧,我就是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你,心情才这么不好!”

    “哦。”笑愚似乎很受打击。

    傲珊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这笑容说不出地迷人,声音也有着几分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可是我突然明白了。没必要去想那些。就像你说地一样,不管有没有意思。也不管值不值得,自己觉得痛快就够了!”

    看着笑愚,傲珊变得媚眼如丝,娇声道:“想不想知道,我现在正想什么?”

    笑愚本能地觉得有点惶恐。感觉傲珊有阴谋,问:“是不是什么整我的想法?”

    傲珊伸手勾住了笑愚的脖子,这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稍微踮起脚跟。看起来和笑愚一样高,两人几乎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嘴对嘴。随即傲珊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吐气如兰地从樱桃小嘴中飘出几个字:

    “我想和你做*,就现在!”

    笑愚当场就懵了,怎么说他也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但从来就没听说过如此直白如此赤lu裸地要求……这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无数的言情影视剧中地画面一样,傲珊踮起了脚尖,抬起头,然后闭上了眼睛。那粉嫩的双唇微微嘟起,谁看了都想一亲芳泽。

    不知道为什么,笑愚突然有点想笑。

    深呼吸八次之后,他忍住了,暗暗警告自己做人要厚道,这种时候应该配合一下。于是他几乎不用低头,面对这个身材高挑的未来名模,他身子前倾,印在了那对嫩唇上。

    笑愚感到她已经放弃了抵抗,心甘情愿地等候他采摘。甚至,傲珊还很有些主动,仿佛要无情地**笑愚似的。

    这一吻实在太有了,两人嘴唇逐渐湿润,舌头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舍。

    一般情况下,笑愚都是很活跃地人。比如现在,他的双手就没闲着。左手从背后揉搓着傲珊的翘臀,让傲珊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而笑愚的手则是隔着T恤抚摸着傲珊,隔着薄薄的衣衫抚摸没有ing罩阻拦的美女胸部,会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傲珊发出了阵阵暧昧的嘤咛声,可惜小嘴被笑愚堵住,只能从喉咙里迸发出‘唔唔’的暧昧声响,极为诱人。随后她的娇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抵挡不住这样的爱抚。

    怎么反应这么大?笑愚暗暗惊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这时候他早就兽血沸腾了,也没管那么多,贼手伸进了T恤中,肉贴肉地抚摸着傲珊地纤腰。

    然后,笑愚的双手分别探上了傲珊翘臀,隔着三角裤揉搓捏弄起来。

    “啊,不要……

    傲珊反应特别大,就在笑愚一只手接触到她下面那肥美丘陵的时候,这姑娘突然大叫一声,浑身颤抖,下身一阵痉挛。

    像是肌肉抽筋一般,她推开了笑愚,抱着双腿跌坐在地上。

    笑愚完全不知所措,在坐在地板上,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佳人。

    傲珊整个人扑倒在笑愚怀里,竟是放声痛哭起来,胸口起伏不停,过了很久才带着哭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笑愚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呆滞地问:“这……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了。”

    傲珊脸上梨花带雨,伏在笑愚肩头,呜咽道:“我……我好像……

    “啊?”笑愚当场就懵了。

    类似傲珊这种情况,笑愚虽然没经历过,但却听说过。当初慕云勾搭了一个女学生,也是这样,本来前戏的时候好好的,但刚要脱掉她内裤的时候,那姑娘好像抽筋似的,浑身紧绷,一阵疯狂尖叫,吓得慕云当场不知所措。

    啜泣了一会儿,傲珊总算缓过来了,整个人好像脱力一般地倒在笑愚怀里,幽幽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要为我保密,好吗?”

    笑愚听到这声音有点心酸,怜香惜玉地将傲珊紧紧搂住,道:“你说吧,我嘴巴严得很。”

    似乎不愿意回顾那一幕,傲珊嗫嚅着道:“我刚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周末做值日,路过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看见主任把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压着,做那种事情……那女生下面还在流血……也忘不了那一幕……

    我啊!笑愚暗骂一句,义愤填膺。不知道为什么,在笑愚的记忆里,所有的教导主任都不是好东西……在笑愚的学生时代,听聪健的老情人妹姐说过一个真实的故事。

    那时候妹姐有一个姐妹,长得还不错,属于小太妹的类型,受过两次处分。第三次犯错,就落在老乌龟手里。老乌龟不仅是笑愚等人的老师,还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那姑娘没被开除的唯一原因,就是让老乌龟糟蹋了一次。

    虽然大部分教师都是高贵的,但少部分败类,让人说起来就一肚子火。

    笑愚幽幽道:“这事情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知道,我平时就喜欢胡思乱想,后来这心理阴影就变成病了……去年我看过医生,她说我有性恐惧,不好治……”

    笑愚紧紧搂住傲珊,眼里闪烁着疼惜,温言道:“没关系,慢慢想办法,我又没急着要跟你做什么……对了,以前你怎么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傲珊突然脸红着笑了笑,嗔道:“你这还叫不急?以前……以前和你一起做……的我一直都是带着面具忘记过的我,但是今天在你的房间里的那些东西让我……”

    笑愚一怔,这才发现小笑正斗志昂扬的顶着傲珊的翘臀,顿时相当尴尬,嘿嘿干笑起来。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个不同,笑愚一看来电显示,都没敢接起来,皱眉道:“完了,我家里人召唤,得回去一趟。”

    傲珊忙到:“那你晚上还回不回来?”

    这声音透着焦急与期盼,笑愚心里一热,笑道:“放心,12点以前一定回来!”

    傲珊突然站起来,凑在笑愚耳边,脸红着说了几句悄悄话。

    “真的假的?”笑愚惊呼,感觉人生实在太过于如梦似幻。

    东部大陆——暴风城

    司马笨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叫了起来。

    “是的,这一战确实非常险恶、血腥。”空大师说:“萧四的肠子都几乎流出来了。”

    司马笨为萧四坚韧的耐性而惊叹不已,一边奋笑疾书,把这重要的一刻祥实地记录下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听说战前怡打总管向庄主写了一封信,这是重要的史证,不知道在哪里能看到?”

    空大师说:“你看不到的。”

    司马笨抬起头,很失望:“为什么?我可以出钱看,只作抄录就行了。”

    “因为根本没有这封信。”

    “没有?”

    “是的。”

    “以怡大总管的心细如发,怎么会用垃圾和人肚这种低级的方法来传递信息?难道他不会想到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空大师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拥有处理暴风城的全部授权,实在没有必要去写一封信,冒冒失失地让人拦截下来。”

    司马笨点点头。

    “想来想去。”空大师说:“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刘侯和怡大总管之间有默契、有勾结。”

    司马笨说:“我们能想到,萧四也应当能想到。”

    “是的”

    司马笨说:“刘侯也是暴风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事实上处理着暴风城的大小事务,怎么会吃里扒外、反戈一击?”

    空大师说:“有果必有因。这是由萧四的地位决定的。”

    “地位?”

    “是的。”空大师说:“刘侯和残刀排名都在萧四的前面,怎么会轻易臣服于萧四?”

    司马笨说:“萧四对刘侯也很倚重啊,几乎是放手让刘侯管理,他也该知足了。”

    “问题就出在‘放手’这两个字上面。”空大师显得无奈而悲哀:“权力就象鸦片,一旦吸上瘾就很难戒掉。试想,一旦一个人获得了权力,怎么会轻易‘放手’?”

    “刘侯只要不想‘放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萧四继续‘放手’,而刘侯是一位谋士,让萧四‘永远放手’的最佳方法,他不会想不到。”

    “怡养财当然也会想到,当然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刘侯的要求。”

    司马笨问:“怡大总管怎么知道‘本人’是奸细?不是说‘本人’是江湖中最成功的卧底之一吗?”

    “其实。”空大师认真地说:“怡大总管也不知道。”

    望着司马笨一脸的茫然,他解释说:“怡大总管虽然一直怀疑身边有内奸,但并不能确认。他的计划本来包括两部分,一、猎鹰,二、除奸。”

511:烛影斧声

    511:烛影斧声

    511:烛影斧声

    “奸细当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但是,在面临摊牌的时候,奸细自然就会浮出水面来。”

    “奸细一出来,除奸的机会就来了”。

    “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其实是为奸细准备的。”

    司马笨忽然停下了笔:“对了,我发现了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这一战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人都现身了,彼此之间杀得你死我活、荡气回肠。”司马笨说:“但是,好象雍养财一直没有出手。”

    “他当然会出手。”

    “萧四受的伤重不重?”

    “很重。尤其是腹部的一刀,当时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司马笨叹息,对萧四理想即将的破灭和英雄的饮恨,感到悲哀,他含泪写道:“萧四以一种悲壮的姿态,在与命运的抗争中退下江湖历史的舞台,一时山河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

    “嗯。”他说:“是不是可以这么记载:怡养财的暗器一出手,故事就结束了?”

    “是的。”空大师说:“可是,怡养财的暗器根本没有出手。”

    “难道萧四已经没有必要再让他出手?”

    “不是。”空大师说:“事实上,萧四当时还有一些反击能力,有必要再补上一刀,而且根本不可能躲得过怡养财的暗器。”

    “那么,为什么他不立刻杀了萧四?”

    “不是不想杀。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杀。”

    “没有办法?怎么会?”

    “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手。”空大师说:“你刚才说所有人都现身了,其实并不准确。”

    “还有谁?”

    空大师露出神秘的笑容:“周婆。”

    按照怡养财的计划,萧四中刀之后,就该用到他的暗器了。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而且是惊人的变化。

    棚里忽然扬起了一阵灰尘,颤微微的周婆忽然如鬼魅般飘了起来,手中的筷子如箭般飞出,势如飞鹰,疾似闪电,卷起了一阵风暴。

    飞沙走石、草叶纷飞。

    天地沉沦于腥臭yin秽之内,草木棚漫于污烟瘴气之中,就似忽然下了一阵雷鸣闪电、降雹大雨,洗尽秽瘴,还得朗朗乾坤。

    风止,一切就结束了。

    怡养财、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每人的咽喉上都插着一支筷子!周婆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风尘中,蒋能干眼中进了一粒沙,等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松的双眼,却看到滚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刘侯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惊恐、畏惧和颤栗,精神好象突然一下就完全崩溃了,仿佛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刘侯见到了什么人?是什么人让他如此害怕?

    顺着刘侯的眼光看去,蒋能干见到周婆正在蜕变,毛发脱落、脸皮撕裂,就象一只蛹渐渐蜕变成蛾,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变成了失踪多时的老山羊一样的胡老板!

    只有胡老板才能在一瞬间击倒怡养财等多人,只有他才能让刘侯如此恐惧得彻底崩溃!

    胡老板正望着刘侯冷冷地微笑。

    萧四则又惊又喜,强撑的一口气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无所牵挂,全身放松,昏了过去……然后黑暗中又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入了很多的黑衣人胡老板带走的人。

    很快,刘侯就被掩没在人潮中,被砍得象一滩肉泥。

    司马笨手中的毛笔差点掉在地上:“胡老板回来了?”

    “是的。”空大师点点头:“他早就回来了。”

    “这么说,他带走的精锐部队也回来了?”

    “当然。”空大师说:“准确地说,胡老板只带了少数人出去溜达了一圈,主力部队从来没有走远,一直潜伏在暴风城附近。”

    “难怪钱庄没有察觉这些人的踪影,因为主力根本没有坐船前往钱庄。”司马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实施一个‘捕狐计划’。”

    “捕狐?是不是指的怡养财?”

    “是的。”空大师说:“除去怡养财,就等于斩断了邹锋的左手。”

    “可是,邹锋与怡养财一向谨慎小心多疑,怎么会轻易上当?”

    “当然不容易。”

    空大师说:“办法就是巧施‘空城计’,让钱庄认为暴风城已非常空虚,从而达到把怡养财引出来的目的,所以,胡老板才会一去杳无音迅。”

    “胡老板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由明转暗,虚虚实实、不露声色。反而似一个旁观者。在一旁静观其变。事实证明,不仅是稳妥的,也是正确的。”

    司马笨说:“万一是费人带人来呢?”

    “费人来了一样歼灭。”空大师说:“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可能性不大?”司马笨说出了想法:“费人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事都不存在心理障碍,人性、道德、信誉、承诺、盟誓全被彻底丢弃,朋友之谊、骨肉之情、羞耻之感、侧隐之心都可一一抛开,按理应当比怡大总管更难对付。”

    “这要看哪个方面。”空大师说:“如果是排斥异己、打击报复、栽赃陷害,他确实比怡养财厉害。但是论到管理钱庄、争霸天下,他远远不及怡养财。”

    “单是贪婪这一点,邹锋敢让费人这样的人管理钱庄吗?怕死这一点,又怎么能放手让他出征?”

    司马笨点头:“大师说的极是。”

    司马笨说:“怡养财带来了两支精兵,实力不容小看啊。”

    空大师说:“本来,要歼灭怡养财及手下,并不容易。可是,他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将一支精兵布置在暴风城的每个街道,分散了力量,被轻易各个击破。”

    “第二、将另一支人马潜伏在离棚不远的地方,这些人的注意力自然完全被吸引到棚里,浑然不觉身后已经悄悄掩杀来了。等到察觉之时,就是身首异地之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司马笨问:“萧四也不知道胡老板的计划吗?”

    “不知道。萧四是很关键的人物,只有他不知情,才会发自内心的焦虑、不安、担忧,才会显得真实。”空大师肯定地说:“这个计划除了胡老板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这正是计划成功的重点。”

    “我明白了。”司马笨说:“这样才会让老奸巨滑如狐狸的怡养财相信,也让足智多谋的刘侯不产生怀疑。”

    “是的。”

    “想不到。两个如此聪明的人,也有上当的时候。”

    空大师目光如炬:“我个人认为,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可能他们想来想去,总认为两人联手,实力超群,没有理由会失败。”

    “他们最失败的地方,恰恰是这种自大、自负导致目空一切、急于求成的心理,在最该沉住气的时候却没有沉住气,在权力唾手可得的时候急着跳出来。”

    “他们本该做的是认真追查胡老板的下落、生死,在没有确定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人不是萧四,而是藏在暗处的胡老板!遗憾的是,他们被权力的光环急晕了头脑、蒙住了眼睛!”

    “你说得有些道理,我也知道权力是男人最好的*药。”司马笨若有所思:“可是,此二人也久居显位,在权力的泥潭中也泡得久了,怎么会这点道理也不明白?”

    空大师微微点头:“胡老板想到了这一点,按照一整套完整的计划,紧接着下了一个妙手。”

    “什么妙手?”

    “就是将萧四推上了准继承人的位置。”

    司马笨眼前一亮:“用萧四作饵,来钓鱼?”

    “准确地说,萧四只是一根线,诱饵是‘准继承人’这个位子。线头就抓在胡老板手中。他把‘准继承人’这个饵放出来,就是要制造矛盾、挑起冲突。”空大师说:“比如,刘侯,很可能一开始并没有夺位的野心,如果胡老板在的时候,定下萧四是今后唯一的继承人,可能早就死了心,一心一意做好二当家的位置。”

    ——“他曾尽心尽力为萧四出谋划策就是证明。”

    ——“问题是,胡老板选择失踪之后宣布,就很耐人寻味、引人深思了。这种情况必然给了刘侯想象的空间,怡养财再适当加把力。心就变了。”

    ——“古往今来,在‘准继承人’的位置上,是最容易出事的。不知有多少双红了眼的眼睛盯着这个位置,稍有不慎,就会被陷害、贬杀。可是,却同样有许多人前赴后继,为获得最大的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这种场面一直都在不停上演。”

    ——“充份摸透对手想法,给予对手最大诱因,正是胡老板驰骋东部大陆未逢敌手的致胜之道。”

    司马笨叹服:“胡老板真是太可怕了。”

    空大师说:“人算不如天算,有一件事情,胡老板也没有算到。”

    “什么事?”

    “他没有算到,萧四不甘束手待毙、奋起反击,也把牛肉摊作为反击绝佳的场所。”

    “这件事情对计划有影响吗?”

    “有,而且是意想不到的、非常绝佳的影响。”空大师说:“它加强了怡养财、刘侯动手的决心,让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不可挽回地进行到底。”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深深的悲哀、婉惜、无奈:“七分计划、二分人为、一分天意,终成此战!”

    司马笨提笔松了一口气,叹道:“写了这么久,总算把这一战写完了。”

    “还没有。”

    “啊?”

    “还有一个分战场,与此战同时发生。”空大师说:“胡老板有一个目的和怡大总管一样,就是清理门户——除奸务尽。”

    “刘侯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是的,但是,还有一个逍遥法外。”

    “谁?”

    “三当家残刀。”

    残刀这段时间表面看起来有吃有喝有赌有嫖,很风光,其实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恶梦连连、一夕数惊,一点也不踏实。

    ——无论谁背叛了胡老板,晚上都很难睡得着觉。

    过去残刀是一位嗜血的勇士,也很讲义气。可是他滥赌,一个人如果手气又差又背却又滥赌的话,后果是灾难性的。

    直到有一天,残刀忽然发现自己的赌债堆得象座山,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一辈子还不清,他才着了急。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钱庄的人出现了。待到钱庄的人替他还清了所有赌债,他就只好把自己的良心卖了。

    于是,他就一直在外面晃悠,不愿意回去。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直视暴风城弟兄们的眼睛,更不敢去面对胡老板。

    可是,内心的煎熬只有自己才清楚。

    于是,他开始失眠,于是,更加醺酒、更加滥赌,因为只有在大醉之后,或者在赌桌上,他才能忘掉恐惧,才能感觉自己还算个人,还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半夜,残刀就醒来了,忽然感到头痛如裂,依稀记得晚上喝了很多的酒,还有很多漂亮的女人。

    他这几天常去一座叫“鳄鱼”的驿馆里,有时累了就睡在那里。

    “鲤鱼”前面是驿馆,后面是一家赌场,意思就是张大血盆鲤鱼嘴,等着傻瓜们来送钱。残刀昼伏夜出,纵情豪赌,平时不在赌场,就在去赌场的路上,不在睡觉,就在打算睡觉的床上。

    一清醒,他就看到床上吊着一双脚。

    一双似曾相识的脚。

    可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双脚。

    是谁敢在他的头上撒野?

    宿醉之后,口渴和尿意上来了,他想起身喝口水,再去撒个尿,然后把头上的这双脚撕裂,扔进茅房里——他绝不会饶恕敢踩在头上的人。

    一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不见了,从膝盖以下完全不见了!

    ——原来头上挂的是自己的脚!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女人的一声尖叫……

    灵隐寺,深夜。

    司马笨握笔的手有些颤抖,差点拿不住,写不下去了。空大师轻叹了一下,深沉的眼睛望向殿外无边的黑暗,仿佛跨越多年时空,回到了“牛肉摊之战”金戈铁马的夜里。

    这惨烈一战发生的故事,就象深沉、豪放、忧郁而绵长的蒙古长调与草原苍狼幽怨、孤独、固执的仰天长嗥,如悲壮的勇士面对苍天空洒热血、如歌如泣的怨曲。

    ——这就是东部大陆。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思绪沉浸在轻轻的风中。

    良久,空大师终于从沉默中醒过来,开口说:“现在,是不是该总结了?”

    “是的。”

    空大师总结说:“物盛则衰,时极而转,这一战全歼雍大总管以下精锐,是钱庄由盛到衰、青龙镇由弱到强的转折之战,其兴也勃然,其衰也速焉,经此一战,双方力量对比发生了质的变化,攻防易手、态势改变,这是此战最重要的意义。”

    “经此一役,凤凰磐涅,浴火重生,萧四完全获得了胡老板的信任,排名在其前面的刘侯和残刀两块拌脚石被顺利挪开,他的前景一片光明和开阔。”

    他说:“这一役还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谁?”

    空大师一字一句地说:“二庄主邹松。”

    “邹松?”司马笨有时真的有点“笨”,一时反应不过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与这件事情有联系?”

    “当然有。”空大师说:“怡养财一去,谁来接替他的位子,帮助邹锋管理钱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邹松。”

    “过去,邹锋可以不用邹松,可是,当事情危急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兄弟隙于墙,外仵其辱,打虎还要亲兄弟。这种情况下,邹锋考虑的不是争权夺位,而是如何保住祖宗的家业,如何一致对外。”

    ——“家业都丢了,还拿什么争天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式比人强。如果我是邹锋,我也会毫不犹豫、力排众议,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重新大胆起用邹松!”

    司马笨不得不承认:“是的。”

    空大师说:“起用邹松,还可以凝聚人气,改善形象,何乐而不为?”

    司马笨忽然一下子开了窍:“邹松的命运改变了,致远的命运是不是也改变了?因为邹松最恨最想杀的人就是致远啊。”

    “是的。”

    司马笨笑着说:“如果我是致远,我一定躲起来,再也不回钱庄去。”

    空大师说:“致远会回去的。”

    “为什么?”

    空大师说:“因为你不是致远。”

    “幸好我不是。”司马笨这次聪明了:“被人恨之入骨的滋味,我还不想尝。”

    空大师说:“这一战,影响的岂止是邹松和致远,东部大陆上很多人的生活轨迹都被改变了,甚至包括你和我。”他笑了笑:“否则,你与我就不会在此记录了。”

    司马笨抚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牛肉摊,竟值得让人大书一笔,妙哉、快哉!”

    两人相视大笑。

    后来的史家,将此一役称为“牛肉摊之战”,也叫“捕狐之战”。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随后,东部大陆上发生了一系列的兼并战争。

    暴风城联合多个势力,向“怡和钱庄”各分支机构发动了一波*疯狂的进攻,平静的东部大陆掀起了淊天的巨*,一时战火纷飞,攻城略地,杀伐四起,钱庄顿时变得岌岌可危,陷入了四面楚歌、被动挨打、狼狈不堪的境地。

    一着不慎,则可能满盘皆输也。

    纵观东部大陆,观望犹豫者有之,两面讨好者有之,跟着起哄者有之,随风倒向者有之,趁火打劫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急于分一杯羹者有之,趁机扩充版图者有之,背后捅刀子再踹上一脚者有之。

    ——鲜有淡泊名利置身事外者。

    几乎人人都想在大变革的时期,获得最大的利益,占据最显赫的位置。

    据说,“五口会”的杀手已经象潮水一样涌向钱庄,连一向亲钱庄的演绎都暗中改变了支持的目标,转而向暴风城示好。

    一时上演了一幕幕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的大戏,东部大陆进入了“大冼牌”之际、权力更迭之中、尘埃落定之前一个黑暗、动荡而又英雄辈出、光彩四射的年代。

    ——这也是我们所心向往的时代。

    ——正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邹松接到大总管任命的时候,正在跑步。

    这些年软禁于“松庄”,他看了不少书,起初看书是为了消磨时光,可是后来,当看到晋文公重耳四十三岁逃往狄国,五十五岁到齐国,六十一岁到秦国,即位时已经六十二岁了,在外流浪了整整十九年,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受尽人情冷暖之苦,尝尽了世间的酸甜苦辣。

    生活是一笔财富,磨难也使重耳深入了解人间疾苦,见识了各国风土人情、河川大山,锻炼了各方面的才能,使他制订了一系列与民生息的政策,积累了国力,终成一代霸业。

    还有越王勾践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楚庄王的“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刘备“种菜自娱”,韩信尚有“跨下之辱”、张良亦曾有“拾屐之羞”,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这些忍辱负重终成大业的事迹给了邹松很大的激励、每每读到,常悄悄涕泣,以此为样。

    孤独的日子,也让他有时间静静思考,认真总结历史兴衰、“修身、齐家、治国”的方略,以古喻今,度已及人,从王朝的更替中获得争霸的经验与教训,感悟良多。

    本来他的肩筋已经被挑断,即使医好之后,也形同废人,武功也失去了大半,可是,他还是坚持每日跑步,挑灯夜读,为了家人的前途,为了复出的这一天作准备。

    人生如浪涌,有**,难免亦会有低谷,有时会遇到很多挫折,一个人要有面对劫难时的艰忍,劫难过后的宽容,反省劫难之时的勇气和真诚!

    ——对于一个已经自杀过一次的人了,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纯慢慢地为邹松穿上宽大的礼袍,佩上“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宝刀,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年少有为的二庄主。久违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是,在替他戴帽子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邹松鬓边的早生华发、几许银丝,心里又不禁一阵心酸。岁月无痕,人世沧桑,谁又能真的一直“年少轻狂”?

    直到邹松随使者毅然走出“松庄”,看到渐渐远去的背影,纯强忍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只要一踏上东部大陆这条路,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剥夺和被剥夺,要么是剥夺他人生命,要么是自己的生命被剥夺。

    ——外面,真的就是自由?

    邹松到的时候,钱庄的议事大厅早已是众人肃穆,峨冠博带,整衣端坐。这么多年来,钱庄还从来没有召开过如此隆重的会议,除费人、林神医、余七、大象、郑魂、郑洪等外,还有许多略显陌生的面孔,甚至有几人蒙着面,只露出双眼和嘴鼻的人。

    整个钱庄的精英都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沉重危机和茫然感,一直乐观地以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唾手可得的江山,一夕间,似乎变得虚无漂渺了、岌岌可危了!

    邹锋坐在上首,看到邹松进来,起身,跑过来抱着大笑:“好兄弟,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开会了。”声音竟有些硬咽。

    “钱庄危难之机,我敢不从命?”邹松眼眶也有些湿润,这里毕竟是成长的地方,很多人都是看着他,或者与他一起长大,忍不住大声说:“怡和钱庄是祖宗留下的家业,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它!”

    “对!对!!对!!!”邹锋大慰,一叠声地说:“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天下还是我们的!”

    “是的,大哥说得对!”邹松向众人挥手说:“大家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来之前,邹锋已经宣布了邹松的任命,众人均感欣慰,一听二庄主喊话,均一扫阴霾,精神大振,齐喝回答:“有!”,并纷纷起身,与邹松见礼。

    只有费人神色有些勉强,心里不是滋味,他一直以为,大总管的位置非他莫属——私下窃以为,除了庄主,谁也不应当比他大——当然,如果庄主百年之后,钱庄是他的就更好了。

    “大家就不用客气了。”邹松说:“情况紧急,先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大厅正中,安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就是钱庄及至暴风城的城堡、河流、山川、驿道缩微图形。讲解的人是费人,这胖小子居然没有啃鸡骨头,也真难为他了。

    他用一根小木杆,指点着说:“据最新的探报,暴风城的‘黑蝙蝠’段昌、‘狂风刀’徐石各带一支人马,以东西两路夹击的方式,分进合击,正向钱庄杀来。”

    邹松平静地说:“来得好快啊。”

    “在北面。”费人边指边说:“‘血色领土’领主擎宇,袭击了我们的运银骡队。”

    邹松冷笑一声:“此人也沉不住气了,居然敢来分脏?”

    “是的,趁火打劫啊。他祖母的,我以为只有本人会这一手,这小子也敢班门弄斧,欺到老子头上来了?”费人骂咧咧地说。

    邹松拍拍他的肩膀,笑说:“这小子可能高估了自己‘不要脸’的勇气,低估了你‘不是人’的能耐,嘿嘿。”

    费人干笑两声,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只好继续介绍:“刚才收到飞鸽传书,南面的‘旱地’逆风,已经吞并了钱庄的闽南分支和闽越分支。”

    “哼,我不会放过他的。”一听此人,邹松就有气:“其它的力量呢?如世家。”

    “其它的力量目前还没有动静,但据我们所知,都在蠢蠢欲动,私下串联,活跃的很啦。”

    “还有别的吗?”

    费人说:“最让人头痛的是,钱庄一些分支机构已经出现了挤兑银票的风潮,再漫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没有去别的钱庄拆借吗?”

    “当然去了,以‘怡和钱庄’百年的金字招牌、雄厚实力,平时周转,借点银子,都是有求必应,只不过利多利少而已。”费人苦笑:“现在,还有谁敢借银子给我们?”

    在座诸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形势确实很严峻,已是兵临城下、风声鹤唳。邹锋咳嗽了两声:“情况大致就是这些,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话音未落,大象已经大声嚷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都逼上门来了,开战吧!”

    郑魂、郑洪等纷纷附和,堂下一片请战声。林神医更是白须冲天,余七按剑欲拨,高叫:“开战!开战!”

    “开战?拿什么开战?”邹松泼了一盆冷水:“诸位刚才听介绍,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人?”

    邹锋若有所思:“是不是胡老板?”

    “是的。”邹松说:“到目前为止,谁知道此人的下落,谁知道他手里有多少精兵?”

    众人摇头。“胡老板”三个字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咒,大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还有一个萧四,受了多重的伤?什么时候能康复参战?”邹松说:“或者根本没有受伤,这一切都是胡老板继牛肉摊一战之后的第二个陷阱?”

    他环顾众人说:“还有‘五口会’,如肘腋之患,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会不会杀手已近在咫尺?”

    众人面面相觑。邹锋沉思说:“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这有何难!”抢着接话的是费人,这种在庄主面前出风头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他瞪着圆圆的眼睛:“钱庄是经营什么的?银子!”

    他洋洋自得地说:“当务之急,就是要用钱去收卖逆风和擎宇、五口会会长这些人,只要这些人稳住了,暴风城就好对付了。”

    “不行。”邹松断然说。

    “为什么不行?”费人暗骂:又在跟老子急功了,看我不在庄主面前说你的坏话,嘿嘿。

    “思路上是对的,方法上却是错的。”邹松说:“这些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东西,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去送钱,会不会以身喂狼,如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反而更激起贪念?殊不知,一旦钱庄倒闭,他们都可以乘机加入分赃啊。”

    “兄弟此言极是。”邹锋说:“不知有何良策?”

    邹松胸有成竹:“首先就是要杀敌树威!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杀敌?杀谁?”

    “先拿‘旱地’逆风天开刀!”

    费人有些奇怪,一旁插嘴:“旱地离我们这么远,此人又一向是海盗行为,抢钱即跑,怎么杀?”

    “正因为旱地离我们这么远,所以,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千里奔袭。”邹松说:“也正因为此人难找,此时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良机!”

    “好!”邹锋赞同。

    “兵贵神速,如果大哥同意,我就下令了。”

    “行,一切由你作主。”

    邹松大喝:“大象!”

    大象精神抖搂,大声回答:“在!”

    “到旱地平时要走一个月,快马加鞭也要十五天。”邹松说:“我给你七天的时间,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你就是睡觉也要睡在马背上,只换马不换人,务必以速雷之势,砍下逆风的人头!”

    邹锋说:“带多少人去?”

    “关海天这类首鼠两端之人,岂用多人?就大象一人足矣!”邹松说。

    大象听得热血沸腾,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只觉得二庄主是最了解他的人,就是为其拼命也值了。

    他立刻得令而去。

    众人又纷纷请战。

    “后面的就不用作战了。”邹松笑着说:“用嘴。”

    “嘴?”费人讥笑:“嘴也能退兵?”

    “当然。”邹松说:“‘五口会’要人有人,实力雄厚,这么多年,积累的金钱也不少。还有什么比用嘴对付‘五口会’更好的办法了?”

    邹锋点头说:“你打算派谁去?”

    “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邹松表情轻松地说:“大家就等好消息吧。”

    众人将信将疑,只有邹锋把手一拍:“好,就由你处理。”

    费人出来挑刺:“血色领主擎宇怎么办?”

    邹松笑说:“对付此人最适合的就是你!”

    “我?”费人装傻。

    “是的。”邹松说:“你只要修书一封,告诉他,如果不立刻把抢到的运银骡队完完整整的还回来,你就会亲自去找他,看看是‘不是人’厉害,还是‘不要脸’厉害。”

    费人有些得意,说:“其它的力量呢?”

    “嗯,至于东部大陆上的其它势力,一到关键时候,这些人或者攀付奥援,朋比为奸,或者卖官鬻爵,结党营私。”邹松笑着说:“不过,这些人也有个好处,就是有利的时候就来,无利的时候你请都请不来。在钱庄还有实力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众人叹服。

    会议圆满结束了。

    在会上,邹松一一分派,值勤的、巡逻的、支援的、侦察的,令郑魂、郑洪分带两支人马阻截暴风城两支人马,只求阻截,不求速胜。并严令林神医、余七到各处筹集银子,他还将“松庄”的所有珍宝古物都拿出来,去变换成现银,支撑挤兑。做到“见一张银票,有多少兑多少,即便倾尽钱庄金库也在所不惜。”

    自己则坐城总部,指挥若定,很快稳定了阵脚,恐慌性的挤兑风潮渐渐趋于平稳。

    散会后,费人独自一人悄悄一路跟着邹锋走进了后园,邹锋心知肚明,回身问:“你是不是私下有话对我说?”

    “嗯。”费人说:“我有一事不明。”

    “说吧。”

    “为什么二庄主令对付暴风城的两支人马,只求阻截、不求速胜?”

    “这是他的聪明之处。”邹锋笑了笑,解释说:“因为胡老板和萧四都还没有消息,这两人才是关键,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不求速胜,但求平稳是最好的办法。”

    “万一胡老板来了呢?”

    “我就怕他不来。”邹锋说:“如果真的来了,我们以逸待劳,胜算大得多,胡老板不会这么蠢。只要我和二弟在背后支撑,对方就不敢现身,所以,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明白了。”费人说:“胡老板和萧四不现身,你和二庄主也就不现身,他们在暗,则你们在暗,因为你们是准备留下来对付他们的。”

    “是的。”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更不想不通,为什么在除夕之夜的一战中,二庄主显得那么笨、处处落入庄主的算计?而今天却又如此的机智多谋?”费人不怀好意地说。

    邹锋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说。”

    “但说无妨,我不会怪罪你的。”

    “我只是觉得……”费人吞吞吐吐地说:“会不会二庄主一直在等今天这样的机会呢?”

    邹锋心中一凛:“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大总管的位置啊!”费人说:“除夕之夜的时候,他有钱却无势,甚至连自由也没有,可是,一旦坐了这个位置,以庄主兄弟的特殊身份,那是如虎添翼啊,以后庄主再想控制他……”

    邹锋眼中象有一根针:“嗯,该不是你也想得到这个位置吧?”

    “天地良心,我怎么敢胡思乱想?”费人一脸忠诚相,诅咒发誓:“我只是想提醒庄主而已。”

    “我知道了。”邹锋说:“你回去吧。”

    费人知趣地退了出去,心中却暗自窃喜,通过察颜观色,他知道,猜疑和忌妒的已经在庄主的心中悄悄地扎了根。

    这就足够了。

    费人前脚刚走,假山后面转出一个穿着长可及膝的黑袍,蒙着面,只露出双眼和嘴鼻的人,阴阴地说:“庄主与费人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512:我说得好,没有你做得好。

    512:我说得好,没有你做得好。

    512:我说得好。没有你做得好。

    邹锋态度转变很快,没有了对费人的傲慢,变得很尊敬:“先生有何高见?”

    “费人所言,藏有私心,不过,却有一定的道理。”蒙面人声音沙哑:“今天,在开会的时候,我暗暗观察,觉得二庄主的变化真的很大。”

    邹锋立马来了兴趣:“变化在那些地方呢?”

    “过去,我觉得二庄主象三国时荆州‘帝室之胄’的刘表,同样长得帅气,‘身长八尺余,姿貌甚伟’。但一样胸无大志,虚有其表,也缺少容人的度量。不过是一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罢了。”

    邹锋承认:“嗯,二弟少年时候,是有这些毛病。”

    蒙面人说:“后为,我觉得二庄主又象袁绍,相比刘表,袁绍多了一些草莽气质,曾经是十八路诸候的首领。不过,很快解散了。史上记载,袁绍和曹操在年轻时候,还干过去抢人家新娘的荒唐事情,结果袁绍掉进去荆棘堆里,动弹不得。后来是曹操急中生智,大叫‘贼在这里!’结果袁绍一着急才用了吃奶的力气跳出来。”

    “但是袁绍是一位‘好谋寡断,志大才疏’之人。‘能聚才而不能用才,闻善而不能纳,诸子相斗,量小无大器’,二庄主和其一样,虽有一点小志,却在与庄主的争斗中处处落于下风。”

    邹锋心有戚戚然,说:“嗯,有道理。”

    “靠脸蛋玩政治,绝对玩不过靠脑袋搞政治的政客。搞权术的人,多少要有点草莽气质,或者有一点流氓习气。刘表和袁绍都好对付,成不了大气。”蒙面人说:“不过,你想知道二庄主现在象谁吗?”

    “象谁?”

    蒙面人一字一句地说:“象你。”

    “我?”邹锋大笑:“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当然很相似,不分轩轾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说的不是外貌,而是心计。”蒙面人说:“二庄主已经学到了庄主的城府和谋略,更学会了坚韧和霸气,他已经用自己的魄力,证明了他不仅是‘太平天子’。也是乱世英雄。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代新庄主的气势。”

    邹锋鼻子里“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蒙面人说:“刚才在大殿上,我还想起了一个人,一件事。”

    “请先生明言。”

    “这个人就是宋朝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赵光义,这个事情就是‘改弦更张’。”蒙面人说:“古琴最早只有五根弦,周朝时文王、武王分别加了一根,成了七根弦,此后就一直沿袭下来。到了北宋至道元年,宋太宗很喜爱古琴,并制成了一架九弦琴。将琴原来是七根弦,增加为九根弦,此九弦之名就叫做君、臣、文、武、礼、乐、正、人、心。弹奏起来和谐而不混乱!这就是所谓的‘改弦更张’。”

    “本来,我也有一事不明,庄主在除夕之夜的一战中,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为什么在今天的会议上,完全让二庄主发号施令呢?”

    “后来,我突发奇想,会不会庄主已经对二庄主‘改弦更张’了呢?宋太祖、太宗其母杜太后遗命,有所谓的‘金匮之盟’。前任老庄主也有‘兄终弟及’的临终之言,庄主是想实现这一遗命吗?”

    邹锋笑而不语。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庄主,文、武二王之所以改五弦为七弦,是因为五弦音律不全,难以表现较复杂的音乐,改成七弦后这个缺陷就已克服了,没必要再添弦,此举完全是多此一举。”

    蒙面人冷冷地说:“庄主千万不要忘记‘烛影斧声’的教训啊。”

    邹锋心中一凛,脸色大变。

    “烛影斧声”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个典故,说得是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汴京、午门、石狮。大雪飞扬,太祖赵匡胤命人召时任开封府尹的兄弟赵光义入宫。光义入宫后,太祖屏退左右,与光义酌酒对饮,商议国家大事。

    室外的宫女和宦官在烛影摇晃中,远远地看到光义时而离席,摆手后退,似在躲避和谢绝什么,又见太祖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斧声清晰可闻。与此同时,这些宫女和宦官还听到太祖大声喊:“好为之,好为之。”

    两人饮酒至深夜,光义便告辞出来,太祖解衣就寝。

    然而,到了凌晨,太祖就驾崩了。

    因此,很多人认为宋太宗“弑兄夺位”,其兄宋太祖是在烛影斧声中突然死去的。而宋太宗当晚又留宿于禁中,次日,便在灵柩前即位,实难脱弑兄之嫌。

    难怪邹锋闻言会脸色大变,表情很不自然:“嗯,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谣传,先生不要经信。”

    “轻信?”蒙面人冷笑一声、言之凿凿:“据《涑水纪闻》所载,太祖死后,宋皇后召的是其子秦王赵德芳,而赵光义却抢先进宫,造成既成事实。宋后女流,一见光义,满脸愕然,但她位主中宫,亦晓政事,心知不妙,见无回天之力,只得向他哭喊:‘我们母子性命都托付于官家了’。官家是对皇帝的称呼,她这样喊光义,就是无奈之下承认光义做皇帝了。”

    “《宋史。太宗本纪》也曾提出一串疑问:太宗即位后,为什么不照嗣统继位次年改元的惯例,急急忙忙将只剩两个月的开宝九年改为太平兴国元年?既然杜太后有‘皇位传弟’的遗诏,太宗为何要一再迫害自己的弟弟赵廷美。使他郁郁而死?太宗即位后,太祖的次子武功郡王赵德昭为何自杀?太宗曾加封皇嫂宋后为‘开宝皇后’,但她死后,为什么不按皇后的礼仪治丧?上述迹象表明,宋太宗即位是非正常继统,后人怎么会不提出疑义呢?”

    他说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今天偶然想起,给庄主指出来,是希望你心中有数,未雨绸缪,早作准备,不要前门拒虎。后门迎狼啊,万一祸起萧墙、措手不及啊。”

    邹锋深深一揖:“谢谢先生教诲。”

    一席话显然说到他心里去了:“我该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现在钱庄正需要团结一心的时候,不宜内乱,再起用一个人来牵制二庄主的权力就行了。”

    “以先生之见,谁合适呢?”

    “费人此人太贪婪,林神医太梗直,不懂妥协,大总管一职,太贪太直的人都不行。太贪则易**,易被收卖,太直则不能通融,对内很难搞好各部门的关系,对外融资、合作也有障碍。剩下的余七太年青,还需要磨练,琴小姐太单纯,这几个人都不适合。”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庄主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只是这个人目前没有在钱庄而已,我们不妨作个游戏,各自背过身去,把心中的人选写在地上,再一起看,如何?”

    邹锋笑着答应了。

    于是,两人转过身,各自在脚下写了一个名字,再同时一起转过身来,两人一看,相视大笑。

    他们写的都是同一个名字:“致远。”

    “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蒙面人说:“邹松谁都可能宽容,唯独对致远,永远都无法容忍,根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定律,致远无疑是牵制邹松的最佳人选。”

    “是的。”

    “庄主好自为之,告辞了。”蒙面人语毕,头也不抬,扬长而去,邹锋却痴痴地站在园中。一个人站了很久。直到日已近午,方才悻悻而去。

    逆风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

    作为旱地的主宰者,纠倭贸易,“联夷肆劫”,当然有自负的理由。

    他本是贵族,长期从事对东瀛的贸易。后因海禁政策,在遭到官军围剿之后,逃往东瀛萨摩的松浦津,以五岛列岛为根据地,还在平户建造了第宅,拥有一支庞大的船队,自称“五峰船主”,又称“宗主”。

    战时袭用倭人服饰旗号,乘坐题有“八幡大菩萨旗帜”之八幡船,侵扰旱地沿海地区,无恶不作,掠夺了大量财物,老百姓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噬其肉。

    可是,他不在乎。

    别人痛苦,他快乐,别人忧伤,他高兴,别人被杀,他喜欢——只要是别人的事,他都不在乎。

    不要说百姓,就是对于手下的死活,他也不在乎。作为一个商人,他把手下的人看成一件件的商品,根据交换守衡定律,获取任何事物都需要交换。金钱可以换取性,性可以换取机会,机会又产生金钱,金钱还可以买命。

    这是一本万利的事。

    商业是一种不时带有血腥的交易,是人类所特有的——你看到过两条交换骨头的狗吗?

    他就用一点点金钱来交换手下替其卖命——这里一点点的意思,是他非常在乎金钱的价值,“物超所值”的蠢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至于手下的看法,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积累了多少财产,拥有了多少女人。

    这天,天气晴朗,关海天品着一杯美酒,懒懒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着手下正在将抢来的东西装船,感觉非常愉快。

    简直愉快得想叫出来。

    因为在夕阳落山之前,他就要出海了,一出海,谁也拿他没辙——包括几天以前抢过的江湖上谈虎色变的怡和钱庄。

    他和怡和钱庄的关系,就是“既合作又竟争”,“一会儿是朋友,一会儿是敌人”,昨天还在一起把酒言欢,今天就可以撕下脸抢你的东西。

    至于脸,他觉得是可要不可要的,身外之物,说你有脸就有脸,说你没脸就没脸——他最喜欢最擅长的就是“说翻脸就翻脸”。

    他有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把“面子”看得那么重?

    这里离钱庄总部实在太远,马不停蹄也要跑十多天。而现在,才过去七天而已,他当然不会给钱庄任何机会。

    逆风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对自己的命看得很重,他总认为,命都没有了,还拿钱做什么?

    当然,别人的命,他不在乎。

    忽然,大地微微有些颤动,杯子里的酒居然洒了出来。

    难道是地震?或者是钱庄派来了一支骑兵?按正常估计,钱庄要想夺回这批物品,非派大量的人马不可。

    可是,据一天前抓住的一个中原来的贩盐人所说,一路上没听到怡和钱庄有什么动静。而一支军队是不可能没有动静的。

    逆风看到的是一只几乎从天而降、杀气腾腾的“大象”。

    等他看清“大象”是一个巨人的时候,一只如盆般的拳头已经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脸上,将整个脸打得稀烂。

    这一瞬间,他才忽然明白,原来“脸”是如此的重要。

    可是,在他看到一片黑暗、闪出满天星光的时候,有一点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手下一个个张大嘴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你如果把手下看成一种商品,那么,你的手下也会把你看成商品,在商品社会里,“救命”是有价值的,谁愿意做“物超所值”的事?如果你没有付出足够的价值,是不会有人来“救命”的。

    ——这就是他至死也没有弄明白的道理。

    千里之外,也有一处暂时的世外桃园,就是三华山,淡淡云雾中层层叠叠的山。

    石径穿云入,溪流映日斜,翠微深处访烟霞,犬吠到仙家,树积千年藓,藤悬百丈花,山僧汲水漱壶沙,留试雨前茶。春日满山杜鹃,茶树碧绿,茶香四溢;盛夏重峦叠翠,满目皆绿;深秋红叶千里,层林尽染;隆冬银装素裹,玉树琼花。

    每一个季节都是一幅壮丽绝伦的画卷。

    致远和袁梅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瀚忙于对付钱庄的围山,和撤围之后名声在外的骚扰,不得不安排布置,准备对策,没有花过多的精力“陪”他们,给予了相对的自由,让他们享有了一阵难得的宁静。他们也没有完全意识到危险离得如此之近,仅是致远潜意识中,心里偶尔隐隐有点不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这种不安于瀚眼中偶尔显露的、一闪即过的邪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致远一向相信自己的这种第六感觉,正是这种感觉,多次让其化险为夷。

    安排住宿的时候,顾夫人坚持要陪袁梅,袁梅则坚持要致远住在附近。瀚表示,袁梅住的农舍没有多余的房间。

    “随便找个地方就行。”致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关系的,就是旁边的马厩我也睡得着。”

    于是,在瀚要喷出火的眼神中,致远心安理得地睡在旁边的马厩里。

    奇怪的是,顾夫人有两晚彻夜未归,袁梅悄悄问她,也问不出所以然,再问,竟泪如雨下,一言不发,弄得袁梅心里也有了阴影。

    致远晚上睡得不好,一是因为担心顾夫人,她没有回来睡,二是因为屋里住着一位绝世佳人,弄得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小时候,听说书人说到三国时期美髯公关羽归降曹操之后,“于路安歇馆驿,操欲乱其君臣之礼,使关公与二嫂共处一室。关公乃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当时,致远是十分的佩服。

    可是,当他立于户外,或者躺在马厩,看到窗口袁梅婀娜多次、曲折起伏的剪影,才明白关羽为什么会成为圣人,而自己简直是不可救药的俗人一个。

    是不是见一个美女就喜欢一个?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记了纯的万千柔情?难道仅是一时的寂寞,变成一生的过错?一想到纯,那个曾给了他“家”一样温暖的女人,他的心里就有些酸楚的痛,就有些后悔和愧疚,就觉得对不起纯。

    何况袁梅还是他最好的朋友林啸风真心喜欢的女人。

    他对感情已经没什么自信,他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对感情那么有把握的人,他宁愿自己是,但他并不是。从来不敢温柔公开地去想一个人,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更残忍的是,一边想着一个女人,却一边渴望着得到另一个女人的**。

    ——他无法阻挡对纯的思念,也无法阻挡对袁梅身体的渴望。

    ——暗藏这种心思和行为,他还算人吗?

    当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袁梅觉得致远在外面守了一夜,保护的很辛苦,唤他进屋品茶的时候,他还是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进去了。

    不可抑制地走向**和死亡。

    高山出好茶。

    古诗曰:“雾芽吸尽香龙脂”,是说高山茶的香气特别好、滋味特别醇厚。茶树喜温、喜湿、耐荫,人们常以“雾锁千树茶,云开万壑葱,香飘千里外,味酽一杯中”来形象地说明高山茶与环境条件之间的关系。

    三华山土壤、环境、气候、阳光、植被就非常适合种茶。

    这几天,在这里,致远第一次有机会完整地品尝、欣赏茶道,从种植、采摘、烘干、炒青、储藏、茶具、茶艺等一系列活动——在山上,茶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岁月如歌,人生如茶。

    十岁的男人是柠檬茶,人性初显露,淡淡的青涩醇味,回味甘甜;二十岁的男人是雨花茶,初识情怀,至真至纯,滋味鲜凉而气色清香;三十岁的男人是碧螺春茶,阅历人生是一种去粗取精过程,去除了浮躁又保持了香味而具有了独特美的风格;

    四十岁的男人是西湖龙井茶,简单中体现了完美,成熟中体现了高贵。而又让这高贵是如此可以亲近于人;五十岁的男人是乌龙茶,经历了岁月磨炼,开始磨炼岁月。事过千万,不需过分显露,真情自然涌出。

    六十岁的男人是祁门红茶,经自然调和,收日精月华,滋味浓厚;七十岁的男人是银针白毫,已不必看见全人,只见其点滴,便可勾勒出全部风华,人性已飘荡其身形之外。过了七十岁的男人集众茶的甘香于一体,经历了所有性情中事而观止。

    瀚源茶呢?致远认为似少女,如佳人。

    诗经曰:有女如荼。佳人似佳茗,好的茶,不是一次就可以尝出她的味道。一旦懂了,是可以多年以后都难以忘怀的一段感觉。

    他能品出袁梅的滋味吗?

    茶的清淡是女人味的精髓。淡淡的涩味,是佳人才有的一种特别的女人味。

    袁梅慢慢地为致远煮一壶香茗,焚香、备器、选水、取火、候汤、习茶,看她专注、虔诚的神情,圆润而俊俏的下颌,唇线清晰而优雅,双眸闪动出夺人心魄的聪慧,面庞秀丽得举世无双,真是“上天的杰作”,让人怦然心动。

    若得此女,夫复何求?

    这里的农舍里都用榻榻米,人要席地而坐。

    致远跪坐在榻榻米上,慢慢地将一杯袁梅敬过来的瀚源茶放在唇边,看那叶子慢慢的舒展开来,氤氲升腾的热气、云蒸霞蔚,淡淡的茶香中,茶叶慢慢的舒展开来,现出一芽一叶、二叶,单芽、单叶的生叶本色,慢慢的变得饱满,慢慢沉到杯底,娇柔而缥缈,浅品一口,不停地涌起丰厚、细腻、持久的漏*点,并且停留在唇边和舌尖,很像一个曼妙女人为你打开的心扉,心底会漾起微微的涟漪!

    一杯茶的好坏不仅取决于茶叶本身,更依赖于水的冲泡。茶叶和水天生就是般配的。只有水,让茶流动,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味道。

    此刻,致远几乎浑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东部大陆险恶,忘记了深藏不露的“针”。可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能忘记吗?

    ——思念,是唇间飘过的风,是舌尖留下的淡淡茶香。

    似水的柔情慢慢地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良久,致远打破了宁静,试探着问:“你叫我来,是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是的。”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请尽快讲。”致远说:“瀚对付了钱庄之后,就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他为什么要这对付我们?”袁梅睁着美丽的眼睛:“我们到这里就是来寻找他的啊。”

    “如果他真的是‘针’,我们的处境将非常危险。”致远沉声说:“三华山的地势险恶,一方面易守难攻,另一方面也插翅难飞,一旦对方心怀不轨,我们很难逃出去。”

    “嗯。”

    “我不了解瀚是什么人,可我知道‘针’是我们这一生中遇到的最邪恶最可怕的人。”致远缓缓说:“我有一种感觉,谜底就要揭开了,我们离‘针’越来越近了,而我们离其越近也越危险,因为我们身在明处,如盲人夜行,稍一不慎,‘针’就会似一张网把我们紧紧粘住,让我们身陷囹圄、无法脱身,再像水蛭一样把我们吸干。”

    “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游戏并不适合每个人,想进去玩,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所以,我们一定要作最坏的打算,作最周祥的准备。”致远担心的是袁梅,是万一有变,能否把她安全地带出山。

    袁梅摇摇头说:“顾夫人私下告诉我,瀚是个非常厉害的一个人,你很难对付他的。瀚与源除了开发出极品的‘瀚源茶’之外,还以茶道悟剑道,独创了一套‘瀚源剑法’,这套剑法最大的威力在于双剑合壁,阴阳互补,天下无敌。”

    “你不要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无敌于天下。”致远轻抚刀身,目光坚定:“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相信,瀚源剑法一定也有破绽。”

    “是什么破绽?”

    致远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一定能找出来。”

    袁梅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袁梅说:“此剑法要瀚和源两人同时出手,才能有最大的威力,到时,只要将这两个人分开,你应付瀚,我全力对付源,成败或未可知,尚有一线生机。”

    “嗯,不失为一种办法。”

    “不过,听顾夫人说,他们二人没有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袁梅说:“要对付这种剑法,关键还是要了解它的起源、属性和特点。”

    “你说得有道理。”致远点头赞同:“我们不能没有认清过去,就急急忙忙地追赶未来;还不知道为什么摔倒,却又匆匆地赶路。”

    拿起一杯茶,在红唇边轻啜一口,袁梅继续说:“茶是一种淡泊的人生,剑是难言的寂寞。瀚源剑法以茶悟道,以道御剑,自有一番不同。”

    “以道御剑?”说到对于剑的理解,致远情不自禁一脸肃然。

    “是的。”袁梅说:“我刚才为你展示茶艺,就是希望你在品茶的过程中和氛围中,能有所领悟。”

    “谢谢。”

    “茶,是一种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世界上最早发现茶树和利用茶树的国家是中国。‘茶’的起源,最早见于我国的《神农本草》一书,它是世界上最古的第一部药物书。据说,最早发现茶和利用茶的人是神农,传说中他曾尝百草,中毒后用茶叶来解毒。”

    “从公元前的周朝初期国人就开始吃茶叶了。《诗经》云:‘采茶薪樗,食我农夫。’东汉壶居士写的《食忌》说:‘苦茶久食为化,与韭同食,令人体重。’”

    袁梅娓娓道来,慢慢解释说:“在最初很长的时期,茶其实一直是被作为药品服用。”

    “药?”致远有点惊讶:“真的没有想到。”

    “是的,药。”袁梅说:“直到秦、汉时期,由于人工栽培的茶树多起来,人们发现了茶生津醒神的功能,制茶和饮茶才渐成风气。尤其是在汉代,司马相如等一代文豪,都对茶这一当时的时尚饮品情有独钟,并撰文从药理、文学等方面阐述对茶的看法。”

    “魏、晋之前,人们对茶有不同的称呼,如‘茶’、‘茗’、‘诧’等,最终被确定为‘茶’则是在唐朝。”

    “唐朝是茶和茶文化发展史上的一个高峰。从洛阳到长安、随处可见卖茶水的店铺,茶叶贸易也十分发达。到唐朝中期,煮茶、饮茶已被认为是高雅的艺术行为。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

    “同时,唐朝也是茶道开始的一个关键时期。”

    致远问:“为什么?”

    “因为正是在这一时期,茶道传到了东瀛。”

    说到东瀛这个国家,致远一时失笑:“**,怎么祖先的好事都让他们学去了?”

    “是的,这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国家。”袁梅说:“奈良时代茶传入了东瀛。圣武天皇在宫中召集僧侣百人念《般若经》,第二天,赠茶犒劳众僧。孝谦天皇在奈良东大寺召集五千僧侣在佛前诵经,事毕,同样以茶犒赏,当时的茶是由遣隋使、遣唐使带回来的,非常珍贵。因此,能得到天皇以茶犒赏的仪式也就非同一般了。”

    致远说:“这么说来,主要是僧侣传过去的?”

    “是的。”

    袁梅说:“平安时代,日本高僧永忠、最澄、空海到中国天台山国清寺流学,先后将中国茶种带回日本播种,并传授中国的茶礼和茶俗。”

    “但是,写下日本饮茶史第一页的,还不是前三位。”

    致远问:“那是谁?”

    “是一个叫永忠的高僧。”袁梅说:“他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年,和中国的茶圣陆羽是同时代人。他在中国的寺庙中品茶的时候,中国文人刚刚开始了手握茶经坐以品饮的茶的黄金时代。他回国后,在自己的寺院中接待嗟峨天皇,献上的就是一碗煎茶。”

    “平安朝的茶烟,弥漫着高玄神秘的唐文化神韵。诗歌中这样吟哦着:萧然幽兴处,院里满茶烟。”

    袁梅吟诗的声音清脆悠长,仿佛将人带入了那个盛世的年代,一起去品味深峰、高僧、残雪、绿茗,弘仁茶风。

    致远也不禁受到感染,抚古幽思,悠然神往。

    清香缭绕。

    袁梅继续叙述着祖先的光荣:“当时,东瀛崇唐敬汉,从中国进口的一切东西,都让他们喜欢,相当稀有的茶,便成为极风雅之物。”

    “平安末期至镰仓初期,应相当于中国的宋代吧。日本文化,开始进入了对中国文化的独立反刍消化时期。”

    致远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个民族实在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民族。”

    “是的。”袁梅说:“这也正是大和民族可怕的地方。”

    “到了镰仓时代,日本兴起品茶风,带头人是曾经留学中国的禅师荣西,他亲自种茶,还把茶种送给京都高僧明惠上人,明惠把茶种种在栂尾山上,后来这成为日本闻名遐迩的‘栂尾茶’。”

    “荣西研究中国唐代陆羽的《茶经》,写出了日本第一部饮茶专著《吃茶养生记》。他认为‘饮茶可以清心,脱俗,明目,长寿,使人高尚’。他把此书献给镰仓幕府,上层阶级开始爱好饮茶,随后,日本举国上下都盛行饮茶之风日本茶道中的‘抹茶’也是从镰仓时代开始的。”

    “室町时代以后,茶树的栽种已普及起来。把饮茶仪式引入日本的是大应国师,后有一休和尚。品茗大师村田珠继承和发展了他们的饮茶礼仪,创造了更为典雅的品茗形式,他被称为日本茶道的创始人。后来茶道又不断得以完善,并作为一种品茗艺术流传于世。”

    致远是个术士,从小是个孤儿,说得好听点,是闯东部大陆的大侠,说得难听点,实质就是靠卖命为生的人,文化底蕴不高,对这种高深的茶道一时不能完全领悟,听得云里雾里的。

    ——按他的理解,能杀人的剑就叫“剑法”,打架这件事干得好,就叫“武侠”,能让女人上床的功夫就是“内功”。

    “太复杂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可不可以说简单一点?”

    袁梅笑了:“当然有用,好,我长话短说。你耐心一点,好吧?”

    “嗯,请说,我洗耳恭听。”

    “东瀛后来出了一位很了不起的茶道大师,就是千利休。”袁梅说:“他追随绍鸥学习茶道别号抛秋,是安土、桃山时代的茶博士,茶艺非常精湛,遂集茶道之大成,继承了前辈创制的苦涩茶,在环境幽雅的地方建筑茶室,讲究茶具的‘名器之美’。千利休集茶道之大成,主张茶室的简洁化,庭园的创意化,茶碗小巧,木竹互用,形成独具风格的‘千家流’茶法。”

    致远道:“说来说去还是茶,与剑法与什么关系?”

    “就说到了,别急。”袁梅莞尔,慢慢解释:“就是这位千利休,潜心养性,修禅养身,逐渐领会,终于以茶悟道,以道御刀,从茶道中悟出了一套刀法。”

    “刀法?不是剑法吗?”

    “不是。”袁梅说:“东瀛武士喜刀,一种微微弯曲的唐刀。因为形状似秧苗,也叫苗刀,日本三大神器的草鸡剑就是一把唐刀,而不是剑。”

    “佛教从天竺传入中国,中国将其融入儒家与道家,这才产生了中国式佛教‘禅’,禅自南宗六祖慧能以‘顿悟’战胜了北宗神秀为主的‘渐悟’后大盛。

    “不久,禅又自中国传入东瀛,东瀛国人将禅再次变化,融入大和民族的坚忍、纤细、精致,加上略略感伤而又极端,崇尚清寂平和却又残忍好斗,及岛国的忧患意识,武士的视人命如草芥。因此东瀛的茶道也带有这样的气质。”

    “刀法万宗,禅茶一味,千休利从茶道、禅宗悟出的刀法,结合东瀛民族的性格,自成一格,与中原大不相同,平静中突显猛烈,怪异而凶狠,不按常规,讲究一刀斩杀、极为可怕!”

    致远对于倭人的刀法,也有所耳闻,知道所言非虚,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后来千利休被武将丰臣秀吉逼迫自杀,他的技艺‘传宗接代,不出祖流’由其孙子继承下来。其中的一位孙女避祸,就来到了东部大陆。”

    致远说:“来的就是源?”

    “是的。”

    “后来源遇到了瀚,因茶结缘,两人一见钟情,共同研究,再融合了瀚的剑法,一起创造出了项尖的‘瀚源剑法’。”袁梅说:“所以,这套剑法并不是单纯的‘剑法’,而是一人使剑、一人使刀,将剑与刀的优缺点互补,扬长避短,一旦使出,威力巨大,至今无人击破。”

    “真有一套,好厉害!这个民族确实不容小看!”致远听得一掌击案,心潮起伏,久久不能自己。

    半盏香茶渐渐冷去,仅有余热,丝丝缕缕,轻香萦绕。

    “那么。”致远说:“我们又该如何去寻找破解之道呢?”

    袁梅说:“具体的方法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虽然不懂剑法,却习茶道,我想,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们应当从茶道上去找。”

    致远眼睛一亮。

    “我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袁梅说。

    “请说。”

    袁梅没有直接回答,却说到了插花:“茶道在东瀛不但盛行,且是一种严肃的活动,这正与其文化和美学观念相合,精致、纤细、洁净,器具也是非常讲究的,其插花的时间恐怕比得上烹茶的时间了。”

    “还要插花?”致远摇摇头说:“太繁锁了。”

    袁梅忽然起身,在茶室的地板上放了一个大而浅的圆盘子,并且向里面倒满了水,地板上放下一枝梅花,微笑着对致远说:“请你插花吧。”

    “我?”致远张大嘴,他是俗人一个,怎么懂插花?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在东瀛,茶道往往是与插花联系在一起的。”袁梅做了一个很优美的手势:“请插花。”

    致远也不笨:“插花至少要花瓶吧?”

    “嗯。”

    致远不解,拿起梅花:“可是,这个盘子是平的,那么大、那么浅,往哪插呀?”

    “我也不知道。”袁梅用一种挑战的口气说:“这就是禅意,要你自己去领悟。”

    致远能悟出来吗?一个根本不懂插花插花的人,能将这枝梅花化腐朽为神奇,由平淡中插出绚烂吗?

513:插花

    513:插花

    513:插花

    时光慢慢地流逝。檀香慢慢地焚烧。

    谁也没有说话,致远盘腿静坐,清寂如老僧,凝神静气,似乎已经痴了。

    忽然,他轻轻拿起梅花,在袁梅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毫不犹豫地将枝条上的所有的花全部摘光。

    他要做什么?花都摘了,还叫插花?

    袁梅没有出声阻止,静静地看着他将摘下的梅花哗地一洒,撒进盘子里,这个浅水的盘子,枝上没有花了,所有的花,都进入到盘子的水里面去了,成了落英缤纷的池塘。

    仿佛屋子外面的所有池塘里的水,此刻都有了梅花的香味。这是不是禅?是不是美?

    ——然后致远把秃枝斜斜地搁在浅盘上。

    于是,清浅的水面上,浮动着艳丽的花瓣,与沧桑如岁月的枝条形成强烈对照,从而撞击出一种清如月光、冷若冰霜的意境。

    袁梅睁大眼睛。感觉这个禅意妙不可言。静默片刻之后,先是热烈鼓掌,后忍不住在致远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致远摸着发烫的脸,似乎又痴了。

    火炉、铁壶、茶杯,一支夹炭的火钳,一幅简单的字画,一盘造型奇逸的插花。

    袁梅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茶道没有必要弄得太复杂,插花也一样。”致远说。

    袁梅拍手说:“说得好!我也这么想,日本的茶道,我私下里认为,过于考究和严肃,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太复杂,可欣赏而不可学,在气度上未免不足。”

    “我虽然不懂茶道,也不会插花,可是我懂剑,对于剑的理解,绝对不输于当世的大师之下。”致远表情变得严肃:“因为剑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融入了我的生活。”

    “嗯,我能理解。”

    “为剑之道,在于简捷、实用、快速。”致远淡淡地说:“我想插花也一样,只要你有信心插下去就行。”

    “我从小就学习各种礼仪。”袁梅点点头:“我也看过不少茶道和插花表演,所能感受到的,仅仅是一种程式化的呆板与僵硬——没有生气、没有灵魂。要知道,艺术是超载形式的,没有禅心。没有涵养,没有对生活的热爱,如何能达到鲜活、空灵的境界。”

    “老子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俗话说:‘道由心悟’,如果一定要给茶道下一个定义,把茶道作为一个固定的、僵化的概念,反倒失去了茶道的神秘感,同时也限制了茶人的想象力,淡化了通过用心灵去悟道时产生的玄妙感觉。”

    “用心灵去悟茶道的玄妙感受,好比看一轮明月,是‘月印千江水,千江月不同。’有的看到的是‘浮光耀金’,有的看到的是‘静影沉壁’,或‘江清月近人’,或‘水浅鱼读月’,或‘月穿江底水无痕’,或‘江云有影月含羞’,或‘冷月无声蛙自语’,或‘清江明水露禅心’。或‘疏枝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或‘雨暗苍江晚来清。白云明月露全真。’”

    “月之一轮,映像各异。‘茶道’如月,人心如江,在各个茶人的心中对茶道自有不同的美妙感受。”

    致远击掌,对于袁梅的高贵博学,实在是很佩服的。当下由衷地赞叹:“说得好!”

    “我说得好,没有你做得好。”

    致远笑道:“我是误打误撞的。”

    “也许这是天意。”袁梅说:“正国为你不懂,心中没有束缚,所以才放得开,才敢把花摘掉,却不想另有一番天地。”

    东部大陆——银月城

    在傲珊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笑愚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到了小区门口,笑愚突然不急了,放慢了脚步。

    看见传达室的李大伯,笑愚过去敬了一支烟,笑道:“老李呀,今天我很严肃地问您一个问题。”

    李大伯也在笑:“笑愚啊,你一天到晚就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想跟我推销你的**?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老了,不好那一口。”

    笑愚摇头:“不是,这次我说正经儿的。如果,如果有十个漂亮姑娘都想跟着你,你会怎么办?”

    李大伯一惊:“小伙子,我老伴儿都死了两年了,你别开这种国际玩笑行不?”

    笑愚坚持道:“我没开玩笑,只是假设,假设这种事情发生了,你会怎么做?”

    老李迟疑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不是什么仙人跳吧?”

    笑愚一本正经道:“没你想的那些阴暗面,不就一假设吗,假设这种好事儿真落到你头上了,你会挑一姑娘呢,还是全要了?”

    李大伯笑了:“那还用说,当然是全要啊!这种古时候大财主才有的生活,多少人梦某以求啊!就算搭上这条老命,我也愿意撒~~!”

    “很好,谢谢您!”

    笑愚说完,转身就走,感觉生活一片明媚。生命美好的像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阳光灿烂的日,太牛叉了!

    ~~~~~

    但是一回到家,笑愚就牛叉不起来了。

    笑愚几乎不敢反抗,任由二老一阵痛骂。

    只听笑老妈很是气愤道:“不是说好了,一个星期之内带你女朋友回来看看吗。现在都过了十天了,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

    笑愚缩着脖子道:“不急。这事儿不能急,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嘛……”

    笑老爹愤怒了:“还培养?你跟七七不是早一起了吗,带回来看看就那么难?”

    笑愚还没来得及还口,笑老妈已经抢先道:“我说他爸呀,你就没瞧见他那几天地憔悴样儿,肯定是失恋了。跑出去跟聪健他们借酒浇愁去了!”

    说着,笑老妈气势汹汹道:“小子。你以为那几天的药膳是白吃的?我警告你,要今年不把婚事办了。老娘就跟你拼命!”

    笑愚苦着脸道:“好吧,就算我失恋了。难道你们二老,就不能体谅一下失恋的男人那受伤的心灵?哪有你们这样做父母地。儿子失恋了都不安慰几句?”

    二老怔了怔,笑老爹道:“你这小子太滑头,从小就没几句真话。我看你现在红光满面的,气色不错啊,哪有什么受伤地样子?”

    笑愚马上露出一个忧郁的眼神,声音也感伤起来:“难道心里受了伤,还得脸上表现出来,非得痛哭流涕你们才满意?首长,拜托你成熟一点好不好?男人流血不流泪。不是你教我的吗?”

    笑老爹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道:“嘿,我说你这兔崽子,还得反过来数落你爸?”

    “哪敢呀,我就实事求是,说句心里话而已。”笑愚惶恐道。

    “老头子,不用跟他说那些,一会儿他说起来就没完了!”笑老妈无比明智,坚决不和笑愚瞎扯,下了死命令:“小柔已经跟我说过了,她很喜欢你,从今天起,你们就试着交往!”

    笑愚快哭了:“什么社会啊,哪有这样包办婚姻的?”

    笑老爹拍板道:“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好,我跟你妈也是包办的,现在不也挺好?”

    笑愚脱口而出:“既然那么好,你们当年为什么闹着离婚,为什么我一断奶就被扔到外婆那里好几年?你们一直就这样,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我到八岁了还不知道爸妈长什么样子,请问你们二老有没在意过啊?”

    二老同时一怔,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笑愚也觉得这话说得重了,自己早就过了那种

    年龄,犯不着再做一次热血青年。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再提。

    想了想,笑愚道:“我自己会看着办,你们不用急,两年内肯定有结果。”

    笑老妈倒是突然间的变得客气多了,迟疑道:“可……小柔马上就要过来吃饭了。”

    说表妹,表妹就到了。

    张小柔这丫头很会讨人家喜欢,穿一身样式典雅地雪白连衣裙,看起来阳光明媚,又清丽可人,并且有着传统式的文静温柔。

    笑愚淡淡地张小柔打了招呼,埋头就把目光放在碗里。

    一顿晚饭吃的火药味儿十足,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十分诡异。最纳闷儿的就数张小柔了。她印象中这一家子没事儿就吵闹个不停,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变得这么‘斯文’……

    吃过饭,笑愚回到自己从小到大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张小柔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二老面面相觑,笑老妈问:“老头子,你说,咱儿子和小柔有戏没?”

    笑老爹想了想,说:“这事儿,我看很玄。”

    笑老妈却是突然道:“我看不一定,你们男人不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吗?再厉害地英雄汉,也抵不过绕指柔!你看小柔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又好,谁也拒绝不了她呀!”

    突然暧昧地笑了笑,笑老爹讶然道:“哟,老伴儿,很难得啊,今儿个又咬文嚼字了?不容易。让我想起了我们那个年代……

    笑老妈得意道:“那是,再怎么说老娘也是那年代难得一见的,要不是那时候单纯得一心为**奋斗,见到当兵地就激动,也不会瞎了眼看上你这粗人!你自己说,你这高小毕业的文盲,给咱儿子起了一个什么破名字?要不是因为这名字晦气,他会这么大了还找不到老婆吗?”

    笑老爹愤怒了:“嘿,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当时不是你成天说,老向和他媳妇儿东方红会起名字,他们儿子就叫‘向东方’,很有**气息!我要不为了满足你那小愿望,咱儿子也不可能叫笑愚啊~~!再说了,那时候也没感觉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只是如今这世道变了,连同志、农民这些高尚的字眼都变成贬义词了!”

    笑老妈很抑郁:“别找借口,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姓笑,百家姓你随便姓一个,咱儿子也不会这么惨啊!”

    笑老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去,你还真好意思说!实话说了吧,我憋心里很久了,你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愚?你要是姓王,咱儿子就叫笑王,这名字多气派呀~~!”

    笑老妈一挽袖子,似乎发飙了:“我呸,笑红军,你今儿个非跟老娘过意不去是不?瞧你这没文化的样子,还笑王呢,干嘛不叫秦王,楚王呢?告诉你,要换了早些年,你这就是封建主义的遗毒,你就是反**~~!”

    笑老爹老脸红了,明显陷入了暴走状态,怒道:“我反**?愚文芳,你说话要有点根据,如今我可是好不容易功成身退了!别把大帽子往我身上乱扣,你这是栽赃陷害,你让我晚节不保了,今儿我非得让你当场赔礼道歉不可!”

    笑老妈十分坚强:“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打我呀?”

    “你……拳头握得噼里啪啦作响,脸色都青了。

    笑老妈表情突然有点哀怨:“告诉你,二十五年你那一巴掌,老娘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别把我惹毛了,小心我离家出走,到时候看谁给你做饭~~!”

    两个热血的老年人越吵越厉害,都快摔杯子砸碗了。

    直到笑愚推门出来,很迷茫地望着二老,这场战争才平息下来。

    东部大陆——西华山

    “中国茶道文化底蕴厚重,一把旧壶,一杯茶汤,掂在手里,随意率性,没有那样多条条框框裁切,细节处也许不拘小节,却有引人入胜的韵味,有心人品出禅、道、儒,静夜中品茗,一片禅心如月光洗浴的海棠,肝胆皆冰雪。”

    “儒家学说提倡‘仁义’,道家思想讲究‘不争’,佛教教义宣扬‘慈悲’,社会尊崇‘和谐’,求大同思想深刻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茶道如剑道,应当体现‘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一种境界。”

    致远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嗯。”

    致远大笑:“我只知道该喝茶就大口喝茶,该吃饭就大口吃饭,该出剑就立刻出剑,管他什么茶道。”

    袁梅目光如水,微笑点头:“也许,你真的明白了。”

    这次平平淡淡的谈话,使致远后来对剑法的领悟,帮助很大,特别是道德人格的自我提升,精神世界的自我救赎——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请说。”

    “为了‘针’,你为什么要以身涉险?”致远望着袁梅说:“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谈话,你必须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嗯。”袁梅点点头:“我正准备跟你说。”

    就在这时,外面变得很嘈杂,传来了欢呼声,甚至还响起了噼噼砰砰的鞭炮声,出了什么事,忽然这么热闹?

    宁静的山上欢声雷动。

    袁梅的脸一下子变得很苍白,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忧虑和恐惧,一向坚强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因为不知,所以忧虑,因为无力,所以恐惧?

    她有什么话想对致远说?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说了,因为顾夫人进来了。

    “你们可真有雅性啊,这个时候还有怡情品茶。”顾夫人一脸慈爱,微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有什么事?一下这么热闹?邹锋不是早就带人走了吗?”袁梅说到“邹峰”这个词,面无表情,宠辱不惊,好似说得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顾夫人显得很高兴,连声说:“对,对,对,这个灾星早跑了……”忽然想到袁梅和邹锋的关系,忙用手捂住嘴,不说了。

    “那么,是什么事?”

    “嗯,刚才的线报回来说,钱庄遭到了大规模的进攻,危在旦夕,看来就快垮台了。”顾夫人说:“请你别见怪,大家觉得高兴,就闹起来了。”

    “我理解。”袁梅表面平静,手却在微微颤抖,是不是脸上写着无所谓,其实心早已破碎?

    她轻轻给顾夫人沏了一杯茶:“还有最后一点微热,将就喝吧。”

    顾夫人摆摆手:“不用了,瀚先生让我还请二位过去用茶。”

    致远笑了笑:“天天喝茶,嘴都喝淡了,有没有酒喝啊?”

    “当然有。今天的好酒一定会让你喝个够。”顾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袁梅,说:“可也别喝醉了,别一不小心,让这样的美女丢失了哟。”

    致远说:“怎么会?我一向抱最大的希望,为最好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我丢了,她也不会丢的。”

    袁梅脸微微一红,心中不知是喜悦、感激还是愁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人一出,茶已凉。

    清晨的雾一如人的心情,浓得化不开,山在雾中屹立,雾在茶树间缭绕,人在雾中行走,如仙如幻,若隐若现,扑朔迷离。放眼望去,视力所及之处无不被雾所包围所笼罩,分不清何处是人,何处是舍,何处是树。

    顾夫人在前面带路,致远慢慢地走着,忽然感到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手,原来是袁梅很自然地把手伸进了他厚实的手心。

    这是一种无言的信任。

    致远心里一热,一股暖流从手上传来,不禁挺胸昂头,差点忍不住长啸出来。

    山的南面是悬崖绝壁,深不见底,唯有听到下面如雷鸣般湍急的流水声。瀚就独立在悬崖边突兀的一块岩石上,如临云中,在雾中静等他们的到来。

    有人,却无茶。

    直到近前,致远才看清那里居然有一个人,才看清会面的地方竟是绝壁边缘!袁梅也不禁暗自心惊。为什么瀚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稍不留神就要坠入万丈深渊的地方?他想做什么?

    人影绰约,瀚看着他们,就象在看两个送上门来的牲口,他信奉一种潜规则:人,不过是牲口而已,你只有当过牲口,才有机会把别人当牲口。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来了?”

    “嗯。”顾夫人说:“主人,人带来了。”

    双方见过礼,瀚对袁梅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是的。”袁梅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轻轻展开里面的一件刺绣,双手递给瀚。这件刺绣看着非常平常,上面绣的也是一只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宠物――猫。

    瀚伸手接过,因雾大,顺手打亮火熤子照着看,开始表情很有些不屑,可是,一看之下,身子竟大大地震了一下,越看越惊讶越严肃越仔细,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似看到了一件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拿着这块刺绣看了很久:“这是你绣的?”

    “不是。”袁梅摇摇头。

    “是你?”他看着顾夫人。

    顾夫人忙说:“主人,不是我绣的。”

    “我特意前来就是要请教:谁绣的这幅刺绣?”袁梅盯着瀚说:“可是,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有可能。”

    “不是我绣的。”瀚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傲然道:“我没有必要在你们面前说谎。”

    “怪了,会是谁呢?”袁梅自言自语。

    瀚说:“顾夫人是当今的刺绣大师级人物,可是,这也绝不会是她绣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两个人绣的。”

    “两个人?”

    “是的。”瀚若有所思地说:“这里面蕴藏着两种惊世的元素力,是两个实力极高的人同时所绣的。”

    “元素力?”致远与袁梅都没有想到。

    “对。”瀚说:“没有极高的术学造诣,怎么能将针法运用的如此娴熟?”

    “听说瀚先生的武功极高,和源一起创建了‘瀚源剑法’,以你们二位的实力,应当能完成这件作品吧。”袁梅说。

    瀚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以你的见识,即便不是你所绣,至少也能看出是谁所绣吧?”袁梅说。

    “当然。”他把刺绣递还给袁梅。

    “能不能告诉我们?”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瀚忽然盯着致远,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的剑法很高?”

    “高,谈不上。”致远笑了笑:“不过,杀几只狗还是可以的。”

    瀚有些奇怪:“你一向用剑,怎么带来一把刀?”

    致远说:“哈,剑玩腻了,想换换刀。”

    “哼,自己找死。”瀚眼中杀气隐现,轻抚剑柄:“如果你能赢得我手中这把剑,我就告诉你,谁是此刺绣的真正作者。”

    “好。”致远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也想见识一下“瀚源剑法”究竟有多么厉害。

    “不过,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之后,我们再比剑。”瀚说:“那个人想请你喝茶。”

    “这个人是谁?”

    瀚神秘一笑:“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难道要见的人是源?瀚与源要联手对付致远?袁梅暗中给致远使眼色,叫他按既定方针办,乘瀚一个人落单的时候下手比剑。

    致远都好象没有看见,好象忘记了刚才商量好的计策。别人如果堂堂正正向他挑战,他也必须堂堂正正地回应,不管这个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这就是致远的性格。

    ——光明磊落的风格。

    瀚接着做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忽然转过身,纵身跳下了悬崖,从浓雾中,从悬崖边,从眼前,雾一样地消失了。就似一刹那的火焰,消失在云与水之间燃烧的地狱。

    ——怪异的笑容仿佛还留在云中。

    还没有等二人回过神来,顾夫人微笑说:“我为你们带路。”也跟着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往下一看,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寒风在峡谷中呼啸,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只听到飞流溅玉、滴珠飘雾的巨大轰鸣在山谷中回落,吓得袁梅叫了一声,紧紧地抓住了致远。

    瀚和顾夫人怎么敢跳下去?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我们要下去吗?”袁梅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心有余悸地问。

    “嗯。”致远说:“看来是这样。”

    “下面有路吗?”

    “我也不知道。”致远叹了一口气:“只有跳下去才知道。”他伸手揽住袁梅说:“你对我要有信心,抱紧我。”

    袁梅红着脸,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致远的腰,致远没有再犹豫,背着她,长啸一声,一纵身,跳下了深不可测的悬崖。

    两人急速地往下坠。

    袁梅吓得闭上眼睛,脸紧紧地贴在致远坚实的背上,虽然紧张,却平生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背上感到一种依靠和安全,致远也感到一个柔软的身子,还有两团软软的东西贴在背上,这种感觉真是美好死了。那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一刻永远凝固,永远这样的坠下去。

    坠向时光的尽头。

    可是,美好的东西就似花瓶,总是易碎,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因为,致远忽然从脚下分开的云雾中看到了一张网,一张可以网住人,让人不再下坠的网。网上挂着明晃晃的刀刃,在静等着饮血——人一坠入,就是地狱。

    致远临危不乱,左脚尖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点,减缓了下坠之势,然后,用脚尖在另一块岩缝中一踏,从容地越过了网。

    天无绝人之路,一过去,致远就看到了一条小路,一条在绝壁半中开凿的险峻的栈道,在雾中若隐若现。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是,网却会动,随人动。

    不仅网如盖般如风而至,岩壁上忽然出现数个蒙头束裤、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的黑衣人,刀光如虹,杀气腾腾。

    致远却背着袁梅平稳地落在了道上。等他落下来之后,两个黑衣人已经飞了出去,直飞入网中,网收、惨叫、血溅。

    谁也没有看清致远是如何出手的。

    余人大惊。

    剩下的几个人影,从手中甩出烟雾棒,在一股白烟的掩护中“刷”地一下消失了。

    袁梅低声说:“这些是什么人?”

    致远说:“这些人是东瀛的忍者,最擅长刺探、暗杀、间谍、潜伏、偷袭一类。刚才他们紧贴在崖壁上,利用浓雾作掩护,进行偷袭,逃走的时候用的就是传说中的‘火巡之术’。”

    “噫吁,危乎高哉”,栈道非常窄,险峻,仅能供一人侧身而过,刀削般直插入水中的悬崖绝壁之上,高猿长咈,简直是猴子都要摔死的地方。壁上居然刻着八个古朴刚劲,刻工精湛的篆书:“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何处能回头?回头真的有岸?

    一路上,不时有忍者在树枝间、岩壁上飞来飞去,时而突然从雾中杀来,时而还有飞镖闪过,有的被致远格杀,有的被击退,到后来,显然忌惮他的实力,不敢再显身。

    栈道忽高忽低,弯弯曲曲,蜿蜒九转,荒草没径,陡时要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有时,茂密齐胸的茅草灌丛把路径也淹没了。在荆丛中摸索走着,袁梅忽然右脚踏空人滑倒在崖边,双手狠命抓住小秋,致远也及时伸手抱住了她,才没滚下崖去,惊出一身冷汗。

    路险地危,两人的情感却深了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快走出谷口,雾渐渐稀淡,前面豁然开朗,有阳光照射下来,在温暖的阳光下,一条索道横空飞架,对面的绝壁上,竟然有几处茅舍凌空而建,一缕细细的飞瀑,悬空而下,旁边有一行雕刻:“半壁山崖昭万古,一汪清泉仰千秋。”舍上写着四个字:“悬空草舍”,门口树荫下,还有一个平坝子。

    居然还传来了珢珢的读书声。

    瀚又继续问了一个最简单却最不好回答的问题:“那么,男人究竟是什么?”

    柳慕永羽扇轻摇,这些问题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男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女人呢?”

    “女人相反,是用上半身思考的动物?”

    “不男不女的呢?”

    柳慕永说:“嗯,这种人就是用屁股在思考。”

    “用屁股?”

    “是的?”柳慕永说:“因为你用屁股都能想得到。”

    瀚故意说:“难道没有用脑思考的?”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瀚说:“长大和成熟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谓长大,就是你知道那是什么事,所谓成熟,就是你知道后故意说不知道。”

    瀚总算抓住了一点矛盾,得意地嘿嘿一笑:“公子有问必答,看来是没有成熟啊。”

    “错了。”柳慕永说:“我不是没有成熟,而是太成熟,已近苍老。”

    “公子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怎么谈得上苍老?”

    “我是外表年轻,其实内心苍老也。”柳慕永指桑骂槐地说:“不然,怎么会对着一条狗自言自语?”

    瀚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很是不服,明知道柳慕永是在巧辩,在骂人,却不知如何驳倒对方,一时语塞。源媚眼望着柳慕永,在旁及时接过了话:“听说先生对女人有特殊的鉴赏力,我想请教柳公子,一个女人怎样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呢?”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柳慕永说:“女人以裸出位,众男以贱出位,流行着这样一个说法:‘到美女堆里去装才女,到才女堆里去装美女’,总结为一句古老的智慧,就是要懂得扬长避短。做到这一点,想不吸引人都不行。”

    源妖然一笑:“嗯,真是很有道理,不过,如果这是一个很丑的女人,怎么办呢?”

    “有一个夜晚。”柳慕永说:“夜空一颗流星划过,我连忙许了心愿,希望一个丑女能变漂亮些,谁知刚许完心愿,流星‘嗖’地返回来,对我说:大哥!诚心为难我是不是?!”他叹了一口气:“难啊。”

    源捂住嘴,笑道:“我也不是诚心为难你,只是不相信,号称‘情圣’的人也没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柳慕永说:“很简单,让她多露面就可以了?”

    “多露面?”源不解:“不怕别人受不了。”

    柳慕永笑着说:“虽然开始大家会吐,可是看久了,吐着吐着总会习惯的。”

    源叫绝。

    袁梅忽然开了口,声如黄鹂:“柳公子,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一听袁梅发话,柳慕永精神大振:“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袁梅说:“从古至今,针对已婚女子有‘七出之条’,如果犯了这七件事,丈夫可以用一纸休书把妻子离了。七件事分别是:不孕无子、红杏出墙、不事父母、饶舌多话、偷盗行窃、妒忌无量、身患恶疾。我想请问柳公子,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你根本不要看。”

    “哦?怎么讲?”

    “象这种‘三从四德’的东西,本人一向不在乎。”柳慕永目光如炬,柔情似水:“对这样的歪理邪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扔到垃圾里去。”

    “作为垃圾?“

    “是的。”柳慕永不以为然地说:“垃圾不管如何包装,它还是垃圾一堆。”

    袁梅点头说:“公子说得对!”

    柳慕永说:“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一种人开心,一种人不开心,另一种人不知道自己开心不开心,你想做哪种人?”

    “嗯,我当然想做开心的人。”

    “这就对了,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走自己的路,管别人怎么说!”柳慕永:“一只蝴蝶在江南园林的小黄花上扇动了一下翅膀,于是中原掀起风暴电闪雷鸣,也许人的一生就会被当年一点点不经意间细枝末节改变,从此走上不同岔口不能回头,古老的拓扑学中说这叫蝴蝶效应,你知道吗?”

    “我知道。”

    “如果你某天早上醒来发现也许你可以按照一个全新的方向重新生活,你会选择改变吗?”

    袁梅低下头想了想,勇敢地抬起头说:“也许,我会。”

    “这就对了,做你自己就行了,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爱谁就爱谁。”柳慕永说:“生命只有一次,它是属于你自己的。”

    袁梅盯着他看了一会,仿佛有所领悟,忽然脸一红,垂下了眼睛。

    柳慕永眼含深意:“你为什么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袁梅神色有些慌乱:“没什么,随便问问。”

    柳慕永轻叹,没有再说什么。

    瀚看到柳慕永谈笑自若,英姿飒爽,源骚情大发,眼梢含情,笑语晏晏,对帅哥猛献秋波,而小秋和袁梅一个伟岸,一个婉约,在一旁暗暗窃笑,心中有气:“柳先生才思敏捷,实在是让人佩服。”

    “不客气。”

    瀚嘿嘿一笑,当下搜肠刮肚,又想了一个问题,想难住柳慕永:“我想请问,什么地方最不讲理?”

    “最不讲理的地方很多。”

    “怎讲?”

    东部大陆——银月城

    张小柔目不暇接地在笑愚房间内转悠着,四面的墙壁,像是印刻在笑大表哥生命中的年轮,诉说着光阴的故事。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报。

    在张小柔的记忆中,当年的碟中碟音像店还是笑愚的舅舅在打理。那时候的地摊盗版行业还不发达,很难搞到海报。这些花花绿绿的纸,都是笑舅舅去进货的时候带回来的。

    而那时候的笑大表哥总会去偷几张回来贴在墙上,然后一副‘老子曾经进过城’的模样,向一群小屁孩儿介绍谁是周润发谁是张国荣,偶尔还会厉害哄哄地模仿几句电影对白:“各位观众,五……支……烟~~!”

    那时候小表妹单纯地认为,笑大表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学识渊博,无所不能地人。

    左边那边墙壁上大小不一的海报,几乎概括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期历史。从成龙大哥的《蛇形刁手》拉开序幕,接着是洪金宝等人的《五福星》系列,黄百鸣的《开心鬼》系列,《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赌神》中的高进……眼花缭乱。

    中间也夹杂着电视剧海报,例如黄日华的83版射雕,发哥版的《上海滩》。

    随后时光不留情面地蹦跶到九十年代,星爷的《赌圣》,张国荣的《霸王别姬》、《阿飞正传》、《倩女幽魂》,林青霞《东方不败》,种类繁多。

514:有些东西,必然要用来纪念,尽管它曾经让你心痛绝望。

    514:有些东西,必然要用来纪念,尽管它曾经让你心痛绝望。

    514:有些东西。必然要用来纪念,尽管它曾经让你心痛绝望。

    不难看出,这已经到了一个偶像人气巨星纵横的年代。可以看到四大天王,看到年轻的金城武,还有小虎队……直到《古惑仔》系列,这堵墙落下了帷幕。

    从时间上推断,已经过了那个年代。那时候地笑愚已经是踏入高中的热血少年,似乎刻意地装深沉玩气质。不屑于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那面墙上的海报数量再也没有增加过。

    没看出来,笑愚还是很懂得中西结合的文化人。旁边那堵墙也跟影视音乐有关,不过都是老外,张小柔只认出了《教父》中地马龙白兰度,《终结者》中的施瓦辛格。还有让人难忘地披头四。

    另外两面墙壁全是体育运动类,足球为主。篮球为辅。可以看见地球人都知道的飞人乔丹,可以看见荷兰三剑客,德意志三马车。剩下的大多与阿根廷有关,其中巴蒂斯图塔的海报超过了十张。

    而让张小柔惊讶的是,在角落中。居然还有一群身穿黄色球衣的银月球员,看起来像是当年城内甲联赛地某支球队全家福。

    张小柔没有说话,笑愚也没说话。正抽着烟,目光刚好也落在了那张甲海报上。曾经有无数次。笑愚很想一把将那张海报撕掉,可是一直没下得了手。

    有些东西,必然要用来纪念,尽管它曾经让你心痛绝望。

    这上天给笑愚一千个假设,他也绝对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居然是为了中国足球。

    那一年,已经说好了周末去看全兴申花地重头戏,后来笑老爹突然有事,无情地放了笑愚鸽子……那时节,笑愚自尊心很是强烈,感觉自己一颗爱国之心受到了莫大地侮辱,于是人间蒸发了三天。

    后来,笑愚故意地留下线索,让家人找到了自己。因为,他当时已经饿得不行了,离家出走并不是那么好玩儿的事情。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此事,笑愚就觉着丢不起这个人!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看过有关城足的任何赛事,但笑愚始终忘不了少年时代那段热血的岁月。直到现在,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代彪悍川足地代表人物,随口就能说出他们的名字,例如:魏群,黎兵,姚夏,马明宇……

    有些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一些人一些事,总会在你生命中打下烙印。

    ~~~~~

    张小柔最后将目光放在一个如今罕见的东西上面,这玩意儿不是机,也不是3,而是老式地录音机。

    旁边放着很多年代久远的磁带,例如张学友的《雪狼湖》专辑,例如高晓松老狼的《同桌的你》……

    “表哥,这还能放出声音吗?”张小柔问。

    笑愚也不是很确定:“好像能,你试试……”

    选了一盘标签已经被撕掉的古老磁带,张小柔放了进去,一按键,居然还真有声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笑愚呆了呆,坐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曾经李春波以一首《小芳》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笑愚刚上初中。大家都知道,笑愚这个人物内心的情绪比较活泼,看**起步也比一般人早几年,所以十分早熟。

    那一年,笑愚觉得自己爱上了一个人。这姑娘的名字就叫小芳。

    只是那个年代,笑愚不知道是十分纯情,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总而言之,就没表白过。就和在火车上对妖华说的那样,笑愚每天都急着想看到小芳,看到之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欺负她,引起她的注意力。

    所谓的欺负,现在看来,也透着少年独有的纯情元素。

    笑愚也不过就是偶尔恶作剧地把小芳的文具盒藏起来,看她急得快哭了,又慌忙给她放回去。偶尔还会动手动脚,只不过也仅仅是摸一摸小芳可爱的两条麻花辫。

    当然也有耍流氓的时候,通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笑愚会招呼几个兄弟,跟在小芳背后高声合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那时候的笑愚**指数就已经很高,从来不搞单一的活动,经常会变换花样,让兄弟们敬佩不已。

    比如同样是调戏小芳,笑愚的歌声经常会中途转变,十分应景。在唱完《小芳》其余几人找不到新歌的时候,笑愚马上会接着唱郑智化的《麻花辫子》:“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让我夜的思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紧接着,笑愚又化身为罗大佑:“穿过你地黑发我地手,穿过你的心情我的眼。如此这般的深情若飘逝转眼成云烟,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

    没到这个时候。兄弟们总会对笑愚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小芳总是面红耳赤地一路小跑而去。

    那时候笑愚觉得,每个人都在无可救药地快乐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东部大陆。

    东部大陆上总是有很多传说,即便是在那个还算纯情的年代,在一群还没发育完全的初中生之间,也有着各种传说。比如说,笑愚某天下午和小芳亲嘴儿了。

    虽然事实上,并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笑愚对此根本就不否认,简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小男生和小女子拉过手或亲过嘴,那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简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后来小芳终于忍不住给笑愚写了一封信,内容大概意思是:我们应该好好学习,争做四有新人,将来为建设四个现代化做贡献,暂时不要想什么感情问题……

    那一天笑愚十分难过,感觉自己失恋了。

    而更让他难过的是,后来小芳突然转学,两人至今再也没见过面。

    说起来,小芳才是笑愚的初恋情人。

    有时候笑愚会很无聊地想,如果那时候小芳没有离开,也许到后来俩人就好上了。那么后来就不会有傲珊,也不会有如今的自己。

    生命总是如此奇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会带来蝴蝶效应,改变人的一生。

    而成长的代价,就是让你流着泪淌着血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如果,永远不会有也许,永远不会有假设。

    所以那么多对现实不满的人,才会乐此不疲地书写穿越到从前的小说。

    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表妹已经坐在了笑愚身边。

    感受到小表妹含情默默地目光,笑愚一阵心旌荡漾。

    小表妹是个很主动的人,说不定一会儿就有大动作。

    既然已经到达第三个境界。笑愚如今里里外外都透着**。

    只不过,他认为今天还不是时候。

    冲张小柔微微一笑,笑愚道:“小柔,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小表妹连忙点头,十分欣喜。

    笑愚拉着她的小手,直接就往外走。

    在客厅内看电视剧,实则观察敌情的笑老妈一看这一幕,顿时激动万分,美滋滋地想:“看这架势,好像是要出去逛街,培养培养感情?哎哟,有戏呀!”

    谁知道笑愚直接叫了一辆车,把张小柔送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笑愚心情很好。

    古早古早以前,傲珊是从来不穿裙子地。在笑愚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一件特别的礼物,傲珊穿着雪白的长裙,低着头很羞涩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刻,笑愚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而今时今日,笑愚发现,他已经可以去笑着面对那一切。过往的种种,不再是伤痛,而是值得追忆和回顾的甜蜜幸福,这一切的一切都印证了自己这辈子没白活一回。

    ~~~~~

    东部大陆——三华山

    “据我所知。”柳慕永说:“最不讲理的地方至少有三个:一是ji院,一是宫廷。ji院是社会的最底层,只认钱不认理,有钱就是理。宫廷是社会最上层,谁也管不了,有权就有理。ji院里的昏天黑地、宫廷里的黑白颠倒,实在是一模一样。”

    “第三个地方呢?”

    “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

    “是吗?”瀚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得意。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和杀手怎么讲理?”柳慕永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今天就是来讲理的。”

    瀚笑得很暧昧:“来这里讲理?”

    “是的。”

    “我想不通,一向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柳先生,怎么替别人当起说客来了。”

    “语言应是智谋的自然流露。你别小看说客,优秀的说客博学多才、舌战群儒、言谈微妙、一语中的,一句话有时重于九鼎,一言有时胜于十万大军,一封书信有时能胜过一部专著。历史上勇纾国难的烛之武、善于讽谏的邹忌、委婉机智的触龙。合纵的苏秦‘一言十城’,仅凭一席话,就为燕国收回了十座城池,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这些人难道没有过人之处?”柳慕永笑了笑:“我偶尔干一点,也无伤大雅吧。”

    瀚语带挖苦:“听说有个叫吹牛大王将能干的人,就会吹,为什么不找他来游说?他恐怕比你更适合吧。”

    “此言差矣。”柳慕永说:“蒋能干成事不足,却败事有余,他最大的特点不在‘成事’,而在于‘败事’。”他说:“如果要败谁的事,找他确实很适合。”

    瀚不由点头。

    柳慕永说:“蒋能干最厉害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败事。”

    “是什么?”

    “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一痞天下无难事,没有流言,定有蜚语。既可以把你捧上天,又可以把你打入地。今天跳得有多高,明天就会摔得有多惨。”柳慕永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能让他干大事?”

    瀚说:“可是,蒋能干可以颠倒黑白啊。”

    “是的。”柳慕永不屑地说:“但是,这一切在本人眼中,不过是小耳科罢了。”

    “怎么讲?”

    “胆小的小人把白的说成灰的;胆大的小人把黑的说成灰的。”柳慕永说:“颠倒黑白最成功的不是颠倒黑白,而是根本没有了黑白。”他说:“黑白都没有了,还用说吗?”

    瀚说:“看公子才思敏捷,卓尔不群,对答如流水,不会是名士空谈误国吧。”

    “笑话。”柳慕永眼睛一瞪:“莫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不要小看了读书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是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高尚之人格并为此献身的人!”

    瀚不屑地说:“我怎么看到文人或在‘圈养’中昏庸度日,或在‘放纵’的借口下制造垃圾呢?”

    “小子安知壮士志哉!”柳慕永诉道:“你看到的不过是一部分这样的文人罢了。这些文人本着礼尚往来和文过饰非的作风,都拥有那种死要面子的‘知耻型文化’的人格。”

    “仓颉造字以来,书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所认,魏文帝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中国文人的‘原型’是孔子、老子、庄子;孔子重仁,‘杀身成仁’,孟子重义,‘舍生取义’。中国文人在精神品德上的高峰是屈原和司马迁;中国文人在人格独立上的‘绝唱’是魏晋名士、建安风骨。”

    “中国读书人不少是很有血性的,情操和修养是君子们所追求的,刚骨、气节、正气、正义、诚信、勇、仁、忠孝是人们渴望达到的境界。追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讲的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他旁征博引,举了几个例子:“东汉的班超常辍业投笔而叹:‘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于是‘投笔从戎’,以一介文人,却做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壮举,为东汉平定了西域,至今仍被后世所景仰。”

    “班超投笔从戎,西戎不敢过天山;苏武饮血茹毛,威武不屈;张骞关山万里,沟通西域;祖逖闻鸡起舞,击楫中流;史可法慷慨殉国,魂傍梅花。”

    ——“文天祥21岁中进士,更是典型的文人吧?”

    柳慕永继续说:“就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被俘后三年不降,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抒‘是气所磅腐,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之志向,引颈就戮,从容赴义。燕人见者闻者无不流涕。”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文天祥身体力行了圣贤书的教诲。死后,忽必烈称赞他是‘真男子!’这样的人,连敌人都尊敬他。”

    “同样是生命,有人轻忽地过,恣意挥霍;有人却用生命影响当代,甚至影响后世千百代圆颅方趾的人。生命总有尽时,有人因一时意气用事自杀;有人却在死前做最精彩动人的演出,然后从容告别人生舞台,用他永恒的爱包裹他一生所钟爱的土地与人民,留下最美的典范永存人们心中。”

    “同样读圣贤书,有人成为厚颜无耻的衣冠禽兽:有人却将圣贤的话语镌刻在心灵中,然后用生命去实践之。”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选择比文天祥的抉择更壮更美。”

    “也许有人认为文天祥不够聪明,不会顺势而行,但他其实是最聪明的,因他选择了那上好的福份。因他知道‘今生不比永恒长’,享今生之安乐比不上成为后世千百代的典范。生也有涯,但文天祥对后世的影响却是无穷无尽的。”谈到文天祥,所有的人都肃然起敬,连瀚与源两人都收起了笑容。

    柳慕永的一番慷慨陈词,致远听得暗自点头,热血沸腾,大声问:“你能用一两句话说出文人的洁然正气吗?”

    “当然可以。”柳慕永说:“简言之,就是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致远由衷信服。叹道:“原来优秀的文人也和优秀的剑客一样啊!”

    “是的。这也正是侠的精神啊。”

    柳慕永忽然说:“谈了这么久,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好!先听听你说的来意,看看你如何巧舌如簧。”瀚理屈词穷,面露杀机:“如果说得没有理,别怪我不客气。”

    柳慕永摇摇头:“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其实,我不太善于说。”他说:“不过,我善于做。”

    “做?”

    “是的。吹牛不等于做事,我和蒋能干最大的不同,就是不仅仅靠吹,做事要足踏实地,要有目标,用实力说话。”

    柳慕永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天下无非是义、利二字。儒家重义轻利、法家则唯利是图。我一向不主张‘君子不言利’,越是君子越应当‘先小人才后君子’,而小人喻于利。所以,今天,我是特意前来‘晓以利害’的。”

    他缓缓从内衣里取出一张银票,说:“杀手收钱杀人,天经地利。这是一百万两白银,在怡和钱庄的任何一个分支机构都可以随时兑现,而这仅仅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

    瀚愣了愣,眼睛都直了,砰然心动,这样大的手笔,这样的“利害”,谁也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五口会”不为钱,那为了什么?他说:“你们想杀谁?”

    柳慕永眨眨眼说:“谁也不杀!”

    从来都是别人花钱请“五口会”杀人,却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花钱请“五口会”不杀人。瀚很奇怪,怕耳朵听错了,柳慕永又表情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瀚说:“如果别人给出了更多的钱,难道我们也要不杀?”

    “你们爱收谁的钱,爱杀谁,是你们的事。”柳慕永说:“这笔钱是我的。”

    瀚有点惊诧:“你的?不是钱庄的?”

    “是的。正是本人的。”

    “你想用这笔钱做什么?”

    柳慕永对着袁梅,露出最具杀伤力的、有如春风拂面的微笑,说:“这笔钱是我为这位女士准备的。”

    人们大吃一惊,连在一旁窃窃私语,悄悄地你一语我一言,下着盲棋的一僧一道都停了下来,侧过头来看,袁梅更是俏脸通红,不知何故,源和瀚的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

    “这位女士的事情,一会再说,正事要紧。”一直静听的杜先生忽然开了口:“柳公子,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此行来的主要目的,是想促成钱庄和本会的结盟?”

    “正是。”柳慕永击掌大笑:“知我者杜先生也!”

    杜先生瞳孔如黑暗的夜空,见不到任何情感:“据我们的消息,北面‘雪山堡’堡主花汤,已经与青龙镇联手,正在北方袭击钱庄的运银骡队,南面的‘南海王’关海天,也乘机扩张,吞并了钱庄一些分支。江南的一些家族和其它的一些力量都在观望,鹰视狼顾,虎视眈眈地盯着钱庄。”

    “不瞞柳先生,本会即便没有决定与青龙镇联手,也不会与钱庄结盟。”他说:“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目前的形式,现在钱庄实力如土石流崩塌般每况愈下,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结盟?”

    “我纠正一下。”柳慕永说:“不是我们想和钱庄结盟,而是‘五口会’必须与钱庄结盟。”

    杜先生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一个很有趣的天方夜谭:“为什么?”

    柳慕永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五口会’同样危在旦夕之间。”

    一语刚出,源前仰后合,在一旁“哈哈哈”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瀚怒气冲冲地诉责:“休得胡说。”

    杜先生摆摆手:“让他说下去。”

    柳慕永察言观色,发觉杜先生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地位似乎远在瀚之上,要说服“五口会”,看来要先说服此人,当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说:“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初为春秋五霸之首,继为战国七雄之冠的齐国灭亡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秦国采纳范雎‘远交近攻’的战略,即对距离秦国远的,就拉拢结交,对离秦国近的国家,集中力量去攻击它。这样,‘得寸则王之寸,得尺则王之尺’,‘秦卒用此术破诸侯,并天下’。”

    “远交的一个重点就是齐国。足足五十余年的时间,齐秦两国的邦交极为敦睦,政府使节和民间商旅,络绎于途,十分密切。齐王田建前往秦王国访问,赢政用极尊贵的礼节欢迎他,在首都咸阳,设置盛大筵席,秦王国的高级官员和各国使节,匍匐在田建脚下,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田建深为感动,跟赢政结拜为异姓兄弟,两个王国自然也成为最亲密的兄弟之邦。齐王

    国派到咸阳的使节,每个人都得到亲切的招待和可观的贵重礼物,无不心花怒放,对秦王国的坚强友情,赞不绝口。”

    “秦王国也不断派遣各种使节,包括其他各国国籍的客卿在内,携带大量黄金珠宝前往齐王国首都临淄,一面游说统治阶层不要改变外交政策,一面诱使他们堕落,跳入贪污**的陷阱。因此,齐王国对任何形式的合纵对抗行动,一概拒绝参加。而且每逢秦王国征服一国,田建就派遣特使前往咸阳道贺。”

    “当整个中原都在为保卫祖国血战之际,只有齐王国隔岸观火,置身事外,然而,末日终于到来,秦国先后灭亡了韩、赵、魏、楚、燕,只剩下齐王国孤独地陷在秦王国四面八方的重重包围之中。田建跟那位被秦王国收买了三十年的宰相后胜,他们麻木的神经系统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一切都已太迟。秦王国大军于灭掉赵王国之后,转头南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占领了临淄。齐王国就这样在糊里糊涂中断送。”

    “以后的事是,赢政把受贿最多的后胜处决,把昔日如手足的结拜老哥田建流放到共城,不久,一病而死。”

    杜先生听得微微点头。

    “无独有偶。”柳慕永说:“北宋后来亡国也一样,错误地与蒙古结盟,夹击金国,而金一灭,中间没有了缓冲地带,国门大开,蒙古乘势挥兵,就灭了北宋。”

    “当今天下,最有实力赢得天下的就是钱庄和青龙镇。现在‘五口会’的处境和齐国、北宋非常相似,与钱庄近却与青龙镇远,唇亡则齿寒,钱庄一旦失陷,江湖上再也没有与青龙镇相抗衡的力量,‘五口会’的危机,不远也!”

    ——最后,他斩钉截铁、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结论:“‘五口会’要想避免被灭亡的命运,就不能置身事外,而必须帮助钱庄,抗击强大的青龙镇!”

    ——“因为,你们帮助钱庄,就是帮助你们自己本身!”

    众人都听得入了神。

    杜先生显然已经心动,一僧一道不住抚须点头,源和袁梅更是一脸崇敬仰慕之色。瀚马上跳出来阻拦说:“前阵子,钱庄才来围山,公子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柳慕永说:“可是我更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瀚说:“有点言过其实吧?钱庄如果被消灭了,我们还可与东部大陆上的其它势力结盟,同样可以抗衡暴风城,没有必要担心的。”

    “其它势力?”柳慕永冷笑说:“东部大陆争霸,归根结底,是人的竟争。逆风胸无大志,进不能向海外拓展,退不能回东部大陆争雄,擎宇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树敌过多,演绎手下人才众多,确实可撑大局,但他也是野心勃勃,所谓的那些所谓世家事实上早已到了‘关河凄紧、残照当楼’的日暮景色,靠这些人能成大事?”

    瀚无语。

    杜先生长叹:“你说的不错,这些人要么好谋无断、轻诺滥誓、虚有其表;要么碌碌小人,何足挂齿;要么已是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力不从心;要么仅有匹夫之勇、千斤之力,而无谋事之能。”他对着瀚,意有所指地说:“要么锱珠必较、贪小失大;要么仅有小谋,而无大局,仅看眼前,而不能放眼未来;要么一代不如一代,不说也罢!”

    他说:“暴风城胡老板一代天骄,继承人萧四更是人中豪杰,有勇有谋,能与他们比肩的,江湖上实在是没有几人!”

    瀚黯然而立。

    顾夫人起身,再次为大家一一沏茶。

    柳慕永嘴说的有点干了,喝了一大口茶,方才继续侃侃而谈:“旱地远在南方荒野孤岛之地,‘血色领土’更远在西处,那些所谓世家则在东部大陆醉生梦死,他们离钱庄都很远,李轻侯是官场中的人,可进可退,大可抽身,唯有三华山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家没有听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吗?!”

    “暴风城一消灭钱庄,集合钱庄的金钱、地盘,如虎添翼,下一步暴风城要做什么,一个人就是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请各位三思!”

    所有人都在望着杜先生。

    沉默了一会,杜先生说:“本会即便有心帮助钱庄,可是,目前钱庄岌岌可危,眼看大厦将倾,成败已自定,何需问沧桑?我们想出手,恐怕也是杯水车薪,难灭大火啊。”

    “目前形式表现看来,是这样,可是看问题要看实质。”柳慕永说:“除了邹松、费极、余七,钱庄还有八大金刚,大家知道孙基已亡,尚有林神医、郑魂、郑洪、大象,而且,另三位金刚一直没有露面,各位知道是谁吗?”

    众人均摇头。

    “这就是了。”柳慕永晓之以理、喻之以利:“钱庄的实力一直深藏不露,各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之一角,水面之一瓢,沙海中之一粒,钱庄虽然经此一败,却未涂地,如大树之盘根,根基仍在。”

    ——“有失也有得,钱庄虽然失去了一些分支,却成功地收缩了兵力,就象五个手指,收成了拳头,一旦发力,将比原来更猛更有力,青龙镇要一时吃掉钱庄,还是徒唤奈何,鹿死谁手,还很难定论。”

    ——“古人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也,顺之者虽衰必盛,逆之者虽盛必衰,时机就在眼前,稍纵即逝,岂能不作为,不能为,不会为,不愿为,甚至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不知所为?”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要看清目前是什么‘时务’。什么都可以出错,战略不能出错;什么都可以失败,战略不能失败。战略的失败是最彻底的失败,是无法挽回的失败。”

    他团团一揖:“关键时候,切不可优柔寡断,没有政治家所独有的眼光和敏锐,没有杀伐决断和气概,难任大事!!言尽于此,请各位早拿主意。”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在情在理,闻者无不动容。

    杜先生与一僧一道悄悄耳语,不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头。小秋觉得很奇怪,既然瀚是“五口会”的会长,权力从来就是和责任联系起来的,在其位就该谋其政,怎么这样重大的事情,不与他商量?

    三人低声说了一会,一僧一道均连连点头,话毕,杜先生显然拿定了主意:“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本会的未来,卧不安席,食不甘味,我虽然眼不能视物,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语气坚定、一锤定音:“柳公子,谢谢你的指教,如乌云见日,使我们茅塞顿开,你是一位成功的说客,说服了我们,请你转答钱庄,我代表本会,答应了你们的请求!”

    柳慕永虽然早料到会有此结果,也不禁大喜,如释重负,忍不住挥扇长笑,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道为什么,连致远也觉欣慰。

    袁梅呢?她为什么有时是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有时却又胀红了脸,一副急切的样子?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瀚与源、一僧一道、顾夫人均没有出声反对,显然,杜先生是最后决定的关键人物,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杜先生慢吞吞地说:“听说,柳公子一向和暴风城交往过密,现在怎么帮起钱庄来了?”

    “惭愧、惭愧。”

    杜先生说:“其实,你也不用惭愧,孔子也曾周游列国,苏秦游走诸候之间,吴起先事鲁国,后为魏将,再到楚国,纵横稗阖,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曾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辟土四面,拓地千里,败齐国,逐秦军,难道不是英雄吗?”

    “谢谢,先生说得极是。”柳慕永说:“我一介儒生,一向不问江湖是非,这次只是受朋友之托,临时代命而已,让各位见笑了。”

    “这次柳公子前来,是邹松二庄主请你来的?”

    “正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钱庄已经同时派出多人,分赴各地游说,对吧?”

    “是的。”

    “牛肉摊一战,受益最大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萧四,一个是邹松。”杜先生说:“权力的重新分配必然带来人事的重大变化,你的前途无量啊。”他一双无法转动的瞳孔中象有一根针,直刺人心:“我还听说,柳公子带了位绝色美女在钱庄招摇,该不会也是受人之托吧?”

    柳公子哈哈大笑:“不过是喜欢美女,开心罢了。”

    “真的这么简单?”杜先生嘿嘿冷笑:“我虽然老了,却也知道自古以来,美人计是最容易成功的计策之一,公子所为,该不会是美人计吧?”

    “邹夕锋何许人也,美女见的不少,会上这个当?”柳慕永笑着说:“先生太抬爱我了。”

    “也许我会错意了,”杜先生指着袁梅:“不过,公子为什么要为她出这么多的钱呢?”

    “因为这位女士是天下无双、我仰慕已久的佳人,为她做点事是应当的。”柳慕永说。

    杜先生叹了一口气:“很遗憾我的眼睛瞎了,不然,能一睹这位女士的芳姿,想来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说:“你这笔钱想为她做什么?”

    柳慕永说:“我只希望,‘五口会’不要为难她,保证她的安全,让她早日回家。”

    “就这些?”

    “是的。”

    “好!我答应你。”杜先生说:“有钱一定要赚,不要跟银子过不去。只要能搞到钱,不管是街头打劫抢来的还是磕头下跪骗来,只要钱到了手里,你就是有理的,你说是不是?”

    柳慕永笑着说:“这是最有理的事了,天下没有比钱更有说服力的。”

    “不好。”袁梅忽然大声说。

    柳慕永很奇怪:“为什么不好?”

    “因为我的钱并不比你少。”被护花,好象花却不领情,袁梅说:“而且,是我自己找到这里来的。”她说:“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

    瀚在一旁脸都笑歪了,源本来有点气呼呼的,有点酸味,也立马变得乐不可支。

    柳慕永向大家告辞,要急着回去报信。

    “且慢。”瀚拦在了他。

    “还有什么事?”柳慕永淡淡一笑:“难道想把我留下来不成?”

    “倒不是,只是想请柳公子看一出戏。”

    “什么戏?”

    瀚盯着致远:“请你见识一下致远的刀法。”

    柳慕永也来了兴趣,笑道:“好啊。”

    瀚对杜先生说:“我想在此与致远比剑,可以吗?”

    “助助大家的兴,当然可以。”杜先生点头:“嗯,能见识致远的实力,也是一大幸事。”

    致远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即便有理由也不会拒绝,在美女面前,一个剑客怎么能拒绝别人的挑战呢?他仰天大笑:“好好好!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所谓的瀚源剑法有多么厉害!”

515:两虎相争,谁会胜出呢?

    515:两虎相争,谁会胜出呢?

    515:两虎相争,谁会胜出呢?

    剑已在手。刀已出鞘。

    剑才刚出鞘,就灵光耀熠,蹊径别出,杀气很快弥漫了整间草庵,诡异、紧张的气息渐渐散开,所有人眼睛都在盯着瀚手中的剑,致远手上的刀——连杜先生的瞎眼也不例外。

    一剑刺出,所有的呼吸都几乎停顿。

    瀚的剑忽然幻化成无数的剑影,仿佛有千万只手、千万只剑,分不清哪一剑是实,哪一剑是虚。又仿佛一个喝茶的人,洒出碗中的茶汤,水珠四溢飞溅。

    ——只不过,这里的水却是剑!

    天空也忽然暗了下来。

    山谷中的气候,瞬息万变,暴风卷着乌云便冲向草庵,檐头的草被狂风掀得满天飞舞,刹那间天暗地暗,蚕豆大雨点刷拉拉地下了起来。

    剑气笼罩,一剑惊天!

    这是何等凄厉霸气的一剑!

    致远瞳孔几乎收缩,他终于见识到了“以茶道悟剑道”的瀚源剑法!想不到小小的一碗茶。居然能悟出如此超强的剑力、气势如掀起了淊天的巨*。

    可是,这还仅仅是一部分。

    瀚一动,源也在动,她动得相反,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无声无息,和服中拨出的是一种东瀛忍者常用的短刀——寸延,也叫胁指,这种刀特别适合近距离偷袭——草庵里的环境就非常适合。

    一明一暗、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一长一短、一瀚一源,如山峰配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致远忽然用一种盲人出刀的方式,看也不看,一刀挥出,却是挥向瀚与源中间的空隙。那里既无人,又无剑无刀,他为什么挥向那个地方?

    奇怪的是,满天的剑影忽然就消失了,瀚与源都怔住了,显然非常惊讶,然后一条极细的白芒从杜先生手中一闪,两人的一切动作就立刻停止了,连脸上惊讶不信的表情也凝固了,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两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天明、风止、雨歇。

    众人均看着致远,仿佛在看一个神话。柳慕永很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

    “开始我也没想到。”致远说:“瀚源剑法虽然声势惊人,瀚与源之间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隙,当时,疾风暴雨中猛然灵光一闪。哪里会不会就是破解之处呢?”

    “嗯,所以你就以刀挥向哪里?”

    “是的。”致远心有余悸:“不过,我也没有把握,只好赌一赌了。”

    “好一个致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柳慕永由衷地赞叹:“那一剑,连我都没有把握能接下来。”他转身,对杜先生说:“可是,我更想不通的是,先生为什么会杀了瀚与源呢?”

    杜先生叹了一口气:“公子懂茶吗?”

    “嗯,知道一些。”

    “以公子的修养,应当知道内心污秽不堪的人,不配享受茶道的宁静。”杜先生冷笑:“这两人根本不配品茶,更不配瀚源剑法!”

    柳慕永知道越想问敏感问题,往往越要“装傻”,故作词不达意状,这招百试不爽。尽管心中已经猜到了**分,却故意问:“据外传言,瀚是‘五口会’的会长,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外传,不过是一替身罢了。”杜先生挥挥手,眼睛没有任何情感:“如果他认真做替身也就罢了,怎奈此人出则舆车。入则高座。堂上一呼,阶下百喏。见者侧目视,侧足立,呼风唤雨,气使颐指,予杀予夺,其快可知。”

    他恨恨地说:“最可恶的是,此人荒yin无耻,竟勾结倭人,为所欲为,一旦成势,嘿嘿,还有我们老家伙的位置吗?”

    一僧一道默然点头。

    柳慕永笑道:“是啊,臭肉也有苍蝇捧。没办法,世道如此。”

    “可是,久而久之,也就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杜先生说:“这些平庸者和败类招摇过市,几乎心安理得,毫不尴尬,并且以伟人、神人自居、装神弄鬼。却不知道再高的权位,也无法自绝于大众;再虚矫的说词,也欺瞒不了大众。”

    他说:“这些积习不改的沉屙,恶瘤烂疮,必须断然割除。”

    致远在一旁拍手:“说得好!先生此举大快人心。”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杜先生说:“没有你先接下他们那一击,让其目瞪口呆、心神大惊,我也很难一击得手。”

    “过奖。”

    杜先生对顾夫人说:“你把柳公子送走吧。”

    柳慕永显然也达到目的,当即深情款款地看了袁梅一眼。向大家告辞。瀚一死,顾夫人就一直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又欣慰又有些失落,闻言马上擦擦眼睛,答应一声,替柳慕永蒙上眼巾,带着他,进了另一间草庵,那里难道也是一条通道。

    东部大陆——银月城

    回到房中,笑愚当场就傻眼了。

    傲珊明显早已沐浴更衣,懒散地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浑身完美地曲线在暧昧的灯光下,看起来直接让人充血。

    她身上穿地不再是笑愚的T恤+i暴露在外。下面却很短,裙摆仅仅盖住了翘臀,稍微动弹一下就会*光歪斜,诱人无限。

    更要命的是,这是情趣睡裙,全然是蕾丝镂空的结构!隐约可以看见,那动人地肉球,让人兽性大发想去亲吻抚摸,而……下面的私秘密处。丘陵迭起浓发隐现,居然没穿内裤!

    兽血沸腾,谁看到这种场面也得兽血沸腾,笑愚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笑愚想起了临走时,傲珊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如果你回来看见我睡着了,不要担心,也不要理会我怎么反抗,直接**我!”

    听到这种话,换了是你,你也得疯狂吧?

    话说回来。用**地方式占有了傲珊的身体。如果她在漏*点中尝到了甜头,也许那性恐惧会慢慢消褪。这法子虽然比较笨

    实有可行性。

    但是笑愚不是一般人,他居然挺住了。

    一直以来,笑愚有一个原则,或者说这是他从来不会对任何女人愧疚的资本,那就是他历来讲究你情我愿,从来不用强!

    此时此刻,笑愚那个迷茫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傲珊此刻的诱人穿着,明显是一方面诱惑笑愚犯罪,另一方面为了方便笑愚施暴,连小裤裤都没穿。

    看着双眼紧闭的傲珊,笑愚也不知道她究竟睡着了,还是在紧张地装睡。

    这一刻,笑愚十分迷惑,真的要用强?

    想来想去,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

    冲了一个冷水澡。

    无奈笑愚太过激动,不幸把傲珊吵醒。

    站在笑愚身后,傲珊突然俯身,在他耳朵上轻咬了一口,恨恨道:“混蛋,我下午跟你怎么说的?你说话不算数!”

    笑愚苦笑:“我琢磨了很久,还是下不了手……”

    傲珊微微一呆,发现以前她看不透笑愚,如今依然看不透。而让人看不透的人,总是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

    一把将傲珊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愚温柔道:“别急,肯定有办法的。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虽然有点刺激,但也有点扯淡……

    心里突然就那么温暖了一下,傲珊没有说话,任由笑愚拥搂着。

    笑愚问:“对了,你吃饭没有?”

    傲珊:“早出去吃过了……你别忙了,过来抱我睡觉好不好?”

    笑愚感觉这场景很温馨,道:“好,我写完这点东西,马上就好了。”

    傲珊趁着笑愚此刻如此温柔。指着那上锁的黑色背包,问:“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锁的那么严实?”

    笑愚:“哦,就一些以前的日记什么的。”

    傲珊:“我想看。”

    “行。”笑愚十分给面子,掏出电脑桌抽屉里的钥匙,递了过去。

    换做从前,这些东西属于笑愚的档案,他自己都不一定有勇气看。但是现在,这些玩意儿也不过是用来缅怀过去的一种方式而已,和别人分享也没什么不好。

    傲珊一半喜悦,另一半是惊讶。她隐隐觉着那些东西对笑愚来说很重要,估计很难如愿,都准备好用美人计,外加死缠烂打了,谁知道笑愚居然如此爽快。

    这样一来,她反而更加猜不透魏谢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傲珊欢天喜地的坐在床上,打开包裹,很惊讶地看着两个黑色日记本,和无数的信纸,慢慢地看了起来。

    回过神来,发现傲珊在床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沉思,偶尔还会笑得抱着肚子。笑愚脸上有点挂不住,过去捏着她的脖子,恨声道:“给点面子成不,这么笑不是存心打击我吗?”

    傲珊还是忍不住满脸笑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算是情书吗,怎么这么搞笑?你看这一句,‘珊珊,我昨晚上不小心想了你一下,今早就长了一颗青春痘,可不可以借你的姗拉娜袪痘膏用一用?下午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记得带上袪痘膏’……哈哈哈,笑死我了,有你这样泡妞的吗?”

    认真地想了想。笑愚很严肃地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傲珊也想了想,也很严肃地回答:“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我那时早被你气死了~~!”

    “有这么严重?”笑愚一惊,忽然觉得自己当年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拉风。

    傲珊重重地点头。然后又拿着一大叠书信,笑道:“没看出来。你居然会写诗,还一口气写了这么多……不过,是不是写得太那什么了一点?你看这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就是那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黄雀,而我,是地面上苦苦守候你的孤独猎人。总有一天。我会掏出我用寂寞封印百年地弹弓,一把将你撂下来’……”

    笑愚也忍不住笑了。回想起当初写下这些文字的场景,连当时的情绪当时的心情当时的想法,都依然记得那么清晰。只不过,青春早已从指尖划去,在人们触摸少年地伤痕时。

    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笑愚淡淡道:“那时候想法很简单,觉着喜欢一个人,就为你写100首情诗。”

    傲珊心中微微喜悦。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地瞪着笑愚,像少女那样惊叹道:“哇,这么浪漫?这有100首吗?”

    笑愚摇头:“只有九十九,最后一首,还没来得及写给你,就……”

    傲珊:“就……分手了?”

    笑愚:“嗯……

    傲珊短暂地沉默,突然又纳闷儿道:“不对呀,这是你写给人家的信,人家怎么一封都没收到?”

    “呵呵,因为这些信全给你姐姐蕊蕊收去了,然后我和你分手地时候,她原封不动地全退还给我了……”笑愚笑了笑,眼里还是没忍住闪过一抹隐痛,看来有些东西想彻底解脱并不是那么容易。

    傲珊呆了呆,看笑愚的眼神有着一种带着柔情地疼惜,又有一种似乎同时天涯沦落人的知己感,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眼光不错啊,这些信纸都很漂亮,当时花了很多心思吧?”

    笑愚突然笑得很开心,说:“确实花了很多心思,不过大部分都不是我自己买的,而是坑蒙拐骗搞到手的……”

    傲珊一惊:“怎么坑蒙拐骗?”

    笑愚笑道:“不知道你们上学那会儿怎么样的,反正我们上学那会儿,还不流行上网,那时候腾讯都还没面世呢……在那年头,最流行地就是交笔友,就跟现在交网友差不多。那时候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精美的信纸。我就东搞一张,西借一张,反正就那么回事儿。都说古代有人吃地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兄弟我写的是百家情书~~!”

    傲珊哭笑不得,嗔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人缘太好,还是耍流氓抢别人的信纸?”

    说起得意事儿,笑愚显得神采飞扬:“不是哥们儿吹牛,想当年,兄弟我人送外号情书王子,咱们校花就是被我写情书泡到手的!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还职业帮人写情书,报酬一般是一包烟,要么就一叠崭新地信纸……

    傲珊细心地将所有信纸整理好,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半信半疑地看着笑愚:“说得那么厉害,那你帮人写的成功没?”

    笑愚厉害哄哄道:“嘿,不怕跟你说,好几个一看就一辈子找不到老婆的牲口,全靠哥们儿帮忙写地情书,最后成功地和意中人勾搭成奸!”

    “这么厉害?”傲珊大吃一惊,又娇嗔道:“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啊,什么勾搭成奸,那叫喜结良缘好不好?”

    一把就将傲珊抱过来,让她半躺在自己腿上,笑愚道:“对,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你比我这文化人还更有文化,我应该奖励你一下!”

    说着,就要低头吻傲珊的动人小嘴。

    傲珊却是一手捂住了笑愚的嘴,正色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笑愚:“你说。”

    傲珊:“珊珊,对你很重要吧?”

    笑愚:“以前是。”

    傲珊:“现在呢。”

    笑愚:“忘得差不多了。”

    傲珊:“还会想她吗?”

    笑愚:“偶尔会。”

    傲珊:“什么感觉?”

    笑愚:“说不清楚。”

    美眸直勾勾地看着笑愚,傲珊问:“以后,你会不会像想她那样,想我?”

    笑愚想了想。说:“不会。”

    心里突然一酸,傲珊其实明白笑愚的心情,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不是谁都能替代的,但女人地心思就是古怪,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笑愚想都没想。抱紧了傲珊就答道:“因为以前的珊珊已经跑掉了,现在的你肯定跑不掉。如果你要那么心狠地让我以后每天都受折磨的话。那不如趁现在赶快跑……

    傲珊先是一呆,然后开怀一笑。这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甜言蜜语哄骗的人,恨恨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像在乎她那样在乎我~~!”

    这种情况下,用言语就太逊色了。笑愚二话没说,扶起傲珊小脑袋。对着她小嘴就是一阵狂吻。

    原本,笑愚很纯洁地想只是漏*点拥吻一下。没打算做别的动作。但出于一名yin贼的职业道德,几乎和‘职业病’一样,笑愚地手不知不觉地就摸上了傲珊的**。

    隔着透光地镂空蕾丝睡裙,轻轻抚摸傲珊浑圆ru房的感觉,别有一番风味。让笑愚心荡不已。

    傲珊很快就浑身肌肤都泛红了,脸红得更加厉害。小嘴被笑愚堵住,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响。让笑愚快忍不住了。

    突然一扭头,傲珊躲开了狼吻。

    笑愚一怔,随后也识趣地停止了动作。

    谁知道傲珊却是抱住笑愚,在他耳边悄悄道:“我……我好像有一点感觉了……

    笑愚:“啊?但是……”

    有些羞怯地,似是又鼓起了无穷的勇气,傲珊低低道:“我知道,一会儿我可能又会反悔,还会挣扎……你别管我,尽管做你的,今晚我一定要过了这一关!”

    微微一愣,笑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yin笑道:“我好像有办法了,你等一下。”

    说着,笑愚跳下床,在衣柜里摸啊摸,摸出了一副眼罩和几根专业的情趣绳子。随后回去看着傲珊,问:“这样,行不行?”

    傲珊心里一阵惶恐,还是一咬贝齿道:“好!”

    说完,傲珊自己伸手,主动戴上了眼罩,顿时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心里有点恐惧,又有一点莫名其妙地兴奋。

    随后,傲珊还更加主动地躺在了大床中央,心中忐忑不安,她已经感觉到笑愚捆住了她地一只玉手。一阵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任由笑愚安排。

    笑愚果然不是一般人,普通的床根本不好绑。但他这床明显是经过改装地,四面都有隐藏的铁扣,可以把绳子拴在上面。

    感受到自己双手被绑上后,傲珊心跳的更厉害了,那张俏脸快要滴出水来。紧接着,她迷惑了,笑愚明显是要分开她的双腿,要知道,她根本没穿内裤……升起一阵羞耻感,又想起了今夜必须过关的誓言,不等笑愚用力,傲珊主动地分开了双腿,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

    察觉到笑愚好像也很紧张,似乎很担心她傲珊双腿分得太开会难受,傲珊轻声道:“没事,我……我可以劈开一字马地……

    笑愚大喜,心中恍然,傲珊怎么说也是经过训练的术士,这种动作难不倒她。

    一切就绪后,笑愚全身衣服都脱掉了。反正傲珊看不见,这个贱人笑,对着佳人的诱人身体摆了无数个**至极的动作,自我感觉良好地不行了,还没开工就已经兽血沸腾。

    酝酿来酝酿去,笑愚选了一个老土的姿势,男上女下式地伏在傲珊身上。未免傲珊紧张,他并没有整个人压上去,属于半趴着的状态。

    此刻的傲珊已经紧张得不行了,突然感觉两片火热印在了自己粉嫩的双唇上,更加紧张起来。随着嘴唇的摩擦,还有舌头的纠缠,她终于又渐渐找到了一点感觉。

    时间慢慢流逝,笑愚开始亲吻着傲珊的耳根,粉颈。紧接着,他身体半趴着,轻轻地隔着衣衫亲吻着傲珊右边的ru房,右手有节奏地抚摸着她左边的肉球。

    最后,笑愚将目光停留在那两条绝对完美的长腿上,从脚背一路亲吻到大腿,仿佛这双腿就够他玩味整个晚上了。

    感觉到笑愚的一只手已经探到了她大腿内侧,傲珊身躯连颤,惊慌道:“别,别摸到‘那里’,我会抽筋……”

    笑愚很给面子,双眼却落在傲珊所说的‘那里’。此刻,那地方早已是yin雨霏霏,流水潺潺。借助大大分开的双腿,可以看到那开放的神秘门户,颓靡的花朵已经完全地盛开。

    眼看时机成熟,笑愚居然来了一次声东击西。假意趴在亲吻傲珊的小嘴,下身却是早算准了角度,用力一挺……

    “啊~~!”傲珊脑袋偏开,小嘴里发出了尖叫声,双手双脚都挣扎起来,却逃不开绳索的束缚。

    笑愚感觉到佳人下身猛烈地抽搐,那暧昧的嫩肉一阵痉挛,将小笑箍得死死地,不由得也有些紧张,柔声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好了……”

    傲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心里明白,可是,现在身体不受我控制了……

    此时此刻,笑愚死的心都有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此刻的小笑完全被傲珊控制了,继续前进不行,又拔不出来,简直是四面楚歌。

    死马当活马医,笑愚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爱抚,却是效果不大。

    傲珊连连试着放松,哪知道物极必反,居然痉挛得更厉害。

    这一刻,就仿佛被拳头握住的火腿肠被猛地捏扁一样,笑愚闷哼了一声,感觉小笑被那嫩肉挤压的快要变成绣花针了……这种强烈刺激又惊讶的感觉,让笑愚抵挡不住,唰唰唰,火山喷发。

    虽然这很没面子,但此刻笑愚却是大喜,心想等小笑熄火后软下来,就可以抽身而出了。

    傲珊却是被一阵滚烫的热流刺激的浑身异样连连,下面那阵剧烈刺痛被这暖流覆盖,渐渐地平息了。那阵痉挛,也渐渐地消褪,她不由惊喜道:“啊,你,你可以动了……”

    笑愚半信半疑地,趁着小笑刚刚爆发后更加粗壮,试着轻轻了几下。在经过开始几十秒钟的紧绷后,果然变得顺畅起来。

    傲珊身体感觉越来越异样,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模糊的声音:“嗯嗯……你不要停……

    笑愚眼看这种情况,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手,顿时明白过来。

    兄弟,你可千万不能给我掉链子啊!笑愚默默地和刚刚爆发过的小笑交流了一下感情,小笑这次也很给他面子,没有立刻偃旗息鼓。

    于是乎,笑愚卖力地运动起来。

    这厮一边猛搞,还一边低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傲珊耳根都红了,喘气吁吁,“嗯……很好……

    笑愚就仿佛**科学研究人员,又像是狗仔队,问:“是不是感觉,很舒畅?”

    傲珊:“嗯,嗯……你继续呀,不要停。

    笑愚疯狂地起来,喘着粗气道:“很好,你舒畅我也舒畅……”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两天。

    准确地说,是笑愚被傲珊折磨了一天两夜。

    第三天下午,起床的笑愚很有点疲惫,大叹:“我心说得亏哥们儿我还练过,要不然还不被你整成残废啊……”

    在**界的传说中,有一种内媚女子。她们平时看起来端庄文秀,甚至有点性冷淡,不过一旦身体内潜伏多年的**突然爆发出来,铁打的汉子一时也抵挡不住。

    傲珊就是一类人。

    在第一夜脱离了捆绑之后,两人本来相拥熟睡。结果半夜里笑愚就被惊醒了,傲珊居然在肆无忌惮地摸他,而且摸的位置很大胆,让笑愚当场就兽血沸腾狠狠地教训了傲珊一回,结果俩人差点折腾到天亮。

    这还不算完,更狠的还在后面。

    没错,确实是‘后面’!

    对于采摘菊花这样的情趣事情,笑愚也不是经常做。

    比如七七,就很有原则,坚决不会让他走后门。而妖华那妞太过强悍,根本是明着风骚,就仿佛那次银月队进4个球,笑愚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光走前门都快累趴下了。

    而傲珊不同,这姑娘不仅私底下大胆开放,而且……就在昨天两人玩玉树花体位地时候,笑愚意外地发现。傲珊翘臀间的门户微张,隐隐透着湿润。

    于是乎笑愚大胆地。转移了阵地。

    不试不知道,一试下一跳。

    在**界传说的女子七大名器中,有一种奇门兵器,叫做……水漩菊花。

    T长驱直入。爽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在那一刻,笑愚更深一层地明白了什么叫你舒畅我也舒畅。

    回想起那一幕幕,笑愚心情无比嗨皮,大叹这才是练成五日神功地牛人该有的幸福生活!

    傲珊还在熟睡中,这两天二人都有点日夜颠倒。一般都下午才起床。在此期间,小日子过得倒也甜蜜,一起出去逛逛街。购购物,吃吃烛光晚餐,看看夜景,很有点情深深雨蒙蒙地感觉。

    心里十分感慨,笑愚准备去冰箱里拿一瓶冰啤酒抒发一下感情。

    ~~~~~

    一进厨房,笑愚呆了呆。

    身穿淡绿小睡裙的妖华,正站在厨房洗衣机旁边忙碌着。

    笑愚讶然道:“妖华,你不是跟你朋友旅游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妖华头都没抬,声音冷漠:“关你什么事?”

    笑愚一怔,看着妖华最近似乎清瘦了一圈,小脸也有点憔悴神色,不由心疼道:“我就不能关心你一下?”

    妖华抬头乜了笑愚一眼,冷笑道:“你会关心我?”

    笑愚:“为什么不会?”

    妖华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声音:“别装了行吗?就那天晚上,我们俩……你就没来找过我!不想再理我就明说,一夜*也不带你这样的啊,姑奶奶又不是玩儿不起!至于那样东躲西藏吗?”

    笑愚总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在跟自己赌气。索性没拿自己当外人,抱着娇俏佳人,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几天刚好有别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妖华脸色稍微一缓和,突然又板起了脸,挣扎着道:“放开我,你哪张嘴太贫,人家说不过你……瞧你这样儿,是不是最近又寂寞了,又想来占姑奶奶便宜?告诉你,没门儿~~!”

    笑愚一愣:“这什么话啊?你对我不满直说得了,别这样行不?”

    “我就这样了,怎么地吧?”妖华坚挺,突然粉拳狠狠地招呼着笑愚,眼中蕴着泪花,带着哭腔道:“你这死没良心地,那天晚上回来就鬼哭狼嚎,人家快把门敲破了你都不开门,知不知道人家多担心啊?”

    “啊?”笑愚怔了怔,苦笑道:“那晚房间里太吵,我没听见你敲门……,来,你再揍我几拳~~!”

    妖华外出散心几天之后,似乎铁了心了,恨恨道:“别花言巧语了,你们男人都这样,谎话张口就来,姑奶奶再也不信了!”

    笑愚突然松开妖华,表情似乎有点火了:“你不想打理我也无所谓,但说话讲点道理成不,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妖华笑着笑着,突然眼泪滚落下来,哽咽道:“亏我以前还以为你人不错,就算做不成你女朋友,跟你发生关系我也愿意……来,姑奶奶真瞎了眼了!你根本就从来没在乎过我,在你心里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咬开瓶盖,扬起脖子喝了一口啤酒,笑愚迷茫了,动了动嘴:“我想问问,什么才叫在乎你?或者说,你要我怎么在乎你?”

    妖华真是又哭又笑。此刻脸上的笑容略带鄙夷,冷声道:“我也没指望你对我有多好,但起码心里有我吧……算了,笑哥哥,姑奶奶最后叫你一声笑哥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能回答出来,就算姑奶奶错怪你了~~!”

    “好。你问。”笑愚也死磕上了,想来想去,今天也得把自己和妖华地关系处理清楚,不然这心结纠缠着太折腾人。

    冷冷地看着笑愚,妖华幽幽道:“很简单,我以前名字叫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现在我做的什么工作?”

    这俩问题实在问地太有水平。笑愚当场就懵了。

    看着笑愚的反应,妖华心里越来越凉。

    最近她看了一本书,上面说,有的男人口口声声如何如何喜欢一个女人,一旦上床之后。却连对方地乳名叫什么学的什么专业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人……

    俏脸上有着失望,有着懊悔。也有着痛恨,妖华冷笑道:“说不出来是吗,这些我以前都告诉过你……但结果呢?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笑愚反应过来了,纳闷儿道:“这也叫考验?你能不能地问题?”

    妖华满脸地反感之色,不耐烦道:“别装了,也别想着从我嘴里套话。滚开,是不是非得逼我马上搬出去你才满意呀?”

    笑愚突然笑了,伸手轻轻托着妖华地下巴,缓缓道:“行,我现在就回答你。你叫妖华,从小就随着母亲在山里长大,对吧?”

    妖华脸色一变,这种转变很难用语言形容。就仿佛你多年后面对一个已经对他绝望的,曾经欺骗过你感情的人,突然发现,他从来都没骗过你……后的惊喜,成分复杂,但妖华还算坚挺,恨恨道:“还有个问题没说!”

    此刻妖华地反应,对笑愚来说无异于垂死的挣扎,又像是刻意地欲拒还迎。于是笑愚马上就把自己当一腕儿了,笑得有点小**:“你是说你喜欢的颜色?这个问题比较有趣,让我想起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可不可以说得直白一点?”

    妖华心里倒是很想知道,笑愚到底记得关于她的什么往事,但这种情况下又不好意思问,又急又怒,板脸嗔道:“废话这么多,要说就说!”

    笑愚腆着脸道:“一会儿说了不准骂我流氓,也不准说我是色狼。”

    妖华别过脸去,摆脱了笑愚的狼手,恨恨道:“不说拉倒!”

    哪知道笑愚又死皮赖脸地把她拉了过来,这时候地妖华已经没有那种排斥了,半推半就地,翘首等待着她想要的答案。

    时机成熟,笑愚也不摆谱了,认真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喜欢什么颜色……”

    妖华脸色一变,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快破灭了。仔细想了想,她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跟笑愚说起过这个小秘密。

    哪知道笑愚突然厉害哄哄道:“但是,我猜得出来……你最喜欢绿色,对不?”

    心里没来由地一喜,妖华脸色却是没变,冷冷问:“你这么瞎猜,总得有理由吧?”

    笑愚点头:“那是当然,你现在就穿地绿色睡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上次那啥……之前,你有三件绿色睡衣,五件绿色外套,两条绿色裤子,四条绿色裙子,还有两条绿色围巾,一条淡绿,一条绿白相间的,还有一个绿色手袋,对吧?”

    妖华瞳孔微微地手速,她完全没想到笑愚记得这么清楚,严重出乎她的意料。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笑愚稍微犹豫了一下,笑得:“嘿嘿,至于内衣,这就是比较**的问题了。但根据我平日里的观察……先说好,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你就洗完后晾在阳台上我看见了……总之,你配套的绿色内衣好像有两套,没配套的,有一对浅绿色ing罩,还有一条墨绿色的蕾丝三角裤,还有一条柳绿的丁字裤……嗯,说实话,我最看好你那条有点像牛仔材料的墨绿色超短裙。上次,大概四月份天气有点凉的时候,你穿那裙子,下面是绿色拉到膝盖的厚厚长袜子……很久。

    笑愚本来还想说,突然被妖华推倒在冰箱门上,双唇被堵住了。

    娘西皮,老子这算是被‘推倒’了吗?笑愚满脑子的问号,心里一阵唏嘘感慨。热血啊,年轻人实在太热血了,这小妮子每次都来得这么突然,让哥们儿一点防备都没有!

    漏*点一吻后,笑愚才知道什么是年轻人的热血。

    妖华居然顺着他的下巴一路往下亲吻,最后居然解开了笑愚的裤头,捧起小笑就是一阵舔拭吮吸……笑愚有点莫名地惶恐,难道说,这就是练成五日神功后的男人的生活?

    妖华好像是第一次做这种技术活,在痛得笑愚好几次龇牙咧嘴后,她动作慢慢地地纯熟起来。厨房内渐渐地响起了暧昧的声音……听那节奏与韵律,明显是《我把青春献给你》的前奏曲。

    傲珊早就听到了二人的吵闹声,正悄悄躲在门外看戏。

516:今夕的旅途

    516:今夕的旅途

    516:今夕的旅途

    数月前。东部大陆——幽魂之地边境

    森林里弥漫着一股芬芳,它并非来自一朵花或是一片叶,也不是黑色碎土的丰腴清香或者熟透多汁的水果散发出的甜味。细细品味,这股香味是那些东西的总和,经过阳光的触摸,汲取它们的精华,淡雅的轻风又把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闻起来就是那种味道。

    今夕与她一起躺在树荫下。高高的树蓬柔和地摆动,明亮的阳光随着微风在他们身上曼妙起舞。树藤和蔓条垂下,仿佛是为他们织成的绿色罗帐。厚厚的苔藓衬着我赤lu的背,她柔软的手臂则是我的枕头。蔓生植物用它们的树叶和淡绿色的花朵,为他们的幽会处安上了窗帘。萼片从花朵肥厚的花瓣下探出头来,沾满黄色的花粉。黑纹深橘色翅膀的巨型蝴蝶在花丛中左顾右盼,其中一只落到了我爱人的肩膀上,在她柔软的、带着斑点的香肌上行走。今夕看着它展开黑色蜷曲的口唇去品尝沾湿她肌肤的汗液,我可真嫉妒它。

    今夕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中,内心漏*点澎湃。今夕抬起手臂去阻止蝴蝶继续探索,它英勇无畏地爬上了今夕的手指。今夕把蝴蝶放在爱人浓密蓬乱的头发上充当头饰。在今夕的触碰下,她醒了。她有一双淡褐色的眼睛,绿色里掺着柔和的棕色。她微笑着,今夕凑过去亲吻她。她丰满的胸脯挤压着今夕,令人吃惊的柔软。

    “对不起。”今夕从热吻中回过神来,温柔地说,“我不得不杀了你。”

    “我知道,”她双眼含着悲凄之色,但依旧充满爱意,话语里没有怨恨,“淡然面对吧,今夕。该来的终究会到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现在属于灵魔了,无论它要你做什么,你只能照它的意愿去做。”

    “但我杀了你。我爱你,我却杀了你。”

    她温柔地笑了:“我们不会像另一些人那样死去。”

    “你还活着?”我问她。我从她怀里站起,俯视着她,她隆起的腹部拆穿了她的谎言。今夕的剑在她身上开了个大口子,她的内脏从那道纵深的伤口里流了出来,铺在他们之间的苔藓上。它们是粉红色的,带着肝脏的灰色,卷曲缠绕着像一堆胖虫子。它们堆积起来摩擦着今夕裸露的大腿,温暖而柔软。她的鲜血濡湿了今夕的下面,今夕想尖叫却发不出声。今夕努力推开她,但他们已经疯长在了一起。

    “今夕!”

    今夕在战栗中醒来,坐在铺位上,张着嘴无声地喘息。一个高大苍白的影形看着今夕。今夕惊恐万分,直到我认出那是龙人。

    “你在梦中哀号。”龙人告诉今夕。

    今夕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大腿,又举起手凑近脸。在透过窗子的惨淡月光下,它们毫无血色。

    “那只不过是一个梦。”龙人提醒今夕。

    “对不起,”今夕羞愧地嘟哝。“对不起,我太吵了。”

    “你不是唯一一个做噩梦的。”龙人坐在今夕床边,他的身体曾经灵活而且柔韧,而现在却骨瘦如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他咳嗽了两声,又不断喘息着。

    “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不等今夕回答龙人就说开了,“我梦到我死于擎宇之手,演王宫的医生让他们把我的尸体扔到外面去,和其他尸体堆在一起。他们把我扔进深深的尸坑里,把生石灰撒在我身上。我梦见我在坑底醒了过来,被压在那些散发着尿液和污秽物的恶臭的尸体之下,石灰灼烧着我。我努力想爬出坑去,但他们只是继续往我身上丢尸体。我又抓又推,想打开一条路,爬过那些腐骨烂肉,拼命从坑里逃出去。接着,我发现我正在演绎的尸体上爬过。他死透了,尸体已经腐烂,然而他双眼圆睁,问我:‘为什么是我,演绎?为什么是我。不是你?’”龙人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肩膀紧缩。

    “那只是梦,龙兄。”今夕轻轻地说。

    既然演绎已经“死”了,而今夕心系黑凤母子的安危,此时的今夕准备启程了,今夕既想轻装上路,又不得不带上他的干粮,所有的东西都要装进马鞍挂包。

    这匹高大的阉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驮过任何的东西了,包括今夕在内。当今夕把挂包搭上的时候,它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实际上,今夕和它一样心情郁闷。以前,今夕为自己笔挺的制服和高大的骏马感到骄傲;而现在看来,骑着不堪重负的它走在路上实在是一件耻辱,好像它是一头骡子而今夕则是带着土豆去赶集的乡巴佬。今夕摇摇头,甩掉这些想法,紧了紧挂包,把古老的“紧鞍术”施在带扣上,套好了马。

    船已经在装货了,不过乘客还没开始上船,我很高兴还有些余暇,帮瑟洛弗提抢到了船上最后一个像样的畜栏。尽管我自己的船舱很小,但住在里面很舒服。

    归途远不如来时的旅程那样叫人激动。水流在和他们作对,尽管还没完全进入春潮汛期,但潮水已经很大。船不仅用上了桨手划船,还用上了一种叫“纤拉”的航行技术——一条逆流而上的小船带着穿过系船索链的绳索,绳索牢牢地绑在大船的桅杆上;一旦小船把绳索的另一头系到了某个固定的物体上,比如说一棵大树,扬克船上的绞盘就会绞动绳索。在他们绞紧第一根绳索的同时,第二根拖链又准备好搭到岸上了。用这个法子。他们每天逆着河流航行六到十五英里。一艘大型扬克船溯流而上的旅程大部分都四平八稳。

    今夕在这次旅程中得到一个交际的机会,而今夕却有点懊恼,尽管扬克船提供了应有尽有的娱乐项目和陶冶情操的游戏,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

    船上的人随和,年轻的女士们尤是如此,她们的傲慢还带着平原式的粗鲁。一次,仅仅是出于一个绅士应尽的义务,今夕弯下腰去捡一支从一位年轻女士桌上落到她椅子边的笔。当今夕这么做的时候,他的一个纽扣崩掉了,滚过了甲板。她和她的朋友对今夕爆发出了一阵嗤笑,一个人指着今夕那正在滚动的纽扣,另外一个用手帕捂住嘴以掩饰自己的笑声。当今夕把笔递还给她时,她甚至都没说声谢谢,在今夕跑去捡扣子的时候仍在笑今夕。今夕找回扣子往回走的时候,还没等靠近她们,她们就迅速地站起,拿着自己的东西,一溜烟地跑了。

    过了一会儿,今夕听到身后有人在嗤笑。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从未见过如此浑圆的术士!”而一个男人附和道:“安静点!难道你不知道他正怀着吗?别嘲笑一个准妈妈!”今夕转过身向上看,发现了两个女人和一群青年站在上层甲板上俯视他。他们虽然立刻移开了视线,但是一个家伙没能忍住“哈哈”的爆笑。今夕顿时气血翻涌,既愤怒又尴尬——他们在拿我的体重寻开心。

    今夕立刻回到了包厢,试着在狭小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这个任务比较难。因为每次今夕只能看到自己的八分之一。今夕想他们是被我身上紧绷的制服逗乐了。的确,它已经变得很紧身,无论什么时候今夕出席音乐聚会或者文化讲座,都能真切地感到其他人偷窥的目光,今夕对他们的厌恶日渐滋长。

    事情终于在一个晚上爆发了。那天,今夕正从一个甲板顺着楼梯往下走,为了节约空间,楼梯是螺旋形的,而且很窄。即使对苗条的乘客来说,那楼梯都不可能同时通过两人。今夕发现,只要收起手肘。不往下看,只用脚去找阶梯,现在的他就可以顺利地走下来。而在今夕下楼的时候,一小群人在楼下等着今夕。

    “下面的小心啦!”这时,一个家伙大声地叫道。今夕听出那个声音和嘲笑他怀孕的是同一个人,今夕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今夕听到一个女人神经质地傻笑,声音尖锐刺耳,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老天,那是什么?它遮住了太阳!它卡住了吗?不,先生,它没有!站开些,站开些。”今夕意识到,他是在模仿那个水手,他用测深索读取水深,然后把数据大声汇报给船长。

    “巴里!别这样!”一个女孩嘘他,但暗藏在她声音里的是鼓励,而不是谴责。

    “哦!悬念时刻!他能成功吗?他会在上头卡住吗?”那青年兴致勃勃地猜测。

    就在那时,今夕从楼梯井里出来了,今夕的脸颊发烫但气息平稳。今夕看到了那熟悉的四个人,他们穿着夜礼服。一个女孩依然在傻笑,从我身边跑过,她的小拖鞋快速地敲打楼梯,当她登上梯子时,黄色的礼服拂过了楼梯的边缘,她高大的男伴跟着她。今夕移步挡在了他面前,问道:“你是在嘲笑我吗?”今夕的语气很平静,尽管今夕的愤怒正在灼热的血液里沸腾。

    “让我过去!”他怒气冲冲地说。但是今夕没有退让。

    他努力想推开今夕。今夕纹丝不动,这一次,今夕的体重占了绝对优势。

    “只是个小玩笑,伙计,别那么当真。让我们过去吧,劳驾。”另一个家伙,一个瘦小的、留着花哨卷发的年轻人说。和他在一起的女孩躲到了他身后,一只戴着手套的纤细的手搭在他肩上,仿佛今夕是某种可能攻击他们的怪物似的。

    “滚开!”第一个家伙又说了一次,晶亮的牙齿一开一合,现在他已经暴怒了。

    今夕好不容易才小声地说道:“先生。我不喜欢你对我的嘲笑。下次我再看到你恶意窥视我或者听到你对我的侮辱,我会要求和你决斗。”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威胁我!”他无理地上下打量着今夕,流露出嘲讽的表情。

    今夕耳朵上搏动的血管突突直跳。然而,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掌控了一切,他无法说清楚那种感觉带来的喜悦:就像拿着一手好牌,而桌上的其他人都觉得你在虚张声势。今夕对着他笑了:“你应该聪明些,真心感谢我的这次警告,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好像感觉到了今夕的轻视,脸上涨得通红。“让开!”他露出光滑的牙齿,迸出一声怒喝。

    “当然。”今夕同意道。我不仅退后了一步,还伸出手去,好像要去帮他。“小心!”今夕提醒他,“楼梯比看上去更陡,小心脚下。摔跤的话,可就丢人了。”

    “别冲我嚷!”他几乎在大吼了。他试图甩开我的手,相反地,今夕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肘,然后扶着他上了第一级。今夕感觉到了自己钢铁般的力量,今夕想他也感觉到了。“放开我!”他对着我怒吼。

    “很高兴能帮助你。”放开他时,今夕向后退了两步。那女孩从我身边跑过,上了楼梯,她的同伴大步跟在她后面。走过今夕身边时,他惊慌地向他瞥了一眼,唯恐今夕会突然攻击他似的。

    就在今夕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声惊呼,然后一个男人痛苦地哀叫起来。一个女人同情地询问那个跌倒的男人。今夕没听清他说的话,因为那些话由于痛苦而时断时续,今夕笑着走开。那晚,今夕去了船长的餐桌用餐,发现自己以超乎往常的食欲热烈期待着那顿饭。

    第二天早晨,今夕正享受着美味的早餐时,无意中听到席间有人在说一个年轻人在楼梯上滑跤坠梯的事。“太不幸了,”一个拿着花扇的老妇人对着邻座的女士大呼小叫,“骨头都露出来了!你能想象吗?就因为在楼梯上一脚踏空!”

    听到那起事故时,今夕有一种毫无来由的负罪感,但又觉得是他咎由自取。毫无疑问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但如果他没有取笑他,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急着从他身边逃走。

    第二天下午,当我再次看到他们的聚会时,今夕在楼梯上“帮过”的那个青年缺席了。他们中一个女人看到了今夕,今夕看到她倒抽了一口气,马上转过身向反方向走了。她的朋友们跟上了她,同样惶恐。余下的旅途里,他们有意躲着今夕,今夕也没有再听到任何评头论足和讥讽嘲笑了。而一种小小的负罪感却缠绕着今夕,好像今夕的恶念导致了那青年的跌倒。今夕不喜欢那些女人对他的恐惧,一如不喜欢她们对他的嘲笑。这两件事好像让今夕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们的扬克船到达了银月的码头,当今夕踏上陆地时,几乎摆脱了那种罪恶感。在度过了数天的船舱生活后,马儿提变得很难控制,而且它对又要背上那些挂包很不乐意。在走下通往大街的斜坡时,今夕很高兴又能脚踏实地自主行事了,把他的马抛在脑后。

    今夕写着详细的旅途安排。他已经仔细研究了自己的行程,还决定了每晚自己住哪儿,为了按时参加今梦菲的婚礼每天今夕又该走多少路。

    精心准备的计划规定今夕在索顿过夜,但今夕突然决定再赶一段路,也许能再争取点时间。那是个糟糕的决定,因为夜幕降临时,今夕还在路上,今夕计划的下一个旅站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不过,在乡间,倒是有不少小农舍。当夜色低垂,没法再前行时,今夕到一家农舍求宿。那农夫看上去人很好,不让今夕在畜舍里靠着他的马睡,而是在厨房火炉旁的地板给今夕找了块地方。

    今夕向他表示我想买一顿晚餐,他叫来了一个小厨娘。今夕本以为只能吃点他们吃剩的冷菜,但她一面和今夕兴高采烈地聊天一面熬了一些肉汤,里面还有块上好的羊肉;她还热了一些土豆,连同面包黄油和一大杯酪乳。在今夕对她的款待表示感激时,她说:“能为一位毫不掩饰对食物喜爱的人做饭是我的荣幸,您肯定对生命里所有的快乐都抱着一种热烈的渴望。”

    今夕并不觉得她的话是对自己的讥讽,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孩,有着丰腴的臀部。“一顿好饭和一位令人愉悦的同伴能撩起任何人的渴望。”今夕告诉她。

    她对着今夕笑了,嘴角边泛起了两个小酒窝,好像把今夕这句话当做了**。

    在今夕吃饭的时候,她大胆地坐在了桌上,还告诉今夕在这里过夜的决定非常明智,因为关于这里的夜路,有一些不好的传说。在她收拾了脏碟子之后,今夕给了她一个小银币以示感谢。她微笑着给今夕拿来了两条毯子,把壁炉前扫干净,然后为今夕搭了床。

    大约睡了一个小时之后,今夕突然惊醒了,今夕感到有人掀起了他毯子的一角,钻进了毯子下面,躺在了今夕身边。今夕得惭愧地承认,今夕先想到的是他装满旅费的钱包,他用手紧紧地抓住了衬衣之下的钱包。而她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用手肘轻轻地推今夕,温顺得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猫。今夕惊讶地发现她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睡袍。

    “怎么了?”今夕有点傻乎乎地问。

    她温柔地笑了:“哎呀,先生,我不知道。让我感觉一下,看看能不能告诉你!”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把手慢慢向下摸去。而当她发现自己已经让今夕兴奋起来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了今夕。

    今夕并不是正人君子,他很快就轻易地说服了自己,在这样边远的村庄里,女孩应该没见过几个男人,因此不太可能有病。

    接下来的事情令今夕难以忘怀。起先今夕只是傻呆呆地摸索着,而紧接着“另一个我”好像在今夕体内醒来了,今夕发现他不仅经验老到而且床上功夫非凡。她在今夕下面颤抖着,发出低吟,让今夕如闻仙乐。

    今夕的确做了些笨手笨脚的事情,尽管她丰满的身体对今夕来说好像很熟悉,今夕的大肚子却不能让今夕为所欲为。今夕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使用变身术后的体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但今夕拒绝让它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直到黎明,他们吻了无数次才分开。今夕精疲力尽地陷入梦乡,直到第二天的阳光升起。

    那个小厨娘给今夕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和一个多情的告别。今夕没打算羞辱她,把她当一个ji女来对待,但今夕还是在碟子下放了一些钱,她收拾碟子的时候应该能发现。今夕和农舍的主人道了别,再次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男主人又重申了厨娘讲的关于大路的传言。今夕向他保证我会小心,然后给马上了马鞍。当今夕在马肚带扣上做了“紧鞍术”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正成了个冒险者。真叫人痛快!和在扬克船上的感觉比起来,这种变化让人欢欣鼓舞。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今夕无意于欣赏路上的景色,一直想着昨晚的每一刻。刚到下午,他便抵达了自己安排的下一站——一个小镇。今夕找到了一个像样的旅店,为自己点了一份餐,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后,觉得再难以入眠,今夕渴望一段像昨晚那样的刺激经历。

    今夕走下楼去,希望能找到点消遣,但今夕只找到一些喝着廉价淡啤酒的家伙和坏脾气的店主。今夕期望着某个正在擦桌子的浪漫的女孩,就像银月城的那些恶俗故事里写的一样,然而放眼望去,一个女性都没有。今夕走出去想在小镇里散散步,却发现每条街都很萧条。于是便回到旅馆,三杯啤酒下肚后,今夕又回到了房间,呼呼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路程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了。今夕精确计算了自己每天可走的路程。一天晚上,他投宿一家旅店,有几个明显是ji女的女人泡在酒吧里。今夕鼓起勇气,走近其中最年轻的那个,那个女孩身材娇小,有着黄色的卷发,穿着一袭粉红长袍,长袍的低领边上装饰着一圈羽毛。今夕自作聪明地找了个话头和她搭讪,问她那些羽毛会不会让她发痒。

    她上下打量着今夕,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两个银币,你的房间。”

    今夕吃了一惊。“就现在?”我傻乎乎地问。那姑娘立刻站了起来。

    今夕把她带到房间,她要今夕预付了银币,把它塞进了衣服的前面。今夕在解裤子的时候,她用上臂紧紧抱住今夕,把今夕推到了床上,今夕整个人仰面朝天。今夕可不愿意这样,但她说:“别指望我会在你下面,像你这样的大块头会压断我的肋骨的!”

    就这样,她把裙子撩到臀部,露出赤lu的下面,骑在了今夕身上,好像我是一匹马似的。很快就完事了,今夕在床上坐起来,裤子还褪在脚踝那里。她从今夕身上起身,站在床边,放下裙子,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今夕糊里糊涂地问。

    她迷惑地瞥了今夕一眼:“回去工作,除非你打算再花两个银币。”

    今夕犹豫了,而她把那犹豫当成了回绝。她轻蔑地笑了笑,说:“我想也不会,肥佬总是很吝啬。”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今夕吃了一惊,麻木地目送她离去,今夕觉得被她的话侮辱了。当今夕躺回床上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友善的小厨娘和一个真正的*子之间的区别。自责和惊恐渐渐包围了他,我决定好好洗个澡。那晚在睡着之前,今夕下定决心不再碰ji女。他严肃地提醒自己,我已经妻儿了,必须为他们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虽然如此,今夕还是很高兴自己在这方面有了些经验。

    越往东走,人烟就越是稀少。在旅途的最后一程,今夕进入了银月城的外边境。沿着大道进发,新公路几乎和河流平行,但路途两边的建设却大不相同,每隔一段距离就应该有驿站,提供干净的饮用水、歇脚处还有给银月信差的食物。但其中有些驿站是小村庄,但大部分是靠不住的小庇护所,连一个普通旅者的饭都供不起,有些小屋甚至摇摇欲坠,房顶随时都可能塌下来。于是,今夕在任何可以补充给养的地方都将水袋装得满满的,备好了足够的食物。

    一次,今夕经过一列长长的囚犯和守卫的队伍。那些囚犯是前去修建银月大道的,干完活后,他们可以获得土地,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样,国王既给了重刑犯第二次机会,加快了道路建设的工程,还在东部地区建立了新殖民地。虽然如此,今夕遇到的那些犯人看上去并不像喜迎新生的样子,他们的妻儿坐在囚犯队列后面的骡车上,看上去很凄凉,沙尘蒙上了他们的脸和衣服。马驮着今夕小步跑过的时候,几个婴儿正在号啕大哭。今夕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坐在骡车尾部的小男孩,他小小的脑袋随着轮子的颠簸而剧烈摇晃。看着他木然的双眼,今夕暗忖:那孩子快死了。接着今夕打了个寒战,惊诧自己怎么可能想象到这样的情形,然后从他们身边策马而过。

    那时,今夕正忍受着服紧绷的折磨,胸前的纽扣和肩膀、大腿处的接缝处随时会崩开。今夕脱下制服,把它们捆扎好,塞进了自己的挂包里。之后今夕换上了便装,这样就舒服多了。在路上今夕经常会感到饥饿难耐,这样的旅途确实能榨干一个人,也许等今夕到“家”的时候,会变得苗条些。

    今夕越往中部走,熟悉感就越强烈。今夕认出了那些牧场和高地,清晨小河上泛起绿色薄雾,还有艾松鸡的啼鸣。我知道每种植物和鸟儿的名字,甚至连飞扬的尘土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瑟洛弗提似乎也意识到我们快到家了,它走得更急了。

    清晨,今夕拉住了马的缰绳,一个意外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一块字迹鄙陋的原木平板,靠在路边一堆叠放的石头上面,“纺锤之舞”赫然涂在粗糙的厚木板上。一道大车的车轮印在河畔的小路上蜿蜒而上,爬过一座低矮的小山,通向遥不可及的天边。

    今夕内心充满矛盾,它偏离了自己精心安排的路线,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长,然而他想起龙人曾经说过“旋舞纺锤”是平原人的伟大遗迹中的一个。今夕突然急切地想去看看,今夕拽了拽马的缰绳,离开了大路。

    车轮印不是很深,但路上的印记却不少,很容易跟踪。当今夕到达山顶时,发现面前是一个令人惬意的小山谷。谷底的树林里,一条小河隐约显现,车轮印蜿蜒逶迤,最终消失在林间。

    马嗅到了水的气息,加快了脚步,今夕放松缰绳让它自由前进。到达小溪后,今夕卸下笼头让它自己去喝水。他们补充完水分后继续上路,今夕把那些无谓的担心丢到一边,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正在今夕体内膨胀,今夕不由自主地跟踪着那碾痕。

    碾痕蜿蜒出了山谷,翻过了乱石丛生的山脊,进入了一片极度荒芜的高地。没走出多远,高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峡谷,车轮印向下疾入谷底,那里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愤怒的神祇用一把巨大的斧子劈裂了大地。

    今夕让马停下,朝下望去。不同的彩色岩层暴露在峭壁破裂的泥土上,闪烁着白色、深橙、深红,甚至是有些黯淡的蓝色。一座露天的城市横在谷底,城墙倚在峭壁的半腰,碎石覆盖其上,像是战争或者远古的灾难摧毁了这座城市。城市盘踞在峡谷中,看上去像个小矮子似的,匍匐在它脚下的东西就是平原人的“旋舞纺锤”——那根巨大的柱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锐角倾斜着。看着它,今夕打了一个寒战。

    它看上去像是一根两头细中间鼓的圆柱,轮廓分明,红色岩底镶嵌着白色的石条。一端直入云霄,另一端则深深地埋入地下,好像它在乱石丛生的地面为自己掘了一张眠床。柱子上螺旋状的白色石条,还有柱子间升腾起的跳跃着的微光,造成了一种“纺锤”转动的幻象。

    “纺锤”在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黑影,黑影之中有一座从灭城的梦魇中幸存了下来的孤零零的建筑——它是一座带着旋梯的孤塔,几乎碰到了倾斜的纺锤顶端。

    今夕怎么也看不出为什么这么久了“纺锤”都没有坍塌,尽管它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油尽灯枯,旋转着塌落到地面。

    当今夕沿着车轮碾痕顺着陡峭的山壁向下时,讶异地发现藏在影子里的一间陋室。它弓着背,皱缩在纺锤基座周围的凹地的边缘。周围的废墟都是由石头和泥土所建,然而这小房子是用原木造的,长年的风吹日晒,外表都变成了银灰色,看上去似乎早已被遗弃。而当看见有人出现在大敞的门口时我吃了一惊,他用一块餐巾抹着嘴,今夕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他的进餐。

    当今夕靠近的时候,他转过身,把餐巾丢给一个女人。她灵巧地接住了它,转身隐入小屋里重重的黑影中。那男人向我走来,用一种热情得过头的方式挥舞他的大手。还隔着好远一段距离,他就冲今夕大嚷:“您是来看‘纺锤’的吗?”

    真是个蠢问题。跟着车轮印到了这里,还能为了别的什么吗?今夕不想冲着他大嚷,所以没有回答他,继续策马前进。他并没有阻拦。

    “它是远古工程的奇迹。只要一个银币,先生,我会带您参观,向您介绍它那让人啧啧称奇的历史!已经有成千上万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前来见证它的神奇,而今天,您也可以加入那些人的行列,可以夸耀地说:‘我亲眼见识过‘旋舞纺锤’,还登过纺锤塔楼的台阶呢。’”

    他像是个站在狂欢节帐篷外的皮条客,衣服很破,松松垮垮的裤管在膝盖处打了补丁,满是灰尘的脚上穿着严重磨损的凉鞋,衬衫的下摆露在裤子外面,用一根光鲜的针织腰带束起。他是一个混血儿,有着一张杰尼亚人的面孔,说着一口杰尼亚语,但他的服饰和举止却与平原人无异。

    今夕对他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纺锤”的巨大和不可思议让我敬畏。它既宏伟又独特,今夕希望在没有人打扰的环境里,一个人静静地欣赏它。

    在今夕给马卸挽具的时候,那人伸手去抓马笼头,想稳住今夕的马。他可真是个蠢货。一匹战马站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马长期以来接受训练以对付这样的人,它突然两条前腿立起,以流畅的动作转过身。它放下前蹄,向前疾跑五六步以摆脱“敌人”。在它向那人踢出凶狠的一脚之前,今夕飞快地拉住了它。今夕转过头看着那混血儿,希望他已经得到了教训。

    相反地,他谄媚地咧嘴笑着。他耸了耸肩,做了一个夸张的、表示惊讶的手势:“啊哈,这坐骑可真不错,训练有素,真叫人羡慕。”

    “谢谢。”今夕生硬地回答道。这个人让今夕心神不宁,今夕希望离他远一点。他像是受过良好教育,说话几乎听不出平原腔,可是他穿着破凉鞋破衣服站在今夕面前,这种落差让今夕觉得很不舒服。他的平原**子站在他们陋室阴暗的门口盯着他们看。他靠近了今夕,然后开始了预先准备好的演说。

    “毫无疑问您听到过传说中的‘旋舞纺锤’——东部大陆上五大遗迹中最高深莫测的!而您终于前来参观这古代的石雕工艺。您一定在奇怪,平原人的先祖们是怎样用简陋的工具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的?它是怎样维持平衡而屹立不倒,又是怎样使远观者产生一种旋转的幻觉呢?我肯定您在想,对于那些创造了它的人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呢?

    “嘿,您不是唯一一个提这些问题的人,先生!饱学的学者、哲学家和工程师,都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就目前为止,有从暴风城和钱庄来的,而我东部大陆的文化,带着喜悦之情协助了他们,正如我将非常乐意地为您效劳一样——只要区区一个银币!”

    他油嘴滑舌的说辞让今夕想起了幽暗城人用来招揽顾客的说辞。今夕厌恶地推开他殷勤的手,他被吓到了,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

    “我是来看一个因自然之力而成形的岩层现象的,而你们仅仅是雕饰了一下而已。我不需要为近在眼前的东西付你钱!请你让开。”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今夕以为他要对着他怒吼了。然而他只是张大了眼睛,向今夕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如您所愿,先生。”然后他再次鞠了一躬,转过身走开了。今夕盯着他的背影,大惑不解,因为今夕没听出他语气里有不满的成分。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今夕抬眼向上望去,才发现了他突然放过他的真正原因。一支队伍和一辆大货车正沿着峭壁上的小路下来,敞篷大货车被装扮得像要参加节日游行似的,游客们的头上张着一顶嫩黄色的遮阳伞,货车的一边漆着标语:“不可思议的‘纺锤’之旅!”在车内,大大小小十几个乘客坐在加了垫子的长椅上,女士们打着伞遮蔽春日的阳光。既然他真正的生意对象已经到达,他也就丢下今夕去追逐更好的利润了,这对今夕来说再好不过了。今夕转过身去,背对着刚到达的游客,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纺锤”身上。

517:纺锤

    517:纺锤

    517:纺锤

    它是今夕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高最大的建筑。今夕的目光游离到了高耸的顶端。然后顺着柱子移了下来。看上去,它聚成了锋利的一点插入地面。今夕走到了凹坑的边上向下看,柱子就陷在里面,碗状的边缘突兀地凹了下去,“纺锤”狭小的根部消失在深邃的阴影里,像一支巨大的笔插进墨水池。整个遗迹以一个锐利的角度倾斜着,没有靠在坑边,显然是被坑底小小的连接处撑住了。这和今夕的工程学常识相悖,这样小的地方怎么能撑住那庞然大物?现在,即使离得这么近,它还是保持着正在旋转的幻象。

    今夕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伸长脖子盯着深邃阴影笼罩的凹坑中的“纺锤”末端。当在远处观察的时候,巨大的“纺锤”看上去只是一根直径惊人的石柱。它消失在巨洞的深渊里,看上去好像钻进了地面。圆形的石带看上去和瞭望塔的基座一样粗,就像一对正在捣药的药杵和乳钵。

    然而今夕易受蒙骗的双眼依然觉得“纺锤”在转动。今夕摇了摇头,想抛开幻觉,试着集中注意力思考真正的谜题:是什么让它留在这里的?考虑到它的重量和倾斜的角度,为什么它没有倒塌?

    今夕原来很笃信再走近点就可以看穿这些花招,而现在今夕站在近得不能再近的坑边,却依然一头雾水。一座独立的塔楼,带着旋梯。几乎够到了倾斜的纺锤顶端较低的一边。看上去就像那座塔离纺锤非常近,近到今夕可以把手放在上面,告诉自己它绝对不可能转动。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的想法烟消云散,今夕要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今夕努力想找到一条穿过干裂地面的最佳路径,突然看到一条浅浅的足迹穿过乱石丛生的地面。显然,今夕不是第一个想一探究竟的观光客。今夕觉得他的马能照顾好自己,就把它留在原地,然后追随足迹而去。

    今夕径直走到纺锤之下,穿过它的阴影,身体突然开始打颤。在阴影的中央,白昼同黑夜一样昏暗无光。一阵阴风扫过他的脸颊,彻骨生寒,那风仿佛是“纺锤”的旋转造成的!今夕仿佛在心中听到“纺锤”因转动而发出的隆隆巨响,而耳朵里却寂静无声。那幽灵般的风像一只手拂过他的头顶,唤起了那段和今梦菲缠绵的回忆,令人不快。等今夕终于走出了那片阴影,才摆脱了那奇怪幻觉的纠缠。

    今夕走过的小径并不是直的,它在残墙断垣间百转千回。墙壁的残骸证明那个混血向导所言非虚,“纺锤”的确是人造的,因为有些墙壁是用类似纺锤上的微红色石料建造的,配以方方正正的图形或是螺旋交错的花纹,让人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今夕放慢了速度,渐渐看到倾颓的墙壁上浮现出狡猾的面孔,它们空洞的嘴长着阴暗的牙,浮雕般的手被岁月磨钝,妖艳的女人被寒风切成雌雄莫辨的孩子,让人眼花缭乱。

    今夕爬上了墙壁的一角。向下俯视,可以看清倾颓的残墙和坍塌的屋顶。

    今夕跳了下来,再次试着理清思路……这里曾经有些什么?庙宇林立的小镇?村庄?还是一座古老的墓园?不管它是什么,它已经被毁了,留下纺锤和它的塔楼统治这片被岁月吞噬的废墟。一个民族怎么可能用石制的、骨制的和铜制的工具雕出如此伟大的杰作?今夕甚至考虑回去给那向导一个银币,看看他能否给出一个可信的答案。

    当到达塔底时,今夕发现了两件事:第一,从近处看它显得寒碜多了;第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个建筑,它只是由一根支柱和盘旋直上的螺旋状梯子搭成的。今夕根本没法走进塔内,只能顺着外面的楼梯爬到顶端。一道由绳子和木杆搭成的粗糙栅栏赫然挡在塔楼的第一级台阶前,好像在警告人们离开。楼梯的梯阶带着圆角,每一级的中间都凹了下去,应该是游客们的踩踏和岁月啃噬留下的痕迹。楼梯中间的柱子上还有些残存的纹饰:一双眼睛和一张**的唇,伸展的双手,一个孩童般胖嘟嘟的脸,紧闭着一双祈福的眼。我爬呀爬呀,一圈又一圈,不禁有些头昏目眩。这里,在那石雕上。一只黑红珊瑚的小鸟头张大了嘴打呵欠。有一棵树,枝叶直直地伸向太阳,树冠似脸般朝着阳光。今夕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了它。柱子上还有些常见的“某某人到此一游”或者“叉叉爱圈圈直到永远”之类的信手涂鸦。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而今夕带着这一身的赘肉,爬楼愈发显得烦人。然而爬得如此之高,没有任何东西挡在今夕和地面之间,也让今夕感觉身心舒爽。今夕每踏一步,“纺锤”传出的音乐就更响一些。今夕能感觉到心里的震颤,它搅动的气流拂过自己的脸颊,气流夹着一股奇香,很温暖的味道,美味可口,就像烘焙过的香料。今夕抬头看着“纺锤”,它仍像是在旋转着,今夕没法用言语表达此情此景在他胸中唤起的魔力和喜悦。

    塔的顶端有一个小屋大小的平台。一圈石砌的矮墙围住了它,然而有一面墙出现了一道裂纹,石头被风化了,在那里,矮墙的一侧成了一个齐膝的破石堆。今夕走到平台中央,直勾勾地看着上方的“纺锤”顶端。今夕个子不矮,但依然够不着那石柱。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他们建造了这塔楼,让人爬到如此靠近这伟大遗迹的地方,却依然不让人触碰它?这毫无意义。

    今夕俯身看去,那些观光客已经从货车上下来了,在那个混血儿的周围团团围着。今夕知道他正在大吹特吹,但除了旋转着的“纺锤”发出的嗡嗡声外,今夕什么也听不到。今夕突然想起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目的。今夕慢慢地把手举过头顶。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别碰它。”

    今夕跳了起来,是向导房子里的那个平原女人,她一定是跟着自己走上楼梯的。今夕皱起眉头,可是今夕压根什么都没注意到。

    今夕的手依然在头上举着。“为什么不行?”今夕问她。

    她向今夕走近一步,微微抬起头,看着今夕,那眼神就像看着某个熟人。她笑了,用一种滑稽的口气说:“老人说触摸‘纺锤’是十分危险的,你会被条纹卡住然后被卷走——”

    今夕的手指扫到了那旋转着的东西,似乎它只是一团雾。然而接下来,带着沙砾的岩石表面擦过今夕的手,拉扯着今夕的皮肤。

    今夕见过女人纺纱——毛线被牵住、拔出,卷到旋转的纺锤上,成了一卷漂亮的纱线。那就是发生在今夕身上的一切。今夕失去了人的形态,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被剥离了出去——灵魂,或者说存在的本质,像毛线那样被抽出。今夕成了一根轻盈的线,像螺纹似的盘绕在巨大的“纺锤”上。今夕的意识陷入了“纺锤”的灵魔之中,在那种迷幻里,另一个自我苏醒了。

    他知道“纺锤”的用途。纺锤聚集着灵魔,它把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灵魔丝线牵引过来,聚成纱线。他还知道塔楼的用途,塔楼是用来让人使用那些灵魔的。在这里。一个掌握了灵魔的平原人,一个石灵魔师,可以创造奇迹。这个旋转着的纺锤是平原灵魔的核心,今夕发现了它,这不单单是奇多纳部落,还是所有平原人汲取力量的灵魔之井。一直被压抑的另一个自我突然膨胀。今夕感觉到他吸取了魔力,并且为那庞大的力量沾沾自喜。

    今夕注意到了,他们收集的所有灵魔都汇聚于他的指尖。今夕放声狂笑,我要摧毁——

    今夕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看清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它太强大了。今夕的精魄突然猛地被扔回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今夕好像仰面摔到了铺路石上。

    “被卷到完美之力的边上,那可不是一个轻松的经历。”平原女人微笑着诉说着她愚蠢的迷信。

    今夕摇摇欲坠,身体撑不住蹲了下来,手撑在已经快磨平了的石雕上面。她皱起了眉头,惊恐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我不这样认为。”今夕深吸了一口气,警觉到有人正在说话,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今夕头昏脑涨,转头一看,发现那向导正在慢慢地爬上来。他戴着一顶草帽,看上去有些可笑,身后跟着一群唧唧喳喳的游客。那些家伙艰难地爬了上来,一个女人高举遮阳伞,另外的两人摇着扇子。队伍里只有两个男人,看上去像是护花使者,而不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爬上来的观光客。十几个小孩跟在大人的身后,女孩们努力模仿着女士们,而小伙子们用手肘推着彼此,比赛谁能第一个登上平台。他们拙劣地模仿导游的动作,在他身后评头论足。

    “我恳求各位一定要小心,远离边缘,墙壁已经不结实了。还有,关于您那个问题的答案,小姐,塔楼有四百三十二级。现在请各位抬眼看看‘纺锤’,在这里你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转动的幻觉是由一根根石条的作用产生的,当幻觉消失了,你们可以看到纺锤是定住不动的。”

    今夕再次看了看纺锤。“它在转。”今夕轻轻地说,然后惊骇地听到今夕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我看来,它在转。”不管今夕怎么清嗓子,今夕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像在恍惚中说话的样子。另一个自我拼命想要取得主导权,今夕艰难地压制住了他。

    “你情况不太妙,先生,”平原女人加重了口气说道,“你应该离开这儿。”

    今夕盯着她。今夕本来希望她会劝他休息一会儿或者给我一点水。相反地,她灰色的双眼眯了起来,带着不信任。今夕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做到。”依稀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要做些事情,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夕一时间头晕目眩,无法辨清方向。

    今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周围。向导已经讲完了他的介绍,正在对着村庄指指点点,回答一个青年的问题,其他游客也站在他身边眺望风景。两个女人翻开了写生簿,打着阳伞的女人正在一块画架撑着的画布上作画,那水彩画已经打好了草稿,上色也已完成了一半。她的男伴站在身后,对她的绘画技巧赞不绝口。一个老妇人把女孩子召集到周围,向她们三令五申这次出游的要点。一个规规矩矩的小男孩帮一个老妇人拿着纸贴在一块石头上,那矮胖的妇人正在把风化了的浅浮雕用木炭拓下来。那个导游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朝今夕这边过来了。

    平原女人还站在今夕身边,好像是在监视今夕似的。“我这是怎么了?”今夕问她。她皱起眉头对今夕耸了耸肩。

    导游带着伪善的笑容走向今夕:“嗯?你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了吗?先生,我肯定,你一定对蚀刻了那些花纹的风印象深刻。”导游在对主角之前否定奇迹是人为的事情加以讥讽。

    他的挖苦切中要害,也许这就是今夕被惹毛的原因。“我要走了。”我努力站直,转过脸去,这时我感到一阵恶心,脚下的地面似乎正在抖动。“地震了吗?”今夕发疯似的问道,今夕把手按到了太阳穴上,冷冷地盯着向导和平原女人,他们则惊恐地看着今夕。

    一阵恐怖的尖叫像未上油的轴承转动时发出的噪声那样刺激着今夕的耳膜。今夕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令今夕恐惧的是,小男孩中的三个已经聚在平台的中央。两个在下,叠罗汉似的把第三个举了起来,这样,他就能碰到纺锤了。他从刀鞘里拔出了一把小刀,把刀刃靠在石柱上,他正试着在那古代遗迹上刻出一条线。被今梦菲调教的那个自我惊恐地戳着今夕——突然释放魔力非常的危险。

    “住手!”今夕发出了警告。今夕惊慌地以为那小蠢货会被转动的纺锤卡住、卷走。而钢铁的刀身正在狂野地把魔力从纺锤上撕下,刹那间碎屑飞舞。那波动堵住了我的双耳,迷住了今夕的双眼,而其他人看上去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那男孩停下手,轻蔑地看着今夕说:“你以为你是谁,少管闲事。”

    当他把刀从石头上移开的时候,尖叫声停止了。当他把刀再靠上去时,尖叫声又开始了。当他使劲压住刀背,那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今夕用手拍打耳朵对抗着那粗厉的尖叫。一缕若隐若现的可怕烟雾从刀锋和石柱接触的地方飘了出来,那小男孩看上去已经忘乎所以了。

    “停下!”今夕对着他怒吼,“你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这个白痴!”

    旅游团的每个人都转过来盯着我,今夕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纺锤”发出的嗡嗡声,本来是整齐划一的,今夕几乎已经摸清了它的规律,而现在刀子扰乱了柱子的转速,它的节奏被打乱了。

    “让他停下来!”今夕对他们叫道,“你们看不出他在干什么吗?你们感觉不到他正在破坏什么吗?”今夕的另一个自我发出警告,魔力正从今夕身上发散出去。今夕感到它分离到空气中时,那细细的丝线在我的皮肤上勒出细痕,就像一只小雨燕衔着一片锋利的小刀割遍今夕的全身。那情形吓到了今夕,这会把他辛苦积存的魔力全都夺走。

    “让他停下,要么我自己动手!”今夕发出威胁,但是魔力的波浪让今夕难以维持平衡。不仅仅是空气,而是今夕周围真实的一切,它们看上去波动不已,变幻无常。今夕觉得自己连打死一只苍蝇的力气都没有,但今夕还是向男孩走去。

    今夕步履蹒跚走向那个把小刀子顶在古代魔物上的小蠢蛋时,今夕看上去一定像个疯子。女人们惊骇地捂住嘴,两个抬着那破坏狂的小子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一个放下了他抱着的那条腿。一个年轻人向前走了一步,好像想保护那孩子。只有那个拓石雕的妇人站在了今夕这边。“住手,你这个小流氓!我带你到这儿来是让你见识一下古代文明的,不是让你破坏它的!不许再刮了,不然我告诉你父亲!”她扔下了木炭,推了那孩子一把。在她身后,她的助手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那小孩发出一声粗暴的吼叫,把小刀掷在地上,刀子弹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留下个到此一游的记号罢了,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它能怎么样?倒下来?”他扭过头盯着今夕,“爽了吗,肥猪?你满意了吧!”

    “贾德!你的礼貌哪里去了?”妇人呵斥道,“不管那人的精神状态如何,他比你年长,和他说话你得放尊重点。而且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到处乱刻乱画,那是很失礼的。如果你们坚持要干蠢事的话,我们就得走了!同学们,收拾你们的东西跟上我。这次出游让我很失望,也许你们所有人都更愿意在教室里坐着而不是见识见识真实的世界。”

    她的学生们发出一阵抱怨和哀叹,导游恶毒地瞪了今夕一眼,显然是觉得今夕搅黄了他的生意。其他的游客也都收起了素描本和画架。今夕让到一边,不安地看着他们。他们似乎觉得今夕疯了,而导游显然和他们意见一致。今夕不在乎。那小孩弯腰捡起小刀,然后对今夕比画了一个下流的手势,跟着其他人走向旋梯的顶端。过了好一会儿,今夕才意识到塔顶除了那平原女人外就只剩他一人了。今夕觉得自己好像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纺锤’的确在转。”今夕对她说。希望她能表示同意。

    她厌恶地皱起嘴唇。“你是个疯子,”她说,“一个又肥又蠢的疯子,你吓跑了我们的客人。你以为我们每天都有一车游客来吗?而你大叫大嚷,搅了他们的兴致,你觉得他们会怎么跟他们的朋友讲?没人会来看‘纺锤’了,你会断了我们的活路。走吧,去别处发疯去。”

    “但是……你没感觉到?‘纺锤’在转。举起你的手,你可以感觉到转动带来的风。你听不出来吗?你嗅不到它散发出的魔力吗?”

    她斜着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纺锤,然后看着我。“我看上去像个傻乎乎的野蛮人吗?”她厉声问道,“你以为平原人都很蠢?‘纺锤’没有转,它从来没转过。”

    “不,它在转。”今夕真希望能有人来证实我经历的一切,“我看到它在转,当我举起手,那就发生了,就像你警告我的那样。它把我提起来然后——”

    愤怒在她脸上猛地炸开,她举起了一只手,好像要扇今夕耳光。“不!它没转,我从没见过它转,外来人!它只是一个遗迹,就是那样。那些说见到他转起来的人是傻瓜,那些说被它提起来的人是骗子!骗子!滚!滚出这里!你怎么敢说它为你而转!它从来没为我而转,而我是平原人!骗子!骗子!”

    今夕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这样歇斯底里,她的手攥成了拳头,口沫横飞地对着今夕尖叫。

    “我要走了!”今夕向她保证,“现在就走。”

    向下的梯级似乎无穷无尽,今夕的腿肚子在打颤。有两次今夕差点摔下去,而第二次今夕抓住墙壁的时候,弄破了手肘。今夕感到恶心,晕眩,同时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怒,却不知缘由:是因为那帮人的有眼无珠?还是那侵入了他的奇怪魔力?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今夕和另一个自我的身体控制权争夺战暂时平息了下来,但是却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今夕以前对抗他的时候,有能力把他分离出去,把他理解成另一个人。而现在这种隔阂消失了,他渗透进了今夕的存在,而今夕接受了他,作为术士自我的重要部分。

    魅魔得到了今夕的一簇头发,分离出今夕意识核心的时候故意选择了那部分吗?今夕悄悄地瞄那部分一眼,就像看一条躲在盒子里的蝰蛇一样。今夕对那惊鸿一瞥既着迷又厌恶,他自信满满,对于那些他对自己人民所做的事情,他冷酷无情又赤胆忠心。今夕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他重新融入了自我,现在今夕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是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汲取今夕的知识和记忆吗?而今夕却一无所知。

    今夕突然下定决心:是时候离开了。

    在下面,导游似乎成功安抚了游客们。当我沿着小路穿过古代城市向回走时,今夕看到那个老师和她的学生们已经分头进入到了废墟群里。作水彩画的女士又一次挥舞画笔。而两个拿着素描本的女人,一个在给另一个画速写,做模特的那个正以一个独特的造型坐在颓垣上。今夕从他们身边走过,忍受着他们的目光。有个声音正在今夕耳边呢喃,“有些事情还没完……”今夕感觉那种想法属于另一个自我,而他,只想离这儿远远地。

    当今夕走近纺锤的底部和那里的小破屋时,又看到了那向导。他斜倚在破屋的墙上,隐在阴影里看着今夕走来。他欲言又止,似乎拿不准是否该让今夕顺利离开。他鬼祟的眼神告诉今夕,他对今夕这个精神病既害怕又藐视。

    当今夕走过“纺锤”所在的凹坑的时候,看了一眼坑边,那男孩就在那里。这次,他的两个伙伴紧紧抱住他的双腿,他俯卧在巨坑斜面上,拿着小刀的手又忙活开了。大大的“贾德到此一游”赫然出现在纺锤上,赖特的名字写了一半。三个人都很专心,没发现今夕正看着他们。今夕望向向导,他们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脸色发白,今夕笑了。

    “如果那东西是我伟大的祖先留下的,我会保护它不受破坏狂侵害的。”今夕挖苦道。

    他眯起眼睛张开嘴想回答。但在他出声之前,抱着贾德腿的男孩之一突然大叫起来;“是那个胖疯子!快跑,贾德!”同时,他跳了起来,扔下贾德的腿开始逃跑,只想离我这个疯子远远的。贾德只有一条腿被布莱克抱着,发出一声发疯般的大喊,突然向巨坑滑下去。他的手臂疯狂挥舞,拼命地想抓点什么来维持平衡,可是那表面太光滑了,他直直地往下掉。布莱克被赖特的举动吓到了,他双膝跪倒在地,被拖到了巨坑的边缘。“我抓不住他了!”他哭着叫道。我听到了撕裂声,贾德的裤管裂了个大口子,眼看就要断掉了。

    今夕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纺锤”巨坑的边上。今夕跪倒在地,探下身去抓住贾德。他尖叫起来,用力踢今夕,显然以为今夕是想把他从布莱克手里拉出来,让他栽进“纺锤”坑穴里。今夕可没打算那样,今夕用力想把他拉回来。他用小刀猛扎今夕,依然拼命拒绝今夕伸出的援手。他的傲慢让今夕愤怒不已,血液随之沸腾起来。今夕抓住他的手腕猛地磕在坑边的石头上,小刀脱手飞了出去。接下来,今夕把他拖上了巨坑的边缘,拉到了安全地带。今夕放开了他,站起来。魔力得意洋洋地在今夕的血管里涌动,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今夕体内的灵魔在放声大笑,他在庆祝胜利,然后滑回阴影中。

    正当其他游客向我这边跑来,贾德啜泣着扑到他老师怀里的时候,今夕看着他的小刀滑向巨坑中心深不可测的黑暗,今夕的心跳骤然停止。

    混血儿抓住今夕的手臂不住摇晃,结结巴巴地表示感谢,还为误解了今夕而向今夕道歉。今夕听到赖特对跑步来的游客们大声说:“不,不对,他没打算伤害贾德,他救了他的命!贾德差点头朝下掉进洞里,是那人把他拉出来的。”贾德扑在老师的怀里,像个小娃娃一样抽噎着。似乎只有今夕听到了来自天边的恐怖的刮擦噪声,小刀的利刃插进了“纺锤”的末端。今夕知道,那个末端是存在着的,魔力已经钻入巨坑多年。灵魔巨大的动力碰上了斜插进来的刀刃,“纺锤”停止了转动。今夕感到正在运动的魔力被一片小小的铁制刀刃污染了,扰乱了,阻断了。今夕的心沉了下去,今夕垂下眼睛看着巨坑的边缘。他到底做了什么?

    “最好让他一个人待着!”今夕听到那向导说道,“我觉得他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然后,噪声停止了。像一场沙暴粗野短暂的袭击一样,平原人的魔力突然被炸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了。今夕发誓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黑白静止的画面。原始的力量破坏了他的感官,吞没了他。今夕拼尽全力屹立不倒,举起双手去抵抗它,保护他自己。

    过了好一阵子,今夕才恢复平静。这时,导游已经把所有的游客都聚集起来,带回了车上。几个游客回头瞥了今夕一眼,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同伴飞快地耳语。赖特对布莱克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都大笑起来。他们都不知道,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怒火已经平息,今夕轻轻摇了摇头,放松了紧握的拳头。今夕的手臂酸胀,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红色的印记。“旋舞纺锤”不再旋舞了,平原人的灵魔已经被打破。今夕找到了他的马,跨上马,坐在月牙形的马鞍里,踢了踢马肚,让它带自己离开那个地方。

    当今夕回到大路、远离“纺锤”的时候,今夕的头脑渐渐恢复了清醒,体内的灵魔也止住了笑声,陷入沉默。

    夜幕降临,今夕催促马继续赶路,在黄昏的路上奔跑,试图补回今夕开小差浪费的时间。马鞍突然摇晃了一下,今夕让马慢慢地停了下来。今夕下了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抽紧了马鞍上的肚带。

    这是今夕生平第一次犯这种错误。

    到达小镇时夜色已深,今夕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旅店。按着习惯,今夕在睡觉之前仔细记下了白天发生的事。今夕愁眉不展地看着这些记录,真的要把这些狂乱的想法写进日记吗?最终以记录每天所见所想为己任的信条说服了他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今夕没再偏离自己制定的路线。今夕把心思放在计划好的生活上——妹妹的婚礼,和黑凤的重逢,在离开演王宫时,他没有时间幻想,没有时间去质疑。今夕尽量不去想平原人灵魔的事,以及那些好像不再有效的符咒。每个人都知道平原人灵魔的法力正在消失,没有道理把这个归在自己身上。随着“纺锤”的毁灭,另一个自我好像也沉寂了。今夕衷心希望他永远不再出现。

    人们总是说银月城地势平坦,其实它常有微妙的起伏。因此,直到今夕骑着马爬上大路某处圆鼓鼓的小山丘,才看到他家的房子。他觉得它比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小了,也破了,看上去不过是那些银月豪宅庄园苍白的仿制品罢了。

    自己曾经还做了些小改进:把河砾石挖出来铺了路,橡树苗列在道路两旁。有一天它们会长得高大繁盛,而这条路会变成我们家体面的引道。但现在,它们看起来细瘦稀疏,很容易受到草原上沙尘和强风的威胁。每棵树的底部都围着一圈湿润的土壤。自己好奇地想,在它们的树根深到足以支撑自己之前,还需经历多少年。今夕看着翻版的祖屋,突然觉得有点感伤。

    然而不管怎样,今夕到家了。一瞬间,今夕突然傻乎乎地想,自己可以过家门而不入,继续向东面旅行,一路走啊走,一直走进群山之中。今夕想象着参天大树,怡人的树荫,还有躲在阴凉灌木丛里的鸣鸟。

    东部大陆——银月城

    笑愚早已经向她坦白了前段时间的经历,本来傲珊还想献身劝劝妖华,但是现在,明显不用了……虽然又和笑愚抵死缠绵过两天,比较放得开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傲珊依旧面红耳赤。

    一边偷看,傲珊还地偷偷想:“臭丫头,太阴险了,居然还留了一手。以前都没听她说过有这种‘绝招’……姑娘也有压箱底的杀手锏。”

    傲珊十分为自己的杀手锏得意,因为笑愚赌咒发誓说,她的后面,是几百万女人里面才会出现一个的极品……对此,傲珊也并不反感。

    这姑娘并不是小白,看过很多两性类的书籍,知道这种花样有的人可以接受有的人无法接受,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在经过初次的惶恐后,傲珊发现,笑愚高唱菊花台也能为她带来很大的愉悦感。

    正在这时候,那全自动的洗衣机,也没打声招呼,自动进入了甩干震动状态……

    笑愚和妖华几乎同时想起了当日那一幕,妖华停止了口中的动作,抬起头,小脸红扑扑地,醉眼迷离地看着笑愚。

    像笑愚这么拉风的人,自然是吻弦歌而知雅意。很地抱起妖华,贼手伸进她裙摆中,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伊人的小裤裤,将她放在正震动得撒欢的洗衣机盖子上。

    随后笑愚撩起妖华的小睡裙裙摆,将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肩膀上,毫无前戏地,插入了那片熟悉的禁地……

    根据一些专业人士说明,据说在厨房里和浴室里运动,情趣程度高达五颗星。

    而在这种历史条件下,绝对地让人刺激,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五星半了……被笑愚漏*点**的妖华,忘情地大叫起来,嘴里‘笑哥哥’叫个不停,两人都是说不出的兴奋。

    “这死丫头,叫的比我还大声,也不怕羞……”傲珊偷偷地骂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前后禁区都是湿湿地,无比地想念笑愚的爱抚。

    心中升起一种强烈地冲动,傲珊迫切地想和笑愚也在这洗衣机上做一次……地,傲珊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着笑愚的T恤,里面什么都没穿。

    她突如其来地跳了出去,板着脸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天之后,笑愚出现在去一剪美发型屋的路上。

    实际上,笑愚根本是逃出来避难的……如果说当夜苏珊和七七是酒后纵情,那么,妖华和傲珊简直是配合默契,双剑合璧之下,笑愚很难抵挡得住。

    遥想那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笑愚和妖华正在阳关灿烂的日,傲珊就那么突如其来地现身了。

    妖华当场就吓得尖叫一声,脸红得不敢抬起来。

    笑愚却是很坚挺,在妖华含羞的挣扎中,继续做该做的事情。

    傲珊一看笑愚这么镇定自若,当场就暴走了,过去猛掐笑愚狼腰。

    这一来,却让吃痛之下的笑愚变得更加持久。他早已经向组织上坦白过,心里明白傲珊的想法,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在那种情况下,一边有好友虎视眈眈,一边被笑愚几乎用强的在自己身体内粗鲁挺动着,妖华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是羞涩又是担忧又是兴奋,刺激到了极点,短时间内来了好几次**。

    直到傲珊出言苦苦哀求后,笑愚才放开身体软绵绵的,已经羞得只能认命的妖华。

    在妖华惊讶的目光中,笑愚当场就抱起傲珊,用几乎同样的方式,和傲珊漏*点四射地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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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飘介绍:
【上架之前每日最少一更,上架之后每日最少三更。】
【节假日不休】
今夕,一个体内封有魅魔的失意小人物,受所有人排挤以及同学们戏弄,在他毕业的前几天,一个青春曼妙的女子在他的生命里闪亮登场——宁静慎思的妹妹今梦菲在他生命里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随即他的惊险、精彩生活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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