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妾是女鬼（求粉红啊）
裴驸马和裴老夫人果然赶来劝阻，说掌珠公主最近身子不好，他们不放心，要她留在府里养好了身子再进宫去看望太后。
齐浩宁冷笑道：“不放心？你们能做什么？就让一个小妾三天两头上门哭丧，睡个觉都不安生？没病的人只怕都要遭了晦气，病一场了。”
齐浩宁说着扫了躲在裴老夫人身后的石姨娘一眼，让她立马卷起身子颤抖起来。
裴驸马气得咬牙，这个齐浩宁从来没把他当姑父、当长辈敬重，狂傲得很，让他很不爽，可惜雍亲王府不是他能得罪的。
尤其现在掌珠公主一副随时要不行了的样子，又没留下任何子女，一旦公主闭眼，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他虽是状元郎，却没有魄力、没有担当，接连办砸了几件差事后，皇上就看不上他了，只让他在礼部任一闲职混资历。
本来就那么着也挺好，他也乐得享受轻松，反正公主是个好性子的，又对他死心塌地。没想到一场大火，嫡子没了，公主病了，而且一病就是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又没了。
他现在的“势”是公主的，“财”也是公主的，而且都像是“借来的”，公主一没，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把庶长子过继到公主名下，那么以后他还仍然是皇亲国戚，公主的“财”还能留在裴家，这个大宅子还是掌珠公主府，他们裴家也还能住在这里。
可是，可是，一向好性子的公主在这个问题上却死不松口。如今还要去宫里，万一“一去不复返”可怎么办？至少也要先过继了庶子再进宫不是？
裴驸马还想说什么，坐在软轿上的掌珠公主挥了挥手，软轿落地，彩月、彩星一边一个搀扶着她上了马车。掌珠公主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件事：认回儿子、养好身子。对着裴驸马和裴老夫人，因为冷了心，也就找回了硬气。
齐浩宁鄙视地看了裴驸马一眼，也飞身上马，傲然而去。
裴驸马几乎要仰倒，幸亏身边的小厮机灵，扶住了他，才勉强站住，气愤地瞪了石姨娘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掌珠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你还非要凑到跟前去哭丧，现在把人哭走了，你甘愿了？”
裴驸马甩袖而去，石姨娘气得要吐血，是谁要她带着琦儿去讨好那贱人的，现在却都怪罪到她身上。
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走了。她是偏爱嘴甜、听话、会讨好她的石姨娘，而且石姨娘娘家只是开米粮店的小商户（当初裴驸马进京赶考就是靠着石家的资助），让她这个市井出身的婆婆没有压力。不像身份吓人的公主儿媳妇。如果不是公主性子柔软的话，她都得倒过来向儿媳妇请安了，还能让儿媳妇侍候她？
人家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她以前侍候公婆侍候丈夫，后来一个人独自将儿子抚养大，容易吗？哪能不喜欢摆摆婆婆的谱？
所以，失去嫡孙，她一开始是很难过的，后来慢慢的却觉得这样也不错，可以打击一下高贵的公主儿媳的气焰。直到儿子告诉她他们裴家插手不进公主的嫁妆她才慌了，才知道没有嫡孙或嫡孙女，一旦儿媳没了，他们裴家也就要逐渐败落了。怎么办？怎么办？
石姨娘见那母子两个都抛下她走了，有恨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忿忿地看着掌珠公主的马车越走越远。
这时，一个清秀的少年带着小厮正好回府，对石姨娘笑道：“姑姑，你怎么站在这儿？刚才那马车是公主娘娘的吗？对了，马车前面骑在白马上的那个人是谁？好面熟。”
这个少年叫石靖，是石姨娘的嫡亲侄儿，还有一个妹妹叫石娟，两年半之前，石家遭了难，兄妹俩到京城来投奔她。
石姨娘的娘家如今也就剩下这两个血亲了，而且石靖聪明、学业好，石娟相貌好，再过几年都很可能成为她和儿女的助力，石姨娘对石靖兄妹俩还是很好的。
听到石靖说宁世子面熟，石姨娘自然好笑，撇了撇嘴道：“你怎么可能跟他面熟？那可是惹不起的贵人、煞神。走吧，姑姑让人给你准备了点心……”
石靖笑了笑，也没在意，他们兄妹曾经一路乞讨过来京城，见过的富贵之人也好、贫贱之人也罢，都是数不清的，看谁都可能觉得面熟。只是，刚才那位贵人还真是面熟，还有那匹骏马也面熟，呵呵，想必是当初有什么事留下了较深的映像。
……
另一边，掌珠公主进宫，让太后很是欢喜，忙着就要宣招太医来给她会诊，这次一定要完全疗养好了才让掌珠回去。
掌珠公主赶紧道：“母后，不忙，儿臣和宁儿有急事要回禀母后。”
宫女嬷嬷们退了出去，齐浩宁才将宝儿的故事说了一遍，当然，还有那块玉佩。
太后的惊喜激动程度不亚于掌珠公主。自从小外孙死于大火中，看着女儿如一朵花儿日渐枯萎，太后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甚至还有些愧疚。当年若不是掌珠公主进宫侍疾，小外孙也不会死。
但是，太后比掌珠公主理智，也精明得多，齐浩宁他们想到的，太后老人家片刻之间也想到了：“宁儿做的对，这事先不要张扬，让金小子和书杰暗中抓紧查探，一方面证实那孩子是不是泽儿，另一方面，一定要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否则，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即使找回了泽儿，还是会有危险。”
齐浩宁点头：“我这就去永平侯府跟金叔叔、还有书杰大哥商量，另外，也让瑶儿明日带宝儿进宫一趟。”
掌珠公主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嗯，嗯，宁儿赶紧去。放心，姑姑一定好好配合太医调养身子。”
齐浩宁同金喜达、书杰谈事费的时间并不多，这个“案子”的调查目前来说并不是个多复杂的事，先要找到那个拐子再说。而且掌珠公主现在住在慈宁宫里，后续联系就方便多了。
至于宝儿是否就是裴雨泽，齐浩宁心里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多巧合。
书瑶听说了掌珠公主的遭遇，深为感慨，男人不是都自诩为知恩图报的君子么？为什么对有恩于自己的发妻却都是那么视若无睹？，一边利用一边糟蹋？真是妻不如妾么？既然裴驸马对资助自己赶考的石家感恩，对青梅竹马的石家女有情，又为何要接受皇上的赐婚？
当今皇上是个明君，且朝廷这么多年一直提倡“感恩”，如果知道有这么“动人的”故事，又怎么会勉强于他？而且，据齐浩宁所说，皇上赐婚之前，一般都会先问问本人的意愿，皇家公主难道还愁嫁不成？
总之，一句话，又想攀皇亲、娶公主，借公主的势飞黄腾达，又想左拥右抱，两全其美。偏偏掌珠公主性子好，软弱善良，可不就好欺负了？
书瑶轻叹一声，男人啊，可信赖的真没有几个！最可怜的还是女人，不管是公主还是市井平民，一旦出嫁，对自己的夫君就是全身心付出，能得到窝心回报的却没有几个。
齐浩宁听到书瑶的叹息，心里一紧，握住小人儿的双臂：“瑶儿，别胡思乱想，那种没有担当的男人只是少数。”
书瑶见齐浩宁紧张的模样，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嗯，我没有多想，只是为掌珠公主不值罢了，你放开我啦，这么用力，好痛呢。”哪里是少数？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才是少数呢，不过自己身边倒是不少，书瑶希望面前信誓旦旦的这个少年郎不要在将来的某一天终究让她失望。
不过，即使有那么一天，今世的书瑶也不会悲痛欲绝，自暴自弃。前世那么艰难，她也没有委屈自己，或者寻了短见，今世身边都是爱自己的亲人，她更不会委曲求全。
看着书瑶淡然的笑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为什么，齐浩宁却觉得更加心疼，一点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岳母曾经的遭遇给了瑶儿妹妹多么大的不安全感，自己偏偏还跟她说那些破男人的事，不是让她对男人更加没有信心，对将来成亲多了几分惶恐和害怕？
可是，现在说再多都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靠点点滴滴的行动温暖瑶儿的心。齐浩宁很坚信，自己不是那种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男人，他的心很小，除了瑶儿，容不下太多女人。
还有，齐浩宁发现，自己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他怕自己成为女人为了各种利益算计的踏板，他怕枕边的女人一下子变成女鬼，吞掉他的瑶儿，吞掉他将来的子女……想到他会在某日猝不及防地突然失去瑶儿和他们将来的子女，齐浩宁生生打了个寒颤。
从小到大，他听过不少“妾”的事，包括要谋他性命的赵侧妃，包括很可能是谋害雨泽表弟凶手的石姨娘……“妾”在他眼里都快成了“女鬼”的代表了，还都是表面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女鬼。
齐浩宁知道，能让他相信、爱护、愿意常相守的女子就只有一个，就是面前这个会跟他眨眼的小人儿，那他又怎么能弄个女鬼、甚至几个女鬼来害他的小瑶儿呢？
第283章 逃吧（一更）
看着站在书瑶边上，像模像样地跟着行礼的小宝儿，不仅掌珠公主，连太后娘娘都泪如雨下。这还需要证明什么？活脱脱就是掌珠公主和裴驸马的综合体，当然，还是更像裴驸马一些。
虽然从两岁到五岁，变化不可谓不大，但模子还是在的。
今日要进宫，陌娘特意给小宝儿打扮了一番，宝蓝色的小锦袍，头上两个小角髻也用同色发带系着，脖子上挂着一个简单的银项圈，与手上一对银镯子相呼应，可爱的不得了。
宝儿见上面坐着的俩人突然看着他哭了，吓了一跳，紧紧抱住书瑶的腿：“瑶儿姐姐，宝儿没有做坏事对不对？”
书瑶暗叹一声，轻拍着宝儿柔声安慰：“没有没有，宝儿这么乖，怎么会做坏事？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只是太喜欢宝儿了，看着你高兴。”
“哦，”宝儿长吁了一口气，“知道知道，文哥哥教过我，这叫‘喜极而泣’。太后奶奶、公主姨姨，你们不要哭，如果喜欢宝儿，宝儿以后经常来看你们就是了。”
“好，好，宝儿要记住自己说的话，要经常来看太后奶奶哦。”太后破涕而笑，真是个小大人似的乖孩子，还机灵胆大，一点不露怯，比他那个爹可强多了。
掌珠公主看了容嬷嬷一眼，容嬷嬷心领神会，在顺子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顺子公公带着殿上侍候的宫女、嬷嬷、太监退了出去，之留下刘嬷嬷和容嬷嬷二人。
蓝锦和紫锦看了书瑶一眼，见书瑶点头，赶紧也跟着出去了。
掌珠公主强压住内心的汹涌浪涛，轻声笑道：“宝儿，能不能让公主姨姨看看你的小脚丫？”
看小脚丫？这位公主姨姨的要求真奇怪！宝儿紧紧偎在书瑶怀里，有点疑惑地看着书瑶。
书瑶也是一怔，随即了然，应该是掌珠公主的孩子脚上有些什么胎记、痣之类的了。
“宝儿乖，”书瑶哄道，“公主姨姨很喜欢宝儿呢，想给宝儿做双漂亮的鞋子，可是做鞋要知道你脚丫子多长多大是不是？”
掌珠公主也惊觉自己可能会吓到宝儿，赶紧附和道：“是是是，姨姨就想量量宝儿的小脚丫，然后给宝儿做一双绣着小老虎的鞋子好不好？”
宝儿这才“恍然大悟”地咧着嘴笑了，原来是要给她做鞋啊，娘给她做鞋的时候也是用手掌给他量脚丫子的。于是顺从地由着书瑶帮他脱下了鞋袜。
书瑶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宝儿的小嫩脚，怕痒的宝儿咯咯咯地笑，小脚丫一缩一缩。
掌珠公主却是又开始流泪，宝儿从小就怕痒，最怕人模他的小脚丫子了……
好不容易脱掉了鞋袜，宝儿大笑地伸直了脚丫子，不让书瑶的手指再碰着，一双白白胖胖、肉窝窝的小脚板却是正对着太后和掌珠公主。
左脚那白嫩嫩的脚板之上，赫然一个云朵行的拇指大红色胎记，当年太后曾笑言小外孙是踩着云朵的仙人下凡转世投胎。裴老夫人为此得意的不行，直说是他们裴家的福运。
“泽儿，我的……”掌珠公主还没呼唤完，就晕了过去……
容嬷嬷二人赶紧掐人中，抚胸口，这次掌珠公主倒是很快醒过来，泪如雨下地对宝儿伸出双手。
宝儿真是吓到了，猫在书瑶怀里一动不敢动，他没做什么啊，公主姨姨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他的脚丫子不臭呀！
太后也是百感交集，拉住了掌珠公主，对宝儿说道：“宝儿莫怕，公主姨姨刚好生病了，又不肯乖乖喝汤药，所以晕倒了，跟宝儿没有关系。”宝儿才五岁，突然告诉他他是公主姨姨的儿子，岂不吓坏了小孩？
其实太后过于担心了，她不知道宝儿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娘的孩子，他们母子俩跟着瑶儿姐姐一家来京城，就是要帮他找亲生爹娘的。
宝儿听了太后的话，一脸同情地看着掌珠公主：“公主姨姨乖，汤药苦苦，但是喝了病才会好，你乖乖喝药，宝儿让瑶儿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吃，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掌珠公主知道母后拉着她的意思，接过容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抹了眼泪，笑道：“好，好，姨姨乖，姨姨好好喝汤药，身体快快好起来，给泽……给宝儿做漂亮衣服漂亮鞋子，给宝儿买很多糖葫芦。”
书瑶现在很清楚宝儿确实是掌珠公主的亲生儿子了，也是激动难平，真心为他们高兴，尤其为掌珠公主庆幸。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真正了解失去亲生骨肉那种锥心的疼痛。丈夫不靠谱就算了，能有儿子相依为命，生活还有希望的光亮。何况掌珠公主还有尊贵身份，有太后和皇上撑腰，只要她自己改了软弱的性子，无论和离还是留在裴家，裴家的人还欺负不到她。
别说高人一等的嫡公主了，就是一个郡主，据书瑶所知，当年那个薛明郎也是跟前跟后，听话得像一只不停摇着尾巴的小狗。
让蓝锦和紫锦带着宝儿去小花园看金鱼，太后道：“瑶儿，在当年的事情弄清之前，宝儿还是要在你们永平侯府住一阵子，另外，尽量不要带宝儿外出，他跟他父亲真的很像。”
书瑶应道：“是，瑶儿知道了。公主殿下不用担心，宝儿在我们府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很自在，两府上下都很喜欢他，祖母更是疼他疼的紧。”
掌珠公主笑道：“瑶儿不用这么见外，跟着宁儿叫我姑姑吧，宝儿也算是在自个儿表嫂家里，我哪会担心？就看宝儿跟你那么亲热，又口口声声祖母、大嫂嫂、文哥哥的，就知道他在你们府上住着有多快活。瑶儿，替本宫谢谢你们全家，待事情落定，本宫必然亲自上门致谢。还有那个陌娘，你跟她说，她以后就是本宫的义妹了。等一切落定，本宫摆席认妹，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西北，有谁再敢欺负于她，本宫自当为她撑腰。”
书瑶红着脸应道：“是，掌珠姑姑，瑶儿一定转告陌娘。”
太后也笑道：“正是这个理，若没有陌娘，宝儿在那林子里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或者再次被人拐卖，更不可能到京城来。等见面的时候，哀家也要重重赏赐陌娘。”
待书瑶回到永平侯府，详细叙述了一遍，书杰几人也是唏嘘不已。金老夫人直念“阿弥陀佛”，儿子“失而复得”的滋味，她也算是尝过了一次。
金喜达今日在御书房，已经同皇上一起知道了这事，当时皇上就感慨：“宝儿回来的及时，算是赶得上救他娘一命。”太医院给掌珠公主会诊了，都说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公主配合治疗调养、放开心胸，短则数月，多则一年，一定能将身子养回来。
书瑶将太后和掌珠公主的话跟陌娘说了一遍，笑道：“恭喜陌娘了，有太后娘娘和掌珠姑姑撑腰，你就算回去西北，也没人敢欺负你，那个恶霸说不得还要上门给你们家磕头求饶呢。”
书文也道：“可不是？不过陌娘你还是不要回西北了，可以将你爹娘他们接来京城住嘛。太后娘娘和公主给的赏赐定然不少，买个院子足够，如果他们喜欢田地村庄，也可以住到我们的庄子上。”没来由的，书文就是觉得陌娘亲切，像自家人一样，陌娘真回西北去，他会很舍不得的。
书杰打趣道：“文儿是舍不得陌娘，还是舍不得陌娘做的吃食啊？”
众人都在笑，只有金喜达一直暗暗注意着陌娘脸上的变化，她果真带着任务的话，能同时接近太后和掌珠公主，取得她们的支撑，应该更加喜不自禁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本来就知道宝儿是掌珠公主的亲生儿子？
出乎金喜达意料之外，陌娘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苍白。
陌娘强笑道：“姑娘笑话陌娘了，公主殿下愿意抬举陌娘，陌娘也上不得那个台面呢。陌娘一介无知小民，我们那的县太爷我都不敢见，哪敢到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面前出丑？”
此时的陌娘已经从为宝儿高兴的情绪中苏醒过来，猛然意识到危险可能在临近。
她恨不得能日日躲在永平侯府里不出去，连平常的外人都不想见，哪里敢去皇宫见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认义妹？公主认义妹必定是要查祖宗十八代的吧？不，不可以，她害死自己没关系，不能把爹娘、兄嫂、还有面前的外甥外甥女一家统统害死吧？
陌娘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了：逃。
在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前，她还是宝儿的救命恩人，又没做什么可疑的事，掌珠公主总不会追踪她、查她吧？
对，现在要的就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赶紧离开，虽然她不舍得这么快离开外甥外甥女，但总好过拖累他们、害死他们。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这么急着走，无论如何也弄不到姐姐甄子柔，不，应该是云环的画像了，她该怎么办？这次带不走，爹娘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她要好好想想，能怎么做。
陌娘脸上的惶恐、茫然、决然、到难舍，让金喜达懵了，他倒有点茫然了，这是什么状况？而另一双暗中观察陌娘的眼睛却越发清晰了，书杰几乎能肯定，面前的陌娘是他们娘的妹妹，他们兄妹三人的姨母。
第284章 亲情 （二更）
书瑶这次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想着，这个陌娘倒是个不虚荣的实诚人，要不嫂子怎么说西北人淳朴呢。
“陌娘，你不用担心，”书瑶笑道，“掌珠姑姑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是个善良的实诚人，她是真心感激你，想以后姐妹一样相处的，毕竟宝儿跟你也有深厚的感情不是？太后娘娘也很仁善的，你莫怕。”书瑶跟书文一样，希望陌娘能留在京城，即使以后不住在侯府，大家还能常见面。
陌娘可以感觉到书杰三兄妹对她日益亲近，尤其书瑶和书文，因为年纪小没有顾忌，对她很是亲热。她知道他们话里的意思都是希望自己能够留在京城，舍不得她离开。她更舍不得，可是……没得选择了……必须离开。
敛了心神，陌娘很快找到了目前看来最合适的说辞：“老夫人、老爷、大爷、大奶奶、姑娘、还有二爷，其实陌娘正准备跟各位说一件事呢，陌娘不想在京城里盲目寻找二丫表姐了，我想到南边去看望舅舅舅妈，也就是二丫表姐的爹娘。
本来想的是从西北过来，找表姐更快些，现在既然表姐没有消息，不如先去找舅舅舅妈的比较好。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承蒙各位善心收留，陌娘不胜感激，不过确实不好继续叨扰了。以后的日子里，陌娘定会为各位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各位平安健康幸福。”
“怎么好好的突然想到要走了呢？”书文大惊，还是在有天大好事的时候。跟嫡公主做姐妹，多少人求之不得，“陌娘，你舍得下宝儿吗？”
陌娘淡淡一笑：“不是突然想到，前几日陌娘就在考虑了，只是放不下宝儿。现在既然宝儿的家人已经找到，陌娘没有了牵挂，就要操心自己的事了不是？二爷，陌娘还想给宝儿缝制几件衣服和鞋子，就多呆五六日再走，这几日，陌娘将二爷喜欢吃的吃食都做上一遍，再把做法细细地教给府里的厨娘。”掌珠公主要等当年的事情查明了才会过来，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吧，而自己也需要时间想法子弄到姐姐的画像。
书瑶叹道：“陌娘，我们是真的不舍得你，不是不舍得吃食。只要你留在京城，我们以后还能常来往不是？陌娘，不如你再考虑考虑？无论你是想找表姐，还是找舅舅舅妈，有掌珠公主帮忙，都要容易得多。”
“不不不，”陌娘忙道，“姑娘，陌娘从小在西北乡下长大，见的人都不多，真要见公主、太后那样的贵人，只怕陌娘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求姑娘让陌娘悄悄地离开，千万不要打扰了公主殿下。等陌娘离开之后，还烦请姑娘代陌娘谢过公主抬举。
书瑶虽然不解，不过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过的生活。陌娘自从到了永平侯府，无论是在玉林还是在京城，都喜欢呆在府里，极少出去跟人打交道，也许她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安分自在、不喜太多结交的人吧。又或者，在老家被那个恶霸吓到了，怕抛头露面再惹来不好的事情。
金喜达彻底失去了判断，怎么回事？真是他多疑了，还是她欲擒故纵使心理战？
书杰没有错过陌娘坚定中带着不舍的眼神，也没有错过义父怀疑、困惑的神情变化，他现在在想的是，先跟陌娘聊聊，还是先跟义父谈？义父那边的情报也快到了吧？不行，他得再想想，无论跟谁谈都得先想好怎么谈，此事非同小可，来不得半点侥幸。
南宫淼见气氛有些不太好，赶紧打圆场笑道：“别急嘛，陌娘又不是明天就要走。再说了，陌娘只是去寻亲戚，说不得等她找到舅舅舅妈问清楚了，又回到京城来寻她表姐，毕竟京城里有宝儿，还有我们这些相熟的朋友不是？到时候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陌娘闻言，心里禁不住地酸涩，差点控制不住掉下泪来，此一别，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不过，有这大半年的相处，她也该知足了，回去西北之后可以有很多往事、趣事、乐事跟爹娘说，让他们对姐姐一家有更多的了解，以慰思女之心。
因为陌娘准备在六日之内离开，还有很多的事要做，立马开始忙碌起来。她相信，既然书瑶三兄妹答应她让她悄悄地走，不强迫她去面对“高不可攀的贵人”，就不会事先将她要离京的事告诉那个什么掌珠公主。
金喜达着人密切观察了三日，得出的结论就是，陌娘确实在准备走，不但忙着为宝儿准备衣物，为书文准备各种新奇地方吃食的食谱，还餐餐换着花样为他们准备各种菜式，甚至，连南宫淼怀孕时候、坐月子时候的有益又美味的食谱都在准备。
看这样子，她是不准备再回京了吧？所以把能想到的事都先做了。金喜达在想，自己似乎没必要再调查她了，可是现在撤回也没有什么意思，调查结果这两三天应该就会到达他手上。
陌娘在准备离开，而齐浩宁已经到了离京南下的时候。
临走的前一晚，毫无悬念，齐浩宁又到了永平侯府，他是来道别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取会书瑶承诺的荷包。
金喜达和书杰对齐浩宁这个准女婿（妹夫）是真好，知道他此时在这大厅里如坐针毡，巴不得早点离开去同书瑶单独话别，而不是跟一大家子絮絮叨叨。
金喜达笑道：“瑶儿，你不是给宁儿准备了瓷球儿吗？带他去取吧，也好早点回王府准备休息，明日起要赶一个月的路呢。”那些装着毒药，一拉就自动炸开的圆溜溜的瓷球，已经被厅里这几个男人正式起名为“瓷球儿”。
书瑶应起身应下，正准备招呼齐浩宁，人家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前面，书杰几人哈哈大笑。
南宫淼忍住笑说道：“宁世子，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特产、以及送人的礼品，还有日常可以用到的东西，分类打包好装了两个筐子，已经放上马车。我们侯府的车夫等下会在门房处等候，你回府的时候，让云霄招呼他一声。”除非长途奔波，齐浩宁一般都是骑马，不会用马车的。
齐浩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感激万分地给南宫淼深深行了一礼：“谢谢嫂子。”自从母妃走后，就没有人如此周到细心地为他考虑和安排了。皇祖母是整个大周朝的太后，操心的事多，再疼他，也不可能有精力操心到这么细。
至于雍亲王府，别说赵侧妃不知道他要南下，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为他准备这些东西，妖艳美女倒是恨不得多准备几个。再说了，即使她准备了东西，他也不敢用。
而田侧妃、父王的其他姬妾，还有那几个兄弟姐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戚、甚至陌生人。
如今，他是永平侯府的准女婿，还未大婚，已经感受到了侯府浓浓的亲情，这是那个没有父王、母妃、玥儿在的王府所不能比的，即使那里是他的家，他在那生活了十八年。
金老夫人暗自点头，谁说南宫家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的？南宫淼回京这一个月，掌家理事、各种人情往来、迎来送往都做的周到得体、无可挑剔，不见丝毫手忙脚乱的痕迹。
书瑶带着齐浩宁到了明月苑，指着桌子上一个木箱子道：“咯，里面有二十个瓷球儿，还有几种毒药和解药，用法什么的蓝锦都细细写下了，你和云霄要认真看。箱子角落那个红色锦盒里面是百花丹、伤药、还有高大哥做的一些常备药丸，你要收好了。我知道你手上也有一些，如果不是特殊情况，锦盒里这些不要轻易给别人用，自己留着备用。”
齐浩宁明白，自己迅速“脑补”了一下，锦盒里那些都是书瑶用吴震子教的医术再加工了，效果自然大大增强，量不多，他要首先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要挥霍使用。而自己手里的那些必要时候可以给下属用，毕竟，那些人都是为自己卖命的，不能太无情了。
“嗯，瑶儿，我都记住了，”齐浩宁满心暖暖的，有人心疼关切的感觉真好，他觉得，此刻的书瑶就像是一个絮絮叨叨、与丈夫依依惜别的妻子，“瑶儿，短短时间做这么多瓷球儿是不是很不容易？”
书瑶笑道：“我一直在忙着给你绣荷包和腰带，这些瓷球儿和毒药、解药都是蓝锦为你准备的，她还嫌少呢，恨不得给你带一大箱去，把那些海盗一口气砸死。”
在蓝锦心里，宁世子现在是自家姑爷了，关系着姑娘一生的幸福，可不能有丝毫闪失。可惜做这些瓷球儿不易，否则她真想让宁世子带一大箱去的。
齐浩宁噗哧一笑，他想到那日云霄很不满意地告状，说蓝锦那臭丫头在背后“骂”宁世子不好，都定亲了还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不是存心让自家姑娘担惊受怕吗？
若不是蓝锦是准世子妃身边最亲近的大丫鬟，云霄真想现身跟她理论了。
齐浩宁却是高兴，蓝锦是与书瑶一起长大的贴身大丫鬟，最了解书瑶，只有书瑶真的担心、心疼她，蓝锦才会急不是？
第285章 必须（一更）
齐浩宁看着书瑶的眼里满满都是依恋和怜爱：“瑶儿，你放心，我会万分小心，我会勤练武让别人轻易伤不到我，我会早点完成皇叔父交给的任务早点回来。瑶儿，你每日都要想我，但莫要担惊受怕，你要相信我。”
书瑶心儿一颤，似乎被齐浩宁感染了离愁别绪，齐浩宁靠得那么近，又紧紧盯着她，她能看到他眼里自己的倒影，还有一种让人要融化了的炙热。
“要求真多，我去拿荷包给你。”书瑶佯瞪了他一眼，借着转身走开的动作赶紧逃离了齐浩宁温柔的魔爪（齐浩宁的大掌握着书瑶的双臂，却是刻意放柔动作，怕弄疼了她。）
齐浩宁呵呵地笑，每次书瑶这样瞪他，他都觉得甜蜜蜜的、暖洋洋的，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地痒痒的，很想把小丫头抱在怀里。从小长这么大，除了父王和母妃，就没有人这么瞪他。
若是云霄得知他家爷的这一感慨，必要仰天长啸，什么人啊？找虐吗？人家想巴着你还愁无门，瞪你？也得有那个胆子不是？
其它不说，就让他云霄看到谁敢瞪他家爷，就没好脸色了，说不得还要教训一番。当然，爷放在心尖尖上的准世子妃除外哈，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书瑶很快拿来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三个荷包，一条腰带，还有两条帕子。
齐浩宁心情飞扬：“瑶儿，这些都是给我的？”他原本是只讨要一个荷包的，现在看到面前这么些，却下意识地都想要了。不是他贪多，荷包、帕子、腰带都是贴身带的东西，他自然希望能皆出自小未婚妻之手，那是一种别样的幸福感觉。
嗯，荷包上的图案都是他喜欢的，尤其那只雄鹰，怎么看怎么威风。他决定，明天就换上这个出门。还有那条腰带，他要让春诗多找出几件能与它相配的衣服带去粤城。有了这条腰带，他估计自己再看不上其它了，虽然他的衣物大都出自名绣坊，甚至宫里的针线房。
书瑶乐了：“赶着绣制出来，不给你给谁？怎么，嫌多了？”
“不多不多，”齐浩宁赶紧摇头摆手，多多益善，再多一些他更开心了，若全身上下都是小丫头给他置办的，他只怕喜得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待回过神来，看见书瑶抿着嘴瞅他，突然醒悟，他这是嫌少了？他只讨要一个，小瑶儿却辛辛苦苦给他赶制了这么多，他竟然敢嫌少？想到罗妈妈说过刺绣最伤眼睛，而书瑶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绣了这么多，而且每一件拿出来都是精品，该多耗神啊，他募然心疼了。
齐浩宁募地拉起书瑶的双手，掌中的丝般柔滑让他的心也无比柔软：“瑶儿，以后不许这么辛苦，伤了眼睛如何是好？你可以慢慢绣，一日绣一点，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日日都用瑶儿亲手做的物件了，呵呵。”
看着齐浩宁说到“日日都可以用瑶儿亲手做的物件”时眼里亮闪闪的期待和欢欣，书瑶不禁好笑，脱口而出：“好，我慢慢绣，备着，等你回来用。
齐浩宁顿时眉开眼笑，他的瑶儿对他太好了，真是有求必应，他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瑶儿好。
突然，齐浩宁想到什么，眉头蹙起，柔声道：“瑶儿，我南下后，你有时间可以多进宫看看玥儿，玥儿她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们可以彼此照应。至于雍亲王府其他人，你就不必理会了，万一有人下帖子邀请你之类的，你也勿需搭理。放心，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谁都知道我们雍亲王府规矩大，嫡庶之别尤其分明，也都知道我跟他们不对付。你还未进门，更与他们不搭界了。”
齐浩宁会这么说，是他突然想起那日赵侧妃说的在来年初齐悦馨生辰的时候邀请书瑶参加生辰宴。在齐浩宁眼里，善良单纯的书瑶哪里会是赵侧妃和齐悦馨的对手，没准就给书瑶下套什么的。
“好，”书瑶点头应下，她最怕那些后宅心计了，成亲前更没必要和立场去掺和雍亲王府的事。不过，雍亲王府的那些规矩她喜欢，尤其是，不管嫡出庶出，除世子外，其他儿子成亲后都得搬出王府去。
本来嘛，一大家子在一起难免产生纠纷，妯娌之间互相算计、唧唧歪歪累不累？大家分开生活，各自打理好自己一房，关系好就来往密切些，关系不好就淡淡走，多好！
至于所谓“家大业大”、“人多力量大，不会被外人欺负”，书瑶更是嗤之以鼻。真是兄弟齐心、妯娌和睦，才有所谓“力量大”，若是各有算盘、互相下套，不用外人欺负，在府里就被坑害惨了，那些大世家里，后院没有点龌龊事的可不多。
无论如何，齐浩宁在离京前还能想到这些，特意交代一番，书瑶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只是齐浩宁那眼神让书瑶挺不爽，一副很担忧、不放心的样子，是觉得她容易被人揉捏吗？
书瑶笑道：“宁哥哥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齐浩宁“噗哧”一声笑了，小丫头这气势他喜欢，不过……齐浩宁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书瑶的发髻，一副宠溺的口气：“人善被人欺，太善良了、顾忌太多了就容易被人算计。你以后不需要有什么顾忌，只按自己的喜好来，不想做的事，不想见的人别勉强自己，有我呢，什么事往我身上推就可以。”
除了赐婚前那阵子怕书瑶介意之前关于他的那些传言，齐浩宁从来就不在意所谓名声，但是女子不同，作为男人，他自然要保护自家媳妇的名声不是？
书瑶忍不住鼻子泛酸，这样的话听了不敢动是不可能的，明亮的眼睛向齐浩宁眨了一下：“好，以后我不想做的事，就说是宁哥哥你不让我做的。”
“哈哈，聪明，就是这样，瑶儿真乖！”齐浩宁赞许地大笑，忍不住又揉了揉书瑶的头发。没办法，手感太好了。
又交代了几句，齐浩宁依依不舍地告别。不告辞不行，齐浩宁相信，再多待一会儿，南宫淼就会让人来找书瑶“有事相商”了。虽是未婚夫妻，毕竟是“未婚”，单独相处说几句话没关系，时间太长传出去就要招人非议。
齐浩宁没有骑马，坐进了马车，拿出装荷包、腰带的小包袱，一件一件细细抚摸着，高高扬起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不过，刚才光顾着激动了，只觉着绣工精细，这会儿细细瞧了，才惊觉书瑶的刺绣功夫非凡，那鹰眼就像活的一样，气势十足。
齐浩宁不懂刺绣，但自用的、见过的都不是凡品，男子的衣饰上绣鹰的本也多，却从没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鹰眼，还有那双翅膀，仿佛可以看见它们正在有力地扑扇。
齐浩宁心里得意的不行，他的小丫头是最优秀的，哪哪哪都好，做什么都比别人强，又善良，又聪明，他可一定要努力些，别配不上瑶儿了。
前日进宫的时候，玥儿悄悄告诉他，忠国公府一直在等着书瑶回京，准备上门议亲，却被齐浩宁抢了先，后悔得不行。
齐浩宁当时就长长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动作快，一早就请皇祖母作主赐婚，否则说不定真要眼睁睁地看小丫头定给那钟嘉义了。钟嘉义在京城一众未婚公子中的口碑一向很好，听说同夏家三兄妹还有多年的交情……
齐浩宁刚回府，就见赵侧妃母子三人等在致远苑门口，也没惊讶，无所谓地一笑，大管家和罗妈妈要为他准备行装及各种物品，自然逃不过掌管中馈、在府里布满眼线的赵侧妃。
“宁儿，宁儿，你怎么又要去南边？海盗那么猖狂，多危险啊，不，你不能去，倩姨不放心，我不让你去。”赵侧妃一副慈母样泪眼婆娑，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此时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齐浩宁竟然又要离京，而且每次都是她最后一个知道，她真是恨得想杀人了。她还想着在夏书瑶进门前无论如何都要在齐浩宁身边塞一两颗棋子呢，最好还能先弄出一两个庶长子、庶长女出来，为她以后能继续唱戏搭台。
否则人家夏书瑶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太后赐婚，娘家强势，她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庶母还有什么市场？
而且，眼前更重要的是齐悦馨的亲事。不能求到太后的赐婚也就算了，大婚之日只有她一个侧妃坐镇，也太……了。雍亲王回京的日子遥遥无期，现在齐浩宁再南下，还听说要去三四年，馨儿眼看着就16了，总不能等三四年再成亲吧？
可是，齐浩宁在，那些巴着雍亲王府的人家才会过来庆贺，皇家亲戚也会给面子上门添妆之类。不打着齐浩宁的旗子，谁会给他们母女俩面子？关于这一点，往前退四年，她是不会相信不会承认的，而现在，在齐浩宁冷待疏远他们母子三人之后的这几年，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所以，她这次一定不能让齐浩宁离开，至少在齐悦馨成亲之前必须让外人看到他坐镇府里，为最疼爱的妹妹送嫁。
第286章 荷花印鉴 （二更）
齐浩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侧妃，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不让？赵侧妃？你确定你有这个资格？”
赵侧妃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死白，这几年齐浩宁对她确实疏远了，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言辞犀利过，明显一副不惜扯破脸的姿态。
可是，无论说到哪里去，她都确实没有资格，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人家只会笑话她不自量力。别说齐浩宁去粤城是皇帝指派去的，就算是齐浩宁自己要南下去旅游，她一个庶母也没有立场阻止，何况雍亲王府的嫡庶本就是天壤之别，比其他世家都要严苛的多。
她刚才那样说只是想唤回齐浩宁之前的记忆，以前齐浩宁同他们母子三人特别亲热，她一直明里暗里地给他灌输他们亲如亲生母子，齐悦馨和齐浩翔也是他最亲的手足、甚至比从小不在一起的齐悦凌还要亲近的思想。所以他们之间是不需要哪些规矩的，他们就像普通人家的亲人手足一样亲密无间。
她花了那么多年时间和精力那么做，无非就是想“进可攻、退可守”。若有一击必中的机会除掉齐浩宁，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因为他们“一向亲密，胜过亲生”。
而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要齐浩宁一直待他们母子三人亲厚，他们的生活还是会很不错的。
谁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她长期隐忍的大智慧、精密的安排、以及几乎占了她七成私产的酬劳，却在一次失败的刺杀未遂后瞬间打水漂了。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她与齐浩宁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
这几年下来，她越发确信齐浩宁不知道刺杀事件的幕后人是谁，可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对王府里的所有人冷漠相待。这是什么态度？因为有人刺杀他，他就可以怀疑所有人吗？因为他是嫡子，他就可以牵及无辜，就可以这样无情无意吗？她那么多年对他的好就一笔抹消了吗？
赵侧妃越想越愤怒，越想越委屈，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齐浩宁，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说，我们娘儿三个到底哪里得罪你这个世子了？让你成日里这样不阴不阳地对我们？
是，我只是一个侧妃，没有资格跟你这个嫡出的世子要求什么。可我也是一个做娘亲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庶母，我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娘身体不好，从你出生开始，几乎就是我一手带大的，表姐过世后我更是对你视如己出。我什么都紧着你，对你比对馨儿、翔儿还要心疼，你和翔儿同时生病，我也是守着你，把翔儿丢给奶娘，就因为你是府里唯一的嫡子，是我表姐留下的唯一儿子。你嫡亲大哥早早夭折了，我必须替你亲娘、替王爷保护好你，照顾好你。
是，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来不图什么，更没想过要你报答什么，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凭自己的良知做事。可是现在，外面都在传说那个海盗水龙王要找你报仇，这样的时候你怎么能去白白送死？你是雍亲王世子，不是什么大将军，不需要军功战功，你需要的是保护好你自己，尽快为雍亲王一脉开枝散叶，这才是尽忠尽孝首先要做的事。
我不管了，你娘临终前再三托付我要好好照顾你，无论你为什么疏离我都好，我是不会让你去粤城的。不，不是我不让，是你娘不让。
正好，我就担心你现在看不上我这个庶母，不会听我的劝，特意带来了先王妃表姐的亲笔遗书，你自己看看，我都是按照表姐的交代、还有他对你的期待在做的。世子爷也不用问我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我只是不想让你感觉愧疚，或者觉得我是在借着表姐的名义拘束你。”
赵妈妈双手递过来一张明显发黄的纸，齐浩宁却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赵侧妃之前想象的那样“先是愕然，然后就是欣喜而激动万分”，反而一脸讥讽的笑：“不用看了，我知道赵侧妃从小跟母妃一块长大，不但模仿母妃的字惟妙惟肖，对母妃书写的口吻、习惯都了如指掌。别急…..听我说完……
不过有一件事赵侧妃恐怕不清楚，母妃大病时候父王从静玄大师那里求得一块极品鸡血玉石，给他自己和母妃重新刻了一个印章，印章上没有刻他们的字，一个刻的都是一朵特别的荷花，另一个刻的是瀑布图案，象征着父王母妃在玉泉峰水帘洞初遇时见到的荷塘飞瀑。”
赵侧妃猛地抬起头来，忘记了委屈和哭泣，只是脸色更加惨白了，身上开始禁不住地发抖。
齐浩宁没有理会，继续说到：“父王跟母妃约好，从那一刻起，他们写给彼此、还有写给我和玥儿的信都盖上那独有的印鉴，那是我们一家人才知道的标记。早几年父王给我的信你们母子三人都看过了，应该不会忘记那个瀑布图案的印鉴吧？”
赵侧妃三人怎么可能忘记？他们好几次讨论那个图案代表什么，为什么雍亲王偶尔写给他们的信，却没有那个好看的瀑布印鉴，不过当时齐浩宁好像也是不知道的。
齐浩宁还是那么似笑非笑、平淡地说道：“确实，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些，一直到四年前去西南的时候，父王说我长大了，才告诉我的。”
赵侧妃颤抖得越发厉害了，有些事在她的脑海中开始清晰起来。她开始恍悟，雍亲王爷是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对她冷漠的，就是在表姐过世半年左右，她拿出一封表姐的遗书，遗书上请求王爷为了齐浩宁兄妹俩，将自己的嫡亲表妹赵侧妃立为正妃，她不放心其他继室进门。
在那之前，雍亲王对她虽然谈不上多宠爱，但也不差，在所有侧妃、姬妾中可以说是最好的，表姐死后，王爷还将照顾齐浩宁的责任和王府中馈交给她。正因为这些，她才觉得那时候拿出表姐的遗书就水到渠成了。
不想，王爷看完那封遗书后，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正妃，说完就走了。从那以后，王爷对她越来越淡，直到离京去了西南。后来，西南大将军出事，王爷更是常驻西南，不回来了。
原来，原来正是那封“遗书”害了她自己，她以为是绝对胜算的一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表姐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一向信任她，什么事都告诉她，喜怒哀乐都要与她分享，连表姐什么时候来月信、新婚之夜王爷要了几次，她都一清二楚，怎么这样“有爱、有情趣”的事却没有告诉她？难道表姐在她面前的和善、信任也是装的？跟她一样在唱戏？
赵侧妃还真是冤枉先王妃了，当时雍亲王跟爱妻说，那块鸡血玉石是在佛祖像前供奉了很久，“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经文的具有灵性的玉石，是他们一家人心灵沟通、互相保护的宝贝，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就不灵了。有这样的前提，先王妃哪里还敢跟表妹说？
至此，赵侧妃自然也明白了为什么齐浩宁从西南回来后就冷淡她、疏离他们母子三人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仿冒表姐“遗书”的事传出去她就不要见人了，齐悦馨和齐浩翔的亲事也将更难了……赵侧妃突然一颤，太后娘娘那么厌恶她，是不是也是知道了这件事？
看着赵侧妃脸上终于露馅的惶恐，齐浩宁的声音更冷了：“怎么？赵侧妃，你还要我看这封‘遗书’吗？”
没头没尾的，齐浩宁身后的云霄没有搞明白整件事，但是稍微串一串，倒是不影响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此刻赵妈妈手上“先王妃的遗书”一定是假的。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鄙视赵侧妃了，多无耻的女人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枉费他以前还一直以为赵侧妃真是对自家主子好。
可怜齐悦馨没有云霄清醒，弄不清眼前的状况，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娘，忿忿道：“二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在挑唆？你说这么一长串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娘模仿先王妃的字迹？你都没有看信，怎么可以就这样污蔑我娘？二哥，从小娘就最疼你，你怎么能让她这么伤心？二哥，你没有心了吗？”
“没有心？既然这样，云霄，接了这封‘母妃的遗书’，明早离京之前送进宫里去给皇祖母，母妃当年给还没出世的玥儿写的两封信如今都在玥儿那呢。”齐浩宁突然大笑，笑声却让人禁不住发冷，正想开口支援娘和姐姐的齐浩翔生生打了个寒颤，赶紧闭上了嘴，这个从小疼爱他的二哥现在太可怕了，完全不认识了。
赵侧妃吓了一跳，抢先扑过去抢下那张纸，差点将赵妈妈扑倒。
齐浩宁也没有继续跟他们纠缠，冷哼一声进了致远苑，院门被重重地关上。
第287章 离去（一更）
不知道赵侧妃怎么度过这一晚，也不知道她如何跟她一双儿女解释的，这些都不是齐浩宁需要考虑的问题。搂着那个装着荷包、腰带的小包袱，心情好好的他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重要的是，还做了一个好梦，梦中，他牵着凤冠霞帔的书瑶拜完堂，喜婆刚刚高喊“送入洞房”，他就被云霄摇醒了，气得直瞪眼，好歹等他挑开瑶儿头上的喜帕、看到瑶儿的小脸不行吗？
云霄委屈莫名，他没做什么呀？不过是按照约定好的时辰叫醒爷而已。爷每次离京（除了偷溜那次），都要先进宫跟皇上、太后辞行。
齐浩宁洗漱完，看着衣箱里春诗按照他的要求挑选出来的衣物，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很衬那条腰带。”
春诗欣喜地笑了：“世子爷满意就好，那条腰带真好看。”
昨晚春诗看到那条腰带的时候就忍不住惊叹，其实腰带的云纹图案并不复杂，也很常见，可是看起来就是那么不同，好似悬浮在面料上，可是再一晃眼，又像是画上去的，服帖的很。
四大丫鬟的绣工都不错，却愣是看不出腰带的绣法，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有见过类似的绣法。
最后，春诗一句话化解了大家的沮丧：“这腰带一看就不是凡品，世子爷又如此重视，还特意让我将他带去的衣袍都换成能搭配这颜色和图案的，肯定是太后娘娘赏的呗，想来最近宫里的针线房又从哪里网来了刺绣大师。”
齐浩宁听到春诗称赞腰带好看，又看到其他三大丫鬟一脸认同地直点头，得意的不行：“那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条比它更好看的了。”这可是他的瑶儿给他做的第一条腰带，自然是无与伦比的。
齐浩宁进宫陪太后、掌珠公主、以及妹妹玥郡主一同用了早餐，因为要等皇上下朝后过去御书房辞行及接密旨，就在慈宁宫边聊天边侯着。说到永平侯夫人南宫淼为他准备了两筐子常备物件和送人的礼品时，太后直称赞夏家三兄妹最重情义，南宫淼是个好长嫂。还说齐浩宁有那样的岳家兄嫂是福气，让母亲早逝的他能多感受到一些亲人的温暖。
齐悦凌得意道：“我也有福气，有瑶儿姐姐做我长嫂，瑶儿姐姐对我可好了。最最重要的是，我有皇祖母疼我呢，还有父王和哥哥纵着我。”
太后大乐：“对对对，我们玥儿是最有福气的，玥儿可是哀家的开心果，小棉袄，能不是最有福气的吗？”
齐浩宁看着气色不错，含笑半卧在贵妃榻上的掌珠公主笑道：“姑姑的身子看起来很有起色呢，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不用老躺着了。”掌珠公主体虚，容易晕厥，不能久坐，更极少站着，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或像这样半坐半卧。
太后欣慰道：“可不是，几位太医都说你姑姑她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忧思太重，上次落胎又损了根基。只要现在起好好配合疗养，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日神医高明德也进宫了，与几位太医一起制定了药方，还给你姑姑做了针灸。对了，小瑶儿说过几日进宫，给掌珠也带一罐那个什么……蜜来，是吴震子道长的独家秘方，对女子养身体特别有好处。”
刘嬷嬷笑着补充：“老佛爷，是百花蜜，老奴想着皇后娘娘服用那罐龙眼大枣蜂蜜后的效果，就觉得公主用了瑶儿姑娘的百花蜜之后，身子肯定得大好。”
掌珠公主也很有信心地笑了：“为了泽儿，我也要尽快把身体养好。宁儿，母后说的对，瑶儿是个好姑娘，现在年纪还小，就能看出那周身的相貌气度不凡，他们一家子又都是仁善好处的，你要好好珍惜，莫被赵氏娘家那些莺莺燕燕给算计了。喲，瞧我都说糊涂了，你这马上就要去粤城，她想算计也算计不到了，呵呵。”
近半年来，赵侧妃接二连三地将娘家姑娘接到雍亲王府，虽然没什么可非议的，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也是大户人家后院早被用滥了的手段。
齐浩宁笑道：“姑姑放心，宁儿知道的，皇祖母一早就提点过宁儿了。”
……
祖孙姑侄四人正在乐呵呵地话家常，有小太监过来传话，皇上回御书房了，召见宁世子。
齐浩宁到御书房的时候，书杰也在，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皇上看着齐浩宁，一脸骄傲：“皇兄当年送你去粤城，一是想让你避开赵氏，二是希望你得到些历练，别真耗成了眼高手低、无所事事的纨绔。他也没想到吧，你成长的如此之快，短短三年，不但勇夺武状元，还成了独当一面的将才。”
齐浩宁恭恭敬敬地给皇上磕了个头：“全靠皇叔父的训导和鞭策。”他这还真不是一味地拍龙屁，雍亲王去西南多年，皇上再忙的时候也不忘时不时地把齐浩宁召到宫里考较面训一番。即使是在齐浩宁名声最坏，被公认为文武都没有天份、却孤僻自傲、脾气大的那几年，皇上也没有嫌弃、放弃他。
皇上点头：“那也需要你自己开窍、明亮双眼。”
这些年太后和皇上没有直接阻止齐浩宁跟赵侧妃亲近，或者将齐浩宁也接进宫里，就是为了锻炼他。男儿不同于需要娇养、保护的小姑娘，尤其齐浩宁还身份特殊。
有些事光靠别人指出来是没有用的，必须自己去看到、听到、想到，识人尤其如此。一个人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可信不可信、所处的环境危险不危险都识不清，只会被表象迷惑，何谈对朝廷忠诚，让皇上放心？
雍亲王府拥有大周目前为止唯一的世袭亲王爵位，不但是皇上对雍亲王的信任，也是皇上要树立起来的一个榜样，作为雍亲王世子，下一任雍亲王，如果果真会被一个庶母带歪，就该是被放弃了的。
所以，可以这么说，在皇上眼里，赵侧妃也是齐浩宁成长过程中很好用、很真实的一块试金石。
皇上挥了挥手，大福子公公带着旁边侍候的两个宫女退了出去，让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也一起先下去，自己则亲自守在了御书房门口。
皇上看着齐浩宁继续说到：“宁儿，此次你去粤城，要比前次凶险数倍，海勇将军有自己的职责，不再承担保护你的责任。而且，有些事你可以同他商量、协力完成，有些事你则必须自己拿主意，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宁儿要记住，很多时候，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齐浩宁微微一震，躬身应道：“是，臣侄记住了。”
书杰将一支竹形金簪子递给齐浩宁，齐浩宁一接到手就感觉出来这支簪子是空心的，也没有说话，直接插进发髻。
皇上满意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意，随即正色道：“幽冥得到情报，粤城混进了奸细，不过还没搞清楚是东北边的（指北齐王的人），还是倭人？具体有几人？范围倒是圈得比较小了，有三处可疑的地方，南海巡抚府、海勇将军府、或者水龙王的身边。这件事属于高度机密，且比较棘手，以后你直接同书杰联系，此事就由你们俩负责。”
“是，”齐浩宁竟然有些兴奋，一副摩拳擦掌的阵势。虽然水龙王也不可小视，不过只是对付那些海盗还真不过瘾呢！
皇上交代完毕，就让书杰送齐浩宁，自己用早膳去了。天子不好做，勤奋的天子更加辛苦。
三辆马车、一百名精勇将士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这些人都是齐浩宁的亲兵侍卫。书杰最后轻声交代了一句：“宁儿，一切小心，时刻保持警惕之心，不可大意，不可轻敌。”
齐浩宁赶忙应了：“大哥放心，我一定铭记在心。我答应过瑶儿，在她及笄之前一定平安回来。”说完灿然一笑，飞身上马……
第288章 姨母（二更）
夏末初秋的夜，多了一份萧瑟和清冷，少了盛夏夜晚的嘈杂，四周静谧稀声，夜幕浓浓……
这样的夜，可以让人感觉惬意、感觉清凉舒适、感觉诗意，却也可以是凄凉和忧思，端看每个人此刻的心境。
幽静的屋内，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淡淡的檀香味。除了窗外投进来的朦胧月色，屋里唯一的一点亮光就是案台上的长明灯，而唯一的气息来自案台前面的蒲团上。
金喜达盘腿坐着，抬头看墙上甄子柔和夏霖轩的画像，没有说话。
只要在京城里，他习惯了每日睡前都要过来“闲聊”一会儿，说说书杰三兄妹的事，说说自己的喜怒哀乐，然后就会觉得心里无比踏实。
可是，今夜他却不想说话，就想这么坐着，只这么坐着……
他需要放松一下，觉得自己的神经这些年来绷得太紧了，风吹草动就会让他竖起耳朵。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但……以前他只是孑然一人，如今，他要孝敬母亲，还有一家人要照顾。
只有坐在这里，感受着甄子柔的微笑、夏霖轩眼里的信任和托付，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突然，全然放松的金喜达刹那间再次绷紧，他听到微微的希希索索的声音，夜太静了。
金喜达悄然起身，退到了左边长长的垂地帐幔里面，还不忘随手带上他坐了好半天、难免温热的蒲团。
青色的圆柱形帐幔很厚实，只要来人不是特意进来搜寻他的，倒是这屋子里最好的藏身之处了。
因为这个屋内，除了墙上的两张画像、摆放香烛贡品的条案、案前的两个蒲团、还有左右各一副青色垂地帐幔，其它一无所有。
金喜达刚藏好，就听到门被轻轻推开，再被轻轻关上。从来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金喜达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女子，还是不会武功的女子。
他的脑海里募然闪出两字：陌娘。
侯府里是有侍卫轮值的，高手悄无声息摸进来也就算了，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
总算按耐不住，伸出马脚了！金喜达的眼里迸射出一股狠厉，原来要走什么的都是幌子。可是，深夜摸到这间屋来能做什么？不应该是他或者书杰的书房吗？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人这么有把握，竟然派一个没有武功的细作来永平侯府。
陌娘关好了门，静待了片刻，确定四周依然一片沉静、没有任何动静，才从怀里摸出蜡烛和火石，点亮了蜡烛。
从帐幔缝隙里看到这一切的金喜达暗哼一生，她倒是谨慎，自己带了一个小茶杯放置蜡烛。
陌娘举着蜡烛靠近画像，金喜达的心顿时提起，差点没有直接飞出去，她是要做什么？烧画像？
下一瞬就看到烛光照耀下陌娘那张泪如雨下的脸。
这是什么状况？金喜达又懵了，他发现，这个陌娘总是能让他上一刻万分笃定，下一刻却摸不着头脑。
陌娘一手举着蜡烛，另一手颤抖着抚摸甄子柔的画像：“姐，姐夫，陌娘来看你们了。”
金喜达彻底犯晕了，“姐”？“姐夫”？陌娘是柔儿的妹妹？怎么可能？甄府就柔儿一个闺女，上面两个都是兄长，哪来的妹妹，可是眼前的一幕真真切切，陌娘脸上的泪水、夹杂着激动和欣喜的复杂表情完全不似作假。
陌娘将固定着蜡烛的茶杯放在条案上，恭恭敬敬给甄子柔和夏霖轩的画像行礼：“姐、姐夫，为免被人发现疑点，我就不给你们燃香了，给你们行个礼吧，等经过玉林的时候，我再去你们坟上祭拜。在玉林几个月，我都不敢上你们坟头去，姐，我好难过呢。”
金喜达几乎是摒着呼吸的，生怕一点点动静惊醒了陌娘。
陌娘在蒲团上坐下，继续对着画像说话：“姐，原来我真的跟你长的很像，难怪二哥跟娘说，想你了就看我。姐，你知道吗？爹娘有多想你，自从二哥得知你已经过世，你知道娘哭了多久？爹娘很后悔当初将你留在甄家，他们认为那是在倾尽全力保护你，却没有想到甄家的人会那样没良心。”
陌娘实在没有办法用“姑姑”来称呼甄老太太，更不愿意承认甄府那样的人家是亲戚。其实不仅陌娘和她二哥，就是陌娘的父亲，自从知道大女儿是被自家亲妹妹卖给慕容府冲喜时，就在心里与她断绝了关系。
陌娘的一字一句金喜达听得很清楚，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柔儿不是甄家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么柔儿究竟是谁的女儿？
金喜达完全没有怀疑陌娘刚才的一席话，陌娘同甄子柔确实很像。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幕后之人刻意寻来的，但如果是亲妹妹，就太合理了。可是，她们姐妹俩既不是甄家的人，又会是谁？
金喜达时刻全然沉浸在愕然与震惊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子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陌娘更不可能发觉，侯府的人生活作息都很有规律，她本就确信在这个时间，除了当值的侍卫、各门房，其他人早就沉睡了，所以她才敢坐在这里跟她姐姐说话。
陌娘继续说道：“姐，我原本想着在这里多住两年，最好能看着瑶儿嫁人，文儿金榜题名。我希望能替姐姐照顾他们兄妹三个，也算为爹娘弥补一些遗憾，可是现在……我不能不走，万一让人查出我的身份，甚至查出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闯下大祸、害死全家、害死他们三兄妹了。”
金喜达越发震惊，柔儿一家不会是朝廷钦犯吧？（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陌娘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姐，走之前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你的画像带回去给爹娘看，免得他们遗憾一辈子。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把你和姐夫一起带走，我想，你们是不愿意被分开的吧？姐，你不会反对的对不对？
听说这两幅画像是瑶儿画的，我带走了，瑶儿还可以再画两张。我若不带走，爹娘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你长啥样。”陌娘的声音开始哽咽。
“可是姐，我担心的是，听说金老爷每日都会来这屋子，万一他明日回府就发现了，而我还没走远，他们会不会想到是我拿走的，会不会追拿我？所以，姐，我只能耍点小伎俩了，让他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姐，你不会怪我骗他们吧？”
金喜达正在想陌娘嘴里的“小伎俩”会是什么，就见她从怀里又掏出东西来，暗自好笑，看来她真是准备充分，身上藏了不少宝贝呢！
突然眼前一道银光晃过，是陌娘手上的匕首在烛光下的反光，只见陌娘将一张纸条摊开，然后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入匕首，将纸条嵌在条案上。
金喜达很好奇，那张纸条上写着些什么？当然，再好奇，他此刻也一动不敢动，生怕引起任何响声。
陌娘对着那匕首左看看右看看，挺满意：“嗯，挺深的，一看就是高手的手笔，他们应该会相信吧？”
金喜达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是挺“高手”的。吃奶的劲都憋出来了，嗯，还真是“高手”！
这时，“梆---，梆---，梆---”外面传来了更鼓声，已经三更天了。
陌娘赶紧上前取画，陌娘的个子也算高挑，虽然有些吃力，踮着脚尖伸长手臂，好歹将两幅画像取了下来，小心地卷好，拿出一块红色锦缎包好了，才灭了蜡烛收起，准备退出去。
金喜达正在犹豫要不要“当场抓住”这个偷画像的人，突然听到几不可闻的声音，是门阖上的声音，门外有人？来接应陌娘的？不对，陌娘计划是明日早上离开的。
金喜达转念之间决定了不吭声，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陌娘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计算着他们走出了十来步，金喜达开门准备跟出去，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他，在他出声之前急道：“义父，是我。”是书杰。
书杰将金喜达拉回了屋子，关上门：“义父，陌娘是我娘的亲生妹妹，我们兄妹三人的姨母。”
金喜达心里已有底，也没多吃惊，问道：“刚才是你在门外？”他要先确定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听到陌娘的话，然后才能定下心问来龙去脉。
“是的，”书杰点头，“我已经观察姨母几日了，那天正好听到她在跟燕妈妈套近乎，问我爹娘画像的事，后来又听到她在套绿锦（负责主院清扫的小管事、二等丫鬟）的话，就有一种预感，她可能想在离开之前看一下我娘的画像。没想到，她是想将画像带走。”
“等等，”金喜达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是你们姨母？”
书杰摇头：“不，我只是怀疑，直到姨母一听说掌珠公主要认她作义妹，还可能要进宫见太后，就马上要离开，我坚定了我的怀疑。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这可都是一件祖坟冒青烟、光宗耀祖的好事呢。刚刚听了姨母的话，我才最终确定了她的身份。”
也不需要金喜达追问，书杰赶紧将甄子柔日记中关于身世的一段如实说了。“瑶儿最开始也有怀疑，但是姨母非常谨慎，掩饰得非常好，故意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家族背景、生长环境之类的事，打消了瑶儿的怀疑。
金喜达沉思了一会儿：“你们姨母的顾虑也有道理，先让她按照自己的计划悄悄回西北去吧。我找机会了解一下当年你们外祖家发生的事。
你明天安排一下，找个理由将这间屋先锁了，等瑶儿重新画好两张画像来再说。对了，这件事先不要让文儿知道，那小子本来就舍不得陌娘离开，一不小心露了什么马脚就不好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不万分谨慎。
书杰赶紧应了，甄子柔的日记中说她二哥告诉她云家当年是被陷害的。书杰原本就准备暗中调查云家当年被牵涉定罪的案子，现在由义父出面更加方便了。
金喜达负责暗查各级官员、掌握敏感位置官员的信息。过去的、现在的官员资料他要调阅都比较便利，不会引起任何人、包括皇上的怀疑。
爷儿俩做好了决定，突然，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齐齐转过头去，看那条案上的字条。
书杰轻轻一抬手，就将那匕首拔起，拿起字条迅速扫了一眼，哈哈大笑着递给金喜达，这个姨母太可爱了，不过，她的“小伎俩”还确实是可行的呢。
第289章 兄妹合计 （一更）
金喜达接过来一看，也“噗哧”笑了：“你们姨母被文儿和宝儿影响了，瞧瞧这口气，挺‘江湖’的嘛！……‘两位侯爷，会有人告诉你们拿什么来换这两幅画的’……呃……不是……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
书杰笑答：“可不正是当年白莲公子要劫持淼儿的时候喊的话？”
“对对对，”金喜达大笑，“我说这么熟悉呢。”
陌娘一介柔弱女子，哪里懂得什么江湖人的语气？正好听过书文跟宝儿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他大哥救嫂子的英勇故事，记得白莲公子说的那句话，就赶紧搬来用了。
“义父，已经过了三更天了，您赶紧去睡觉把。明日我沐休，其它的事就都让我来安排好了。”书杰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要先找瑶儿说事，好在他们三兄妹都是早起练功的。
“好，你也先休息，明早再说。”金喜达点头，书杰和书瑶都是稳重的，交给他们兄妹俩去处理他很放心。
俩人出了这间屋子，直接把门锁了。
第二日一早，书瑶带着小乖和火火刚到花园里，就看到了书杰，奇怪道：“大哥找我吗？”
书杰和书文的晨练一般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的，书瑶练的是轻功，需要大空间，才要来花园。明月苑里倒是也有一个花园，可惜太小太迷你了。
书杰点头：“瑶儿，我们到书房去，大哥有要事跟你说。”
书瑶摸了摸小乖的大脑袋：“你们自己玩去，要不就回去睡懒觉，我和大哥谈完事再来。”书杰一大早赶来，又如此严肃，必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火火一听，跃到小乖背上，吱吱吱挥舞着一只爪子。小乖舔了舔书瑶的手，又用大脑袋顶了顶书杰“撒娇”，然后直接奔回明月苑的方向。不用保护书瑶、陪书瑶练功，它们自然是要回去继续睡觉的好吧？这个花园有什么好玩的？
书瑶指着眨眼就没了影的两兽笑骂：“两个懒家伙！”小乖和火火常年进红木箱吸收灵气，不但越来越有灵性，还特别矫健，都快成“闪电虎”、“闪电狐狸”了。
兄妹俩进了旭日苑的书房，让勇进和蓝锦守在门口。
一进屋，俩人就进了红木箱，在里面说话是绝对保险的。
书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瑶儿，你要尽快重新画两张画像，我们还要找个借口‘换下’原来那两张。不过，瑶儿你要记住，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陌娘还是那个在我们侯府厨房帮工了一阵子的寻亲女子，今日我们也只是送她南下去寻亲罢了。瑶儿，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一点异常的破绽都不可以有。”
书瑶愣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来，果然，陌娘果然是娘的亲妹子，她们的嫡亲姨母。
难怪陌娘会跟娘那么像，难怪会有那么多巧合，难怪陌娘对自己兄妹几个那么好，难怪陌娘明明来京城寻亲却成日猫在府里做各种各样的吃食，难怪‘与嫡公主姐妹相称’这么好的事却让陌娘吓得转身就要逃……
书瑶的眼眶湿了，明知道危险，陌娘却依然潜入中原，还跟到京城，只为了跟他们兄妹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只为了能照顾他们几人，付出一份亲情。
而在这同时，她还要小心翼翼地掩饰和克制自己的心情，避免引起其他人、包括他们三兄妹的丝毫怀疑。
“大哥，姨母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我真怕自己克制不住。”书瑶哽咽道。
书杰自己也不好受：“克制不住也得克制，我们就只克制这不到半日的时间，姨母她可是克制了大半年。为什么？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姨母才能如此坚强。”面对至亲却不能相认是多么的悲哀！
想到姨母平日里那样“神态自若”地向他们行礼，一口一个大爷、二爷、姑娘，书杰就觉得心里难受。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已经确认了陌娘的身份，还要“坦然”地接受她的行礼，不说妹妹怕克制不住，就是书杰自己也担心会忍不住避开。这也是金喜达和书杰现在不能让书文知道的原因。
道理书瑶自然都懂，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得不。虽然义父和大哥都没有跟她说过，但是两世为人的书瑶心里有数，无数双眼睛、不同的力量都盯着永平侯府和文远侯府呢。有人想置他们于死地，有人想抓住他们的把柄控制义父和大哥，甚至齐浩宁……这也是齐浩宁当初坚持想让她自己服用洗髓果的原因。
书瑶前世住在永平侯府的时候，常常会听到姚雪兰或者那些夫人谈论东家长西家短（当然，那些东家西家都是大世家、大官家），难免会牵扯到一些边缘的政治斗争，主要是斗争的结果。比如哪家因为不肯顺从某势力被端了，哪家因为姻亲关系不得不上了哪条大船，或者哪家又因为锋芒太露被祸害了……
今世，柳妈妈对她的教导也一直没有忽略这一方面，尤其是书杰入仕之后，说得更多了。
书瑶握了握拳，坚定地应道：“大哥放心，瑶儿记住了。瑶儿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爹娘托梦给瑶儿，让瑶儿重新给他们画一张像，要笑脸的，还要穿着他们最喜欢的那套‘夫妻服’”。
夏霖轩在九岭山出事前的那年过年，甄子柔给书杰三兄妹定做了同色、刺绣花样不同的“兄妹姐弟装”，又给夏霖轩和她自己定了相互映衬的“夫妻装”。一家人那样穿着与街坊们互相串门拜年，惹得大家纷纷称赞好看又喜气。当时杨县令的夫人羡慕得不得了，直说也要马上照着给一家人做上一套。
书杰眼睛一亮，暗叹还是妹妹脑子好使，反应敏捷。
与有荣焉地轻轻拍了拍书瑶的发髻：“嗯，就是这样，大哥相信你，我家瑶儿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书瑶的脸上泛起红晕：“大哥真不害羞，哪有这样夸自家妹妹的？”
“哈哈哈，那又怎样，大哥是实话实说，又不是吹牛咯。”书杰得意地笑道。
兄妹俩为确认了亲人高兴，也相信自己不会露了马脚坏了事，却没想到有些事不是他们小心谨慎就行的。
第290章 窝藏？（二更）
宝儿很开心，他已经被京都幼学录取了，今日是他第一日去学堂，还很“豪壮”地声明自己“带”着新小厮大勇去就可以了，不用人送，大勇是掌珠公主送过来的侍卫。
陌娘送宝儿到府门口，抱着宝儿，强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笑道：“宝儿，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要好好读书，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娘的舅舅突然生病了，娘要赶去看看他，很快就会回来京城。”
宝儿乖巧地应道：“嗯，娘你快去快回，一定要快点回来哦，宝儿会很想你的。”文哥哥昨日跟讲了很长时间的道理，他知道了娘赶去探病是孝道，没带他去是为了他的学业。考上京都幼学不容易，娘不允许他做逃兵。
京都幼学作息时间整体比其他学堂早，所以除了上朝去的金喜达，宝儿是第二个离家的。
书文也要去学堂，提前跟陌娘道别。
上进拿了一个小荷包递给陌娘，书文道：“陌娘，里面是三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还有铜板，你拿着路上用。分开收好了，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让人给偷了。”
陌娘正要拒绝说太多了，书文已经抢先道：“这些都是我嫂子平日给我的零花钱攒起来的，是我的心意，陌娘你可千万别说不要哦，我会很难过的。”
陌娘推荷包的手猛然顿住。
书瑶噗哧一笑，这个弟弟鬼精的很，拿话堵人最有一套了。
南宫淼也笑着劝道：“陌娘你就收下吧，文儿的嘴被你养刁了，街上那些吃食、零嘴都看不上，给他买午饭、点心的花用倒是省下了不少。”书院中午是不放堂的，学生不能出门，都在书院的饭堂里用餐，或者从附近的酒楼饭馆叫菜。书文不喜欢吃外面的那些东西，陌娘就另外做了让上进、同进送去。
陌娘差点忍不住想流泪，她多希望还能那样每天给给小外甥变着花样做吃食啊，看着书文吃得开心，她心里更开心。
书文走后，南宫淼带着其他人也出去了，只留下书杰兄妹俩和陌娘。
书瑶拿出一支木簪子、一只木镯子，还有一个青色荷包：“陌娘，这镯子和簪子都是空心的，你一定要小心收好，贴身戴着，里面分别有一千两银票，还有两张身契。别急着拒绝，这不是我们给你的，是掌珠公主赏的，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走，但是我们尊重你的想法。
我们会跟公主说你舅舅病重，托人给你带话，所以你急急离京了。但你毕竟是救了宝儿，公主的心意你一点都不领也不是好事不是？反而会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有更大的野心。
这银子和奴仆你就带上吧，公主托我们给你买下人，正好府里新进了一批人，这两人都是昨日才刚到，一个婆子一个丫鬟，都是手脚麻利的。你用着看合不合心意，有什么不满卖了另外再买就是，总要让你自己感觉舒坦可靠才行。”
书杰点头道：“正是，陌娘，我们不管你去寻你舅舅也好，还是回西北乡下也罢，一个女子在路上总是不便，带着下人要好些。等到了玉林，我建议你还是在脚行买一个老实本分的车夫，要便利很多。反正到了目的地后，合适就留着，不合适卖了或者放了都行。今日安排给你的那辆马车没有我们永平侯府的标记，你可以直接带走使用，也是我们兄妹的一片心意。”
陌娘想拒绝的，却感觉无从拒绝，书杰二人似乎将方方面面都先说到了，还极有道理。
陌娘讪讪道：“大爷，姑娘，你们看出来我是不敢高攀公主才跑的？”
书杰一副了然的神态：“不是每个人都想攀富贵，我们娘以前就是不喜欢京城太过纷繁复杂，才跟我爹回玉林镇的。”
陌娘喜道：“谢谢，你们能这么想，陌娘安心多了。此次一别，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陌娘会日日为你们祈祷平安。大爷、姑娘，你们，还有大奶奶、二爷都一定都要好好的。”
书瑶忍不住有些哽咽：“嗯，陌娘，你和你的家人也要好好的。”
“诶，诶”陌娘应道，突然愣住，觉得哪里不对，瑶儿怎么突然好好提起她的家人了？
书杰赶忙笑道：“我们娘以前常说，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兄妹三人从不羡慕人家其它什么，只羡慕人家合家团圆。陌娘，时辰不早了，你该启程了，天黑之前才好入住客栈。明日的事谁也说不准，有缘自然能再相见的。”
陌娘醒神，是了，瑶儿只是想念她的爹娘了，自己太敏感，神经蹦得太紧了，也亏得马上就要离开。
两个新买的下人已经等候在马车旁，老的叫许婆子，十五六岁的叫菊花，各拿着一个小包袱，看着就是实诚本分的人。见陌娘出来，菊花赶紧上前要接她手上的包袱。
陌娘下意识地缩回手：“不用了，不沉，我自己来吧。”
奎叔给陌娘准备了一大筐子干货特产和一些路上用的干粮水果之类，连水囊都准备好了：“大爷说这些是让你带给你舅舅舅妈的，走亲戚不是都得带些礼吗？这辆马车才买了几日，是姑娘特意让人给你买的，说有马车方便。二石头正好要回玉林一趟，就让他送你。到了玉林，你可以到脚行去雇佣一个车夫，或者索性买一个会驾车的壮劳力。”
陌娘应了：“多谢大爷和姑娘安排这么周到，也谢谢大管家了，还劳您亲自费心。”
奎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陌娘，寻到你舅舅之后，赶紧回来吧。”陌娘母子在侯府是很受欢迎的，上上下下都喜欢他们。
陌娘笑着应了，心里一片酸涩，如果可以，她又怎么会愿意离开？
听到紫锦回报陌娘的马车已经走了，书瑶叹了一口气，不知此生能否有机会再见到姨母？
端了羊奶进来的柳妈妈笑道：“姑娘也不用惋惜，人各有志，我倒是觉得陌娘想的通透，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贵人圈里转悠，无拘无束的生活反而自在。如果有一日她或者他们家真有什么事需要帮助，掌珠公主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不是？”
柳妈妈这样的人精又岂会看不出陌娘根本不是为了去寻找什么舅舅，她只是比较清醒，不想因为攀附权贵而打破了简单平静的生活。
一样米吃百样人，世人对生活的要求不同。所以，有人说“宁做凤尾，不做鸡头”、“宁为富家奴，不作贫家主”，而有人清醒地活着、坦然地抬头挺胸：“贫穷自在，富贵多忧”。
虽然掌珠公主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感激陌娘，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各人的成长环境、所受教育、处事想法不同，“姐妹”哪里是那么好做的？陌娘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站在公主的丫鬟面前，气势都要矮了一大截吧？而且，陌娘还有家人、亲朋、族人……他们都能同陌娘一样简单善良、无所求么？
到时候，最为难、最辛苦的只会是陌娘，说不定还要得罪公主、惹恼太后。
也许陌娘是真的“上不了台面”，也许她是有自知之明，也或许，她正是达到了“贫穷自在、富贵多忧”那种思想境界的清醒人。无论如何，柳妈妈站在莫娘的角度，都觉得她的选择也许才是正确的。转身而去，不求回报，只会让掌珠公主更加记得这份恩情。
书瑶接过羊奶：“兴许吧，只是她在我们府里住了这大半年，感觉就像是我们府的人，终究有些舍不得。”
柳妈妈也叹息了一声：“那倒是，陌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并没有卖身为奴，但谁都能看得出，她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们的饮食。那个细心、用心程度，不像帮佣，倒像是亲人了。连珍姑太太（南宫淼的姑姑南宫昱珍）也说，陌娘对你们几个的细致照顾都快赶上她对大奶奶了。”
书瑶的心里一痛，可不就是亲人吗？嫡亲姨母呢！
柳妈妈见自己的劝慰没有让书瑶祛除眉间的烦忧，暗叹：自家姑娘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跟陌娘也算培养出感情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放开心情？
不过，今儿要去威远侯府，有沐泳千千那个小可爱在，姑娘想不开心都不行了。
果然，书瑶还是很惦记千千小宝贝的，羊奶喝到一半，就想起了今日之约：“妈妈，给千千做的‘火火’抱枕包好了吗？还有她爱吃的那几样点心，都准备好了不？”
“好了，好了”柳妈妈自然乐见书瑶转移注意力，“我刚刚去厨房看了，正出炉，她们在装盒呢。那个‘火火’抱枕，蓝锦和紫锦两人找了一块锦缎缝制了个大袋子装起来了，袋子也是小千千最喜欢的大红色。”
一提到千千，书瑶就乐：“她倒是跟玥郡主、还有四公主同一喜好。啊呀，我突然发现，喜欢大红色的姑娘是不是都爱笑、而且急脾气、然后特招人疼啊。”齐悦凌和四公主就是这样，连小小的千千也是个热情似火、然后脾气也似火的小姑娘。不过，她们仨都不惹人嫌，反而都是宝贝疙瘩。没办法，谁不喜欢爱笑的开心果？至于急脾气，大家姑娘才有脾气呢，只要知理懂礼风度好就成。
柳妈妈对书瑶的这个结论不是很赞同，小姑娘多数喜欢鲜艳的颜色，自然就十有七八喜欢红色。哪像她家姑娘向来喜欢清淡的色彩，只有场合需要才穿红色。
据柳妈妈看，很多同样喜欢红色的小姑娘却一点都不讨喜，比如那个矫情做作的沐水灵，还有永远一脸幽怨的司马妩。
书瑶笑：“妈妈你这是偏见，我们都没见过司马妩几次，你怎么就觉得人家‘永远一脸幽怨’了？”书瑶总共就见过司马妩两次，一次是三四年前在忠国公府，另一次就在前两日，她带着宝儿进宫给掌珠公主送百花蜜，就要离开的时候，司马妍和司马妩来了。
书瑶倒没觉得什么尴尬，司马妩对她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不说夏若雪已经不是安国公府的人，且夏霖轩临终前当众宣称与夏府断绝关系、形同陌路人的事无人不知，就那夏若雪，早已被驱逐出族，如今连个族亲都算不上了。
柳妈妈撇了撇嘴：“哪里需要见几次？那种好像全大周人都欠了她几吊钱的讨债脸，看一次就烦了。”
书瑶摇头笑道：“不说她了，我们赶紧去看兰姨和千千吧，早去早回。”今天开始，她要抓紧时间给爹娘再画一幅画像。
话未说完，南宫淼来了，亲自送来了几个招小姑娘喜欢的精致小物件，让书瑶带去给千千。南宫淼与姚雪兰处的很好，也很疼爱千千，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串门走亲戚的时间没有书瑶多。两个侯府目前的主子虽然不多，但里里外外要处理的事可不少。加上今日书杰难得沐休，她也想多陪陪夫君。
碰巧的是，今天郁府的郁正然也正好沐休，手上正拿着一份密报在看，郁先生坐在他对面一脸悠哉地喝茶。
“什么？”郁正然猛地抬起头，“永平侯府窝藏流放犯？一个二十多岁的寡妇？”
“望门寡，她未婚夫战死了，那个孩子是半道上捡来的。”郁先生闲闲地纠正到。
郁正然瞪了他一眼，无聊不无聊？这不是重点好吧？
郁先生也不计较，洒然一笑：“金舌头派人调查那个叫陌娘，化名贾云陌，真名云陌的女子。碰巧让我们的人盯到了，我开始也以为是不是主公另外设的钉子，或者哪个皇子的暗桩，就让人也查了，没想到却是夏家的亲戚了。
准确来说，云陌的父亲是甄子柔母亲甄老夫人的姑姑，也就是说，云陌是夏书杰三兄妹的表姨。那个云陌到京城来，说的就是寻找表姐。”
第291章 傲气抵不过现实(三章合一)
书瑶到威远侯府，就像到自己家一样自如自在，而姚雪兰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客人招待。
比如这会儿，书瑶刚下轿，就见兰姨牵着一身红衣的千千站在花厅门口，正奇怪今儿自己怎么被如此“隆重”欢迎呢，就听到兰姨如释重负般叹道：“来得正好，千千交给你了，我到前面处理点事儿。
千千放开母亲的手，直接向书瑶扑过来，还不忘对她娘说：“娘忙去吧，千千有瑶儿姐姐陪就可以了。”千千特别愿意跟书瑶亲近，只要书瑶来了，爹娘、三个哥哥都得靠边站。
姚雪兰笑骂：“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见你瑶儿姐姐就不要娘了是吧？”刚才还哭闹着不让她走，又不肯跟去前院，这会儿倒是一副“懂事大方”的乖乖女样儿？
千千缩进书瑶怀里，朝姚雪兰做了个鬼脸：“娘不讲理，千千很乖，让娘去做事。”
沐咏麒的妻子、威远侯世子夫人杜氏首先”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要早点这么乖，才是真的乖嘛。刚才是谁不肯跟娘去前面，又不肯同大嫂一起留在这玩七巧牌的？啊哟哟，大嫂忘了，是谁诶，谁刚才哭得眼睛鼻子都成一团了？”
千千小脸羞的通红：“大嫂坏，大嫂才不乖，千千不喜欢七巧牌。”
众人大笑，姚雪兰也笑着直摇头，前一阵子成日抱着七巧牌不撒手，现在又“千千不喜欢七巧牌”了？她还真是拿这个“朝三暮四”、风一般变得快的宝贝闺女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惜，在某四父子眼里，千千这是“聪明、学得快、反应快”的表现，“朝三暮四”又怎么啦？有资本才能“朝三暮四”不是？
威远侯就大言不惭地说：“把跟我们千千一样大的小孩子都找来比比这七巧牌，保证没有谁能比我闺女玩的好。”
沐咏竞立马附和：“可不是？玩熟练了，没有了难度，自然腻了，怎么能怪我们千千不再喜欢？”
一对上千千的问题，跟她的父亲和三个兄长就没有道理可言了，在他们眼里，千千喜欢的就是道理。这不有他们三位哥哥吗？四处搜寻，还怕找不到妹妹喜欢的新玩意儿？
姚雪兰生下千千的时候，总担心自己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一个闺女，别给宠坏了，结果发现整个家里只有她才是“严母”。
书瑶抱着千千笑道：“兰姨有事尽管去忙，千千也要忙着看礼物了，好多呢，除了瑶儿姐姐自己带的，还有帮淼嫂嫂带的哦。”
千千欢呼出声，拉着书瑶就往里走：“看礼物去咯，娘、大嫂，你们快去做事吧，不能偷懒噢。”
姚雪兰对大儿媳笑道：“得，我们都遭人嫌弃了，赶紧走吧，否则就要被这府里最懒的人儿说成偷懒了。”
姚雪兰带着杜氏匆匆走了，书瑶则被千千急急拉进了小花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前世千千也算因为她没能出生的缘故，书瑶对千千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夹杂着亲情和弥补之心。加上千千可爱讨喜，书瑶都忍不住心生宠溺了。
待千千“巡视”了一遍所有礼物，再一脸灿烂地抱着“火火”抱枕向众人炫耀一番之后，姐妹俩开始下棋：五子棋，这是甄子柔在世的时候教书瑶三兄妹的玩法。
千千才三岁，对自家父亲和三位哥哥教她的围棋可没兴趣，不过，这会儿对同样的棋盘、同样的黑白棋子、却是不同玩法的“五子棋”却大感有趣。
趁着千千专注于棋子，书瑶赶紧用竹签插了一块奶娘刚刚端过来的苹果片送到小丫头嘴边，果然，千千张口接了，咀嚼、吞咽……再张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吃的是什么。
千千有一个很不好的毛病：不喜欢吃青菜，除了西瓜，也不喜欢吃任何其它水果。可是西瓜只有那么两三个月不是？太医都说了必须要让她多吃点水果和蔬菜，否则每日排便时候痛得哇哇哭太医也没办法了。
见千千不知不觉快将一个苹果吃完了，奶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自家小祖宗，这还有两片呢。
奶娘和千千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巴不得书瑶日日住在威远侯府了，只有书瑶有各种办法让千千多吃蔬菜水果。经常看着自家姑娘便秘的难受，虽然威远侯夫妇没有迁怒与她们，她们自己也心疼、愧疚不是？
柳妈妈也笑了，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被惯的狠了，多少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千千算是不错了，除了不爱吃蔬菜水果这一项外，并不怎么折腾人，已经是个很好侍候的小主子了。
大家正高兴呢，外面的丫鬟报道：“姑娘，大姑娘来看你了。”
小千千从黑白棋子中回过神来，一眼看见送到她嘴边的东西是苹果，赶紧推开：“瑶儿姐姐，我不要吃苹果，我也不喜欢大姐姐。”
奶娘恨不得出门去将大姑娘沐水灵给推出去，你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赶着这最后一片苹果正要进口的时候跑来，真是气死她了。
可是来不及了，沐水灵已经踏进门了。
书瑶没有妥协，坚持将苹果再次送到千千嘴边，笑道：“你瞧瞧，你不喜欢吃，都乖乖吃了这许多，现在只剩最后一片了，有什么难的？可是，你爹娘和哥哥们回来可就要惊呆了，原来我们千千这么乖啊，一声不吭地把一个苹果都吃完了。”
千千皱了皱小眉头，似乎看到爹娘和哥哥们一脸惊喜的赞叹，再看看奶娘盘子里确实空了，很是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张开小嘴含住了苹果。就只有一片，不吃下去岂不是很亏？前面那么多不是白吃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吃的。
书瑶趁热打铁：“慢慢嚼一嚼，是不是很脆、很甜？就像大雪、小雪啃胡萝卜一样，呵呵，我们千千就是最可爱的小白兔。”大雪小雪是千千的二哥沐咏麟给她弄回来的两只小白兔，可是千千的新宠。威远侯怕那两只小兔子有什么闪失，害自家宝贝闺女难过，还专门从庄子上调了一个会养兔子的丫鬟过来，到千千院子里负责侍候那两只宠兔。
千千想到大雪小雪啃罗卜的欢快样子，也高兴起来，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果然脆脆甜甜，还蛮好吃的，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算是认同书瑶的说法。
“就是，”书瑶继续诱惑，“比那苦苦的药好吃多了。每天吃一个苹果，出恭的时候就不会痛了。对了，千千不是说淼嫂嫂像仙女一样漂亮吗？淼嫂嫂最喜欢吃苹果和香蕉了。”
千千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千千也吃苹果和香蕉，是不是就跟淼嫂嫂一样漂亮了？”千千可是个很臭美的小姑娘呢。
书瑶很肯定地点头：“当然，千千坚持吃，长大以后比淼嫂嫂还要漂亮”。没人能够否认，小千千现在就是个美人胚子。
“好，”沐泳千千小手一挥，“奶娘，今天起，我每日都要吃一个苹果，一根香蕉。”
“好，好，奶娘记住了，保证给姑娘准备着。”奶娘高兴的都要找不着北了，还能不应得欢快？至于没有苹果、香蕉的季节，那不是奶娘考虑的问题，不是有侯爷吗？还有三位少爷，他们会想办法的，府里有地窖呢。
小祖宗总算自己提出要吃水果了，厅里一众人都会心地笑了，除了刚进来却被忽视的沐水灵。
沐水灵刚踏进门就听到千千在说“我不喜欢大姐姐”，正在尴尬，见书瑶在哄千千吃苹果，立马准备兴灾乐祸了。让沐泳千千吃水果应该是这天下最难的差事之一了吧？
为了讨好父亲和嫡母，还有三位嫡兄弟，沐水灵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哄千千吃下水果，并为之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惜皆是徒劳，那个死丫头看到水果就跑，好像是毒药。哼，就是被宠坏了，饿她几天看她吃不吃？
姨娘说，水果可是昂贵东西，穷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买水果？自己到山上弄点野果子还舍不得吃了，要拿到集市上去换钱。姨娘在被卖到侯府做丫鬟之前，有一回就因为偷吃了一颗要拿去换钱的野果子，被她爹娘饿了一整天。
最后，沐水灵实在没有办法了，竟然想出了一招：李代桃僵。
沐水灵用了独特的劝解，让沐泳千千每次都吃完了整个苹果，不过千千不喜欢别人看着她吃水果，所以每次都只让大姐姐陪她，奶娘丫鬟们都必须退出门外去。
只要宝贝闺女肯吃水果，威远侯和姚雪兰哪里管她这点奇怪的要求？只当千千同庶姐亲近，毕竟府里都是哥哥，只有一个姐姐。为了表彰沐水灵的功劳，难得地，威远侯在给千千买礼物的时候给沐水灵也捎带上了一个，让她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着，觉得自己已经在接近成功了。
直到有一次，威远侯沐休，午餐后，奶娘照例削了一个大苹果切好装盘，那是番邦进贡的极品苹果，又大又甜又脆，威远侯只得了八个，自己夫妻和三个嫡子都没舍得吃，全留给千千了。
沐水灵带了千千到隔壁的小厢房，没一会儿，沐水灵端着空盘子、牵着千千出来了，威远侯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千千真乖”、“我闺女就是能干”。
沐水灵赶紧附和：“父亲，千千吃得可欢快了，真能吃。”
威远侯哈哈大笑：“好，好，能吃是福，千千喜欢吃，爹再想办法去弄几个来。”
没想到千千小朋友听了沐水灵的话不高兴了，早晨吃早饭的时候，三哥还笑她吃了两个肉包子（小笼包），是小猪，太能吃了。
于是，在千千脑袋里，“能吃”就等同于“小猪”，臭美的她才不喜欢。当下大声囔道：“我才不是小猪，大姐姐能吃，大姐姐是小猪，那一盘子苹果都是大姐姐吃的。”
结果？可想而知，威远侯爷哄着千千说出了实情，原来每次的苹果都是沐水灵吃下去的，她跟千千约法三章，她帮千千吃苹果，但千千要保密，否则，爹娘再逼她吃水果，沐水灵就帮不了她了。
威远侯大怒，难怪千千那些天连着每日吃一个大苹果，却还是便秘，害他差点没去骂太医是庸医了。
那次，沐水灵被罚去跪祠堂三日。好在她识时务，没有试图否认，只是哭着强调自己是不忍心父亲母亲着急才出此下策，她本意是想让千千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苹果，然后也会想吃了，她才好进一步诱哄千千喜欢上吃水果，她苦求父亲再给她一次机会劝哄千千。
可惜威远侯不肯再相信她，还是决定自己哄千千，吃一片算一片。不仅如此，还禁止千千单独跟沐水灵在一起。
沐水灵因为千千在父亲那儿争得的一点爱护又因为千千很快消失殆尽。
因为自己的“惨痛经历”，沐水灵看到书瑶也在试图劝哄千千吃苹果，自然是兴灾乐祸了。
眼前的两个人，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让沐水灵讨厌的人，尤其是书瑶。因为所有人，包括威远侯和姚雪兰在内，都在说，书瑶是威远侯府的福星，侯府的宝贝千金就是书瑶带来的福气，谁不知道姚雪兰想闺女都想的快要发疯，而且当年太医都认定姚雪兰再难有身孕了？
沐水灵每次看到、想到书瑶就恨得咬牙切齿，是书瑶，都是夏书瑶这个灾星，才让她当不成嫡女，才让她在沐泳千千那个死丫头面前如此卑微。
尤其是太后给书瑶和齐浩宁赐婚后，沐水灵简直嫉狠交加，暗骂老天不长眼，对她这个真正名门出身的天之娇女如此不公。凭什么夏书瑶这个灾星给她带来厄运，自己却那么好运，竟然由太后娘娘亲自赐婚给雍亲王世子？
沐水灵今年也已经及笄了，亲事却还没有着落。想到几个月前的及笄礼她就来气，没有她想要的盛大隆重，甚至父亲都没有参加，因为沐泳千千想看野花、看小鸡小鸭，难得休息在家的威远侯爷临时起意，一大早带着沐泳千千去京郊的一个庄子上了。
姚雪兰倒是留在府里张罗，只是，她并没有如红姨娘母女俩希望的那样邀请她自己的闺蜜和娘家亲友，只请了侯府的亲戚，还让沐水灵和红姨娘请了与她们交好的朋友，以及红姨娘的娘家亲戚。
这倒不是姚雪兰不上心，一个庶女的及笄礼，她邀请人家正牌的贵妇嫡女来算怎么回事？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就是沐家人，威远侯府这边的亲戚，也多数没来，打发个管事妈妈送一份礼来就算了。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盛大隆重？
红姨娘是丫鬟出身，沐水灵只是庶女，她们交好的自然也都是姨娘、庶女，或者一些嫁出去做管事娘子的丫鬟姐妹和她们的女儿。
娘家亲戚？更糗了。红姨娘是京郊乡下出身，还是很穷、很破落的那种，要不也不会把她卖去做丫鬟了。后来靠着红姨娘攒下的月例银子和赏钱买了几亩田地，日子才好起来。
红姨娘做了姨娘后，月例银子多了，偷偷送回去的银钱也更多了些，竟然还供出了一个举人弟弟。姚雪兰是个待人比较宽厚的，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都不会怎么去拘束三个姨娘资助娘家，毕竟，会做姨娘、丫鬟的，娘家都是不太宽裕，姨娘们愿意拿她们自己的银子去帮衬父兄，她也不想太苛刻，侯府也不缺那点钱。当然，宽厚归宽厚，姚雪兰同时还是精明的，府里可没有什么事瞒得了她。
有一个举人舅舅，让红姨娘和沐水灵比府里的其他姨娘、庶兄弟确实是“高”了一点，但是威远侯府可不是某个大商户，威远侯爷、姚雪兰来往的都是最上流的大富大贵，在他们的圈子里，一个小小举人算什么？连沐水灵都看不上。
沐水灵的亲事未定，及笄礼本是她表现的机会，如今只有这些她自己都看不上的人来观礼，她表现给谁看？
其实，这两年姚雪兰倒是留心给沐水灵张罗了几次，只是每次让这母女俩发表意见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摆出一副受了无限委屈的样子，着实让姚雪兰憋气。她张罗的男方都不错的好吧？其中两个是官家子弟，虽然是庶子，但本人踏实上进，已经考取功名，还有婆婆（当家主母）都是比较宽厚好处的。
后来姚雪兰终于探知这娘俩是排斥庶子（好笑，沐水灵自己就是庶女好吧？），也懒得跟她们计较，继续托人看着，毕竟侯府只有这么一个庶女，姚雪兰也希望她能嫁得如意。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好不容易真挑了一个嫡子，还挺优秀，父亲是刚刚调进京的从四品官，上面一个哥哥是新科进士，家里也挺简单，除了他们俩兄弟外，只有一个庶姐（已嫁）一个嫡妹。而这个嫡次子今年才十六岁，已经考中举人，为了更有把握一击即中，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但很明显，三年后的科考大有希望。
人家会看中沐水灵，也是得知姚雪兰是个宽厚的主母，威远侯府庶女又不多，想来也不会苛待，疏忽了教养，而且以后同威远侯府成了亲家，多少总是会照应一些不是？
而威远侯和姚雪兰对这一家父子几个都是蛮看好的，本身有能力，头脑也清醒。有合适的机会，威远侯不介意帮携一把。
谁曾想，如此打着灯笼难找的亲事，红姨娘和沐水灵还是支支吾吾，一会儿嫌从四品官太小，一会儿说他们家刚来京城没有根基，一会儿又问那家的哥哥定亲了没有，如果是那个嫡长子就比较好，虽然大沐水灵五岁，但男子大些更疼人。
姚雪兰气笑了，哥哥没定亲，会开始张罗弟弟的亲事？而且哪个官家会给嫡长子找个庶女做嫡长媳的？再说了，就沐水灵这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如何担得起嫡长媳的角色？就是做嫡次媳，她还想着要让教养妈妈多加强一下管家理事、交际应酬方面的教导，到时候再陪嫁两个精明能干一点的陪房妈妈，倒是勉强不会丢威远侯府的脸。
姚雪兰还没开口，刚回到家的威远侯就冷声道：“既然这样不满意，交给红姨娘你自己张罗吧，找到合适的谈好了报告给夫人就是。横竖是你们自己挑，也没得担心夫人是不是存心不给你们找好的。”
说完，也不管那娘俩惨白的脸色，就让人将她们“请”出去了。
从那以后，姚雪兰就真的放手不管了。
红姨娘能认识什么好人家？再听到她开私塾的举人弟弟托人调查一番后告知那家确实非常不错后，肠子都悔青了。
听说那家的父亲虽然刚进京，但很受皇上重视，不要多久就很可能升职；哥哥在翰林院口碑很好，岳丈家也是强势的，前景不会差；而那个弟弟本人从小就是个才子，去年秋考的时候大病一场，竟然还轻松考上了举人，三年后只怕比他哥哥还强。
红姨娘有心想去求夫人继续议那门亲事，却得知姚雪兰已经将那个嫡次子推荐给自己的嫡亲侄女了，而且两家人都极满意，很快定下来了，更是欲哭无泪。
就这样三拖四拖的，及笄礼上好好表现、然后议一门好亲事的算盘又落空，红姨娘和沐水灵是彻底老实了，一门心事讨好姚雪兰和小千千，因为她们很清楚，姚雪兰比侯爷心软，而千千是侯爷的眼珠子，讨好了千千才能让侯爷多关注一下沐水灵，这才有了苹果事件。
而苹果事件后，她们娘俩的所有努力又退回到零点……
所以，“哄千千吃苹果”在沐水灵看来，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是灾难的开始。
可是，就在她等着看书瑶笑话的时候，见到千千张开了嘴，见到奶娘手上的空盘子，还听到千千说以后每天都要吃苹果和香蕉。
夏书瑶明明没有做什么嘛，大雪小雪喜欢吃胡萝卜？苹果脆脆甜甜、药苦苦？吃了水果更漂亮，出恭不会痛痛？……就这么简单？这都什么呀？
想她当初苦口婆心地跟千千说苹果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是身份的象征。还说她乖乖吃苹果，父亲母亲才会更疼爱她，她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她。可惜，说破了嘴，千千甩都不甩她，听不耐烦了还拿手推开她。
原来，那些大道理对这个死丫头没用，她跟夏书瑶一样这么肤浅，只琢磨这么简单的谁都看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不是，“苹果好吃、药苦”这些根本想都不用想嘛，傻瓜都知道的。
忿忿归忿忿，沐水灵还是不敢对书瑶和千千摆脸子，千千就别说了，除非她想自己在威远侯府再无立足之地，就算出嫁了也别想得到娘家半点支撑，否则，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惹父亲的眼珠子、心肝宝贝。
至于书瑶，人家现在可是雍亲王府的准世子妃，还有深受皇上宠信的义父和大哥，谁不紧巴结着？她要敢得罪书瑶、与书瑶交恶，让未来夫家知道了，铁定要不满意，搞不好还会寻个理由退亲。
是的，沐水灵正在议亲，刚才姚雪兰带着杜氏匆匆赶到前面去就是为了谈沐水灵的亲事。
男方是杜氏娘家嫂嫂的一个族弟，族里排行七，人称马七郎。马家也是皇商，虽然跟南宫世家无法比，但在大周富商中也算排行前几的。马七郎今年十九岁，是马府的嫡次子，举人功名，也参加了今年的会试，虽然没考上，但他的先生和同窗都说他很有实力，这次只是失误，三年后必定能高中。
马七郎之前定过亲，不想大半年前，那未婚妻跟青梅竹马的表兄私定终身，跑了，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据说这也是马七郎此次科考失利的主要原因之一。试想，哪个男人听说自己的未婚妻跟人跑了能够平静？即使没见过面，互相不认识。这个年代，只要名分定下了，女方就属于未来夫家的人了。
红姨娘和沐水灵这次不敢唧唧歪歪了，她们摆出一副十二分的诚心认真听了马家和马七郎的情况。虽然马七郎也是嫡次子，但这娘俩却相当满意，为什么？一来是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认识到行情了；二来嘛，也是最重要的，马家有钱啊。家里是皇商，皇商是官身，比一般的官有钱，比一般的商人有身份。加上马七郎自身也已经是举人、是官身，还有高中的机会，红姨娘和沐水灵哪里还敢挑毛病，就怕一转身又被人家抢走了。
今日，马夫人带着马七郎过来拜访，也就是给姚雪兰相看，杜氏的娘家嫂子也陪着过来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桩亲事基本上就能定下。
刚刚沐水灵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了几眼，见那马七郎也算一表人才，更加满意得不行。
也就是因为躲着偷看，沐水灵听到姚雪兰跟马夫人和杜家嫂嫂解释晚了一点过来的原因，又是因为千千那个死丫头。
马夫人却是大赞姚雪兰命好福气好，不但有三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千金。说京城里谁不知道威远侯府的掌上明珠聪明活泼，长得就如观音座下的小玉女。听到姚雪兰说书瑶正带着千千，又连声夸书瑶也是个命好的福星，千千黏书瑶，是因为她们是一类人，都是有好福缘、讨人喜的。
从马夫人的反应，沐水灵也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同书瑶、千千的差距。无论多么不服气、多么嫉恨，她都必须去讨好她们，因为现实。
即使她的未来夫家有钱，即使她的未婚夫三年后能够高中，她也不能没有了娘家的支持，她的夫家、她的未婚夫也不敢得罪雍亲王府、得罪金喜达和夏书杰那两个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大红人。
傲气抵不过现实！
所以，一离开前院会客大厅，她就过来看千千和书瑶了。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在听到千千那一句“不喜欢大姐姐”后还是怒从心中来。差点忍不住转身就走，然后又想看书瑶出丑，看书瑶和千千因为那片苹果反目成仇。
结果，却只是大大失望，更加嫉恨……
书瑶哄好了千千，将竹签放在奶娘递过来的空盘子上，又接了温湿的面巾帮千千印了印嘴角的苹果汁，自己也擦了手，这才抬起头对沐水灵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书瑶看向千千，眼里带着笑，也带着询问。不论她自己多么不喜欢沐水灵，沐水灵总是千千的庶姐，千千应该打招呼，不能这样视若无睹，那是无礼的表现。
书瑶真心将千千当作自己的妹妹，自然不能让她有如此的反应。自小养成无礼骄横的性子，以后是很难改正的，就如那甄柯灵。那样对千千的成长、日后的名声、还有人缘、幸福生活都是很不利的。千千性子急点、霸道点都没有关系，她有那资本，但不能无礼、不能自私无理，否则最终只会损害她自己的利益、伤害爱护她的人。
这些都是书瑶从上辈子所受的苦、所经的爱和恨、所看、所想、所闻中总结出来的，她不断提醒自己，也会提醒着小妹妹千千。
千千也是个人小鬼大的小精灵，知道瑶儿姐姐这是在提醒她喊人呢，虽然不怎么乐意，她还是转向了沐水灵：“大姐姐好，大姐姐坐。”
书瑶和千千的“主动”让沐水灵有了台阶，这才舒服了一点，笑着走上前来：“瑶儿妹妹、千千，你们在下棋吗？呃，这是怎么个走法？我怎么看不懂呢。”
书瑶只好粗略地解释了一下：“这是五子棋，比我们通常的围棋要简单很多。”
沐水灵暗自撇嘴，夏书瑶不擅长围棋吧？弄了一个什么五子棋！真是糟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哼，也是，剥了好看的皮，骨子里还是一个市井小民，哪里有下围棋的雅趣？也没那天份。
沐水灵自小就视恃甚高，又有着远大的“抬嫡女，嫁嫡长子，做当家主母”的抱负，在琴棋书画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红姨娘和沐水灵眼里，这些就是大家千金和一般姑娘家的区别所在，是身份的象征。女红、绣花可以让丫鬟代，琴棋书画却只能自己表现，自然要更加费心。
总算找到个机会证实自己的优秀、强调自己这个长姐的存在感，沐水灵相当兴奋：“千千，围棋是一种有雅趣、有内涵的技艺，能够修身养性，岂能如此胡来？来，大姐姐正正经经地教你下围棋好吗？呃……不好意思，瑶儿妹妹，我不是在说你，呃……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千千还小，现在教歪了，以后就难改了。千千是我妹妹……我……呃……我没有其它意思，瑶儿妹妹，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教你围棋的。
书瑶笑笑，没有说什么，她不觉得有必要跟沐水灵解释什么。
柳妈妈则是暗自摇头，这个沐水灵……太不着调了！矫情做作也就罢了，还如此自以为是！
书瑶跟柳妈妈不屑表示什么，小小的千千却不懂得遮掩：“嘁，瑶儿姐姐哪里要你教？大哥上次在瑶儿姐姐他们府里跟瑶儿姐姐下围棋都输给瑶儿姐姐了，爹也说瑶儿姐姐什么棋艺……什么……对，棋艺非凡。你知道什么叫‘非凡’吗？就是非常厉害，我娘跟我说的。”
千千年龄虽小，却像她三哥沐咏竞，嘴皮子特别利索，一口气连着几个“瑶儿姐姐”，就像绕口令似的，让人耳接不暇，又禁不住好笑。
沐水灵俏脸涨红，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大哥围棋输给夏书瑶？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威远侯府世子沐咏麒最擅长围棋？每次府里聚会，总少不了有人向大哥挑战，可是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人胜过大哥，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唐大学士，另一个是寒门状元许博恩许大学士。
夏书瑶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子，即使会下围棋，又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棋艺？
太不可思议了！沐水灵心里想着，嘴上就喃喃出来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回答的声音却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书瑶几人转头一看，正是刚刚回来的姚雪兰，姚雪兰瞟了一眼不靠谱的庶女，淡淡道：“瑶儿的围棋连你大哥都自愧不如，你又凭什么教她？不信的话，不如你们切磋一盘如何？”
姚雪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沐水灵在大言不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庶女平日表现得懦弱不敢言，没想到还有如此有底气的时候。可惜，完全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姚雪兰不禁感慨，同马家的亲事已经基本定下了，虽然马家是皇商，不是正经官家，马七郎也不是嫡长子，对媳妇的要求没有那么挑剔苛刻，但马七郎将来多半入仕，沐水灵如果不改改，还是如此自以为是的话，将来嫁过去后能不能安然过日子，还真不好说了。虽然，只要沐水灵不是犯下什么原则性的过错，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休弃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唉，罢了罢了，自己这个嫡母对她也算仁至义尽，将来如何，还是要靠她自己。
第292章 马车被拦（一更）
沐水灵瞬间白了脸，她知道自己的嫡母是个快言直语的人，但从不信口开河。跟夏书瑶比一局？连大哥沐咏麒都输给她，自己还不得输的很难看？
沐水灵真是懊恼，夏书瑶绝对是她的克星，一撞上夏书瑶，什么事都脱离掌控了。
“母亲，我……我只是担心千千……一开始学歪了……以后在围棋一项上补不回来。”沐水灵嗫喏道，“我……我没有不相信瑶儿妹妹的意思。”
姚雪兰实在不愿意与她多言，叹道：“罢了，千千的教养还不用你来操心。你的亲事也算是定下了，还是多花些时间准备嫁衣、还有跟着教养妈妈多学些为人理事的道理吧，到别人家做媳妇毕竟不比在娘家，没有人会纵着你。”
“是，母亲，水灵告退。”沐水灵心里多么不服气也好，只能顺从地告退，姨娘最近一直在跟她强调一句话：“男人都必须要能伸能缩，何况需要倚仗于人的小女子？”
好在她的亲事终于定下了，以后她会是正经的官家夫人、正妻贵妇，她的孩子也不会再被冠上“庶”字，在这样喜气的日子，聪明的她自然选择“缩”了。
沐水灵走后，姚雪兰叹了口气：“马家那孩子真心不错，以后即使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和，我都相信是沐水灵的问题。”
“马家？”柳妈妈有点奇怪地脱口问道。
姚雪兰一怔，随即笑道：“不是马大将军那个马家啦，是皇商马家，做木材生意起家那个。虎威大将军府一脉源自东北籍，而皇商马家是正宗的南方人。”
“哦，马七郎吧？那你们家大姑娘还真是见到宝了。”柳妈妈想起来了，那家确实不错，她也听说过马七郎的事，觉得马七郎定下沐水灵真是亏大了。
姚雪兰苦笑，她当然听出柳妈妈对沐水灵的不屑。可是没办法，毕竟是威远侯府唯一一个庶女，为了侯爷和自己的面子，也不能给沐水灵找个太差的不是？
书瑶却是暗自一笑，沐水灵确实“捡到宝”了。前世，沐水灵也是嫁的马七郎，听说马七郎不但考中进士，还是二甲第一名传胪，人也很不错。
可惜沐水灵不知珍惜，不但逼着马七郎分家出去，还残害庶子（前世沐水灵只得两个女儿），三天两头跑回侯府要侯爷和姚雪兰为她作主。那时她特别讨厌书瑶，就是因为她觉得威远侯府愿意出面为书瑶一个外人撑腰，却不肯为她这个正牌姑奶奶盘算。
虽然不喜欢沐水灵，书瑶和柳妈妈也不想让姚雪兰别扭，很快转移了话题。
女人八卦最喜欢谈的就是亲事和孕事，谁跟谁是绝配，谁又配不上谁，谁谁谁成亲数年了还没怀上……
新加入的杜氏就带来了一个关于难孕的八卦：“刚才听我大嫂说，她来的路上看到许太医刚从双榜眼郁大人府里出来，郁夫人，也就是马贵妃的侄女马凌儿一直没怀上，马夫人可着急了，央了马太妃，特意将最擅长妇科的许太医请了去。没办法，宴会上老是被人问呢。”
姚雪兰也叹道：“那郁正然倒是不错，这说起来啊，上一届的进士最优秀了，尤其是三鼎甲，才学优异，人品还好，书杰和郁正然更是百年一遇、再也难寻了，文武双全不说，难得的还都是重情之人。那郁正然成亲也有大半年了吧？马凌儿一直没传出消息，也没听说他纳妾什么的，据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专心”跟千千下棋的书瑶暗叹：可惜命不好。那位郁正然她不了解，只在府里的宴会上远远见过两次。但是马凌儿是马家的人，所以前世书瑶关注马家的消息时还是知道不少（不能不关注，那时书瑶很怕马家复起，她又要倒霉了。若不是马家彻底没落，书瑶那时哪里敢进京？）
前世，马凌儿是嫁给文武双状元的（书瑶觉得还是郁正然，因为前世大哥书杰没有参加科考，文武双状元应该只有郁正然了），成亲多年后好不容易才怀上了一个孩子，只不过，马家突然倒台的时候，正好是马凌儿临盆，结果难产，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然后那个双状元夫婿带着一个姨娘一个庶子连夜失踪了，还有传言说是跳崖了，最终也没人确定是死是活。
好像那郁正然跟大哥的交情还不错呢，可惜，这是涉及夺储之争的事，书瑶肯定不敢自以为是地“提醒”什么？只能说各人各命吧，郁正然既然选择与马家结亲，自然是有自己的算计。
想到这里，书瑶也有些好奇了，最后的储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储君似乎都还没立下。不过那时二皇子已经被圈禁在偏远的莽荒之地，据说最强势的竞争者也只剩下大皇子和四皇子两个年龄最长的嫡子了。
还有，就在富商李慕海到威远侯府向兰姨求娶她的那日，她在侯府无意中听说北齐王似乎找到了什么火器配方，还在东北另设朝廷，与倭人、番人勾结，皇上的朝廷危机四伏。
呃，谁都知道当今皇上已经拥有火器秘方，并且雍亲王爷已经在西南啊边境用过了，所以，今世应该也不存在什么动荡不安的危险了吧？
雍亲王府属于武将，且雍亲王爷和齐浩宁现在都在最危险的地方，而自己的义父和大哥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有什么危急情况肯定也是要奔赴危险的。因此，虽然书瑶不懂政治，但她还是希望那些不安定的因素赶紧祛除，少打仗、没有社会动乱，大周一直像现在这样安定。她这辈子的和乐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瑶儿姐姐，瑶儿姐姐，该你了。”千千的小肉手摇着书瑶，不满地撅起嘴：“你不要想那么久，我又要输了啦。”
被惊动转过头来的姚雪兰大笑：“你瑶儿姐姐明显是在发愣，你老输，瑶儿姐姐无趣，都开始愣神了。”姚雪兰乐得打击一下千千，免得她都要被父兄瞎捧到无边了。
千千果然沮丧了：“真的吗瑶儿姐姐？可是我才刚刚学嘛。”
“当然不是，我们千千很厉害，再多学一段时间，瑶儿姐姐就未必会赢了。”书瑶赶紧鼓励道，“不过，不可以半途而废哦。”
千千直点头：“嗯嗯，千千从来不半途而废。”
众人再次被逗得大笑……
每次到威远侯府，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回府的马车上，书瑶笑道：“今年定亲的人还真的是多诶。”
“哪年都是这样的，一批批的孩子长大了嘛，”柳妈妈笑道，“只是我们身边与你同龄的姑娘蛮多，所以特别显，往年我们也不会去留意不是？”
“也是，”书瑶点头，“妈妈，明年开春，甄柯灵真的就要嫁到京城来，她才多大？明年也不过1岁呢。”甄柯灵比书瑶小两岁，今年11。一般情况下，再怎么样也是14岁嫁过去，及笄以后圆房。比如前世的她就是14岁被塞进花轿送去虎威大将军府的，只是她逃了，没有拜成堂。
柳妈妈撇嘴：“也没谁规定几岁才能嫁人，只要双方愿意，一出身就嫁到男家养大，也没人会说什么，童养媳不就是这样的？说白了，慕容家和丁家现在就是要给慕容晙找一个可靠的贴身丫鬟照顾他罢了。年纪越小越好管控，免得以后心思多了。”
前世，马府和慕容府能等到书瑶14岁，是因为慕容府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是报恩、守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嫡长女”嫁出去不是？
……
书瑶跟柳妈妈正聊得开心，马车突然紧急停住了，书瑶四人差点没往前摔倒。
柳妈妈正要喝问，车夫已经紧张地在外面问道：“姑娘没事吧？有一个醉鬼。”
马夫的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另一个大舌头的声音：“谁？……谁是醉鬼？……爷没醉，他娘的谁敢说爷醉了？快……快扶爷上去！……给爷拿酒来。”
车夫怒喝，伴着鞭子打在车辕上的声音：“哪里来的醉鬼还不滚开？车上是我家姑娘，哪容得你冒犯？”
蓝锦一脸怒气地挪到车门前，摩拳擦掌：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永平侯府的马车？姑奶奶我天天练拳练掌法，正愁没活靶子呢，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柳妈妈则拿了马车壁板上挂着的帷帽给书瑶戴上，以防万一。至于危险，她并不是很担心，姑娘和蓝锦身上的那些毒药都不是摆设来好玩的，而且她亲眼见识过姑娘出针的手法如何之快。
外面的大舌头继续在叫囔：“姑娘？爷要的就是姑娘，你给爷滚一边去。”
“砰”、“咕噜噜”的声音连续传进来，似乎是车夫被踢开了，书瑶蹙了蹙眉，看来这个“醉鬼”恐怕不简单呢。
说时迟，那时快，车门被猛地推开。而几乎在同时，蓝锦劈出右掌，抓住还来不及收回的那只手，左掌往前一推，柳妈妈和紫锦只见一小片粉色的雾被她推了出去，然后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第293章 泪流满面 （二更）
让书瑶几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那声“啊”的同时又有一个狠厉的声音传进来：“哪里来的醉鬼闹事？”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那个“醉鬼”已经飞了出去，一个挺拔的身影落在马车前。
柳妈妈看着那位一袭蓝色锦袍的翩翩佳公子，惊道：“郁大人，是你？多谢郁大人出手相助。”
郁正然微笑道：“柳妈妈客气了，原来是永平侯府的马车，夏姑娘还好吧？”
马车上无法站起，书瑶依旧坐着，微微弯腰，算是行礼：“小女很好，谢谢郁大人。”
郁正然的笑容很温暖：“举手之劳，无须介怀。再说了，你这丫鬟出手快狠准，其实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此刻真是五味陈杂，费尽心思耍了手段，总算见到朝思暮想的小仙子，却终究还是隔着帷帽。他就想不明白了，坐在马车上不用戴帷帽的吧？还是她们反应如此之快？郁正然瞄了那柳妈妈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书瑶身边的丫鬟竟然会武功，还会用毒，趴倒在几尺开外的“醉汉”此时已经坐起来，却是泪如雨下。
郁正然当然不会认为他疼得在痛哭流涕，很明显，那是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永平侯府有毒药不奇怪，谁都知道吴震子自称制毒胜过治病，且如愿坊中不少人都尝过书杰用的毒药。也因此，郁正然倒是知道，吴震子的那些毒药倒是不会取人性命。不过，活着也不好受就是了，熬不住的人甚至想自寻了断。
正然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不知道“十九号”需要撑多久？
蓝锦很快解开了他的疑惑，她跳下马车，顺手关上了车门，此时四周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虽然姑娘戴着帷帽，蓝锦还是感觉很不爽。柳妈妈说过，大家姑娘是很珍贵的，是不可亵渎的，这么多人围观她家姑娘可不就是亵渎了？她家姑娘现在是雍亲王府准世子妃呢，哪里是可以随便看的？
还有这位郁大人怎么回事？发什么呆呢？
蓝锦站定，正式向依然略显呆怔的郁正然福了一礼：“郁大人，劳您出手相助，我家大爷定会亲自谢过。”当然，道谢是真心的，不过还有一句潜台词就是：郁大人，您可以走了，至少让一让，莫要挡在马车前面啊。
郁正然多么精明一个人，自然能听出蓝锦“请让开”的潜台词，讪讪地跃身退到一旁：“哪里哪里，这么点小事，就不需要惊动夏兄了。”
蓝锦也没有时间跟他多寒暄，看看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车夫，问道：“勇叔，你还好吧？”
车夫摆了摆手：“没事，姑娘没有事就好，我们赶紧走吧。”他虽然不像蓝锦一样会武功，但好歹也是高大强壮的，竟然让一个醉鬼一掌劈得跌出老远，还被推开了马车门，真是愧疚死了。幸好姑娘没事，戴着帷帽，没有暴露于人前，否则……他都不敢回侯府了。
车夫不知道的是，这个醉汉可是武功高手，若不是完全没有想到车里的女子会武功，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不会让蓝锦逮个正着，药力十成十用足了，一点都没有浪费。
蓝锦“嗯”了一声，转向还在继续泪如雨下的“醉汉”喝到：“吓了你的狗眼，光天化日之下醉酒发疯，这次就让你哭个七七四十九天，算是小惩大戒，下次再让姑奶奶我撞倒，绝对没有这么便宜。”
众多围观的人见蓝锦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姑奶奶，不禁好笑，再听到她说“让你哭个七七四十九天”，更乐了。一个大男人被小姑娘劈了一掌，噢，还有被那位蓝衣公子踢了一脚，还不至于哭七七四十九天吧？不过这“大男人”也太娘娘腔了一些，长得五大三粗，竟然就那么坐着哭，还哭了这么久，太丢脸了有没有？
那个醉汉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想哭，而是不由自主地一直流眼泪，收不住，也擦不完，其实心里清晰的很，这会儿听到自己要“哭七七四十九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想想反正现在自己就是一个闹事的醉鬼，不是如愿坊中的“十九号”，是可以求饶的，赶紧摆出一副“酒醒”的模样：“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求你将解药给了小人吧，我不想哭了，我真的不想哭了。”
众人哗然一片，原来“醉汉”中了毒？难怪“哭”个不停，这什么毒药这么奇怪？毒药不是都是让人死的吗？竟然还有让人哭的？
蓝锦冷哼一声：“哼，冲撞了我们姑娘，没有送你去大牢，让你哭哭而已，还敢有意见？若不是我们家姑娘仁慈，瞧我不打折你的腿再送官去？各位叔伯大婶，兄弟姐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马上就有人附和：
“就是就是，这些人成天无所事事，喝酒装疯，上次有个醉鬼将我的小孙子撞跌倒了，流了好多血呢。”
“可不是？我邻居的大婶更惨了，刚给她女儿买回来的嫁妆首饰，一股脑儿都被一个醉汉抢走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现在很多都是装醉害人的。”
“嗯啦，让他哭还是便宜他了！姑娘，七七四十九天太少了，索性让他哭到过年，看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一个胖胖的大婶很期待地看着蓝锦，她的丈夫就是个醉鬼，一喝醉就打她，现在看到那个‘醉汉’哭，她感觉很好啊，就像看到她相公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郁正然不禁打了个冷颤，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也。
正在想着是不是开口求个情，毕竟，十九号是为了他才中毒的。他也不知怎么了，很想见书瑶一面，想得都要魔怔了，才有了这么一出醉汉拦车闹剧。十九号不会真正冒犯书瑶的，只是推开马车门，他就会被正然“踢飞”。有正然在，他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书瑶。
可是没想到，蓝锦竟然会武功，还比正然早一步出手。
眼看蓝锦就要上马车，正然正想开口扮一会好好先生，几乎挡住大街的人群突然散开。前方不远处，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快速奔来。最前面一个兵士大声重复喊道：“大将军进宫面圣谢恩，无关人等速让道。”
众人顾不上看热闹了，忙不迭地往旁边闪，这种情况下被马踩死都是活该，没处告去。像这样有专人开道、急速进宫的，多是立了奇功伟绩的武将，皇上正急等着呢。
郁正然心道：应该是西北大将军了！他前几日才接到密报，西北军接连打了几个打胜仗，全歼了突厥大规模偷袭武器库的八万精兵。突厥的偷袭是为了抢夺刚刚送到西北的一百支火枪。突厥人想趁西北军还没学会用火枪的时候一次将火枪全部抢走，一来自己研究，二来正好倒过来用火枪对付大周的西北军。没料到八万精锐大军却是惨败，据说死伤至少六万，让突厥军元气大损。
正然的眼神闪了闪，西北大将军年事渐高，正准备告老还乡，且已经得到皇上的理解，说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让他退。
父亲指示他想办法争取那个位置，马老将军也已经向皇上举荐了，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他今天设局，一方面是为了见他的小仙子一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这“一恩”博取金喜达和书杰对他的更多好感。他相信，西北大将军人选的问题，皇上一定会问金喜达的意见。
当然，还会有一恩，就是慕容府告发永平侯府窝藏流放犯的时候，他会站出来帮书杰他们，郁先生“放”给慕容府的情报本就是有瑕疵的。
郁正然暗暗叹道：只要他得了那个位，父亲的大业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想来应该不用熬几年了吧？他只能给自己两年的时间，要在书瑶及笄前，至少大婚前。他到时候抢了齐浩宁的未婚妻，父亲应该会赞成吧？说不定还会让他和书瑶马上成亲，以此来羞辱雍亲王父子。
而齐浩宁和齐悦馨，只要有可能，他会想法子把他们送走，也算是弥补了“夺妻之恨”。
郁正然“运筹帷幄”的时间，蓝锦已经上了马车关了车门。但这会儿要让道给马队，马车只能继续靠边停着。
书瑶坐在车窗旁透过窗帘往外看，反正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车里的。蓝锦一向对“大将军”之类很崇拜，也蹲在地板上好奇地跟着看。
马队靠近她们的马车时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因为这个位置刚好比较窄一些，加上书瑶的马车又占了一些空间。
马队过了三分之一，蓝锦突然指着队伍中间、大将军身旁的一个将士惊呼：“姑娘快看……那个人……那个人……”
书瑶嗔了她一眼：“你不会遇到老乡了吧？”
柳妈妈也打趣道：“哟，那我们蓝锦可要得意了，这次能跟着西北大将军回来的都是功臣呢。”
第294章 报仇需谨慎（一更）
蓝锦急了，也顾不得柳妈妈会斥她没有规矩，拉着书瑶的手指向那个中年将士：“姑娘，你不记得了？他啊！悬崖……悬崖上要死掉的那个人呐！
书瑶一愣，顺着自己的手看过去。可惜，马队是在前行的，她只看到了一个侧后背影。
悬崖？玉泉峰上救的那个灰衣人？那个人没有死？太好了！
“真的吗？那个人没有死？蓝锦你没看错吧？”书瑶脱口而出。
蓝锦撇嘴：“我们辛辛苦苦侍候了他那么久，怎么会看错？”那个人又高又大，那么重，她们差点没拉出一身汗，又是喂水，又是喂药，很辛苦的好吧？还要担心他的仇人寻来，能不映像深刻吗？不过他能活着总算是好事，没有白费她们的辛苦。
书瑶又伸了伸脖子，这下连背影都瞧不到了，没在了一排排同样魁梧的背影中。
“罢了，活着就好。”书瑶笑了笑。看到、看不到又怎样？还要人来谢她一谢不成？
这时，马车动了，书瑶四人听到外面车夫勇叔的声音：“郁大人，多谢了，我们回了。”
看着马车远去，郁正然的眸子再次黯了黯，夏家一再出乎他的意料，完全不在掌控中。
他们多方调查，至今也没有弄明白夏书杰是哪里学到无影掌法的，还有，那年书杰独自飞马进京的路上使用了奇怪的软剑剑法，似乎也是早已失传的无影剑法。
还有，书杰年纪轻轻却有着惊人的内力……
他们曾经对书杰三兄妹在玉林镇上接触过的人进行了周密的排查，还确实发现过有一个人叫“无心”的，却是莲居士于曼莲的婢女，于曼莲的两个贴身婢女分别叫无心、清心。
郁先生不死心，让人对丫鬟“无心”多番试探，想试出她是否是大侠客“无心”的后人，结果差点弄死了她。别说会什么无影掌无影剑了，那个丫鬟“无心”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正然也曾正面试探过书杰，突乎其然地提起大侠客无心和他的无影剑法、无影掌法。可惜，书杰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只是跟所有学武之人一样流露出景仰羡慕之情。
……
而今日，他竟然发现书瑶的贴身丫鬟会武功、会用毒。那么，书瑶会吗？正然想起当年在玉泉峰第一次见到书瑶那会儿，小仙子轻松“飘”上山的事，越发怀疑。
可是转念之间，书瑶那一副清雅的小仙子模样呈现在他的脑海里，练武的女子气势毕竟是不同的，或许也能够伪装，但绝对很难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那种柔美的气质。如愿坊里有不少女子，就是郁宅里也有几个以丫鬟身份存在的女侍卫。
郁正然自嘲地笑笑，神经过敏了，书杰那么宝贝这个妹妹，在她身边放一两个会武的丫鬟有什么奇怪的？如果小仙子真会武才好呢，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多了一层安全保障不是？
扫了一眼还在那泪流满面的十九号，正然无奈地暗叹了口气。没办法，就给他四十九日的假期，让他躲在屋子里“哭”吧。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不像中了书杰毒药的那批人一样骨头疼、全身“卷麻花”之类，相对于那些人来说，十九号只是哭哭，算是幸运的了。
这时，慕容府里，慕容尚书正在看着前方恭恭敬敬地站着的儿媳于曼莲：“于氏，这事还是得让你走一趟，你做过那夏书瑶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使永平侯府与我们慕容府有什么不和，他们也不好迁怒与你、对你无礼。”
坐在慕容尚书下首的慕容紫烨不屑道：“父亲，于氏去看看有什么用？她又不认识那个云陌。再说了，那金喜达和夏书杰狡猾的很，万一让他们嗅出什么，把那云陌转移或者藏起来，我们怎么抓个正着？”
慕容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慕容紫烨一眼，这个儿子原本挺有头脑的，现在却是越来越糊涂了。唉，还是甄氏旺夫啊，可惜……
硬生生地压下火气，慕容尚书叹道：“那个消息真的是你的人探来的？你手下那些人什么时候如此能干了？”
慕容紫烨脸一红，嗫喏道：“父亲，不敢瞒您，确实是儿子花大价钱买来的。”他恨死了夏家、恨死了金喜达，花大价钱与如愿坊交易，要的就是永平侯府和文远侯府的“罪证”或者“龌龊事”什么的。
慕容尚书叹了一口气：“花多大价钱买来的都好，你怎能查实都不查实一下，就要冒然告发？万一是陷阱呢？我们慕容府这几年发生的事还少吗？还有多少人等着再在我们身上踹一脚你不知道吗？
再说了，如果人家一口咬定不知道云陌的真实身份，甚至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慕容府与云陌勾结，派她去陷害夏家怎么办？你说皇上会相信你还是相信金喜达和夏书杰？”
慕容紫烨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那个云陌可是他……他们的表姨母，是甄子柔的亲表妹。”
慕容尚书“嗤”了一声：“甄子柔的亲爹娘、亲兄长都将她和她儿女卖了，如果你是夏书杰兄妹，你会怎么做？还会顾得上什么亲表妹、表姨母吗？会为了她陪上两个侯府上下那么多人的命？你说夏家知道云陌的身份还有意窝藏，谁信，反正我是不信，你信吗？”
慕容尚书越想越觉得是有人故意给慕容府下套，幸好自己的长随机敏，碰巧遇见慕容紫烨在安排随从，且正准备赶进宫去，赶紧来报告他，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慕容紫烨被父亲问倒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如果是他，他自然不会为了什么表姨母害死自己，别说表姨母了，亲姨母也不行，可是夏家三兄妹不是他啊。
可是再一想夏家三兄妹现在对甄府的态度，又不禁有些犹豫了。
这父子俩光顾着自己讨论，没有注意到于曼莲尴尬犹疑的脸色。让她去永平侯府？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夏书瑶那个小贱人会买她的账吗？她当初是怎么对待夏书瑶的、她们的关系如何，她自己知道，夏书瑶知道，徐老夫人、徐念儿、还有柳妈妈也知道。即使夏书瑶不敬她，她也不敢闹啊，柳妈妈是什么人？而且，只要徐老夫人和徐念儿出来作证，闹大了，丢丑难堪的只会是她。
还有……还有那个冤家金喜达，万一碰上怎么办？金喜达把甄子柔那贱人生的贱种宝贝的不得了，一怒之下把当年她约他的事都揭出来怎么办？她可以不承认，可是她有种直觉，众人一定是相信金喜达的。因为早就有各种传言，一直以来都有不少女人送上门去巴着金喜达，可惜人家不领情。而且这样的事，无论相信不相信，她的名声都要坏了。
她当然希望夏家三兄妹和金喜达是真的窝藏流放犯，并因此倒台，那么她也算报了仇出了口恶气。但她是很赞同公爹慕容尚书的，她也不相信夏书杰兄妹会顾念甄府的亲戚，还是流放犯，多半是那个云陌瞒着身份躲在永平侯府。
如果是其它人，就算真的完全不知情，慕容府和于府联合起来，最多再借助大皇子的支持，也一定能让那人拔不出来。
可是现在是金喜达和夏书杰，是众所周知皇上最信任的人，对他们来说，只要两三句话就可以解决了所谓的窝藏嫌疑。谁不知道慕容府同夏家“宿怨已久”？无论是皇上还是看热闹的人，都会认定慕容府是在存心陷害诬赖。
也只有慕容紫烨这个没有脑子、眼高手低的人才会那般欣喜激动地以为要翻身了。
……
“行了，不管你想明白没有，总之，这件事没有我点头，你不许轻举妄动。”慕容尚书不耐地对慕容紫烨挥了一下手，然后又转向于曼莲：“于氏，你就以先生的身份去看望一下夏家那丫头，不用刻意去问起云陌的事。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只要记住一点就好，心急容易露出马脚。还有，去之前让人先打听一下，在金喜达和夏书杰不在府里的时候再过去，那两个人非常谨慎，不好对付。”
“是，儿媳记下了，”于曼莲虽然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能不应下，当年那些事又怎么能让慕容尚书和慕容紫烨知道？尤其她私自约会金喜达被拒的事。
不用慕容尚书交代，于曼莲也不会挑金喜达在府里的时候去夏家的。
她现在愁的是到永平侯府跟夏书瑶说什么？怎么应付那个柳妈妈？她于曼莲是高傲的，什么时候都无法让自己低声下气，尤其是对着甄子柔的女儿。
于曼莲退出去后，慕容尚书盯着慕容紫烨看了一会儿，直到慕容紫烨被盯得发毛，忍不住要开口问的时候才冷哼道：“太医已经给于氏检查过，完全有可能生育，你莫要再犯糊涂，现在晙儿已经那样了，你不想要嫡子，我还要嫡孙呢。清儿再不错，还是妾生的。”
“是，父亲”慕容紫烨在他父亲面前是不敢造次的，他很清楚，这个府里的事，没有什么瞒得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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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尧从来没有骂过看盗版的，只是不屑罢了。看盗版你就悄悄看，喜欢就看，不喜欢就弃，也没人知道，多好！偏偏还要跑到前面来扮“上帝”，你以为你是谁，滚！
到书评区来扮演上帝的“极品伪读者”，不要问我为什么删，我不爽就删！
真正的读者即使来指责来YY，尧尧也是给加精的，因为他们看得不爽自然会YY几句，尧尧也会认真思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是我对真正支持我的读者的尊重，也相信他们会尊重我。伪读者，伪上帝们，滚！有多远滚多远去！
第295章 倚功换恩 （二更）
皇宫，熙和殿。
皇上一脸亲和的笑容：“众位爱卿请坐，这不是在大殿，用不着那么拘束。”
大福子公公已经让小太监们端来了椅子，还特别给西北大将军樊老将军端来了舒适的、垫了软垫的靠椅。
一旁陪坐的书杰会心一笑：皇上如此体贴细心，他的大将们能不死心塌地地忠于他吗？自己的父亲夏霖轩不也是如此？下一任君王也不知道能否做到这样？德妃所出的三皇子目前最大的资本就是有所谓“贤德”的美名，可惜，在书杰看来，痕迹太重，倒不是那么自然了。
樊老将军看着书杰笑问：“这位一定就是永平侯了，侯爷果然是年轻有为、名不虚传。”书杰是整个宫殿里唯一带着兵器（腰系软剑）的人，而在皇上跟前能够坐着的带刀侍卫整个大周就只有一个，即永平侯夏书杰。
书杰行了一抱拳礼：“老将军过誉了，晚辈对老将军一向景仰，您不嫌弃的话，称呼我书杰即可。”书杰二十岁生辰的时候，皇上突然来了兴致，要亲自给书杰取字，想了好一会儿，结果大笔一挥，还是“书杰”两个字，笑称因为这两个字实在好。
樊老将军抚着已有些花白的胡须豪爽笑答：“好，好，书杰，老夫便倚老卖老，将书杰当自己晚辈看了。不瞒你说，老夫在边关也久仰书杰之名，因为有了你这个文武双状元，人家都不好再说我们这些武夫都是没文化的人了，哈哈哈。”
皇上今儿兴致很高，也凑趣道：“樊老将军过谦了，谁敢说老将军没文化，朕第一个不依。书杰你可知道？老将军一手字干劲流畅，可与许多大儒媲美呢。”
……
君臣几人相谈甚欢，书杰却敏锐地感觉到一双视线时不时热切地投在自己身上，其实不只现在，刚才在大殿上那么庄严的时候，他都感觉到有人在热切地注视着他。可是那人反应也非常快，他一抬眼，那视线就消失了，始终捕捉不到。因为感觉不到恶意和杀气，书杰也就没有纠结其中。只要皇上在，书杰这个一品带刀侍卫的注意力定是投在皇上身上，感受着可能来自任何角落的杀气。
皇上询问了一下樊老将军家里的情况，又看着其他几位将士笑道：“你们四位都是樊老将军点名带进京来请赏的有功之臣呢，呃……对了……你们哪位是云德清云把总？不容易啊，老将军在折子上说你是七品把总做着副将的功绩呢。英雄不问出处，你将资料报给户部，赦免了直系一脉的流放之刑吧。”
“云”把总？流放？书杰的心咯噔一下，凛神屏气，会是……吗？还是只是巧合？
只见坐在樊老将军身旁的一位中年将士倏地起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罪臣云德清叩见皇上，罪臣斗胆，请求皇上给予‘倚功换恩”的机会。”
“倚功换恩”是当今皇上新创的恩典之法。
按照大周开朝皇帝颁布的法令，流放罪臣的后代，如能取得军功，并有从二品以上大将军举荐的，可以解除立功之人直系一脉的流放之刑，并可担任正五品以下官职，否则无论多么骁勇，在军中最高只能升到七品把总。
而“倚功换恩”是这样的，上述立功之人如果认为自家当年的定罪有冤屈，可以放弃上述恩典，申请重新核查。但这是很有风险的，如果核查后维持原有的判定结果，立功人“功”没有了，只剩下“罪上加罪”，将被当众处斩。还有，复查期间，申请复查之人将被囚禁，直到复查结束。
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申请过这一恩典，一来大军功不是那么好立的，二来少数立了军功的流放罪臣后代也不敢冒险，既然能解除刑罚，又何必计较是不是有过罪？申请重查容易，平反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时间久远，即使当年有证据，也早没了不是？而流放多年，人脉更不及当年。自古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皇上直直盯着云德清的脸：“云德清，你可是想好了？朕今早调了你们云家的资料看了一眼，那已经是4年前的案子了。现在这样，解除了流放刑罚之后，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妻子儿女就可以回到中原，除了三代之类不能参加科考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你只要有能耐，也可以官至五品。云德清，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朕的复查旨意一下，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脸上没有丝毫犹疑，云德清再给皇上磕了一个头，坚定地说道：“罪臣绝不后悔，罪臣拼命杀敌，一是秉承父亲家训，忠君报国；二是可怜父亲一片忠心，却遭人陷害。罪臣之父已经年过花甲，心心念念有一天能洗清罪名，让皇上看到他的忠心，说就是死也瞑目了。罪臣身为人子，又岂能放着父亲的冤屈不诉，只顾自己安然为官？罪臣再次请求陛下，给罪臣一个‘倚功换恩’的机会。即使……罪臣已经尽力，死而无憾。”
樊老将军动容道：“陛下，微臣愿为云把总作保，求陛下成全他。”
同云德清同来的其他三位同僚也跪下：“皇上，臣等都愿为云把总作保。”
作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案子复查维持原判，作保之人也会受到牵连，遭受惩罚。
“好，云德清，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朕还承诺你，会亲自过问案子的复查。”皇上阅人无数，他的直觉告诉他，能教养出云德清这样有如此气魄和担当的儿子，他父亲自身的品行也必定可圈可点。而且，没有一定的底气和对朝廷，或者说，对他这个皇上的信任，一般人还真不敢下这样的赌，赌注太大！
亲自过问？云德清一震，重重地再磕了三个响头：“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书杰此时也是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他几乎能够确定，面前的云把总就是他娘甄子柔的嫡亲二哥、一双弟妹的嫡亲舅舅。义父收到的信息里，陌娘的二哥就是投身西北军的。
而且，书杰肯定，之前一直投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一定来自云德清，他知道自己是谁。
皇上也不含糊，当即下了圣旨。
除云德清外，其他几人都得了升官升职、赏赐黄金白银良田的嘉奖，樊老将军更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而分管律法的右丞相、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云德清的父亲原也是位将军，隶属兵部）、以及金喜达很快被召来了。
将云德清的请求说了一遍，皇上当着云德清的面正色道：“朕将云家案子的复查交给你们四位，每隔十日，朕要看到关于复查进展的折子，朕的‘倚功换恩’不是闹着玩的，必须要有信服力。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是绝对可信的。”
云德清已经禁不住泪流满面，说实话，这场赌局，他最大的底气就是“当今皇上是明君”。
待众人都出去，云德清也被带去了刑部的囚室，皇上闭了眼睛叹道：“希望云家当年真是冤枉的，否则……就可惜了一位将才。”云德清在这次西北系列战役中立下的是头功，樊大将军甚至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流放犯子女的身份，他是最有能力接自己班的人。
虽然解除流放刑罚后，云德清至多也只能做到五品，但是樊大将军相信他的人品，只要未来的西北大将军不要歧视他、寒了他的心，现在都能以七品把总身份立副将功绩的云德清就一定会全力辅助管理好西北军。
皇上重视人才，也相信樊老将军的忠诚和眼光。
可是，皇上和樊老将军都没有想到，云德清断然选择“倚功换恩”。
皇上暗叹，或许是老天送来一个西北大将军给他吧？坐镇边关的大将军可不好找，否则大皇兄雍亲王也不用至今还守在西南，不能回京享受天伦之乐。
尤其现在东北区还在北齐王手里，其它几处就尤为重要，不能出丝毫差错。目前的镇北大将军、西北大将军、西南大将军（雍亲王）、还有东南边的海勇将军都是他的心腹之臣。
书杰正在神游呢，闭着眼睛的皇上突然问道：“书杰，你的感官一向敏锐，以你看，那个云德清是确有底气，还是在赌？他知道朕正缺将帅人才，所以抱着侥幸之心赌一把？”
书杰迅速收回神思，皇上虽然是宽厚的明君，但也是多疑的君主，回答皇上的问题，来不得半点敷衍。他平静地答道：“皇上，臣只是反应可能会快一些而已，感官敏锐是需要像皇上一样掌握全盘、睿智博通才行。但是臣是这么想的，这样大赌注的赌局，他即使只是在赌，也要有至少六七成的底气才行。毕竟，前程赌没了还好，命赌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依然闭着眼睛……
第296章 突然上门（一更）（求粉红）
当晚，永平侯府正院书房的密室里，灯火通明。
书文激动地左瞧瞧右看看，对着那门就研究了一通，他都不知道义父书房里还有密室呢。不过这密室也太简陋了吧？一个书柜，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呃，桌子上还有一个杯子，对，就一个，显然是义父的，他们都没有了。
见书文盯着那个杯子撇了撇嘴，还叹了口气，书杰好笑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没人让你进到这里来喝茶的。”
南宫淼本来很紧张，粉拳在袖子里一直是捏着的。义父怎么让她和瑶儿两个女子都进来密室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正常情况下，一般是不会让女子进密室的，大部分人家的姑娘媳妇根本都不知道自家府里有没有密室、或者密室在哪里。
这会儿被书杰兄弟俩的互动逗乐了，倒是没有再那么紧绷着。
书瑶比南宫淼和书文多知道一些事，自然也会多想一些，突然被带进密室，她担心的是，姨母陌娘是不是在路上出了问题？
金喜达对书杰轻轻点了点头，书杰将云德清的身份和他向皇上请求“倚功换恩”的事说了一遍。
书文睁圆了双眸，直接蹦起来：“真的？真的是舅舅么？舅舅这么英武？”
书杰拍了拍书文的脑袋，对一脸雾水的南宫淼解释了一下甄子柔的身世秘密：“这事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天大的秘密，容不得一丝不慎。但是义父说的对，你现在是我们两府的当家主母，万一府里发生什么事，义父和我又不在的话，你就是那个拿主意的人，还是得心里有数。”毕竟，知道这个秘密、或者说牵涉到这个秘密中的，除了云家人，还有甄府的甄老夫人，至于甄府其他人知不知道，他们还不能确定。
南宫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倒没有惊慌，只是在感慨云家父母呵护女儿的心和甄府那些人的无情无义。
“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借口给二舅父送一些衣物、棉被、吃食什么的，那个复查要查多久？舅父就得一直这么被囚着吗？”南宫淼忿忿的是，皇上既然允了复查，囚着人做什么？弄的像罪犯一样。不允出京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书文连番附和，“我听说囚牢里很可怕的，吃的是馊食，然后阴冷潮湿，要是查上一年半载，不是要豁出半条命去？”
金喜达笑道：“结果出来之前，囚着只是一种震慑。囚禁之处跟其他罪囚是分开的，衣食等各方面都不会苛待，甚至还有活动健身的院子，其实也就是软禁而已，你们不用担心。皇上惜才，云德清刚刚立了头功，又是樊老将军一力举荐之人，皇上已经表了态度，囚室看管之人心里有数，不敢慢待的。”
书瑶从震惊之中醒神过来，秀眉微蹙：“义父和大哥告诉我们此事，是担心有人阻碍复查，甚至拿云家和我们家的‘亲戚关系’做文章，所以我们最近一段时间要特别谨慎？”
金喜达赞许地点点头，看着书瑶的眼里满是欣喜，这孩子从小就机敏懂事，如果是男孩，以后……呃，女孩也好，也好，呵呵。
金喜达脑海里突然跃出当年甄子柔娇俏地扬起头的模样：“女人怎么了？这世上的女人机会比男人少罢了，否则照样出一大片女状元、女将军。”
书杰一向以这个妹妹为傲，在他眼里，书瑶本就是与众不同的，打小主意就特别正，并没有太惊艳，倒是又给了书文一个爆栗子：“听见没有？尤其是你，别给人说几句或者激一下就把谨慎、沉稳什么的都丢到白猴山去了。
我们跟云家现在就只是远亲，而且因为甄府的关系，还并不怎么看重这门亲戚。加上你们年龄小，爹娘又不在，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门亲戚，记住了吗？
帮助舅舅的事有义父和我，你们从现在起，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府外，一个字都不能提、也不要问，还要对提起相关事情的任何外人都报此警惕之心。”
南宫淼和书瑶连忙点头应下，这事确实非同小可。
“知道了啦。”书文不服气地摸了摸额头，“这不是在家里嘛？在外面我可沉得住气了。”
这话一出，连平日最宠着、护着书文的南宫淼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前几日这“可沉得住气的人”还在书院跟人打架了。不过，是对方欺负同窗，书文打抱不平就是了，在场的先生和同窗都站出来给书文作证。
书文脸上挂不住了，耳根子都红了：“嫂子……”
“没有没有没有，嫂子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没有在笑你说的话，没有。”南宫淼赶紧“澄清”，却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书瑶几人哈哈大笑……
书瑶本想将四年前在玉泉峰上救了一位灰衣人、而蓝锦今日看到那位灰衣人在回京的西北军将士队伍里的事说给义父和大哥听，可是想想又放弃了，觉得说出来也没意义啊，那个人说不定都不记得这回事了，就算是记得，也没必要找上门去吧？除非那人是樊老将军，说不定还能多替舅舅说些好话。
书瑶暗啐了自己一口，以前爹常说“施恩莫望报”，她倒好，还惦记上了。
因为有了金喜达和书杰的郑重警示，对于突然、还是临时递进来的拜帖，书瑶和南宫淼姑嫂两人立即像小刺猬般竖起了尖刺。
南宫淼看着手上的拜帖：“瑶儿，你说这慕容府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了？这于氏莫名其妙上门来不说，竟然不提前递拜帖。”她跟侯府很熟吗？别说慕容府跟永平侯府还有扯不清的官司，就是这个什么莲居士，呃，现在是慕容大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次去玉林镇上的徐府拜访徐老夫人回来的路上，柳妈妈无意中提到莲居士，就跟南宫淼说了当年莲居士莫名其妙迁怒与书瑶的事，听得南宫淼直冒火，自然映像深刻。
书瑶放下手中的笔：“或许是吧，总之不会安什么好心就是，慕容府跟甄府现在是亲家呢。”昨天圣旨才下，慕容府今天就来了，太巧了吧？他们两家可没有什么交情，包括她与于曼莲之间。
不过，人既然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于曼莲毕竟做过书瑶的先生。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于曼莲也正憋气呢，心情并不比她们姑嫂俩好。
于曼莲不愿意在夏家人面前丢了傲气，本想找一个好的借口再登门，没想到昨天宫里传出复查云家案的消息。
慕容紫烨坐不住了，生怕失去这个花费不少银子买来的“机会”，一大早就催着于曼莲今日务必到永平侯府走一趟。在云家有可能平反之前，他必须先把金喜达和夏书杰告了，还有那云陌。
云家人云陌早就非法潜入中原，跟金喜达和夏书杰勾结、串通，然后云德清再借着军功，来什么“倚功换恩”，嗯嗯，就是这样的。慕容紫烨连“罪名”都想好了，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是仗着皇上的信任和仁慈宽厚，暗渡陈仓，藐视律法，玩弄朝廷。
于曼莲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她只知道自己答应过公爹慕容尚书要到永平侯府探消息，所以，对于慕容紫烨的催促，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公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夏家门房是一对夫妇华叔华婶，华叔看到马车上慕容府的标记，再看了拜帖，直接就委婉拒绝了：“我们家大奶奶在待客，姑娘一会儿就准备出门去威远侯府，恐怕不方便接待慕容大夫人呢，不好意思了，还请回吧。”哼哼，他已经很客气了，大爷早就交代过，慕容府的人直接挡了，不给进。
华婶更夸张，直接到大门栓那里检查了一下才走过来，一脸防备地盯着于曼莲一行，好像担心她们会硬闯似的。
于曼莲早就想到永平侯府不会热情接待她，但没想到，刚到门房这就被挡了，门房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直接让她“请回”，这也太明晃晃了吧？夏家三个贱种真是太张狂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更不能站在这里跟一个门房闹吧？于曼莲咬着牙生生咽下怒气，看了无心一眼。
无心笑着塞了一块碎银子到华婶手里：“我们大夫人是夏姑娘在玉林时候的先生，永平侯爷过世，我们夫人在京城，也不便去玉林探视夏姑娘。刚刚知道夏姑娘回京了，特意来看望慰问，婶子你还是通报一声比较好，免得传出夏姑娘不敬先生之类的话就不好了是吧？”
慕容大夫人是姑娘的先生？华叔华婶还真没听说过，但是他们知道这位慕容大夫人是慕容府新娶的，看无心那样不像是撒谎，而且也没有直接放人进去，递个拜帖而已。跑几步路罢了，可不能让人抓自家姑娘的小辫子。
华婶想了想，接过拜帖，在无心还没来得及得意的时候将碎银子塞回了她手上，豪气地说道：“我们永平侯府的奴才还轮不到你们慕容家来打赏，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于曼莲差点没直接向后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