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美人温雅TXT下载美人温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美人温雅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美人温雅txt下载     美人温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两地两人

    柳父看到女儿这样,不由扶着她的头放在膝盖上,右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乌发,低低哼唱起来。

    他唱的是一首新乐府,曲调悠然自得,让人仿佛回到那无尽的春光中,小的时候柳婧每次哭了闹了,柳父便这样哼着,而她也会安静下来。

    此刻也是,柳婧慢慢平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柳婧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她喃喃问道“父亲,是不是那些大世家的男儿,都如邓九郎一样,会蛊惑人心?”

    柳父笑了起来,他慈爱地说道:“恰恰相反,越是那般家族的孩子,越是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把无尽的好处送到他们面前。值得他们花心思去盅惑的,还真不多。”

    柳婧没有想到父亲会替邓九郎说话,她睁开眼看向父亲,半晌哑然笑道:“这样我就舒服了,他花了心思,我也动了心,这很公平。”

    柳婧过了一会又笑道:“三伯父要是知道这事,非得把我打包送去不可。”

    柳父蹙眉道;“他要去巴结邓九郎,可以送自家孩子去。你是我的孩子,就应该有这骨气。”

    “父亲说的是。”柳婧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慢慢笑道:“上次我用了四个月就把邓九郎忘光了,这次看来也只需用四个月。”她嘴角噙着一朵笑,看向柳父的目光闪闪,“父亲,我这次表现得好不好?”

    柳父哑然失笑,他抚着柳婧的乌发,轻声道:“我儿能忍能舍,是个做大事的人。”

    柳婧这时又不想说话了,直过了一会,她开口道:“父亲,我现在不想回家,你先送我到三伯父那儿,我要与他谈一桩买卖。”

    柳父哑然失笑道:“你这孩子,都与自家伯父谈起买卖来了。”柳婧却是笑而不语。

    此时的柳父,对这个宝贝女儿自是言听计从,他把柳婧送到柳行风府中后,也没有忙着离开,而是坐在牛车中等她出来。

    柳婧用了二刻钟就出来了,远远看到父亲俊脸上慈爱的笑容,她的心头就是一暖。

    她快步爬上马车,冲着柳父笑道:“行了,可以了,我们回家吧。”

    柳父回道:“好。”转眼他又道:“婧儿,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他这话一出,柳婧却扁起嘴,她哼了哼后说道:“我当然想笑,我一直想笑。”一侧的柳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功夫,父女俩便回到了府中,刚刚与柳父告辞,又感觉到疲于若死的柳婧正想回到自己房间躺一躺时,柳式柳敏兄妹和一个堂兄冲了过来。

    三人拦住柳婧,也不寒喧,柳式便板着一张脸不高兴地冲着柳婧嚷道:“柳文景,是你跟三伯父说,要把我们通通关到书院去的?”

    柳婧静静地看着他,回道:“不错。”

    几人脸色一变中,另一个叫柳成的堂兄扯着嗓子怒道:“你凭什么替我们做主?你自己还只是一个庶子呢。别以为睡了一个邓九郎,就可以在家里也指手划脚!”

    几乎是柳成的叫骂声一落,柳婧便上前一步,她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柳式推开这个二伯父家的次子柳成,自己站到了柳婧面前,青着脸气愤地叫道:“我说柳文景,你知道你哪一点最讨厌吗?你明明就只有一张小白脸能看,却偏偏不好好与自己的恩主相处。现在他都要离开汝南了,怎么就不带你去?你没脸没皮地上了人家的榻,都不能得到人家真心恩宠,你凭什么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

    这一次,柳式的声音一落,只见柳婧右手一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到了他的左脸上!

    这个巴掌声是如此清脆,简直响亮得人人侧耳。就在柳式脸一青,正要朝着柳婧扑上来时,柳婧左手再次一扬,‘啪’的一声,在他右脸上也重重扇了一巴掌。

    这一掌扇出,柳式愤怒到了极点。就在他嘶吼一声扑向柳婧时,柳婧步履从容地移开几步。

    避开了柳式的冲势后,柳婧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牌,朝着围来的仆人们喝道:“你们几个,马上给我拿下柳式!”她呼喝的这些仆人,却是柳式兄妹自己带来的。

    “你凭什么!”一侧的柳敏也跳起来大叫了,她涨红着脸尖着声音叫道:“柳文景,你太过份了,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哥哥?现在还要我们的仆人拿下我哥哥?”

    柳婧对上柳敏,盯着她,冷冷地说道:“凭我现在是柳氏一族的董首!”她把那木牌扔到众人面前,负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三伯父说了,以后你们的教育婚配,在外的行走体面,我都可以直接管制,无需经过族中议会!”

    四下一静。

    正叫得起劲的几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婧,柳式更是涨红着一张印了两个巴掌的脸,伸手指着她谔谔连声,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在这安静当中,柳婧转向柳式几人带来的家仆,冷冷说道:“我这董首牌令,你们可要亲自过目?”

    “不不敢。”“郎君言重了。”

    “很好!”见这些仆人知道恭敬,柳婧点了点头,沉声命令道:“把柳成架起来。”

    这一次,她话音一落,众仆同时应了一声‘是。’三个壮汉冲了过去,转眼便把牛高马大,又黑又壮的柳成反剪双手架了起来。

    柳婧提步。

    她慢慢走到柳成身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后,柳婧右手一提,‘啪啪’两个耳光重重甩了过去!她这耳光一甩,柳成怒得双眼腥红,倒是刚才还羞愤欲死的柳式,见到自己有伴了,竟是心情好了不少,

    柳婧扇了柳成两个耳光后,板着脸踱着步,冷冷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告诉你们,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你们羞辱于我,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身为至亲兄弟,却相互诋毁,用辞恶毒低俗,这是你们第一个该打的地方。”

    她冷冷地盯着他们,又道:“你们的第二错,就在于你们的愚蠢!得罪我,羞辱我这个兄弟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啊?你们踩践我时,可有想过,一旦我飞黄腾达,可会惩治你们?是,我可能看在宗亲的份上,不曾对你们出手。可好处呢?你们可有想过,你们这么一闹,将一生与我绝交,将永远从我这里得不到半点好处?有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与你们本是至亲兄弟,又从无冤仇,你们只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就把亲人逼成仇人,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柳婧说到这里,沉下脸继续喝道:“把他们送回去,在离开汝南前,通通给关在房中读书。”

    “是。”干脆利落地回答声中,几个仆人推着柳式等退了下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吴叔凑上前来,轻笑道:“郎君那几下巴掌可真够狠的!”说到这里,他压了压声音,“只是我看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只怕心下还是不服。”

    柳婧闻言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就收服了的?”说罢,她脚步一提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目送着柳婧离去的身影,吴叔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越是这样腰背挺得笔直,谈笑风生的,就越是让人看了想叹气。

    邓九郎是连同马车一起被搬运到大船上的。

    一上船,他才发现乾三地五等人都在上面,而他们的身后,也站着一排排金吾卫。

    看到邓九郎下了马车,乾三几人一个箭步围上了他。这个时候,金吾卫们也不拦着了,他们放任邓九郎走到一侧,在大船排出一串白浪,冲向河道时,更有美人们娉娉婷婷而来,为他们弹琴奉酒助兴。

    见邓九郎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尾,目光沉沉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汝南城,十几个银甲卫看了一眼后,最后还是乾三提了步。

    乾三走到邓九郎身后,学着他的模样,朝着汝南方向打量了一会后,他压低着声音说道;“郎君,听说这些人都是那柳家小儿自己招来的?”看着自家郎君越发青黑的脸,乾三不知怎么地有点想笑。他咳嗽一声后又道:“真没有想到那柳家小儿是个这样的人。在吴郡时,我还以为他也就是普通的攀龙附凤的小白脸儿呢。没有想到,人家压根就不稀罕。”

    他这话一出,一直黑着一张脸的邓九郎声音沉沉地开了口,“你的意思,是她从来就不稀罕我,是我上赶着稀罕她了?”

    “没有没有,小人哪是这个意思呢。”乾三嘴里是立马否认,他嘿嘿说道:“小人就是觉得,郎君你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这世上,还就有不吃你这一套的人……哟哟哟,小人又说错了。小人是说,郎君你在那柳小儿面前,还真是越挫越勇,越勇越挫。”说着说着,邓九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乾三的声音,终于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在乾三终于安静下来后,邓九郎侧头瞬也不瞬地看着汝南的方向。过了一会,他才低低说道:“你说世上怎么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爱不得,恨不得,丢不下,拿不住……”

    沉默良久后,他冷冷笑道:“我在这里不停地想着她,只怕她这一会正高兴能摆脱我呢。”说到这里,他胸口大闷,不由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柳文景,你最好能逃一辈子,要是让我再次逮到你……”就在这时,乾三在旁打了一个哈哈,叫道:“郎君你这可说错了,说不定你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成亲了!”岂料,他那‘成亲’两字刚刚出口,空气便是陡然一冷,一种阴煞死气笼罩而来。在乾三给惊得恨不能扇上自己一个耳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时,邓九郎轻柔地笑道:“成亲?也是哦,她还可以成亲……”这声音,可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了。

    乾三这时额头都冒冷汗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郎君,小人又说错了。那柳姓小儿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怎么敢成亲呢?他是要成了亲,可不是拿他九族开玩笑吗?郎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邓九郎没有回答。

    他虽然不答,乾三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又能够呼吸了。歪着头悄悄看了一眼自家郎君后,乾三决定转移话题,“郎君,你说这次皇后娘娘生了这么大的气,还派了这么多金吾卫过来。会不会你一回去,她就逼着你成亲?”

    ¥¥

    粉红票190张加更章节奉上。各位各位,月底了,你们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都给了林家成吧。

第一百零八章 邓九郎的荒唐命令

    这时刻,柳行风喜形于色,虽然柳父频频暗示,不想让他说出那些腌脏事以免污了自家宝贝女儿的耳朵,可柳行风根本不知道柳婧原是女儿身,哪有注意这些?

    对上三伯父喜笑颜开的模样,柳婧一笑,她朝着柳行风一揖,道:“那侄儿恭喜您官运享通,心想事成了。”

    柳行风哈哈一笑,大力地拍着柳婧的肩膀,乐道:“不错不错,老夫就说,咱家文景是福星,自从你们来到汝南后,你三伯父我办起事来那是无往不利。”

    乐了一阵,柳行风坐了下来,他主动给柳婧斟了一盅酒后,问道:“文景啊,那邓九郎的事,我也不想说了。伯父就想问一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柳婧知道,三伯父一直都想把自己弄到官场上去摔打。要说刚来汝南时,她是无所谓的。可现在,她觉得这天下间的官,哪个不怕邓九郎的?自己千辛万苦要还是求这么一个可以被他继续搓圆搓扁的小官,那可真是没什么意思。

    沉吟了一会,柳婧徐徐说道:“这阵子侄儿一直在想,三伯父您想要壮大柳氏一族,一则,族中需要大量可用之人,二则,族中需要大量可用之财,三则,还要在四通八达的关系网。文景才薄,想四处走走,看能不能为我柳氏一族的百年基业尽一点心力。”

    柳行风虽然一心一意想把柳氏一族做大做强,可具体怎么做,他还没有柳婧想得这么清。此刻听到她这话,柳行风双眼大亮。他高兴地看着柳婧,频频点头,满足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转眼他看向柳父,哼了一声说道:“依我看,文景该是我的孩儿才对!”

    听到柳行风这么一说,柳父苦笑了一下,他盯了女儿一眼,刚要开口,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这时,柳行风凑近柳婧,期待地问道:“文景啊,你连方向都想好了,那具体如何做来,可有想法?”

    柳婧摇了摇头,蹙眉道:“侄儿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如此做来,还迷糊着。”

    “不急不急,这等家族大事,哪怕是文景这一辈子完成了一半,也是天大的功劳。”这倒是事实,柳婧点了点头。

    这时,柳行风想到昨晚之事,又大笑起来,他朝着柳婧说道:“文景啊,昨晚的事,你可听闻了?”

    这一次,他刚说到这里,柳父在旁咳嗽一声,朝着柳婧说道:“文景,我那药煮好了吧,你去给为父端来。”

    在柳婧抬头看去时,柳父朝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示意她离开这里。

    于是,在柳行风不满的嘟囔声中,柳婧站了起来,她朝着柳行风行了一礼,歉意地说道:“三伯父稍侯,文景去去就回。”说罢,她退了出去。

    直到她退到门口,柳行风不满的声音还在传来,“我说老八,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与小辈说话哪里犯着你了,要你这样半路打断?我好歹是文景的伯父,是他的掌舵人,你这样做,是让我在小辈面前失了威信……”

    至于柳父怎么回答,柳婧已听不清了。

    柳父要她退下,柳婧也就退下了。她上了自家的马车,朝着驭夫说道:“去钱示的府门前看看情况怎样了。”

    那驭夫和另外几个护卫都是参与昨晚之事的人,听到柳婧这话,都是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应道:“是。”“原来大郎也会好奇着?哈哈,这半日功夫,可痒死我了。”

    说笑声中,马车不疾不徐地朝着前方的街道走去。

    钱示的夫人嫁妆雄厚,所以钱示的府第也建在汝南权贵云集,寸土寸金的北城。当柳婧一行人赶到时,只见钱府外摆满了马车,上百个仆人,正不停的把东西从府中搬出,放到马车中。

    昨晚上,钱示的事闹得太大,此刻外面看热闹的人着实不少。柳婧停下来时,四周都有议论声传来,“夏氏这次是铁了心了,连嫁妆都要搬走了,看来和离一事已成定局。”“废话,定然是已经和离,这才搬运嫁妆的。”“说起来,那夏氏长得既俊,也是个一门心思对待钱示的。可惜钱示这人太不知廉耻。”“是啊,真不知世上还有这等下作之人。”

    议论声中,夏氏的嫁妆也搬得差不多了。只见一阵脚步声中,几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和夏氏一并走了出来。

    被两个打扮富贵的妇人一左一右地扶着的,正是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夏氏。在阳光的照耀下,夏氏的眼皮肿胀着,眼中也有水光,显然刚刚哭过。不过与她这表情相反的,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睛微垂,眼神中带着几分绝决和恨意。

    扶着夏氏上了马车,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启动。随着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沉沉传来,转眼间,夏氏等人挟着无尽的烟尘慢慢从巷道中离去。

    夏氏的队伍一走,一众看热闹的人也在离去。柳婧刚要离开,听到一人问道:“咦,钱示和他那外室呢?怎么不见了?”

    一个声音笑道:“那两人啊,他们既与那采花贼勾结在一起,也不知背后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钱示是官身,虽然只是审了一下没有下狱,却给赶出了衙门,如今已是白身。那妇人嘛,还被抓在牢中审问呢。”

    “听说那外室肚里还怀了一个杂种,不知钱示会不会把她赎回?”

    “听说会赎回。不过那妇人名声糟践到这个地步,这钱示也丢了官,家中余财都被夏氏带走。你们不知道,夏氏也是心狠之人,她把她的嫁妆一晾,算起来连这个宅子也都是她的。至于两人所生的孩子,更被有司判与夏氏一人。那钱示当了多年的官,竟落了个两手空空。依我看,以钱示现在这名声,他要与那外室过下去,也只能离开汝南回到哪个乡下,过那隐姓埋名的贫贱日子才成。”

    听到这里,柳婧道:“行了,我们随便转转吧。”

    “是。”

    众人看热闹看到这里,已是大为满足,因此这一声回应也特别爽快。

    马车转过弯,朝着汝南正街上驶去。

    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明明邓九郎离开不过几日,可柳婧却觉得,这时间已过了数月一般。

    刚才,她在柳行风面前是信誓旦旦,说得有头有理,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其实她还真没有想好。离开汝南是一定的,只是什么时候离开,离开后要到哪里去,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好。

    沉思了一会后,柳婧轻叹一声,道:“停下吧,我想走走。”

    “是。”

    柳婧这一走,便走了足足二三个时辰。她累了就在酒楼上歇歇,随便点一盅酒胡乱喝几口,一恢复力气,便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卫凑了过来,轻声说道:“大郎,天色不早了。”

    柳婧一看,竟是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残霞都在散去,马上,夜幕便要笼罩汝南城了。

    点了点头,柳婧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是。”

    回去后,柳婧泡了一个澡,吹了一会箫后,踩着月光,来到了柳父的书房里。

    柳父一直有夜间读书的习惯,他们一家子,有自吴郡得来的那二千余两金打底,这辈子便是什么也不做,一家人也可以衣食无忧。所以不必像在吴郡时那么节俭,那蜡烛柳父是用得起的。

    听到女儿的脚步声,柳父温声唤道:“进来吧。”

    “是。”柳婧走了进去。

    柳父朝她招了招手,道:“婧儿,给父亲斟酒。”

    “是。”

    在柳婧不紧不慢地忙活中,柳父突然问道:“是不是决定离开汝南了?什么时候走?”

    柳婧的动作一僵,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想好过哪里,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离开。”

    柳父微笑道:“既然没有想好,那就去游学吧,到开封,长安洛阳都走走,看看各地风景,多结交几个儒生朋友。”

    柳婧一怔,停顿半天后,她低声道:“我再想想。”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柳行风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家大人可在?”

    “大人在书房里。”

    “文景呢?”

    “大郎在大人那里。”

    “行,那我自己过去。”说话声中,柳行风脚步加快,不一会,他来到书房外时,停下脚步吩咐自己带来的人,“你们侯在外面。”

    “是。”

    应答声中,柳行风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他一进来,便带来一股夜间的凉气。对着柳行舟和柳婧的目光,他的脸色有点复杂。

    见他表情不对,柳婧站了起来,她施了一礼后,连忙问道:“三伯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行风点了点头,他在另一侧榻几上坐下,伸手接过柳婧奉上来的酒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后,他把酒盅朝着几上一放,转向柳婧严肃地问道:“文景,你坦白点跟你三伯父说,你与那邓九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柳婧父女都是一怔。与父亲对视了一眼后,柳婧转向柳行风,沉吟着回道:“我们早在吴郡时便已相识。”

    柳行风皱着眉头劈头问道:“可有私情?”

    柳文景身为一介‘男子’,邓九郎也是一男子,不管外人如何说来,做伯父的这样问,分明大失体统。当下柳父喝道:“行风,你在瞎说什么?”

    “我瞎说?”柳行风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说道:“只怕到了明天,整个汝南,整个豫州的人,都会问这句话了。”

    柳父一惊,他身子坐直,沉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行风苦笑起来,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卷文书,把它扔到柳父的书案上后,说道:“这是张大人递给我的。说是飞鸽传书发来的信函,上面还有官印,是正正式式的官场文件。”

    柳父与女儿对视了一眼后,不等柳婧伸手,他先一步拿过那文书翻看起来。

    才看了一眼,柳父腾地站了起来,蜡烛光中,他脸色大变,气得几乎都在颤抖,“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柳婧一见,心惊了下,她连忙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柳父也不知恼了她哪一点,瞪了她一下后,把那文书一扔而来,喝道:“你自己看。”

    柳婧连忙接过。

    展开文书,她看到的是一个盖了密密麻麻,足有六个或私人或官家章印的信件。而那信件上,以一种凌厉带杀气的笔锋写了数百个字,“柳文景者,原吴郡阳河人氏,现迁入汝南,其家中一父一母二妹,父名柳行舟,大妹名柳婧,二妹名柳萱。

    章和十四年,柳文景自愿卖身于南阳邓擎,后擎念其功高,解去身契。章和十五年,柳文景以才高拜入南阳邓擎门下,为其门中清客。

    柳文景为人,聪慧多智,极得邓氏擎郎之心。今邓氏擎郎告诫天下,终柳文景一生,婚配举止,需经其主。若有敢阴助者,邓氏擎郎与其不死不休!”

    在这么一封文字荒唐,那一个个章印却份量重得惊人的信函后面,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二行字,那字俊挺冷峭,杀气森森而来,“责令柳文景于三十日内,休其妻去其妾,否则,夷其九族。责令柳文景,柳婧,此生不得邓氏擎郎允许,不许有婚嫁之事,违者,夷其九族!”

    这个纸条后面,照样是密密麻麻,一个叠一个的章印,与信函一样,这些章印所代表的名字,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汝南城颤三颤的角色……

    看到这纸条,这信函,柳婧第一想法居然便是:邓九郎此刻应该还在回洛阳的路上啊,不知这些大人物的章印,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一转眼,她便想到了那些金吾卫,还有乾三等人。

    这时刻,书房中很安静。

    柳行风盯着鼻尖冒着冷汗,脸上却有怒色的柳婧,苦笑着说道:“这信函和纸条,是从最正规的途径发过来的,到我手中时,批阅的已有十三人了。”

    顿了顿,他又喃喃说道:“那邓九郎虽然年少,也是一方人物,他这信函和纸条上面的内容,却着实荒唐得匪夷所思……逼着文景休妻去妾,文景不肯的话,说要文景的九族。而且不但文景的婚配他要管,连同文景的妹妹阿婧的婚配,他居然也要管。还有,不过是婚配举止的小事,他就放出不死不休的话来。哎,当时看到这信,所有的大人都给惊呆了。要不是那后面的章印不可能做伪,众人几乎以为这是什么人开的一场玩笑。”

    他实在是想不到,也实在是头痛,不由频频地揉搓起眉头来。柳行风这一生,经历的事也算不少了,可这么荒唐的,以这么高的规格行着荒唐之事的,他却真真是第一次见到。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光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定然以为是人瞎编胡造出来的。

    柳行风想不通的事很多,如据他所知,文景的妹妹柳婧是嫁了人的,依这邓九郎的意思,不但文景要休妻去妾,他那妹妹也要和离休夫了?可这世上,有逼着人家妇人和离的荒唐事么?

    这时刻,柳婧父女还没有开口。

    柳父是给气呆了,柳婧呢,则是晕晕沉沉还没有清醒过来。

    柳行风看着他们,又说道:“行舟,文景侄儿,这信函和纸条上的内容虽然荒唐,可着实是真的。这个伯父前来时,给验证过。其实不止是伯父,另外几个大人,到手后都验了一遍,已确实是真……老夫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真没有见过邓九郎这样的人,他虽是权贵之子,可这几年来杀戮果断,也在天下间博了不少英名。可这封信,这封信……”他实在不知说什么的好,便频频叹气。

    ¥¥

    这一章有四千五百字,虽然离二章的字数还少了一点,可这情节转折点,写起来实在慢得多。

    哎,这个月只有一天就到期了,大伙的粉红票还有多少?能不能都扔给美人温雅?我看了一下,实在是总榜上,这粉红票排名不高呢。

第一百零九章 逼她来见

    柳行风说完这段话后,与柳父一道看向柳婧。

    柳婧这时已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这时,柳行风又问道:“文景,你以为这信,是真是假?还有,那邓九郎发这封信函,到底是何思虑?”

    柳婧眉眼微垂,有点无奈地说道:“这信是他写的。”转眼她又说道:“怕是他半夜醒来,越想越是愤懑,便写了这信。”

    柳婧闷闷地想道:邓九郎只怕真是气坏了,都做出这么幼稚可笑的事来。他这般做,堵了我的婚姻,可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他那张公公一役中,好不容易在士林中提起来的清名,只怕这下子折损得一干二净了。

    转眼她又想道,邓九郎宁愿用杀敌一行自毁八百的方式来堵她的婚姻路,看来是真真正正如他所说那样,不会对她放手了。

    他不想放手,那她百计筹谋都用处不大。

    书房中的两个长者,见柳婧静静地站在那里,凝眉寻思着,一时也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柳父朝着柳行风说道:“时已不早,三哥还是请回吧。”

    柳行风也有意离去,这时便站了起来,他拿过那袋文书,朝着柳父点了点头后,转向柳婧,叹道:“文景啊,事已至此,你也别恼了,你就先顺着邓九郎,把你那妻妾给遣了。还有,从现在起,你的身上,算是打上了邓九郎的烙印了。”说到这里,柳行风竟是想道:以后文景不管走到哪里,只怕把名号一通报,任何人都会来一句:原来你就是那南阳邓九亲下禁脔令的柳文景啊,久仰久仰……

    自己寄以厚望的侄儿,以这个方式名闻天下,柳行风的心思颇有点复杂。想了想,他便交待道:“文景啊,伯父以为,你还是与邓九郎说说谈一谈吧。三伯父原来以为你都把事情处理好了,才与他分道的,现在看来,只怕是你忤逆了他吧?孩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避着倔着躲着都没有用。这信不是刚发到汝南来吗?伯父想办法给你押上二十天一个月的,那几位阅过信函的大人,伯父也去打个招呼。你呢,赶紧想法子让他改变主意,撤消这道公文。”

    柳行风这话一出,便看到侄儿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过了一会,柳婧苦笑道:“伯父有所不知,这只怕也是他的算计之一:让我送上门求他。”

    说到这里,她又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她朝着欲言又止的柳行风说道:“三伯父,文景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您先帮我压下它。”

    “行,那文景你好自为之。”

    柳行风一走,柳婧便转头看向柳父。

    柳父还有点生气,他瞪着女儿低声喝道:“婧儿,为父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智者走一步算七步,七步之内的变化,当了然于心,否则不可轻举妄动!你逼得邓九郎连颜面也不顾了,这还是智者之思?还有,你看因为你这事,都要祸及你的庶兄了。”她的庶兄,就是真正的柳文景。是啊,只要邓九郎的这道命令还在,她的庶兄便是回来了,也不得露出真名姓,否则也得休妻去妾!

    柳父这场无名火,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其实就是不明白,怎么一转眼间,给闹得这么大,闹得这么收不了场了?

    听到父亲的训斥,柳婧寻思了一会,低声道:“父亲,为今之计,女儿只有赶去洛阳,去与那邓九郎见上一面了。”

    柳父一向宠溺女儿,只那般呵斥一句,他又心软了,还隐隐有着自责。现在听到柳婧这么一说,他担忧地问道:“你准备去见他?仔细想想,他限制的也是你的婚配之事,你只要暂时不婚配,他也就无话可说。还有婧儿,你若是不愿意与他相见,那就隐姓埋名也可以过日子。”

    柳婧摇了摇头,静静地说道:“他这样做,就是想逼我去见他。以他的性情行事,我一旦躲避,只怕他怒火更剧。还是正面迎战吧。”

    她连‘迎战’两字都说出来了。

    看着月光下女儿的身影,突然的,柳父有点头痛了。他抚着额头想道:我真是老了,邓九郎也好,阿婧也好,那想法我都无法猜度了。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一切由你自己决断吧。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你父母亲人都在就是了。”

    “多谢父亲。”柳婧朝着柳父深深一揖,缓缓退了出去。

    今晚是十四,明月高悬,天地明彻。柳婧挺直腰背,缓缓行走在月色下,树林阴影中。

    走着走着,她轻叹一声,揉搓起眉心来。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吴叔在她身后唤道:“是大郎吗?”

    柳婧回头,微笑道:“是我。”

    吴叔大步走了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傍晚时收到的信,是给大郎你的。”

    柳婧就着月光,朝信封上一瞧,顿时,顾呈两个字,清楚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顾呈,这是顾呈的信?

    柳婧连忙拆开信封。

    她的信封一打开,一个木制而成,古朴精美的凤钗便从信中滑落出来。柳婧伸手拿过,把那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两眼,她便把那信小心的折好,贴身放于内衣中。转过头朝着吴叔点了点头,柳婧说道:“叔,我明天就要离开汝南,你帮我找一条航速快一点的船吧,还有马车和马。”

    “知道了大郎。”

    吴叔离去后,柳婧转身回到了自个的书房。

    挥退婢女,她从书房的里侧拿出一副豫州地形图来。这地形图画得很简陋,不过基本的山河官道还是有的。柳婧蹙着眉,用指甲在上面慢慢地划动着,想道:那日载走邓九郎的是官方定制的运输船,安全性高,速度却不快。按时日算,他们应该到了这里了。

    她的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勾!

    ……

    这一个晚上,柳婧很晚才入睡。而她第二天一大早,便召集了十个护卫和吴叔王叔两个老人,再从众乞中挑了三十个伶俐之人,便坐上柳行风特意弄来的高航速小型客船出发了。

    站在船头上,望着浩浩荡荡的淮河河流,看到柳婧侧倚船舷,也不知在寻思什么,那张精美的脸上眸光幽深幽深的。

    吴叔忍不住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大郎,我们约要过多久就可以追上邓九郎他们?”

    柳婧微微侧头,朝着天边望了一眼后,她沉吟道:“他知道我会寻他,航速必定不快,我们全速而行的话,约是五天之功。”

    吴叔闻言,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了,过了一会才说道:“五天就可以会上了啊?挺快的呢。”

    吴叔这话一出,柳婧却是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眉眼在阳光下瞬时变得生动起来。诧异地看着自家大郎这带着狡猾味道的笑容,吴叔好奇地问道:“大郎,你笑什么?”

    柳婧抬头微笑地看着天边,慢慢说道:“没什么,就只是想笑了。”

    白晃晃的日光照在河面上,折射着刺人双目的波光。

    柳婧看着一只只白鹤姿态优美的从湖面一滑而过,又落入远处的河滩中,不由出了神。

    见自家大郎沉浸在美景中,真不似还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吴叔暗暗忖道:大郎的心宽着呢,大人真是白担心了。

    从汝南到洛阳,中间那段水路并不算太长,第五天时,水路走到尽头,不过同一方向的船只中,并没有看到那些金吾卫们的身影。

    于中午时分,柳婧一行人下了船,上的上马坐的坐马车,开始走官道朝着洛阳方向前进。

    柳婧坐在马车中,她掀开车帘看着四周的景色,这时已是五月份,属于夏季,官道两侧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青青的麦苗随风起伏,真是美不胜收。

    柳婧看着看着,轻叹一声,“果然还是中原富饶。”她是从南方来的,在她的记忆中,扬州一地大片的丘陵都是秃着,而靠近河流的河滩,也长满着杂草,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代表着丰收的作物。

    就在柳婧四下打量之际,身后传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听着那队伍中传来的阵阵歌声,柳婧吩咐众人侯在一侧。

    这应该是一支行商队伍,不过队伍中跟着几十号游学的儒生和搭伙而行的两个小家族。看到柳婧这支只有四十多人的小队伍,高头大马上的护卫们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倒是柳婧,望着前后约有千数人的队伍,目光一动,转向吴叔说道:“叔,你上前问问,能否搭伙同行。”

    吴叔奇道:“大郎,我们这么多护卫,又没甚重要物品,怎地要与人搭伙。”

    柳婧静静地说道:“混在这支队伍中,便是我们与邓九郎擦肩而过,他也不会知情。”这话一出,吴叔更加不解了。明明自家大郎就是赶来与邓九郎见面的,而且这一路还急赶紧赶的,怎么事到临头,大郎又要避着他了?

    不过他也只是心里过过,习惯了凡事都听柳婧安排的吴叔马上说道:“行,老奴这就过去问问。”说罢,他策马朝着那队伍急驰而去。

    ##

    本月最后一天了,落到了总榜第十天,看来这个月的月票奖是得不到什么了,嘿,有点小失落。

    还是老样,情节转折,每一章都要费很多时间思考,没有把后面的走势完全想通想透之前,不敢承诺有二更。

    还有一事,《凤月无边》上市促销,在微博上转发这本书上市的消息,可以获得赠书哦,要转发的微博消息地址如下:eibo./17581/profile?topnav=1&vr=5&user=1

    喜欢凤月无边的朋友,可以试着转发一下哦。

第一百一十章 被算计的邓九郎

    混入商队的计划很顺利,不一会吴叔便过来了。他告诉柳婧,商队主人已同意他们的要求。

    事实上,柳婧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是温文尔雅,他们这几十人又是没有带兵器,没有匪悍气的青壮,又只同行一段路,对方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下午时分,商队经过一个小城时,柳婧还隔得老远,便看到了邓九郎的队伍。

    事实上,不止是柳婧,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支队伍。

    倒不是说那伙人如何的衣着光鲜,而是那种气势,只要一摆出,便让人感觉到气势惊人,简直是所到之处无人不退让。

    此刻的邓九郎,正端会在华贵的马车中,他双眼微闭,脸孔微沉,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戾气,人也似乎消瘦了些。

    柳婧只看了一眼,便看到邓九郎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感觉到他的目光投来,柳婧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刻,商队急着赶路,邓九郎那一行人倒是慢悠悠的,渐渐的,商队出了城,把他们给甩到了身后。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小镇,乾三策马靠近邓九郎的马车,好奇地问道:“郎君,你说那柳文景到底到哪儿了?不是说她出发时坐的是那种快船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赶上来?”

    马车中,邓九郎的声音有点冷,“总要赶上来的。不过是拖延一天两天罢了。”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沉怒,乾三暗暗一惊,想道:那柳小郎这次可是把郎君给气狠了,也不知等他到了后,郎君会怎么处罚他。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事儿,乾三满是期待起来。

    这么一会,他们的车队也进了小镇。

    望着这显得有点荒凉的镇子,邓九郎挥了挥手,示意众吾卫散开,他自己则在乾三等人的簇拥中,来到了一个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小客栈里。

    看到这处处脏污的小客栈,邓九郎也没了用餐的心思。他垂下眸,掏出从马车中带下来的酒斟,慢慢品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一个金吾卫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郎君,我们被人盯上了。”

    “哦?”邓九郎微微蹙眉,淡淡问道:“是些什么人?”

    “是些山匪。”那金吾卫语气有点凝重,“那些人是从两日前盯上我们的,刚才派了几个人打听了下,离此八十里处,有一个青山寨。说是与常年流窜黄河的巨匪黑龙水军有勾结,寨中足有百十号人,他们原定是明天中午在半道设伏!”

    说到这里,那金吾卫声音一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煞意,“太平盛世,竟窝了这么一伙山匪,还想打郎君的主意!郎君,李校尉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出击,灭了这伙山匪!”

    邓九郎沉吟了一会,点头道:“行,由李校尉安排吧。”

    “是。”

    当天晚上,在留下三十个金吾卫后,其余的金吾卫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客栈。而就在他们离开一个时辰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不知说了什么话后,又有十五个金吾卫离开了。

    当邓九郎的身边只剩下十五个金吾卫时,连这个小客栈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就在邓九郎入睡后不久,突然的,客栈外传来一阵叫声,“走水啦——走水啦——”。这叫声如此惊慌,伴随着它传出的,还有映印了半边天空的火焰!以及呛得人难受的滚滚浓烟!

    这叫声突然而起,越来越响,邓九郎刚腾地坐直,乾三的声音已从外面传来,“郎君,客栈后面突起大火,为防火势伤及马匹,金吾卫们已经赶去了。”

    邓九郎闻言,眉头一蹙腾地站起,刚刚做出这个动作,只听得砰地一声,似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邓九郎一凛,极迅速地摸起一侧的剑,敏捷地向角落里一滚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

    可是,外面大呼小叫着救火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方寸空间,却久久再无第二个声音传来。

    过了二刻钟后,火势渐消,听到有脚步声不断传来,邓九郎凝起眉峰,大步走到房门处把门拉了开来。

    房门一开,他便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乾三!

    邓九郎朝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后,走到乾三面前,伸手在他鼻前一探,呼吸还在。再定神一看,应是中了迷香。

    不一会,几个救了火的金吾卫急急赶来,见到乾三这模样,不由都是大吃一惊,就在他们警惕的四下张望时,邓九郎瞟到了乾三的衣袖间似有一物。

    他弯下腰,把那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片金叶子,形状很特别,上面的花纹相互缠绕,仔细看来,似乎是一个上古文字。不过邓九郎对金石并无研究,也就不识得这字是什么了。

    这东西,不可能是乾三所有,邓九郎把它捡起来,顺手放到袖袋中。

    这时,众金吾卫们已围上了上来,他们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乾三等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惭愧愤懑之色。一人更是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我等护卫不力,还请郎君责罚。”

    邓九郎朝外面黑暗的天空看了一眼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唤起跪成一排的金吾卫,“起来吧。”

    “是。”

    “火既灭了,今晚应该无事了,都去睡吧。”

    啊?

    众金吾卫相互看了一眼后,最后还是应道:“是。”

    在金吾卫抬着乾三下去后,邓九郎也回到了自己房间,而赶去剿匪的金吾卫,是在凌晨时赶来的。

    他们去时全副武装,来时,依然是全副武装,甚至连半个伤口也没有。对上倚着榻的邓九郎那盯来的目光,那李校尉沉声说道:“郎君,我们运气不凑巧,没有逮到那伙山匪!”

    刚说完这话,他便听到邓九郎的声音,“你手上是什么?”

    那李校尉右手一伸,亮出一片形状古怪的金叶子,笑道:“这是我们下山后,在我那坐骑上发现的。也不知是谁,竟遗了一片金叶子在那,当时我让人四下搜了一遍,连个鬼影也没有。”

    “给我看看。”

    “是。”

    邓九郎伸手拿过那片金叶子,端详片刻后,他食指轻轻摩挲着金叶子上的上古文字,淡淡说道:“你们被耍了。”

    在众金吾卫惊愕的目光中,邓九郎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放轻声音再次说道:“我们被耍了。”

    说罢,邓九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都去休息吧,下午再起程。”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和往常一样顺利。

    第三天,一行人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个小镇。

    这是豫州,要是换了别的州,那人烟稀少得紧,断没有二三天便能见到一个小镇的道理。

    这个小镇中,有一个客栈一个酒家,邓九郎一行人非富既贵,自然进了那酒家,虽然那酒家也不大,二层的木制阁楼,只有二三十个房间,众金吾卫不得不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在酒楼中用过餐后,到得傍晚时,下面传来了一阵欢笑声。却是这附近的妓寨,在打听到有这么一伙贵人经过后,给赶过来或歌或舞,丝竹助兴。

    ……其实,来的不止是妓寨的女子,有不少还是本地的良家女。自春秋战国以来,北方民间常有遗风,就是常年生活在闭塞落后之地的村子,会在有外客到来时,自愿送上土特产和自家女儿,一来与外客交易些金钱,二来与外客求个一夕之欢。要是一夕之欢后有了孩子,她们会很高兴地生下来,并且会善待这个父亲不明的孩子,这种行为叫做‘渡种’,因为本地人相信这样渡来的种能够改善自家基因,所以女子的夫家并不会嫌弃,反而一视同仁。

    而这种春秋遗风,不止是三四百年的此刻,便是千年以后都有流传。

    下面的乐声和欢笑声还有不断地传来,众金吾卫身份尊贵,虽然只有少数几个看得上这种乡野女子,可是衣着华贵的他们,被这些乡间鄙民围着,并享受她们目光的尊敬和向往,还是很乐意的。

    邓九郎没有下去。

    就着昏暗的烛光,他正在摩挲着那两片金叶子。直到子时将至,他才抬头唤道:“来人!”

    唤了一声后,外面一片寂然。

    邓九郎慢慢收起那两片金叶子,伸手摸起佩剑,提步走了出来。

    客栈外面,果然一片安静。

    就在邓九郎四下张望时,突然的,他发现楼下酒楼大堂中也安静下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所在的这方天地,便如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一样,所有的热闹喧哗,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一一失去,直到四下寂然无声。

    这么一个荒凉所在的酒家,原本热闹喧嚣得让人耳朵嗡嗡直闹的所在,这一陡然安静下来,直让人感觉到,仿佛黑暗中,有那么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

    邓九郎一动不动地站了会,慢慢提步,握紧手中的剑,朝着楼下大堂的方向轻轻走去。

    他刚走出二十步不到,突然的,从大堂里,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悠然,沉静,仿佛空山鸣响,荡漾着一种高雅和清逸。

    这样的琴声,不可能是乡野之人能奏出来的!

    有人在大堂里!

    邓九郎又走了几步后,转头看到角落处睡着一人,走近一瞅,果然是他的护卫之一。当下,他微微倾身,在那护卫的衣襟处,摸到了同样一片金叶子。

    拿起那金叶子,倾听着那悠然而来,水平高绝的琴声,邓九郎脚步加快,不一会,他出现在陈旧的楼梯口。

    楼下大堂处,七零八倒的睡了一地的人,邓九郎随便一眼,便看到了那些鼾声正酐的金吾卫们。

    朝那凌乱的大堂瞟了一眼后,他转头看向乐声传来处。

    ##

    送上例行更新,上个月0粉票加更马上送来。另外,新的一月,求粉红票,求大伙的粉红票把这本书挂在粉票榜单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算计谁

    那琴声,是从大堂左侧的一层纱幔后传来的。

    他这般走到了楼梯处,这般静静地盯着那纱幔所,琴声依然没有断绝。

    盯着,听着,直到一曲终了,邓九郎才开了口,满堂飘摇的火把光照耀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出来吧。”顿了顿,他闭上眼,语气低沉,“我估莫着你也是这两天出现,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

    邓九郎的声音落下后不久,那帏幔后传来一阵西西索索的响声,然后,帏幔被人拉开,一个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色人影,悄然出现在邓九郎的眼前。

    感觉到了邓九郎的凝视,那白色人影缓缓站直,月色下,他身形挺拔修长,光看面目,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风姿。

    那白色人影缓缓走出几步,站到了灯火辉煌处。

    他在抬头迎向邓九郎,相视良久,白色人影斯文一笑,只见他朝着邓九郎深深一揖,清雅地说道:“好久不见了,主公。”

    这人,自然是柳婧了。

    很显然,为了这一刻相逢,柳婧认真地装扮过,一袭月白色长袍穿在她身上,在这弯月高悬的夜间,淡淡笑着的柳婧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逸。

    ……这是一种不沾世间尘埃的清逸,虽然,她刚刚才放倒了一堂的人!

    邓九郎还在凝视着她,他站在二层楼梯口,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眸深沉不可测,与往昔一样,他在她的面前在一种居高临下的尊贵。唯一与往时不同的是,只是他和她之间,躲了一地的人,不远处更有一个酒瓮倒在地下,那酒水正汩汩地流动着。

    柳婧嘴角噙起一朵温雅的笑容,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收回目光,在他的盯视下,她垂眸敛目着。整个人如往时一样的乖巧。只是此时此刻,她的这种乖巧,怎么都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狡黠。

    终于,邓九郎开口了,他声音有点哑,声音很轻柔,“为什么?”吐出这三个字后,他低笑道:“为了给我惊喜?”虽是笑着,笑声却格外的冷。

    柳婧温柔的笑着,空旷的大堂中,她的声音格外显得幽静,“郎君看不起我,却又不愿意放过我……阿婧想了几天,便想通过这么一个方式告诉郎君,我不输于你。”

    她长身玉立,这般静静地站在一片混乱的大堂中,站在那些横七竖八的躯体间的身影,透着一种运筹帷幄般的冷静和优雅。

    这种冷静和优雅,令得她与平素无异的温软笑容,也有了些说不出的魅力。仰着头看着邓九郎,微笑地看着邓九郎,柳婧声音轻脆明净,“有一事柳婧得禀报郎君,早在五天前,阿婧便以郎君的名义给汝南府写了一封文书,让他们烧毁前面那封不当的文书……郎君你看,真实的柳文景,真实的柳婧,就是你眼前的模样。她有着与外表完全迥然不同的手段和心肠,她争强好胜,狡计多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也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她没有与你站在一起的资格,却又心比天高自以为是。”

    说到这里,柳婧轻轻笑道:“您看,您招惹这样的人多没有意思?”

    说这话时,柳婧是微笑着的,她腰身修直,一袭白衣在月光下特别显得纯洁秀绝。

    邓九郎沉沉地凝视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这便是你千方百计要告诉我的话?”

    “不错。”柳婧的声音很轻,笑容也很温软,“我模仿郎君的笔迹,私刻了郎君的章印回了那封信后,想着这事还不算完,怎么着我也得跟郎君见一面,怎么着,我也得让郎君知道真实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郎君总被我先前的温驯给骗了,便是回到洛阳还念着。所以我先前散播消息,让山匪盯上郎君,又在郎君的人赶过去灭了他们时,提前示警让他们跑了。为着这事,那些山匪还给我封了二百两金的谢仪呢。”

    顿了顿,她继续轻轻软软地说道:“邓郎,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要不,您还是把我给忘了,回到洛阳认认真真去寻一门身份适当性情适当的良配?”

    这一次,柳婧的声音落下后,邓九郎凝视她的眼神,终于变了变。

    过了好一会,就在柳婧又准备劝说时,邓九郎的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而再地要我成亲,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很低,很沉,说这话时,邓九郎的目光沉沉地盯着柳婧,几乎瞬也不瞬。

    柳婧放在腿侧的十指慢慢缩紧。

    见她沉默,邓九郎轻柔地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着,我一旦成了亲,你就会对我彻底死心吧?”

    他这话完全说中了柳婧的心思,因此她低下头去。

    不一会,柳婧抬起头来,火光中,她双眸晶莹得仿佛有水光,“是。”与她眸光完全不同的是,她这个是字,答得格外的冷静爽脆。

    得到她这个回答,邓九郎轻叹一声,他点了点头,“这答案我很满意,凭着这一点,我不会太过为难你。”

    “什么?”柳婧瞳孔一缩间,蓦然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她才发现,身后的黑暗所在,不知何时,已走来了五六个黑夜人。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柳婧的敏锐,竟是一无所知!明明,她刚才都清过场的!

    邓九郎迈动长腿扶梯而下,他盯着柳婧,懒洋洋地说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如我这样身份的人,身边会一直跟着一些暗卫。他们才是我有恃无恐的底牌。”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柳婧,声音格外温柔地说道:“其实,早在你通过山匪和纵火,骗走那些金吾卫,再趁机放倒乾三在他身上放下刻着柳字的金叶子时,我的暗卫们就在旁边。不过你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拿走谁的性命,便是骗那些金吾卫去剿匪,也因唯恐出现伤亡而赶着通风报信。所以,我那些暗卫也就只是看着。至于这一次,则是我让他们在一旁看看热闹的。反正,你也不会伤人不是?”

    他缓缓地走向柳婧,温柔低笑,“柳文景,你虽然非常任性,终还是知道适可而止的。”

    邓九郎身高腿长,走到堂房中闲闲地站定后,他微微侧了侧头,吩咐道:“行了,把该收拾的也收拾一下。还有,告诉那些金吾卫,这事不过是我喜欢的人与我闹意气,事情虽然闹得有点大,可毕竟大家都没有损失不是?再说了,他们这些人自诩了得,最后却连我一个情儿都比不上,也就别叽叽歪歪地到处说了,免得大家都没有了脸皮。”

    他这话,是对着虚空说的。结果他的声音一落,几个声音同时从黑暗中传来,“是!”这声音一出,柳婧猛然转头看向身后的黑衣人,想道:原来邓九郎的暗卫,竟有这么多!

    这时,邓九郎转过头来。

    他静静地看着柳婧,盯了她一会后,他再次提步朝她走来。

    看到他提步,柳婧慢慢抿起了唇。

    转眼间,邓九郎走到了她面前,柳婧的头刚一低,下巴便是一凉,却是被他的手给锢制着抬起头来。

    火光中,邓九郎定定地盯着柳婧。

    盯了一会后,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双手捧着她的脸,他靠近她,直到额头相抵,他才轻轻的,以一种无奈又温柔的声音说道:“文景,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

    送上上个月粉票0的加更章节。明天试着更新凤月无边,那文番外不多了,就只有几章,争取更振作一点,早就码完好正式完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半年之约和夜半同行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之气直喷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掌捧着她的脸,令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暖暖的气息之下。

    柳婧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如此靠近,嗖地一下整张脸涨得通红。而因为羞恼,她乌黑的眼水润润的,整个人于重见以来的冰冷之外,添了一种形容不出的媚态。

    不知不觉中,邓九郎薄唇一低,朝着柳婧的樱唇上覆去!

    就在他温热的唇瓣险险覆上时,柳婧清醒了过来。她迅速地头一低,哑着声音,尽量冰冷地说道:“主公,我以为我已经把想法说得很清楚了!”她的声音很硬很冷,要不是那脸颊太红,眸中水光太盛,无疑还是很有冷酷的味道的。

    邓九郎的薄唇,在离她的脸只有半寸远时,定定地停了下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冷地说着无情话儿的柳婧。

    他盯着她,盯得那么专注。

    直过了好一会,在他和她的呼吸声,彼此清晰可闻时,邓九郎垂下眸来。他的右手向下伸去,轻轻把她冰冷的双手包在掌心,低下头,再次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叹息着,温柔的,认真地说道:“文景,我知道你在固执什么。你看,现在你没有婚约在身,我也没有婚约在身,这很公平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给一点时间让柳婧寻思后,他慢慢又道:“我知你一心想要了断。行,我给你一个机会了断!”

    在柳婧一怔抬头时,邓九郎慢慢放开她。

    他退到离她一步的地方,矜贵的,微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机会就是,我们继续那半年之赌,我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是任何要求!我赢了,你就跟我回洛阳,一心一意做我的人,如何?”见柳婧只是盯着自己,他浅笑着,诱惑的,轻言细语地说道:“柳文景,你以为这主意如何?嗯?以半年时间,换一个承诺,或者,做一个了断?”

    柳婧不由怔怔地看着他,她说不出话来了。

    继续上次之赌?以半年时间,赌一颗心?

    与上次相比,这赌换了条件,这么一换,赌约就对她有利了,赢了他就能提出任何一个要求,那不管是要自由还是要家族壮大,或者要财富权势,他都得答应了?而她输了,也不会比现在被他抓着不放更差,不过是换成心甘情愿,换成她的诚服认命罢了。

    是了,他就是想她认命吧?是了,骄傲的邓九郎,又岂会一直用强迫的手段来控制一个女人?他更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沉沦!

    对上她乌黑水润的眸子,邓九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她低头笑着,温热的呼吸直喷在她的脸上,声音格外轻柔,“嗯?柳文景,你赌不赌?”他眉头微挑,眼神中有着她从来不敢怀疑的坚决。

    显然,这个赌她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柳婧盯了他一会后,低低地问道:“你说我赢了可以提任何一个要求,这个任何包括?”

    “包括我的性命!”邓九郎笑得格外优雅高傲,“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提出让我自刎谢罪!”

    他这样的表情,配上这样的话语,真是显得格外可信!

    柳婧抬头凝视他良久,过了一会,她轻而干脆地应道:“好,我应这个赌!”

    她这句承诺一出,邓九郎轻轻一笑,放开了她。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睡了一地的金吾卫们,优哉游哉地唤道:“来人。”

    几个人站了出来。

    对上这几个人盯来的异样的目光,柳婧才发现,他们居然是乾三等银甲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邓九郎命令道:“把现场收拾一下,”他下颌一抬,朝着众金吾卫一点,淡淡说道:“把这些人都搬到房间里去,留一封信给他们,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后,最后加上一句,我觉得洛阳没什么意思,见他们都睡着了,不好打扰,就先走一步了。告诉他们,我在外面玩累了自会回洛阳。恩,再加一句,皇后那里,我会去信解释,他们无需不安。”

    “是!”整齐的朗应声中,乾三等人忙活起来。看着再次变得热闹起来的大堂,邓九郎转过头来看向柳婧。

    似乎从她答应赌约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如此刻,在通明的灯火映照下,他的双眸直是熠熠如星。

    灯火下,他朝柳婧伸出自己的手,神态于优雅高贵间,透着一种惑人心魂的华美,“来,文景,牵着我的手,我带你玩遍这盛世河山。”

    这个时候的他,高贵不可言,仿佛吸聚了大堂所有的光线。他身姿高挑挺拔的那里,俊美无畴的脸上带着自信张扬的笑。因为高贵,他显得那么遥远,因为俊美,他又是那么的触手不可及。

    可偏偏是这个高贵的,俊美无双的男子,用那低沉优美的音线,吐出这如诗赋一样的语句。用那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仿佛,永永远远,他只看到了她!

    于是,明明只是一句最简单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却真如世间最甜美的誓言,直是能让人任何女人砰然心动。

    柳婧慢慢垂下眸,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邓九郎一握住她的手,更是低笑出声。他身高腿长地走在她身前,一边牵着她朝门口走去,一边说道:“这里我的人自会收拾好,你就别看了。”转眼他又说道:“我们现在上马车,天明时应该可以赶到大河边,到时上了船,那些金吾卫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这时,两人已走到了酒楼门口,对着外面弯弯的明月,他呵出一口凉气,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柳婧,弯着眸子说道:“文景,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现在很欢喜。”

    他笑着说到这里,眸中有华光流溢,“我很欢喜,文景,你呢,你欢不欢喜?”

    欢不欢喜?

    柳婧再次垂下眸来。

    对上她迟疑的眼神,邓九郎孩子气地笑道:“不急,这事慢慢再想。”他牵着她走出酒家,迎着那满地清辉走向马车的所在,口里则继续说道:“你的人我看了一下,那十个护卫还成,不过那些乞丐就差多了。这次我们带太多人难免招眼,你把乞丐留下,只带着护卫就行了。”

    这一次,他的嘱咐声落下后,柳婧顺从地应道:“行。”通过这几天观察,她也觉得那些乞丐还不行,早就有把他们都赶回汝南的打算。

    见她应了,邓九郎神采飞扬的,他那消瘦了不少的脸上都明亮得耀眼,“至于我姐姐那儿,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对你家人不利。她啊,她人宽和着呢,别看她是个女子,其实性子跟男子差不多,不会小肚鸡肠地报复什么。”

    这时刻,两人已走到了马车旁,一直紧紧牵着柳婧手的邓九郎,继续牵着她上了马车。

    见柳婧看向外面,邓九郎笑道:“别看了,他们还要收拾,文景,我们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了,先到马车上好好说会儿话儿吧。”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又转为了温柔惑人。

    “恩。”柳婧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邓九郎。望着他俊美含笑的脸,她不想再沉浸在他编织出的,那能迷惑人的温柔氛围中,率先开始了谈判:“在外面行走时,我是不是一定要跟在你左右?”

    她这个问题突兀,可邓九郎却早有打算,他冲着柳婧温柔一笑,道:“自是不用。这样吧,你这一路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约法三章。”

    柳婧闻言,心神再次一动。

    她断断没有想到,他还真准备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寻思了一会后,柳婧咬着唇说道:“这半年中,我们不得有肌肤之亲。”

    邓九郎似是一怔,半晌后他问道:“我抱抱你也不可以么?不行,这一个条件太苛刻!”

    不许搂抱怎么就条件苛刻了?柳婧先是一气,转眼她想到不能被他扯开话题,得把谈话的节奏控制在自己手里,便涨红着脸忍着羞怒,低声下气地说道:“是,是不许有那种……”

    邓九郎似乎才明白过来,他哦了一声,道:“是不能把你骗到榻上去吧?”在柳婧羞得都要滴血的脸孔中,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似是在忍着笑,“行,我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说到这里,他看着柳婧明显放松,却也更加羞涩地表情后,不由微微倾身,凑近她后,他声音特别低沉特别轻柔地说道:“这要求你原本不该提。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让你大着肚子进邓家的门,那会让你以后在邓府抬不起头来的。”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又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情话儿。

    柳婧的脸更红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咬着唇又道:“第二个条件是,我与人交际来往,人情应对,你通通不要多管,便是被人侮辱欺凌,也无需你出手。”她相信以自己的智慧,完全应付得了,而一旦被管制太多,被他知道太多,她一旦有什么想法,就无法实施了。

    邓九郎看着她,这次却是毫不迟疑,“行,我给你最大的自由。”

    这第二个条件也被应承了,柳婧大喜,她抬着乌黑的眼看着他,笑道:“我就这么两个条件。”转眼她又狡猾地加上一句,“暂时就这么两个条件,还有什么,等以后想到了再说。”

    面对她的无赖,邓九郎却只是宠溺的一笑。他温柔地看着她,“我就只有一个条件,你得随时随地,记着我才是你的男人,还有,关健时不能抹我的面子。”

    柳婧羞恼得脸孔紫红,她咬着牙说道:“半年赌约才开始呢,你,你怎么就是我的男人了?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早。”转眼她又说道:“什么是关健时候?你这么狡猾,要是所有时间都被你当关健时候怎么办?这条要改一改。

    “不,我只是告诫你,这就是我的底线,如果你破了这条底线,就休要怪我做出什么事来。”这一次,邓九郎的语气却格外冷硬,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这里,就着外面飘摇的火光,又目光温柔,格外缠绵地凝视起柳婧来。

    自从她答应这个赌约后,他老这样看着她,柳婧羞恼得别过了脸。

    见她连耳垂都红了,邓九郎越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了。过了一会,他轻柔地问道:“我都顺着你了……阿婧,你现在高兴么?”

    声音真个柔得能掬出水来。

    柳婧别过脸去,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过了一会,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红着脸的柳婧岔开了话题,“我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了?”

    眼前这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那会为了她借他的刀杀了闵府,硬是逼着她写了一份卖身契的。这次他这么震怒,现在完全气消了么?

    说实在的,相比起他现在的软语温存,她倒宁愿他记仇……

    柳婧这话一出,邓九郎微微倾身向她。

    他盯着她双眼,道:“是,我很生气!”

    果然。

    “我这一路都在气恼,不过呢,气归气,事情归事情。咱们先定下大的章程,至于你让我生了这么大的气的事,咱们有的是机会关上房门慢慢算!”后面几个字,在他咬着音说出来后,显得特别暧昧,就只差说出‘咱们两口子到榻上去算帐’的意思了,柳婧一张平静到现在的脸,终于羞怒得脸颊肌肉都跳动了几下。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只是她这雄纠纠气昂昂的怒势,在对上他那冷漠下来时,那总是让她不自觉的感觉到害怕和退缩的眼神时,又给迅速地消散了。连忙垂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过了一会,柳婧才嚅嚅地说道:“我是说,我刚刚,还有上次,这两次我的手段很激烈,你就不觉得……”

    她记得很清楚,他也罢,顾呈也罢,对她幼年时那飞扬跋扈的样子深恶痛绝,所以她这次来见他,也是打着让他看清自己真面目地打算。可现在真面目他也看到了,怎么似是无动于衷?

    只是一眼,邓九郎便知道柳婧在寻思什么,他微微向后一倚,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善良过?我八年前见到你,你趾高气扬得仿佛世间都是愚蠢之人,唯你一人才是智者。一年多前见到你,你偷了一船盐,都没有想过那船盐后面,会有多少豪强因此受累……你这人本是心有山川之险,这个我也说了好几遍的。说起来,我倒不明白了,你这次为何下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个无聊的事实?”

    听到这里,柳婧已是目瞪口呆。

    柳婧这次呆得有点厉害,整个人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邓九郎双腿晃悠远地欣赏了一会她的表情后,对着天空那莹莹的弯月,心情又是畅快起来。他望着酒家中忙来忙去的人影,说道:“我还安排了一些人手,按行踪算来,他们应该快到大河对岸了,等你我赶到时,应该正好能与他们遇上。那些人中有一些你在吴郡也见过,不用担心相处不来。”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一事似的,轻叫道:“啊,险些忘记告诉你一事了,河对岸还有一些你的亲族呢。我记得你是想壮大柳氏的。一个家族要壮大,必须要有能干的族人,所以,我让地五他们把你几个堂兄也叫来了,到时大伙会一起上路。”

    柳婧终于从怔忡中清醒过来,她双眼嗖地睁得老大,刚要站起,却又强行慢慢坐回……

    柳婧瞪着他,半晌才道:“原来,你早算好了这一切……”原来,他早就算到她什么时候会出现,算到她会同意这个赌约,所以,连接应的属下都安排好了,接应时间甚至没差。甚至,连给她拖后腿的亲族也找来了几个。

    他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

    还有,不但她做的事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便是刚才她提条件要自由时,也怪不得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了。因为,这一次半年之行,他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臣服,想让她在困难和挫折折腾下,心甘情愿的去求他,去依赖他,从而,死心塌地爱上他跟着他吧?

    对上柳婧的眼神,邓九郎挺有诚意地解释起来,“我知你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最迟也就是这两日会有所行动,再说你喜欢我,不管做什么事,也只会动那些金吾卫,不会伤到我。所以,我也就是通知一些人把你的亲人接来,然后就等着你出招……不过你这两招使得真不错,比我想象中还要不错。”

    顺口夸奖到这里,邓九郎朝着她赞赏地笑道:“你这两次出手,可让那些金吾卫丢大脸了。这些人自仗身份,最是横行霸道谁也不服,你这次也算是在他们中间立了威。以后你到了洛阳,也许再做些什么就能收服几个金吾卫了,那样办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他对着柳婧有点郁闷有点恼怒的表情,低低一笑,凑近她,他轻轻耳语道:“又生气了?嗯?怪我弄来了你的那些亲族,令得赌约变难了?可谁让你惹了我呢?你让我对你上心,还不肯从我,让我气得睡不着,让我恼怒得差点派人把你生擒了来……看,你做了这么多让我烦恼的事,我是不是也该让你难一难?”

    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到这里后,邓九郎收紧双臂,把脸搁在她的颈间,呼吸着属于她的芳香之气,他轻吁一声,轻柔的,喜悦地唤道:“文景,我现在很欢喜,你欢不欢喜?”

    ##

    今天这一更是五千多字。反正我这阵子章节超出字数的时候很多,这次就算两章罢,大不少啥时再还你们一千字。恩,今天还了上个月50粉票的欠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人

    柳婧被他搂着,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依着他不说话。邓九郎抬头看去时,她眸光明彻如谭水,幽幽间仿佛透着从底子里透着的沁凉和平静——饶是他温柔用尽,她自心肠似铁,真真是理智得可怕!

    邓九郎哑然失笑。

    在他与她耳鬓厮磨间,乾三等人已经下来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找的,三不两下,便把柳婧的十个护卫也找来了。护卫们在看了柳婧一眼后,悄悄地落在众银甲卫身后,在银甲卫们上马时,他们也老实地跨上马背。于是,不一会功夫,马蹄声便在这寂静的小城中哒哒哒响彻。

    一行人转眼间出了城。

    透过飘拂的车帘,看到自家郎君与那姓柳的坐在一起,乾三策马凑了过来,他睁着铜铃大眼好奇的朝里面一瞅后,咧着嘴笑道:“郎君,这一路你不是恼着很吗?还说逮着了这姓柳的非得在他脖子上套个奴隶圈子,再给烙个邓氏所有的烙印,让他永生永世都只能老实做人……咦,怎么这小子来了,你不但不恼,反而还对他挺和善的?”

    乾三的嗓门大,这一通话哇哇啦啦地说出,四下便是一静,众银甲卫纷纷当成不认识这厮,一个个策马退开几步,还扭过头去绝不看向这边。

    只有乾三,也不知是不是刚从迷药中醒来不久的缘故,竟然没有感觉到自家郎君那阴寒的煞气,转向柳婧打量一眼后,哇哇叫道:“我明白了,是这小子投降投得快,郎君你不好发作了,于是硬刀子转成软刀子?”

    这一次,他的话音落下后,邓九郎沉寒的命令声已从马车中传来,“来几个人!”

    “郎君!”

    “把乾三押下去,在他颈上套一个奴隶圈子,什么时候老实本份了,再给他下锁。”

    邓九郎这命令一下,乾三吓了一跳,他连忙大叫道:“郎君郎君,我老实了,我现在就老实了。我很老实,真的真的,我发誓,我现在就老实了……”叫到后来,是他带着哭丧的呜呜声,却是被几个护卫堵住了嘴,给强行押下去了。

    万万没有想到,邓九郎还真给准备了那奴隶圈子。当再次出现的乾三垂头丧气地出现了一会,便赖在后面装行李的马车上死也不出来时,柳婧心惊地想道:邓九郎的身边还真有这种套在奴隶脖子上的枷锁,他,他该不会真的那样想过对我吧?

    寻思到这里,她白着脸看向邓九郎。

    火把光飘摇中,邓九郎显然累了,已靠着榻闭目养神,透过疏淡的火光,对着他那张脸,柳婧猛然想道:是了,他是邓阎王,是十六年便杀了几十万人的邓阎王,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一言可决人生死的南阳邓氏嫡子,他不是任由人搓圆搓扁的小世家子,他是邓阎王!一向逆了他意的人,哪个不是生死两难?她不能把他的宽待当成敦厚!

    刚想到这里,感觉到邓九郎轻轻动了动,她连忙收回了目光。

    因要躲避金吾卫地追击,要知道,金吾卫的令牌是有使动当地衙门的。一行人出了小城后便快马加鞭,在经过一夜不停的急驰后,东方刚刚破晓,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码头。

    码头旁停有船只,见到他们过来,众船工马上忙活起来。众人二话不说便上了船,不一会,那船驶动,在越发寒沁的晨风中,冲入了河道深处。

    因又有点感觉到邓九郎的阎王之威,一直到上了船,柳婧也没有下马车,任由闭目养神的邓九郎轻轻地握着她的手,饶是握得最紧,她都老实得没有挣扎一下。

    这般黎明时,人最容易困倦,众银甲卫也有点累了,一个个打起眈来,而船工们则使了吃奶的劲划动船只。

    眼前这河道是淮河的支流,并不是淮河那种跨越几个州的大河,驶了二个时辰,当太阳灼灼地挂在天空时,船已驶到了河道另一边,而那些停驻在河对岸的骑士和马车,已然在望。

    随着船只碰的一声靠了岸,睡着了的邓九郎向柳婧身上倒来。柳婧一手扶起,轻声唤道:“到地方了。”

    他睡得沉,没有应,柳婧只得加大声音,右手还推了推,“邓郎,到地方了,得下去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邓九郎睁开了眼。

    他睁眼那瞬,眼神有点迷离。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柳婧,他眨了眨眼,才眨两下便朝柳婧软软一笑。

    这一笑特别可爱,柳婧不由自主地回他一笑,弯着唇说道:“起来吧,到地方了,我们得下船了。”

    “恩。”邓九郎应了一声,把手交给她,“牵我下去。”

    柳婧顺从地牵着他下了马车。

    两人在马车中纠缠这会,驭夫已驶动马车上了岸。因此,这马车一下,他们便站在了码头上。

    码头上站了十几个人,其中十人是银甲卫,而站在银甲卫身后,身形躲闪瑟缩着的,有四男一女。

    那四个男子,柳婧是识得的,他们都很面熟,是她那几位堂兄。只是那个女子?

    在柳婧朝那五人盯去时,他们已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几人好奇地看了一眼柳婧与邓九郎相握的手后,同时弯腰行起礼来,“小人见过邓郎。”转眼又向柳婧说道:“文景安好。”

    他们行礼时,邓九郎笑了笑,他瞟了柳婧一眼后,见她脸有怒色,便退到后面,懒洋洋地倚着马车与众银甲卫闲聊起来。

    而柳婧的目光从柳式等人身上扫过,转向躲在四人身后,神态腼腆羞涩,双眼却时不时地瞄向邓九郎,美目中不无羞喜期待的柳敏。

    此时的柳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仰着被河风吹得红通通的小脸,羞涩中带着几分媚态地瞅向邓九郎。而每当邓九郎朝她这个方向瞟来时,她立马楚楚可怜的微垂着脸,露出她那形状优美的下颌和白生生的颈项。

    此时此刻,柳敏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邓九郎身上,努力在他望来时,呈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哪里注意到,柳婧盯向她时,那薄怒的眼神?

    而几个堂兄看到这一幕后,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堂兄似是明白了什么,马上退到吴叔身边站好。另一个皮肤白净显得秀气的堂兄,则迅速地看了柳婧一眼,低下头来退到一侧。至于柳式和柳成,则对柳婧这种疏淡不喜的态度,露出了一丝不悦。

    柳婧也没有理会他们,她只是看向柳敏,过了一会,她徐徐问道:“谁让你过来的?”

    ……明明他们这一行都是男人,而且是要离开此地长达半年的行程。柳敏一个小姑,是怎么混进来的?她一个女儿家混在这些男人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与此同时,邓九郎挥了挥手召来地五,淡淡问道:“怎么你们带来的人中,夹了一个妇人?”地五闻言低叹一声,凑近他说了几句。闻言,邓九郎眉头一皱,半晌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先看看柳文景怎么处理吧。”

    这一边,柳婧的质问声一落,柳式便扯着脖子嚷道:“怎么啦?我妹要一起出去玩玩怎么不行了?”他瞪着柳婧,要不是顾及站在不远处的邓九郎一行人,只怕声音中火气更大了,“她在家里呆着无聊,见我们出来便也溜着跟来了,大家都是亲人一道出来走走,怎么就不成了?”

    柳婧瞟了柳式一眼,懒得理这个愚蠢之人,她只是盯着柳敏,一字一句地冷声问道:“说,是谁让你来的?”

    柳敏给她的态度吓得一哆嗦,她羞羞答答地偷瞄了邓九郎一眼后,撅起嘴小小声地说道:“是我自己要过来,母亲也要我过来。她说,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侍侯邓九郎?我一个女儿家,怎么也心细一些。”

    她捻着衣角,先是含羞带怯地瞟了邓九郎一眼后,才看向柳婧压低声音不高兴地回道:“你凶什么凶?我母亲说了,兄妹共侍一生,从来都是人间佳话。你别老想着独占……”

    柳敏出自乡下,平素大声说话惯了,这一刻虽是压低声音,可众人耳目灵敏,码头上又安静,几乎是人人都听到了。

    柳敏这话一出,四下大静。众银甲卫连忙再退后几步,为了维持柳婧的颜面,他们侧过头没有看向她,只是那脸上难免有嘲弄之色,而一侧的邓九郎,这时蓦然转头,他盯向柳敏兄弟,眉头深深皱起。

    ……自古以来,姐妹共侍一夫,确是人间佳话,可兄妹同侍一夫,就断断是人间丑话了。这最后一句话,实是对柳文景这样的人莫大的羞辱!

    柳婧怒极反笑。

    她静静地盯着柳敏。

    这个时候,她着实动了杀心。

    可她不能杀,眼前这柳敏,怎么说都是她的堂妹,是至亲血脉,而且这里的人太多,自己杀了她,那‘狠毒不孝不能容人’的帽子,就一辈子摘不去了。

    柳式和柳敏兄弟自是知道柳婧的顾及,他们挑衅地瞪着柳婧,而柳敏则是好几次想要移步朝着邓九郎走去,可不知怎的,她在无意中与邓九郎对上一眼后,又有点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发落和代发落

    在这种安静中,柳婧头也不回的淡淡喝道:“吴叔,你们过来!”

    “是,大郎。”

    等几个护卫来到她身后后,柳婧朝着柳敏一指,命令道:“把她和柳式都给捆了!”

    这话一出,柳式跳起来大叫道:“你敢!你敢,柳文景,你好大的胆子……”在柳式的大呼小叫中,几个护卫大步走了过来,在兄妹两人的挣扎中,他们用绳索强行捆了起来。

    柳敏没有想到柳婧真敢动手,她连忙朝着邓九郎看去,泪汪汪地娇叫道:“邓郎救我,邓郎救我……”

    这叫声一出,站在邓九郎身边的几个银甲卫,齐刷刷继续向后退出几步。

    这时,柳婧的命令声又传了过来,“吴叔,你拿着五十两金去前面的城镇,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品德过得去,家风清正不阿,能读书没有取妇的贫寒子弟。有的话,你拿着这五十两金,带着柳敏上门,便说这金是嫁妆,对方愿意的话,这女子马上就可以嫁给他。”

    柳婧这命令,不是在隐密处说的,而是在这码头上,当着这么多人,堂堂正正说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想到她会这样处理,一时之间,四下一怔。

    好一会,乾三的叫声哇哇传来,“我的乃翁!原来你柳小儿还是个能狠能下手的角儿!不错不错,我喜欢!”

    乾三的叫声提醒了柳式,被绑住的柳式疯狂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他一边疯狂地骂道:“柳文景你个杀千刀的,你敢这样对你妹妹?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在他地骂声中,柳敏也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朝着邓九郎可怜巴巴地求道:“邓郎,救我,救我……”于这乱七八糟中,柳婧声音一厉高喝道:“堵上他们的嘴!”

    “是。”

    一声朗应后,几个护卫往两兄妹的嘴里塞了两块布。而随着这布一塞,码头上瞬时安静下来。

    当然,那两兄妹饶是被绑住了堵着嘴,也还在不停的疯狂地挣扎着。

    见到这两兄妹歇斯底里,简直把柳婧当成仇敌痛恨的模样,邓九郎走上前来。

    他站在柳婧身侧,朝着柳敏看去。

    见他终于正眼看向自己了,柳敏立马不再疯癫了,她红着眼眶,泪汪汪的,楚楚可怜地看着邓九郎,时不时吸一下小鼻子,那模样儿,说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

    邓九郎看向她,负着手慢慢开口了,“在我们府中,你这样行端的女子,一般都是关在祠堂几个月,看其悔改程度,要么来个染疾身亡,安驯一点地就送道观静养,一生不得出。”

    一句话说得惺惺作态的柳敏刷地煞白了脸,浑身如抖糠时,邓九郎转向柳式,淡淡又道:“你们是柳氏老七家的?”

    见柳式拼命地点头,邓九郎点了点头,说道:“柳府老七,本在荆州巴陵郡偏远山村贫寒之地,家有薄田三十亩,于耕作之余,你们父子还会挑着货担出去当当货郎,对否?”

    没有想到邓九郎对自家的情况这么熟悉,柳式忘记了挣扎,只会傻傻地点头了。

    这时,邓九郎又道:“听说在你三伯父接应你们之前,你们家中,举家钱财不到三两金。而这三两金,原本是准备给你娶妇做聘礼的。不过在接到你三伯父家的消息后,你们不顾道义地退了婚,是否?”

    这一下,柳式就不止是骇然了。他呆呆地看着邓九郎,心惊道: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自家有了前程后马上就退了婚,做出这很不名誉的行为后,到了汝南,柳式一家还是知道这事是羞于向外人言的,便跟谁也没有说过。

    这一点,甚至柳婧也不知情。

    在柳婧错眼看向邓九郎,暗暗为他对自己和自己家人的了解心惊胆战时,邓九郎对着柳式又道:“若你们还在荆州,以你们的家风钱财,你妹妹就算贤良淑德,只怕也嫁不了家风清正能读书的子弟为妻吧?便是你们那地方的大户人家,只怕也拿不出五十两金的聘礼嫁女吧?可惜的是,文景的一片厚待之心,你们根本不以为然。你们一到汝南,便看到了柳行风和柳行舟府中的富贵锦绣,于是觉得这本身也是属于你们的。后来又听得柳文景与我邓九郎有关系,便想着荣华富贵于你们也是唾手可得。而到了汝南后,柳文景又是给你们安排宅子,又是拿钱来安顿你们,还给请了厮仆侍侯着,你们更是觉得,柳文景这人是个好拿捏。相比起以前的日子,你们的想法是,天大的富贵终于降临到你们头上了,这是你们的命好,是你们家的运程到了,一切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它与柳文景毫无关系,反而柳文景要是管着你们,就是阻了你们的前程,对不?”

    一句话说得兄妹两人都呆呆怔怔时,邓九郎看向柳婧,淡淡说道:“管理一个家族,赏罚不但要分明,而且要有雷霆手段。有些人本性薄凉,不管得了多少好处只会嫌少,而不会感恩。于此等人,只能镇压!”

    说到这里,他转向吴叔说道:“五十两金太多了,拿出二十两金,就地找个道观,把这兄妹俩人送过去,说是愿意苦修,这二十两金是给道观的油水钱。”那苦修,可是真正的苦修,出不得道观,吃不到多少油盐,成日里只有道经相伴,劳作无休!而且没有人接应的话,将一生踏不出道观一步,完全就是囚禁!

    邓九郎说到这里,他手一挥,“时间耽搁太久了。吴叔你们坐着马车快去快回,我们在前方五十里处等着。”

    不由自主的,吴叔等人同时躬身应了声是,然后押着柳式柳敏兄弟上了马车,在清醒过来的兄妹两人的疯狂挣扎中,把他们推上马车,关上车帘,不一会,那辆马车便载着他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柳婧看着那远去的马车静立不语,邓九郎走到她身后,微笑道:“这等事由我处理最好,我处理了,就无人敢用不孝的帽子压着你。”

    顿了顿,他又道:“你们柳府人丁不旺,半年后我们回到此处时,若是柳式兄妹已然知道改过,还可以重新提拔。”

    说道这里,他温柔地朝着柳婧笑道:“文景,我这一次做得好不好?”

    好,当然很好!他这一手使出,不说别人,便是一心一意忠于柳婧的吴叔等人,也对他信服几分了。想来再多几手,她的人,他就全部收服了。等收服了她的人,他再收服她,岂不是关门围寇?轻而易举得很?

    可是明明,把柳式这种人叫来,是他邓九郎自己的主意!而对这两兄妹,她出来前本是做了安排的,一个关系到书院读书,学业不成不得下山,一个请宫庭出的女官专门教导规矩……

    柳婧回眸看向他。

    她眸光如水地瞅了他一眼后,静静地说道:“恩,郎君处理得很好。”转眼她又温柔轻语道:“郎君败在我手头三次,是不是从此刻开始,准备一一赢回去?”

    她这话一出,邓九郎好不委屈。他大步走到柳婧身边,伸手牵着她的手,低低说道:“我一心帮助文景免除后患,文景却视我如寇仇。”说到这里,他还应景的垂头丧气着。

    柳婧转过头去懒得理他。

    这时,邓九郎温柔的声音又微微扬起,变成了得意洋洋,“柳敏说出那样的话时,文景竟是恼怒至斯!我很高兴,这说明文景爱我念我!”

    柳婧的脸一僵,过了一会,她咬牙低语道:“我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这话特有份量,完全是斩钉截铁!

    “那行,我马上让乾三把他们叫回来,就说,他堂兄很乐意与柳敏同侍一夫。”

    柳婧:“……”

    “嗯?真不是?”

    柳婧垂头丧气的,“……是。”

    “是什么?”

    “是恼怒着。”

    “嗯?说完了?”

    “没。”

    “那就说完。”

    “……是我恼怒着,是我,爱你念你……”

    “很好,记着你说出的这句话。”

    柳婧:“……”

    “对了,刚才那句你再说一遍,我听起来挺顺耳的。”

    柳婧:“……”

    “乖,再说一遍。”

    “……”

    ##

    粉红票80的加更章节送上。求粉红票,求大伙把这本书顶到总榜前面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占便宜与休息

    一行人因担心金吾卫们追上,稍一停顿,便各自上车,沿着官道急速行进着。

    这几天柳婧又是赶路又是忙着算计邓九郎的,一直没有睡好。这一上了马车,双眼在不知不觉中便已合上,身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歪倒。当她呼呼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邓九郎怀里,脸给贴着他的胸口,双手伸出紧紧环着他的腰,甚至,她小嘴贴着的,他的胸口衣襟处,还可疑地湿了一小片。

    仿佛,她在睡梦中,自发自地缠上了这人,还缠得这么紧,这么放松,甚至放松得在他胸前给留下了一大片口水……

    ……不,这不是真的!

    柳婧感到无比惊怖!

    柳婧瞪大了眼,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方寸之远的男性胸膛,闻着那淡淡的男性青草气息,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这好象是真的。

    柳婧抿着唇,她一动不动地竖着耳朵倾听起来。直过了好一会,她感觉到自己搂着的那人呼吸平稳,气息轻缓,一直没有动作,才暗暗放下心来:幸好他也睡着了。

    她想,得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她万万不能让这人知道,自己滚到他怀中睡了这么久。

    于是,她极小心极小心地松开手,极小心极小心地移动着脸,这真是极小心极小心的,简直就是一寸一寸的挪移。

    当柳婧费尽千辛万苦,屏着呼吸艰难地撑着车壁,让自己在不惊动他半分的前提下身子腾空挪出五寸后,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她转过头,朝着这人的脸看去。

    这一看,她郝然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睁大的,笑意流荡的,定定盯着她的眼!

    一声惊吓冲出咽喉,却在最后关头被柳婧死死卡住。

    她瞪着一双惊吓过度后,瞳仁缩小的眼,不敢置信地对上这人的眼,然后,眨了眨,再眨了眨,还眨了眨……

    邓九郎忍不住闷笑出声。他歪着头看着她。见她被自己吓成这样,他马上轻嘘一声,低低说道:“其实我还在睡,你可以继续。”

    柳婧:“……”

    她僵硬了一会后,涨红着脸慢慢坐直。看着她推开自己坐起,转过头红着脸非常认真绝不分心地盯着外面的景观,试图把那天空盯出一个洞来。邓九郎忍着笑意,慢慢腾腾地说道:“今日方知,阿婧是个真有忍耐,真有毅力之人。瞧瞧,阿婧从睁开眼到如今坐直,足用了一柱香……”

    一句话说得柳婧越发把脸扭过去绝不对上自己后,邓九郎轻叹道:“三个动作!区区动作,阿婧整整用了一柱香的时间!阿婧从探查我是否睡着,再松开搂着我腰身的手试图消灭证据,再到把脸也从我胸口移开。这小小三个动作,在阿婧用来,所花时间之长,所费力气之小,所用动作之轻巧,充份表明了阿婧是个能忍能藏之人,主公我实是佩服。”

    柳婧羞怒至极,她涨红着脸一张,嗖地一声身子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圈,背对着这个人了!

    邓九郎闷笑着对着她的后脑壳,低低说道:“阿婧如此有趣,倒不枉了我半个时辰一动不动的。哎,可怜我这双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了。”

    听到这里,柳婧终于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活该。”因忍着羞怒,她这声音未免有点小,有点闷。

    听着她郁闷中带着娇憨的低喝,邓九郎歪了歪头,他看着柳婧小巧的耳垂,闷闷地说道:“阿婧,我腿麻了。”

    柳婧自是理也不理。

    于是他又说道:“是真的麻了,一动就钻心似的难受。”

    柳婧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邓九郎见她还是不理,不由长叹一声,喃喃说道:“真是狠心之人啊……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我入睡时有人趁机霸王硬上弓,不但强行滚入我怀里,强行把脸贴着我胸口,还把口水糊在我裳上,更趁我不备搂着我腰不放,那人对我做出如此种种玷污之事,我都没有计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婧立马嗖地一声转过头来。她干脆利落的挪身蹲下,拿起他的腿架在几上,温柔地揉按起来。一边揉按,她一边红着脸恨恨地想道:闭嘴,快闭嘴!

    果然,邓九郎是个聪明人,她在心里的呐喊,他居然也听到了,马上也闭嘴不再说话了。只见他微微向后一倚,微闭双眼,高兴地享受起她的侍侯来。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转眼间,颈上奴隶锁圈被解的乾三那神气活现的声音传来,“郎君,前面出现岔道了,你看看我们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邓九郎眼也没睁便笑道:“直向西南。”

    他这回答过于果断,显然早就想好了,外面乾三响亮地应了一声后。转眼,他朝里面鬼头鬼脑地探了探,叫道:“我记起来了,郎君,我此次前来时,皇后娘娘说过,要是你做了什么我看不惯的事,就用密报的方式禀报回去的。”他大声说道:“郎君,这姓柳的小白脸儿勾得你断了袖,这事儿我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很看不惯,我得禀报给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四下一静,转眼一阵闷笑声传来。

    马车中,邓九郎冷冷地说道:“乾三,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威胁于我?”

    外面的乾三啊哈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是吧是吧,郎君也听出来我的深意了是吧?我就是威胁怎么着?除非郎君立誓,以后不再用那狗链子套我,我就啥也不说。”

    邓九郎给这憨货弄得哭笑不得,他哂道:“行,我受了你这招威胁,以后不用那狗链子套你就是。”

    他这话一出,乾三一个哟喝,得意的在马背上直翻了一个筋斗。透过车帘缝隙,看着一众哈哈大笑的护卫们,柳婧也扬起了唇。

    见她笑了,邓才郎低下眼来。他微笑地看着她,慢慢说道:“阿婧是不是觉得,我对他们甚为宽厚。其实你不知道,我平生最为宽待之人,便是阿婧你了。”

    不知怎么的,这样说着话的邓九郎,明明是在笑着,却让柳婧感觉到,她对他的不敬,他都一笔一笔地记着,也许什么时候,他就会跟她算起总帐来。

    柳婧连忙老实地低下头,乖乖地继续揉按起来,过了一会,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心里嘀咕着:老这般恐吓我!

    车队选了西南官道后,那路倒是变得平整起来。给邓九郎按了半个时辰的腿后,柳婧终于得到了特郝。她转头兴致勃勃地望着两侧浓密的树林,以及远处翔飞于河滩上的白鹤,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柳婧叹道:“真是江山如画。”

    邓九郎这时从车壁间拿了一个竹简在翻看,没有听到她的感叹。到是另一辆渐渐靠上来的马车中,有两人朝这边看来。

    这两人,都是柳婧的堂兄,一个是柳成,另一个是那白净安静的柳叶。对上这一边,四下张望的柳婧和安静翻着竹简的邓九,那柳叶很快便垂下了双眸,柳成则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无声的讥笑起来。

    中原之地,天下繁华之最,这里的官道,自也是繁忙得很。这边车队刚刚驶入西南官道不久,从东西两个不同的岔道上,分别驶来了一个车队。那车队传来的喧嚣声马蹄声和笑闹声,打破了这一片平静,令得柳成柳叶等人的注意力从柳婧两人身上移开,昂着头眺望而去。

    这东边来的车队,有百数号人,是个小家族,随着马车靠近,一阵阵香风扑鼻而来。而西边那个车队,则是浩浩荡荡,是足有四五百号人的中型商队。

    相比起这两个队伍,柳婧这一支虽然人数不多,可马匹精良,而乾三地五等银甲卫,更是身姿挺拔,于悍勇中带着一种堂正之气,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于是,那卷得烟尘高举的两支队伍,在疾驰而来后,并没有一冲而过,而是紧紧跟着柳婧这些人身后。

    三只队伍都是朝西南而行,柳婧这一支中吴叔等人也是个性情和善喜欢高谈阔论的,不知不觉中,三只队伍混成了一团,彼此有说有笑起来。而柳叶柳成的马车,更是混入了那支小家族中间,这么一会功夫便与那伙人相谈甚欢的。

    在这些热闹中,地五让几个银甲卫悄无声息的从两个车队中转了一圈后,便放松下来。

    这时,地五看了看西沉的太阳后,策马赶了过来。他朝邓九郎的马车行了一礼后,朝着里面朗声说道:“郎君,我观这情形,前方百里只怕没有城镇,我们今晚是在野外落宿,还是派人寻找农家安置?”

    早在地五策马过来时,便有好些人跟着瞧了过来:这支队伍如此气势昂昂,却不知这马车里坐着的是何方人物?可惜的是,自他们过来后,这马车便一直拉着车帘,让他们看不见里面的郎君。

    地五声音落下后,邓九郎沉吟了一会,回道:“就在野外扎营吧。”

    他只说了几个字,可那地道的洛阳口音,那语气中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矜贵,那低沉悠扬的音调,还是令得好些人眼睛一亮,特别是那个小家族中,好几人都伸出脑袋,朝这马车迫不及待地看来。

    就在邓九郎的声音落下时,马车中,响起了柳婧温雅平静的声音,“今晚只怕有雨,还是找个农家安置吧。”

    她这话一出,地五等人一怔。

    在外行走,识辩天象,知道风雨晦晴,那可是一种大本领。而有这本领的,要么是学富五车的长者,要么是精通这一门的向导。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上了年纪,阅历过众的。

    就在地五怔住时,人群中传来一个老者的笑声,“这位小兄弟可说错了,这般五月天气,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可是绝不像有雨的天象。”那老者的声音一落,老者旁边一个少年昂着头叫道:“老师,你与那等明明不懂,却喜欢装作博闻强记的人说这些干什么?他要躲雨,让他自己躲去!”

    少年的声音落下后,人群中马上有人笑道:“赵老观这天象,可是个中高手,我们这一路都是他老人家指点的。”

    听到这些人的话,地五为难地朝着柳婧看了一眼。不过那车帘拉着,他也看不清柳婧的表情。

    ……既然看不清,那就无视便是。左右不过一个被郎君一时新鲜的小白脸儿,这等旅途行止的大事,由不得他做主。

    想到这里,地五也不再请示邓九郎了,转向车队叫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准备一下,到了地方马上扎营休息。”

    ¥¥

    送上三千五百字,今晚只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雨了

    地五的命令声下达后,另外两个车队也有人奔驰而出,向着自己队伍宣布扎营休息一事。

    过不了一刻钟,左侧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山丘,那里散长着一些杂树,旁边还有一条小溪绕行而过,是个适合扎营的所在。

    当下,地五一声号令后,众人朝着山丘奔驰而去。

    混合了三个车队,这约有十来亩大小的山丘,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一时之间,马嘶牛叫声,人语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当戴着纱帽的柳婧走出来时,太阳已开始沉下了地平线。

    她刚走出几步,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地五,乾三,过来一下。”

    “是的郎君。”两个银甲卫恭应一声,大步走向马车。

    柳婧与两人擦肩而过,走不了几步,她便听到身后传来邓九郎与他们的低语声。听他那语气,似是在向两人交待什么?他睡眠严重不足,这般听去,那声音中都有几分睡意。

    这时,柳婧的三个堂兄和另外几个银甲卫,正与那小家族里的人凑在一起,看到柳婧过来,那小家族里的少年小姑们,都好奇地转过眼朝着她打量而来。

    吴叔迎上柳婧,慈爱地说道:“大郎,给马车颠累了吧?老奴让吴争去烧水了,呆会大郎好生泡个澡舒服舒服。”

    听到老人这疼爱的语气,柳婧一笑,她低声道:“我不累,到是吴叔你上了年纪,得好好休息一下。”

    主仆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话呢,这时,一个娇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你就是柳府的主事人啊?咦,怎么天都快黑了,你还戴着纱帽呢?你是不想让人看到你的面容呢还是生得太丑啊?”

    她的声音偏软,语速很快,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那天生带着娇嗔的音调,楞是让人反感不起来。

    柳婧转头向这小姑看去。

    这小姑长得偏为秀美,她虽在与柳婧说话,可一双眼珠子却骨碌碌地瞅向邓九郎的方向。瞅了一会,她回头凑近柳婧,叽叽喳喳又问道:“喂,我看你的仆人对那些汉子挺恭敬的,听你堂兄的语气,与你同车之人是你的主公?这么说来,那一定是位贵人啦?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权贵?还有呢,那位贵人声音那么好听,是不是人也长得挺好看的?”见柳婧不答,因长得美貌而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小姑不高兴起来。她瞪眼叫道:“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人真是的,怎么都不吭一声的。哼,这么入夜了都不摘下纱帽,肯定长得也是阴阳怪气的。”

    相比起邓九郎,同样戴着纱帽的柳婧,遮去面目后,那身形便显得瘦削而弱不禁风的,硬是少了几分魅力。再则,眼前这小姑想到柳成对她的评论,于是对柳婧说话时,那语气中便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轻蔑。

    柳婧转眼看向这个小姑。

    明明被刻薄,她却不动不怒着,这般身姿笔挺的,颇有几分清雅。看了这小姑一眼后,柳婧静静地问道:“小姑贵姓?”

    “我姓钱,你堂兄没有告诉过你吗?”

    柳婧没有理会她那仿佛天下人都应该识得她的质问,径自静静地问道:“小姑贵庚?”

    “喂,你这人真是的,问这个干嘛?”转眼她想到眼前这人应该是听了自己的训,准备向他主公介绍自己,便声音放软回道:“十五啦。”

    “可有许人?”

    果然,眼前这人还真是准备向他主公介绍自己,这小姑娇羞地说道:“没啦……”

    柳婧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姑年已十五,为何还不曾许亲?”

    这话一出,那小姑马上受了羞辱般,一脸怒色地瞪着柳婧。

    柳婧不避不闪地迎上她的目光,冷冷的继续说道:“小姑到了该许亲的年龄,却不曾许亲,还这般凑近一个陌生男子,向其询问另一个从来没有谋过面的男子底细……这种行为,应该叫做举止轻薄,行为不端吧?!”

    柳婧最后一句话一落地,少女先是一怔,转眼她眼眶一红。愤恨地瞪着柳婧一眼,她气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柳婧冷冷说道:“那小姑以为我该怎样说话?”她这话一出,饶是以钱小姑的脸皮之厚,也给呛得受不了了。当下她身子一扭掩着脸转身就跑。

    柳婧瞟了眼围了上来,想要替那钱小姑说话,却又欲言又止的柳成,负着双手,冷冷说道:“我是族中董首,你的婚配我可以决断。柳成,你给我记清楚了,钱小姑那样的轻薄女子,我不会允许你娶她为妻!所以,离她远一点!”

    说到这里,柳婧也不想理会气得脸色铁青,想要跳出来跟她理论,看了一眼众银甲卫,却又终是不敢的柳成,转过身朝着山丘上走去。

    这里的人,都是在外面露宿惯了的人,这么一会功夫,营帐已扎了大半。

    看到柳婧走来,众银甲卫向她点了点头,与银甲卫一起忙活着的那个高个的,叫柳树的堂兄,则朝着她咧嘴一笑,又埋头忙活起来。

    柳婧看了柳树一眼,想道:这倒是个话不多愿意埋头干活的实在之人。

    看到她朝山坡上走来,那个善观天象的赵老的小弟子,一边指挥着仆人在山丘的低缓处扎着帐蓬,一边朝着柳婧嚷嚷道:“哟,这位郎君不是说要下雨吗?怎么不去找个农家避避,还是要学我们钻营帐来着?”这少年的声音一落,四下隐隐传来几个哄笑声。

    柳婧转头瞟了那少年一眼,也没有理会,身形笔直的朝着山坡上走去。

    见她连话也不敢回一句,那些人在她的身后哟喝连声,哄笑声更是大了几分。

    吴叔连忙跟上,他小心地打量着柳婧的脸色,安慰道:“大郎,这人出门在外总要遇到几个脾气不好的人的,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柳婧停下脚步,她看向营帐扎在山丘略高处,已扎了一半的银甲卫们,说道:“车队中不是有几顶涂了桐油,能够防雨的帐蓬吗?叔,你去拿几顶来,就在这山丘的坡顶上把它们都支好。今天晚上,我们睡这种帐蓬。”

    吴叔一怔,他讷讷说道:“大郎,这种帐蓬扎起来很麻烦的,而且他们还会笑。”刚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家大郎已经让人取笑成这样了,便又咬牙道:“行,他们要笑就笑吧,我们今晚就睡桐油帐蓬!”

    说罢,吴叔大步朝着众仆人走去。

    正如吴叔所料的那样,那些桐油帐蓬一支出来,四下的笑声更响了。赵老的小弟子指着山坡上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笑得打颠,“哟哟哟,还给较起真来了。我说你一个男子汉,犯不着这般计较吧?你看这天上满天都是繁星呢。”

    另一边,那个钱姓小姑也在格格尖笑着,“是呢是呢,这人好好笑。这么晴好的晚上,他为了赌气,要费这么大的劲支那种帐蓬。嘻嘻,你们说好不好笑?”这钱姓小姑长得美貌,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少,她话音一落,好几个少年郎扯着嗓子跟着哄笑起来。

    于热闹中,柳婧懒得理会他们,转身钻进了帐蓬。

    这般夏历五月的晚上,没有风吹时,天空中不免带着几分闷热。因此,众人用过餐后,便把火给灭了,因蚊虫出没,一个个早早就在帐中燃烧起熏走蚊虫的艾草,守在里面不想外出。

    柳婧和邓九郎这一行人,这两天都没有睡好,今天晚上打定主意要好好睡一觉的。因此,邓九郎在令人送来一些专熏蚊虫的,出自宫中的香料后,便不再出现。而柳婧,也是泡了一个澡后,便早早缩在帐蓬中入睡了。

    直到她迷迷糊糊之际,外面还隐隐约约传来那些少年们的哄笑声,“他们把帐蓬扎在这么高处,是怕雨水太大给淹了吧?”“不过那少年郎还真沉得住气,咱们这么笑他,他理也不理。”“你懂什么,他那是心虚。”“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因为自己说了会下雨,便逼着下人扎那种桐油营帐,他就不怕那桐油味熏得会睡不着?”“哪是不怕?那小子分明是硬撑着死不认错。”最后一句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对这些人,柳婧懒得理会,早被颠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的她,把被子一蒙,转眼便呼呼大睡起来。

    她是在一阵轻细的‘滴滴哒哒’声中醒过来的。

    黑暗中,柳婧刚刚坐下,吴叔的声音便从外面小声地传来,“大郎,你醒了吗?外面下小雨了。”

    柳婧睁开眼朝黑暗中看了一眼后,应道:“我知道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后,吴叔有点小心的声音再次传来,“大郎,你说今晚会下雨,果然刚才还满天繁星的,这会就有雨了。大郎,你说接下来会不会有大雨?如果有大雨的话,老奴想去挨个叫醒他们好防一防。”

    吴叔从来就是个忠厚人。

    柳婧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雨大雨小的,又有几个能人说得这般准?要是雨水就这么几滴,叔叫醒了那些人,岂不是又一通指责?别管了,去睡吧。反正咱们不愁。”

    吴叔听到这里,似是有点为难,直过了一会他才应道:“就听大郎的。”

    ‘滴滴哒哒’的细雨洒了一阵后,便慢慢的淡了起来,过了一会,外面再无雨声传来。柳婧隐约中听到有人骂了一声‘晦气’。黑暗中,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她再次起来,是给那“啪啪啪”暴雨拍打在帐蓬上的响声给弄醒的。柳婧一睁开眼,便发现四面凄风冷雨的,原本插在远处的火把,这会全熄灭了。漆黑的天地间,只有那雨滴声不断地传来,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

    送上例行更新。今晚可能有第二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敬意

    眼前这雨来势狂暴,几乎是柳婧才听到第一滴啪啪声,转眼间,雨水便以倾盆之势朝营帐顶上淋来!

    柳婧连忙坐起,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嘶吼,“下雨啦,大伙快起来啊,下大雨啦——”

    那人的叫声一落,整个营帐像打翻了盖的鼎,一时之间,完全沸腾了。

    慌乱中,嘶吼中,叫嚷奔走中,所有的帐蓬中都迅速地燃起了灯火,一个个身影奔走在帐蓬间,叫嚷怒骂声不绝于耳,“不好,真下雨了。”“快,快去看看货物!”“我这帐蓬进水了。”“你这奴才还楞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

    在野外落宿,最怕的就是下雨。如他们中的那支商队,虽是出于谨慎把桐油帐蓬支在绝对不能沾水的货物上,可因为相信今天晚上绝对不会下雨,他们绝大多数的货物还是散放着的,并没有用雨蓬遮挡起来。

    与那商队同时大乱的,还有一些扎营时,把营帐扎在山丘低缓处的队伍。因为他们的营帐,随着雨水越来越大,一股股从山坡上汇聚成溪的雨水,已不断的从帐蓬的根脚处渗了进来。并且,这从根脚渗水还是轻的,严重的,已是外面暴雨倾盆,里面小雨不断!

    从暴雨砸下到兵荒马乱,不过几息的功夫。柳婧这时也已穿衣起榻,这雨来得太过凶猛,她这涂了桐油的帐蓬,也顶不住这雨势,地面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沁湿。

    柳婧三不两下穿戴好时,营帐外传来吴叔等人的大叫声,“大郎,大郎,你还好吗?”

    柳婧一边收拾着,一边叫道:“我还好,你们可以进来了。”话音一落,吴叔等人已是一涌而入,有了这么多人帮忙,柳婧营帐里的东西,转眼便给卷成了一堆。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可外面暴雨如倾,周边十数里都没有民居,想躲雨也没有躲的地方。因此众护卫只能一个个只能站在营帐中,望着那像要淹没整个天地的雨水发怔。

    望着迅速被压得沉了下来,随时可能压塌的帐蓬顶,一个护卫转向柳婧,急声问道:“大郎,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如果要下很久,那就得另做打算了。

    那护卫声音一落,众护卫齐刷刷看向柳婧,一个个目露询问之色。

    柳婧蹙了蹙眉,正要说话,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商队护卫带着满身的雨水冲了进来。看到柳婧,他们朝着她恭敬的一揖,朗声道:“柳家郎君,我们主人想请你去一趟。”

    那护卫的声音一落,吴叔从一侧走了出来,他不高兴地说道:“外面雨势这么大,我家郎君体弱。你们有事,何不到此处来议?”

    吴叔这话一出,那几个商队护卫一怔,他们同时看向柳婧,一人为难地说道:“柳家郎君,我家主人年已老迈……”

    吴叔暗暗想道:我家郎君更是个体弱的女子。

    想到这里,他越发站在了柳婧的面前,道:“我家主人体弱,有什么要议的,还请贵主人前来。”

    在几个商队护卫看来的目光中,柳婧说道:“劳烦贵主人了。”这话一出,分明就是附合他的仆人了。

    几个商队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朝着柳婧告了一声罪,转身退了出去。

    那商队主人并没有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暴雨便停了,只是这么片刻,整个山丘水流处处,原本坚实的地面变成了泥沼。望着沙漏,吴叔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他环顾四周,转眼又道:“幸好大郎这营帐扎得高,又是涂了桐油的,里面的东西倒不至于湿透。”

    东西没有湿透,一直站在营帐中没有出过一步的柳婧,更是干净一新。

    只是享受到了这种好处的,只有柳婧等少数几人而已。天一亮,众人走出营帐时,赫然发现,一地的帐蓬,十之八九都被暴雨砸了个七零八落,目光所到之处,无处不是一片狼籍。

    柳婧等人带着一脚的泥来到自己的马车旁时,三个队伍的人也聚了个七七八八。看到柳婧走来,正在议论着埋怨着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同时看来。

    那商队的管事正在破口大骂着,这一转眼看到柳婧,不由长叹一声,远远便迎上来,他深深一揖,叹道:“悔不得没听郎君的话,害得折了这么多货物。哎,这次真是亏大了,亏得太大了。”说到这里,他瞟向那赵老和那同样低着头的少年时,一脸的怨气。

    正在这时,一阵说闹声传来,柳婧转头,对上了骂骂咧咧着走来的钱氏众人。

    这个小家族,显然也有不少损失,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不过在对上柳婧后,他们还是端起了表情,朝她行了一揖。只有钱小姑和几个少年,在柳婧看来时,急急转过头去闪到一侧,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而落后几步的柳成他们,倒是出乎意料的神采飞扬着。远远的,柳婧听到柳成在叫道:“我堂弟自小就聪明过人,喜好读书,他的见识可广着呢,远不止通晓这点天文……”几个堂兄中,倒是他吹嘘得最厉害。

    这时,众银甲卫簇拥着邓九郎策马过来了。

    邓九郎端坐在马背上,黑色的束衣外裳,长达小腿的靴子,连一点泥土也没有沾上,整个人干净清爽得不可思议。

    另外两个队伍的人,直到此时才看清邓九郎,虽然他与昨晚一样,依然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这一刻,他们还是齐刷刷地想道:这个郎君果然气势不凡,只怕真是个有来头的贵人。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中,邓九郎策马来到了柳婧身边。

    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后,他转头喝道:“行了,时辰不早了,准备启程吧。”

    他声音一落,众银甲卫便同时应诺,齐齐翻身上马。而柳婧,也爬到马车上坐好。

    在吴叔接过她沾了泥土的靴子包好退下时,邓九郎一个纵跃,轻轻巧巧的从马背跳到了马车上。拉下车帘,他转向柳婧盯了一眼,半晌说道:“听说你算计闵府那次,也是看准了天有大雾才动的手?”

    柳婧‘恩’了一声。

    她这声一出,邓九郎便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赞叹道:“好本事!”

    这确实是好本事,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本事。能够通晓天象变化,及时预判阴晴雨晦的人,在民间,甚至是被神化的!

    过了一会,邓九郎又道:“军中老将,少有看得这么准的。”说到这里,他定定地看向她,他的目光格外深邃,仿佛眼前这个熟识之人,一夜之间又神秘了二分。

    就在马车中变得安静之时,队伍已正式上了官道,在被暴雨冲得泥泞的道路中,艰难地朝前方驶去。

    这个艰难,主要是货物众多,牛车马车负重过度的商队,和同样负重不少的钱氏家族,他们的马车,时不时就给卡在泥沼里动弹不得,费了好大劲抬起这辆,那一辆又出了问题。至于柳婧一行人,那还真是轻装简行,跟在他们后面悠然自得地行走着,那架式可是轻松得紧。

    隐隐听到那两个队伍中传来的咒骂声和埋怨声,乾三策马着这边凑近了来。他朝着柳婧上下打量一阵后,嘻嘻笑道:“我说柳小白脸儿,你这下子算是铁口铜牙了。不过呢,你小子是真有这么神,还是信口说中的?”

    乾三这话一出,柳婧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地五已不耐烦地说道:“乾三,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主公的身边,奇人异士你还看得少了?为了这么一件无意中撞中的小事,值得你凑上前套近乎么?”说到这里,他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手中马鞭一甩,策马扬长而去。

    ##

    粉红票10加更。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知识之贵

    邓九郎的身边,知道柳婧是女儿身的,只有那些洛阳来的金吾卫,至于这些隶属于邓九郎个人的银甲卫们,因邓九郎从来没有透露过她是女子,所以无人知情。

    那地五一直以为柳婧是小白脸,也一直看她不起。这种看不起,不是针对嘲讽,而是彻彻底底的轻视。

    柳婧瞟了远去的地五一眼,也不在意地低下头来。

    昨晚那么一场暴雨,这到了白天,却是白日灼灼。随着炎热的太阳挂在天上,渐渐的,泥泞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变硬。

    大半天后,损失不小的车队中也终于恢复了人气,一个个笑语声中,柳婧看到柳成又跑到钱氏那堆人中去了。

    身后,乾三策马赶来,他凑近马车,朝着邓九郎恭敬地说道:“大郎,前面五十里有一个叫葛的小城,那两个队伍想在那里歇一晚,特意来询问我们。您看我们要不要一并歇一歇?”

    自上了马车后,邓九郎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不时拿出一本帛书写写添添的,闻言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等小事不必问我。”

    “是。”

    转眼,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卷帛上的邓九郎,突然又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过柳文景。”

    这话一出,乾三和柳婧都是一怔。过了一会,乾三才应了一声,他看向柳婧,竟真地问道:“柳小郎,你以为呢?”

    柳婧抬头看了乾三一眼,又朝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的邓九郎看了一眼,道:“由你们安排。”

    “行,那我们也歇一晚。”乾三大声应了,策着马转身离去。

    目送着乾三离去,柳婧转头看向邓九郎,心中想道:他在忙什么?一副无暇分神的模样?她原本以为,这半年他真是与她一道出去玩玩走走,现在看他这忙碌的样子,竟是另有所谋……

    转眼她又想道:邓九郎年纪轻轻便屡次背负重任,固然是家世出众,可那么多世家子中,只有他最为人称道,可见这其中还有他的辛苦努力在内。只怕他在汝南那四个月也没有白过。只是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汝南时,四位小郡王争位,世子有顾呈撑腰,三郡王有邓九郎的看重,四郡王呢?柳婧给弄了一个石碑传承。本来,要是邓九郎认点真的话,三郡王刘远承汝南王位的可能性最大,可他又怎么会对这么一件小事认真?拖延到柳婧离开时,三个郡王竟是各有势力,一时竟成犄角之势,倒令得前阵子人心惶惶的汝南局势,给安稳下来。看来没有特殊的势力注入,这一时半刻那三兄弟,还分不出雌雄来。

    柳婧翻看了一些书简后,觉得手脚都拘着了,便伸出头朝外面唤道:“吴叔,给我一匹马。”

    “好呢。”

    吴叔爽快地应了一声,骑着马赶到了柳婧身边。

    那马一到,驭夫不要柳婧招呼,便自发地把马车停下。柳婧跳下马车,脚一蹬,便轻轻松松地翻上了马背。

    在她姿式标准的策马走出几步,正要挤入前方的队伍时,一直埋头工作的邓九郎头也不抬地唤道:“柳文景。”

    “恩。”柳婧应了一声,在他的示意下靠近过去。

    一直到她的马挨着马车了,邓九郎低沉的声音才淡淡地传来,“我记得你有吴郡时,连匹母马也骑不上的……现在这骑术,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柳婧一僵,她正找着借口,邓九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在吴郡时,便已学会了骑马,是吧?那次你只是为了在我面前行诈,才故意装作不会。柳文景,以后给我老实点。你是知道的,我气还没有消,别给我借口让我惩治于你。”

    他说这话时,自始至终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卷帛上,连头也没有抬。可柳婧还是给骇出了一身冷汗。她讷讷半晌,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是,知道了。”

    “很好,记着我说的话。”顿了顿,他语气放得极轻柔,“乾三那话没错,那奴隶项圈,原是我给你准备的。柳文景,别让我找到机会在你身上动用它。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

    “行了,去松活一下吧。别玩太久,我一个人在马车中很无趣。”

    “……是。”

    柳婧老老实实应了,老老实实策马走出几步后,悄悄回头看向马车,看着那车帘在飘荡间,偶尔露出的他的身影,暗暗恨道:我可真是有出息,他随便唬我,我就立马紧张了。

    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没出息当中,柳婧策马加速,不一会,她来到了柳叶柳树等人身边。

    看到她过来,那刚刚恢复力气,正如人闲话着的赵老的弟子,马上头一缩躲到了一侧。便是那一副高人模样的赵老,也拉下了车帘,挡住了柳婧的视线。

    见柳婧过来,一直老实温驯的柳叶策马过来,轻声唤道:“文景哥。”

    柳婧转头看向他,见柳叶白嫩的娃娃脸上,双瞳乌黑明亮地看着自己,一边策马并行,一边说道:“阿叶以前出过远门吗?”

    柳叶摇了摇头,老实地说道:“没有。”

    “以前在家都做些什么?”

    “读书。”

    “想考秀才?”

    “是的。”

    “怎么又不考了?”

    “父亲说,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柳婧明白了,她微笑道:“是啊,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这才可以把书上的知识都领悟透彻。”

    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的,旁边一个哧笑声传来,那钱小姑在她身后格格笑道:“柳文景你可真是好好笑,不就是昨天晚上碰中了一次嘛,用得着这么冒充才学渊博之人,连对自己的弟弟说话也带着说教的?嘻嘻,这样很羞的好不好?”话音没落,她又是一阵嘻笑。

    柳婧回头看去。

    钱小姑并不止一个人,她的身边还簇拥着五六个少年……记得昨天才四个人围着她的,这么半天功夫,竟又多了两个了?

    柳婧看着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带着几分娇憨,几分刻意的钱小姑,也没有理会,只是目光静静地盯向紧紧挨在她身侧的柳成。

    要是昨日,柳成对上她这样的目光,自是理也不理。可这一刻,当柳婧的目光盯来时,柳成瑟缩了一下。见她盯着自己不放,他扬鞭的动作不知不中放慢下来,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脱离了钱小姑的那个圈子。

    见柳成这么听话,钱小姑俏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怒色,转眼她格格娇笑道:“阿成,你好听话哦,你堂弟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呢。”

    她娇笑时的声音带着几分幼嫩纯真,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涡,更显甜美可爱。柳成给看得一痴,转眼他便被她的话激得挺起胸膛红着脸叫道:“谁说我听他的话?柳文景还是我弟弟呢,我才没有听他的话!”说到这里,他一发狠,重重甩了一鞭子,驱着马便冲回了钱小姑身侧。

    见到柳成乖乖地又回到自己身边,钱小姑的眼神是飞快地闪过一抹得色,她转过头来,挑衅地对着柳婧甜甜一笑。

    柳婧微微垂眸。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指着众人的坐骑对着柳叶说道:“阿叶,你熟读典籍,可知相马之术?”

    柳叶摇了摇头,他向来好学,听到柳婧这么一说精神便是一振,连忙摇头说道:“我不会,堂兄可会?”

    “稍懂一点。”柳婧这话一出,四周的众人都转头看来。便是那些银甲卫,也在转头盯来的。

    说到马这个与自己长期相伴的伙计,众人都是感兴趣的。一时之间,十几双眼睛都盯向柳婧,看这个似乎有点才学的人,会说出什么样的见识来。

    柳婧说道:“相马一术,一是看马的本身,二是看马的产地。恩,你平素看马,是不是觉得毛发越是油亮,便代表马越是优异?”

    她这话一出,一个商队管事惊道:“这是常理啊,难道说不是这么回事?”

    商队管事的声音不小,又引得好些人向柳婧看来。

    在这个一字不识的人占了十之八九,独家知识被秘密的珍藏起来,束之高阁的时代,很多一些简单的东西,都变得神秘高深。柳婧这一开口便否定了众人的常识,一时之间,三四十双眼睛都向她看来。

    柳婧说道:“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刚才说的相马一术,要看马的产地便是如此。”说到这里,柳婧马鞭指向走在她的前方左侧的,一匹瘦削的,毛发没有什么光泽的手,说道:“阿叶你看这一匹马,它毛长而光泽不显,体形瘦削,可这匹马并不是驽马,而是良驹。”

    柳婧这话一出,那马的主人,商队中的一个瘦小的仆人马上转过头来,他双眼放光地看着柳婧,颤声道:“我的阿日是良驹?”

    以这仆人的身家,他全部的家财,也许就在这匹马身上。所以,柳婧说他的马是良驹,就像后世的人,指着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说他开的车是不是奇瑞而是宝马一样,是能让人全家狂喜,甚至能改变一个家庭的家境和命运的事。

    不知不觉中,四下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才有说话声传来。

    柳婧对上那仆人充满希翼又紧张得嘴唇直泛白的脸,点了点头,道:“不错,它是良驹,你可以去问问此地的善相马者。”说到这里,她转向柳叶又道:“这马产自北方,北方酷寒,有所谓万物与天地相呼应,这种北方的马为了御寒,会长有较长的毛。而一些产于南方的马,毛较短,阳光一晒,易生油亮之泽。可这并不说明,南方优于北马。”

    这话一出,四下众人频频点头。那瘦小的仆人更是双眼放光的竖着耳朵听来。

    不过这时,老实倾听着的柳叶却突然碰了碰柳婧,凑近她低声道:“文景哥,很多人只懂一点皮毛的相马术,就可以养活一家人,还可以做为传承开门授徒,代代以此为生……下面的你不要说了,还是留着传给族人吧。”

    四周众人,显然也知道柳叶在说些什么。他们自没有立场让柳婧抖出她的独家秘术,于是一个个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隐隐中,有人在悄悄背诵,“毛发油亮者不一定是良驹,北马的毛发,可能不油亮,毛发油亮者不一定是良驹,北马的毛发,可能不油亮……”

    话被柳叶打断,柳婧便是一笑,她自然而然地转过话题,声音微扬,继续语气清冷地说道:“这世间万物,不止是马有驽马良马,便是老虎猫狗,也有优良和不肖。不过品种就是品种,如那老虎,它最不肖,也不会变成家犬。”说到这里,柳婧顿了顿,又道:“你看那老虎,它号称林中之王,从来独来独往,最多也就是夫妇结伴,幼崽相随,而只等幼虎一长大,大虎便会把它们驱赶出去,让它们自立门户……要是有哪一天,一群雄虎簇拥在一只雌虎身侧,个个做低伏小,在雌虎面前丑相毕露,那世人见了,定然会惊愕至极,不知其是虎还是犬吧?”

    柳婧自提到相马之术时,四下众人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现在她虽然转变了话题,可一双双耳朵还是竖着倾听的。

    等她说出这段话,不少人都在频频点头。只有柳成和钱小姑一行人,突然脸色一变。

    偏是这时,柳婧转过头来。

    她定定地看向钱小姑和柳成等人。

    这时的柳婧,本是众人注目的中心,她这一转眼,这一定神看去,不少人都跟着她的目光,朝着钱小姑一行人看去。

    看着看的,有的人明白了,不由哄笑出声,不过更多的人,却是还糊涂着。

    柳婧定定地盯着别过头去,就是不看向自己的柳成。

    柳成这个人,柳婧虽然与他打的交道不多,可凭着这几次的交道,她发现这人很有点冥顽不灵。

    于这种不聪明不易自省的人,柳婧只能下重药来治理了。于是,盯了他一会后,她声音一扬,语气高昂地问道:“阿成,你且给我说说,你是老虎呢,还是家犬?”

    ##

    送上四千字。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等会送来。

    昨天家里突然有急事,没有时间跟大伙说一声便断了更新,实是对不起。现在给补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笑话

    柳婧这声音并不尖锐,可她这话一出,先是四下一静,等那些人看到齐刷刷围在钱小姑身侧,对她殷勤备至的众少年时,猛然明白了柳婧这番话的意思。在一阵短暂的安静后,也不知是谁带了头,众人齐刷刷的哄堂大笑起来。

    这大笑声极响极亮,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不过一转眼间,钱小姑和众少年便涨红着脸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指点的对象。那一声声哄笑,一个个指指点点带着嘲讽取笑的目光,生生的,让这些年方十六七岁,虽是情窦初开,却也最是看重颜面,极其敏感的少年们,齐刷刷的羞怒起来。

    几乎是反射性的,柳成急急策着马向侧边退去,与他想法同样的众少年,也都齐刷刷向旁一退。不过一转眼,那么大一片地方,便留下钱小姑孤零零地立在当地,涨红着一张俏脸要哭不哭的。

    要是平素,众少年看到她这模样,定然会心生怜惜,马上替她出头。可这一刻,众少年是唯恐避她不远,在她这样子朝自己看来时,一个个又转过头退后了几步……

    周围的人还在哄堂大笑。哄笑声中,这些人一个个朝着众少年叫道:“哇哇,小郎是老虎呢,还是家犬呀?”

    “我看是家犬。”

    “正是,哪有围着妇人打转的虎?”

    “哈哈哈。”

    “咦,你们不提醒,我还没有发现,那女子怎么引得这么多丈夫围绕着?”

    “怎么一个小姑,竟引得这么多少年围在其左右?还别说,你们不提我还没有发现呢。”

    笑闹声中,鄙夷声中,喧哗声中,钱小姑涨红着一张脸,眼泪在眼眶中哗哗地直转,过了一会,她终于再也受不了众人地指点了。双手捂着脸哇地一哭,跑到自个马车中躲着就不出来了。

    于这笑闹声中,好几个长者都冲柳婧点了点头。

    这些少年中,便有这些长者的子侄。自家孩子整日地围在那钱小姑身边,还神颠魂倒执迷不悟的。他们呵斥又不听,骂重了还恨上了大人,一个个正是头痛得很。

    可眼下,柳婧只是一段话,便让孩子知道羞耻,避起那钱氏女了,几个长者很是高兴。他们暗中吩咐自家的仆人,在把不听话的儿子拉着退下后,看向柳婧的目光时,又友好了几分。

    柳成给气得躲到了马车里。

    对柳婧来说,他知道气了就是好事。再说柳成这小子可给她添了不少堵,今天让他羞惭一下,她很是高兴。

    柳婧出来这么一下,外面便变得喧哗起来。乾三策马护卫着邓九郎的马车,他昂着头倾听了一会后,啧啧连声,叫道:“郎君,柳文景这个小白脸儿挺了不得的,不但书读得多,还阴着呢。”

    马车中,邓九郎放下帛书,笑了笑后回道:“她幼时便有神童之称。”

    听到自家郎君这回答,乾三欲言又止的,过不了一会,他忍不住咧嘴乐道:“郎君,你在吴郡时恼他成那样,该不会也是以前被他用话阴着了吧?”

    乾三这话一出,邓九郎便若有所思的。他静静地向后一仰,目视着被几人围在中间,正说着什么话的柳婧,此时此刻,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红通通的,眸中光彩夺人。盯着她看了良久,邓九郎慢慢说道:“恩,是给阴着了……至今还无法忘怀!”

    说到这里,他闭上双眼,朝着乾三吩咐道:“把柳文景叫过来。”

    “是。”

    乾三一边策马朝着柳婧跑去,一边想道:原来郎君以前给柳小郎阴过呢,怪不得他在吴郡时老说自己与她有仇。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痒痒起来:这柳文景瘦瘦弱弱的,也不知以前是怎么阴咱家郎君的?要是他能教一教我就好了。

    他策马来到正与柳叶几人说话的柳婧身边,嚷道:“柳家郎君,主公叫你过去。”

    柳婧连忙转头,“我这就去。”说罢,她策着马乖乖地朝着邓九郎的方向驶去。

    望着柳婧策马而去的身影,钱小姑的马车中,她的婢妇突然说道:“那辆马车中的郎君,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钱小姑正拿手帕拭着泪呢,听到这话,不由抬起头来。她睁着红红的眼眶瞪着柳婧的方向,转头问那婢妇,“为什么这样说?”她刚哭过,声音还有点哑,眼中还有泪水,可说这话时,已是满满的好奇和一种难以言说的认真着。

    那婢妇看向自家小姑,见小姑也顾不得流泪,顾不得恨骂别人了,只张着耳朵等着自己说下去,便认真地回道:“奴想着,那柳文景像是个大有学问的,他这样了不得的人,都叫那郎君为主公。那郎君自然是个大贵人。”

    这话一出,钱小姑有点失望。不过不等她开口,一侧的小婢女突然说道:“婢子听人说过,那郎君是从洛阳来的,有一个看到的人说,光是那郎君用的酒斟上镶着的夜明珠,就能换一个城呢。”

    这话钱小姑没有听到过,她马上连声问道:“当真?这话谁说的?还说了那郎君什么?”

    小婢女连忙回道:“是那商队的大管事说的,婢子也是无意中听到那管事交待下面的人,让他们对那大郎君客气点。那管事还说,凭他闯荡多年的经验看来,那大郎君根本就不是大富,而是出身权贵或世家,他还说,与这样的人能结识就是天大的缘份,这样一路同行,要是有机会能说几句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了。”

    她说到这里,却见自家小姑歪着头沉吟起来。

    沉思中的钱小姑显得很可爱,她侧着头,轻轻啃咬着自己的拇指,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美丽的脸甚至因想到了什么事而微微泛红。

    在柳婧回到邓九郎身边时,葛城渐渐在望。

    葛城只是一个地图上见不到的小城池,因处于中原地带,这里还算繁华。如城外的广阔的田间,都是麦苗青青,如路上的行人,一个个衣着整齐士净。

    柳婧一来到马车旁,便乖乖地从马背上爬下上了车内。她看了邓九郎一眼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把车帘掀开,昂着头朝着葛城张望而去。

    ##这阵子总是码了一章后,会出现头晕的现象,等好不容易头不晕了,又过了十二点。现只码这么多,这一章欠了一千字,明天补上。

第一百二十章 假如

    葛城的城门有点旧,相比起汝南历阳那等大城,这城门粗陋,石墙上还坑坑洼洼的根本不平整,简直不能看。

    昨天晚上,可以说是除了柳婧和邓九郎几个人外,其余的都淋了个透湿,因那暴雨来得太猛,很多人的随身换衣衣物都潮了。此刻看到葛城,队伍中发出一声欢呼,众人争先恐后的朝里面冲去,见到个酒家客栈,便急急停靠,只想着趁这大好的晴日,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晒一晒,同时自己也能就着热水洗个澡,好驱散身上的潮气和尘土。

    相比起这些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却更加忙碌的众人,来一身干爽的柳婧和柳府众仆,就太让人妒忌了。特别是他们忙着折腾时,这边的柳府众仆簇拥着柳婧,已去葛城闲逛晃荡起来时,钱府众人直是羡慕得不停地叹气。

    葛城很小,却也很繁华。柳婧信步走了一会后,脚步一停,转向身后好奇地问道:“怎么这里到处都唱着巫歌?”

    巫歌,是祈天之歌。如此刻,柳婧左侧的宅院里,便飘来一阵整齐的女声,“苍天有德,泽被众生,圣天子在位,万邪不侵……泱泱之世,唯我正气长存。”

    这整齐划一的女声中,混合着渺远的铃声。不管是歌声还是铃声,都并不美妙,歌声是由哑着嗓子的女子合唱的,铃声也断断续续,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晦涩古拙的感觉。

    而且这不是柳婧第一次听到巫歌了,她这一路走来,这已是第三处唱巫歌的。虽然歌词有别,可每一首巫歌都大同小异,都是祈福免灾。

    听到柳婧的疑问,吴叔也奇道:“是呢是呢,这又不是大过年的,怎么处处都有巫歌传来?”

    见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小半个时辰不到,便把葛城走了个遍的柳婧回头道:“罢了,时辰不早了,回去用晚餐吧。这一路大伙都辛苦了,今晚正可早点入睡。”

    “大郎说的是。”

    于是,柳婧一行人又折转身,朝着他们落宿的酒家走去。

    不大的酒家里,现在已坐满了,邓九郎不知是何时到来的,正施施地坐在告窗的那塌上,见到她过来,他抬眼瞟了一下,便慢条斯理地品着斟中的酒。

    柳婧提步走到他身侧,坐下后,她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把刚才的巫歌说了一遍,转尔,她好奇地问道:“这葛城处处巫歌,不知出了何事?”

    邓九郎慢慢抿了一口酒,回道:“应是有人染了疫症了。”

    疫症这个字一出,包括柳婧在内都是脸色一变。

    邓九郎慢慢把酒盅放在几上,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酒盅的边沿上无意识的摩挲着,慢慢说道:“光武帝创立天下,如今也有百年。这百年间,不说盛世繁华,也称得上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他眉头蹙得很紧,沉默了一会后,继续又道:“便是当今天子,虽不喜政事,可诸位大臣,也都兢兢业业,便是我们这种家族的子弟,也不敢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他轻叹一声,“这样的天下,应该是德治有功,苍生泽被的吧?可这几年,先是西南传出疫症,一死便是十数万,现在连豫州这等中原之地,也传来了巫歌声……自古以来,这疫症一起,便是生灵涂炭。哎……”

    他长长的叹息出声。

    柳婧抬起头来看向他。

    怔怔地看着他一会,柳婧轻声说道:“别担心了。”

    她这话一出,邓九郎抬头看向她。他盯着她,慢慢一笑,道:“这天下是刘姓的天下,我担什么心?”

    柳婧听到他这句嘴硬的话,没有吭声。只是心里想道:陛下这一二年都有点懈怠政事,很多决策,都交由邓皇后来做。邓皇后是你姐姐,你不就是怕这种人力无法阻挡的天灾被世人怪到你姐姐头上,怪在你邓氏的头上吗?

    柳婧没有反驳邓九郎,只是抬着头,一双眼睛关怀地看着他。

    对上她这模样,邓九郎不由一晒,他微微倾身,目光温柔地盯着柳婧,邓九郎突发奇想地问道:“阿婧,假如我有一天失了势,你会如何对我?”

    这个问题一出,他自己也起了兴致。他扬起眉,饶有兴趣地问道:“要是这么一会,有洛阳来信,说是我邓家倒了,下狱了,我这个南阳邓氏的嫡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阿婧会有什么动作?”

    他问得很认真。

    柳婧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反问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啊?可会事后算帐?”

    邓九郎苦笑道:“你也把我看得太低了吧?不过一通戏言,我哪用得着算帐?说吧,把真话说出来。”

    “真话啊?”柳婧扬着唇,她煞有介事的曲着中指,在几上不紧不慢地叩击着,过了一会,她慢腾腾地说道:“首先,我会想办法保全你,不让那些想动你的人把你捉了去。”

    这个回答,显然在邓九郎的意料当中,他支着下颌笑眯眯地说道:“恩,很好,继续说。”

    “继续啊。”柳婧低低又道:“然后我在安顿下来后,会差人打听洛阳的消息,弄清楚这事的真伪。”

    “然后呢?”

    “然后,若是假的话,若是你邓氏还有再起之机,我会拼尽全力助你一把,博个患难见真情。”

    这话还真是直爽得可以,邓九郎哭笑不得了,“若是真的呢?若是我南阳邓氏真的不行了呢?”

    “若是真的啊?”柳婧似是有点为难,她歪着头寻思了一会后,抬头看向邓九郎,静静地说道:“若是真的,你南阳邓氏日薄西山,你邓九郎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那时刻,你我地位逆转,攻守易势,对不?”

    她这话,明显是邓九郎想听的,当下他笑眯眯地点头连声应是,催促道:“说下去。”

    柳婧这时显然也有点兴奋了,她歪着头出神了一会,又转头看向邓九郎。把他俊美的脸盯了一会后,她又看向他高挑颀长的身材。打量了一会,柳婧突然说道:“如果是真的,那你自是再也不能以势迫我,也不敢随意唬我。”她扬着唇浅浅笑道:“那时我啊,我肯定是要报仇的。”

    邓九郎鼓励地笑道:“报仇啊?很不错,说下去。”

    柳婧说到这里,她想象着那种情景,还真有那么一点兴奋。她歪着头笑着说道:“我起先会装做不知,然后把你带到那些有意捉拿你的官府附近。”她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兴奋了,便用拳头堵着嘴安静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会引得那些官吏前来拿你,等你逃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就从天而降把你救了。”

    她后面这话令得邓九郎有点诧异,他奇道:“救了?”

    “对,救了,”柳婧阴着眼睛瞪着他,恨恨地说道:“就像你当时救我一样!”

    这话一出,邓九郎呛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银甲卫也呛了一下。

    止住咳嗽后,邓九郎不耻下问地连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办法让人告诉你一个赚钱的,可以重振家风的路子。”柳婧瞪着他,接着说道:“接着我让你功败垂成,在你无奈之时,再出面救你。”

    “又救我?”邓九郎猛然咳嗽起来,他忍着笑问道:“就像我当初一样?”

    柳婧很诚实,她静静地说道:“不,我当时无奈之下所寻之计,不是你出的。你后来出面替我解围,也是真解围。”说到这里,她磨着牙,闷闷说道:“就是所用之法太过可恨,我,我有机会,也要让你惧我敬我!”

    “再然后呢?”邓九郎笑眯眯地问道:“你捉弄我几句又救我几回后,接着又当如何?”

    柳婧歪着再次朝他打量了一会后,果断地说道:“那时收服得也差不多了,我会招你为婿。让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行商卖丝绸。”

    很显然,她这个最终的答案,大大出乎邓九郎和几个银甲卫的意料之外,在一阵猛烈的呛咳之后,邓九郎以拳头抵额,闷闷地低笑起来,笑着笑着,他扬唇乐道:“原来阿婧还是要嫁我啊。”顿了顿,他又道:“那你不是白折腾了么?”

    柳婧瞟了他一眼,想道:那怎么会是白折腾?我收服了你压制了你,让你以后只会老老实实的,日后定然对我甚好,这样的你,远比嫁给顾呈那性子的更实在,这样怎么就是白折腾了?

    ……这个时候的柳婧,竟是没有想到,她这个想法,竟与她十一岁那年对顾呈时所用的招数一模一样。看来一个人再是怎么变化成长,终是本性难移。

    邓九郎还在忍笑,他身后的银甲卫还在呛咳,直过了一会,邓九郎长身直立,咳嗽着说道:“我出去一会。”也不等众人回话,他大步就走,过不了一会,柳婧看到他大步走到外面停放的马车上,车帘一拉,便埋着头闷笑起来。

    而邓九郎这一起身,众银甲卫自也是跟上。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端着托盘前来上菜的小二连声唤道:“几位客倌,你们不用餐了吗?”他的声音一落,只老实地坐在几旁的柳婧清声回道:“先上一鼎羊肉,其余稍侯。”

    “是。”小二领命离去时,柳婧已慢慢悔了起来。刚才她怎么就真的听了那人的话,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呢?这想法说出来不要紧,只怕那邓九郎记在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翻出来跟她算老帐了。

    ##

    送上一更,准备码第二更的,至少也得把昨晚欠的一千字补回来。不过此刻又有点头晕了。所以大伙最好明天再来看第二更。另外,求粉红票。现在美人的粉票都要落下总榜前十五了,大伙帮我顶上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看他

    就在这时,一阵笑语声传来,却是柳成柳叶和众钱氏子弟,络绎进了酒家。

    不管是柳成还是柳叶,都是长相端正的年少郎君,那几个钱氏子弟也大抵如此,这么一伙斯文秀净,一看就是吃得好养得好的富家子弟走在一起,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在酒家中用餐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去时,突然的,一个甜美的笑声清亮地传来,“各位哥哥,你们也来用餐了啦?”这声音娇脆而糯,带着一种娃娃音,说不出的可亲可爱隐有媚意,而且说话之人是刻意在安静时发的话,它清脆响亮,直压住了一些小声的议论,使得一时之间,酒家中的人纷纷顺声望去。

    这一望,他们看到了从楼梯上娉婷而来的钱小姑。钱小姑显然经过精心打扮,一袭淡黄色绣着蝴蝶,镶紫边的衣裳,衬得她秀美的脸宛如花儿一样。

    葛城这小小的地方,哪曾见过这么出众的美人?一时之间,酒家中的众人都看呆了去。

    面对众人痴怔的目光,钱小姑的笑容更加甜美了,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盈盈的从众人脸上划过后,转向了柳婧这一侧。

    她显然没有想到,此时只有柳婧一人在席,对上低着头斯文的用着餐的柳婧,钱小姑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失望。

    饶是这些少年郎刚才被柳婧的话给激着了,可这一刻,对上越发娇美的钱小姑时,包括柳成在内,又都有点目眩神迷,一个个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她看去。

    钱小姑一边摇曳生姿地走来,一边四下顾盼着,见邓九郎一行人不在这里,她垂下眸掩过失望,脚步加快,轻快而娇甜地笑道:“几位哥哥,咱们和柳大哥一起用餐吧。”

    说到这里,她脚步轻快地跑到柳婧的身侧,对着由纱帽改为斗笠,正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柳婧,她甜甜地唤道:“文景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这叫声,当真甜得可以。

    柳婧慢慢咀嚼完口中的食物,又拿起一侧的酒小小抿了一口,漱完口后,才斯文地回道:“自是可以。”

    她这一系列动作,缓慢优雅,于慢条斯理中透着一种贵族式的矜贵。这做态让钱小姑呆了呆,她咬着唇暗暗想道:这柳文景好似也生得不错呢,也不知怎么的,他从第一眼便似不喜欢我,害得我也不喜欢他了。

    柳婧与她的第一眼,正是她把柳成迷得神颠魂倒时,那时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在钱小姑跟柳婧打招呼时,柳成一行人也到了。柳成看了柳婧一眼,扭过脸去没有与他说话,柳叶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朝着她一礼,恭敬地唤道:“文景哥。”

    早已放下筷子的柳婧点了点头,她抬头看向柳叶,淡淡笑道:“不必多礼,大伙想坐哪便坐哪吧。”

    她一句话说到这里,见众钱氏子弟和钱小姑都盯着自己不吱声,不由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这一次,她的话音落下后,一个钱氏少年郎轻叫道:“原来柳文景你还是个美貌郎君。”

    却原来,这些从来没有见到柳婧和邓九郎露过面容的钱氏众人,在柳婧抬头说话时,终于看到了她斗笠掩盖下的半边脸,一时竟给看怔了去。

    钱小姑显然也没有想到,柳文景居然是个如此俊美之人,虽然他现在只露出半边脸,可这一半,面容雪白,牙齿整齐洁白,下颌轮廓完美得不可思议,竟是胜过她平生所见的任何丈夫!

    钱府众人看傻了眼时,一侧的柳成抿了抿唇,暗暗想道:这些人还真是少见多怪,柳文景可是人家南阳邓氏的嫡子也抓着不放的娈宠,他要长得不美,那天下就没有几个称得上俊美的少年了。

    柳婧听到那钱氏少年的惊呼,斗笠掩盖下,那形状美得如花瓣一样的唇角扯了扯,她淡淡说道:“各位不是要用餐吗?都坐啊。”

    声音中,不知不觉中带了几分命令。

    众少年连忙应道:“是,我们坐下。来,这里有几个几,恰好都可以坐下。咱们坐在一起也好说说话呢。”

    说话声中,众少年纷纷找位置坐下。出乎柳婧意料之外的时,她身边的位置,居然还给空了下来。

    她却不知道,露出半边脸的她,那种胜过许多人的俊美,自然而然的让人感觉到疏离,让他们生出一种不敢接近的心思。至于钱小姑,她还在等着邓九郎过来呢,自不会占了属于他的位置。

    一行人坐下后,在吩咐小二上酒上菜的当口,众少年纷纷闲谈起来。于热闹中,柳叶转过头来看向柳婧,唤道:“文景哥,呆会用过餐一起出去走走吧。”

    柳婧温和地说道:“你们去吧,我刚才走过了。”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柳叶应了一声后,奇道:“文景哥,那位郎君呢?”

    柳叶一提到邓九郎,众少年便安静下来。

    这一路来,邓九郎始终没有露过面,话也才说了两句,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光是围着他的那些银甲卫如此雄壮,便让人感觉到莫测高深了。

    听到柳叶的问话,柳婧一边静静的品着酒水,一边淡淡说道:“他还没有来。”

    她这个回答,就完全是废话了。

    钱小姑看着她,她可爱的眨巴着大眼,甜甜地唤道:“文景哥哥,你为什么叫那位郎君做主公啊?你这么厉害,难道还是他的下人?”

    这时的钱小姑,不但叫得甜,而且态度亲近可爱,根本不似路上还带着几分怨气的模样。柳婧要是男子,只怕还有点招架不住她这份亲热。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垂眸品着酒水的柳婧,却没有回答她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见柳婧还是没有说话,钱小姑也顾不得生恼,继续甜甜地说道:“文景哥哥,我听柳成时,你们家在汝南都是当大官的?你一个大官家的郎君还叫那位郎君做主公,他一定非常非常厉害吧?”

    这一次,不等柳婧反应,一阵脚步声便已传来。那脚步声整齐有力,直是打断了钱小姑的话语。

    这是几个银甲卫簇拥着邓九郎而来时的脚步声。邓九郎的脚步声也就罢了,轻缓从容,主要是那几个银甲卫,他们出身军旅,行走时步履一致,颇带铿锵之音,这么一来,便引得人注目了。

    在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去时,戴着斗笠的邓九郎和众银甲卫已大步而来。邓九郎走到柳婧身侧,手一伸,把榻拉了开来,再迈动长腿坐了进去。

    他一坐上榻,众银甲卫便自然而然地散在他身后侯着。而邓九郎懒洋洋向后一靠后,淡淡命令道:“斟酒。”

    他命令的是柳婧。

    柳婧垂眸,她从一侧拿过酒樽,动作优美地给他倒起酒来。

    邓九郎接过酒,垂眸抿了一口后,道:“甚劣。”说罢,他把酒盅朝几上一放,不再理会。

    见他不想喝酒,一个银甲卫唤道:“小二,上酒菜。”

    “是,是。”直到小二急忙地应答声传来,给邓九郎几人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的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

    众少年同时正襟危坐,突然觉得,自邓九郎过来后,便是这个酒家,也显得高了几个档次,那气氛都让他们自觉寒酸了。

    少年们拘谨着,便没有注意到一侧的钱小姑,这时双眼放光,一张精心描绘过的小脸,因兴奋而红朴朴的。她无意识的伸手按着胸口,想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一定是大权贵,一定是的!

    钱小姑原本想来,这个郎君,也许是汝南什么大官的儿子,可自从见到柳婧那华美的半边脸后,便把邓九郎的身份再提高了一个档次。她心里激动得难以自抑地想道:听说汝南就有一个王,这位不会是一个小郡王,这位郎君其实是一个龙子凤孙的公子哥吧?

    激动到了心跳难以自抑的地步,钱小姑便暗暗伸手捂着了烧红的脸,借由这个动作,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

    等心跳稍平后,她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看向柳婧,甜甜的娃娃音响起,“文景哥哥——”撒娇地唤到这里,她嘟着嘴娇娇地说道:“人家刚才问你话了,你还没有回答的呢。”

    她这一声撒娇,而且撒娇的对象还是柳婧,实是让人吃了惊,如她所想的那样,邓九郎转过了头。

    钱小姑虽是在唤着柳婧,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却是在含羞带怯地瞄着邓九郎。此刻见他看来,她羞喜地嘟着嘴,晕红的小脸蛋在阳光下发着光,甜蜜地说道:“人家就是想知道文景哥哥的主公,是不是好厉害好厉害嘛……怎么文景哥哥就是不说嘛?”

    这一连串好厉害好厉害,直是娇甜得柳婧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抬起头来,朝着虽是向自己问着话,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含情含嗔又似只是好奇地瞄着邓九郎的钱小姑看去。

    看了钱小姑一眼后,柳婧扬了扬手中的酒盅,语气极淡地说道:“柳某好言相劝一句,我身边这位,小姑还是别看,也别动勾引心思的好。他不但家有正妻,而且另有妾室五个,美婢十数。最重要的是,他的正室出身显贵,最是看不起商户出身的……你就算瞅着他把魂都给弄丢了,也连做他婢子的资格都没有。”

    ¥¥

    第二更送上。求粉红票鼓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6578/ 第一时间欣赏美人温雅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美人温雅》为转载作品,美人温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美人温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美人温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美人温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美人温雅介绍:
父亲入狱,家中欠下巨债,无可奈何之下,昔日神童,却被父母压制驯养了六年的柳婧,开始扮成男子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她打击伤害刺激过的男人,也开始纷墨登场。而那人现在已完全黑化……美人温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温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温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