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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菩     唐骑txt下载     唐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元帅回来了

    舞射的火龙和飞弹出来的炼油弹在车阵前方构成了片蜒竹心汁,所有陷入其中的人或者直接被烧死,或者因为烟火灼伤无法动弹而被弓弩飞石射杀,焦臭从这里飘开,偶尔有风吹过让后面的契丹与回讫人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光是焦臭是没法让战场上的将士呕吐的,但是车阵所带来的那种压迫力却让胡虏们都快受不了了!

    就连葛览也无法完全掩盖自己的害怕,甚至耶律察割都第一次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忽然发现来和回讫人抢功劳实在是愚蠢得可以!这哪里是抢功劳呢,根本就是抢着当炮灰。在不到一炷香时间里死了**百个契丹将士,其中更有一小半是皮室军!这还是在敌军兵力非优势的情况下产生,在以前耶律察割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但是这一切却发生了,郭威统帅下的工事兵加上民兵创造了这个战场奇迹,这里面武器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能够让武器发挥这一作用的当然少不了主将恰到好处的指挥,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来的话可能这场仗就没法这样漂亮了。

    然而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是没法让火焰没法持续燃烧的,车墙前方的火舌没有多久便消减了,尽管回讫人与契丹人带着余悸,但葛览却还是下令继续冲杀!

    “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不能半途而废!”

    耶律察割也未退缩,唐军的表现越强劲他就越觉得有必要将之在此抚杀!

    “如果真的再出现一个大唐”那可真就是天下万国的噩梦!”

    郭威沉着地指挥着车阵杀敌,在战场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局部优势,以此抵消着回讫军在总体战场上的强大,然而这种局部优势毕竟不能代替全局的偏弱,它只是将失败的时间慢慢地、慢慢地延缓着。

    冷兵器战争的支撑点“人的体力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弱,特别是数量上居若是的唐军更是如此,数量上居优的一方实际上可以在战场上有着轮流喘息的机会,而居劣的一方则不行,他们必须不断地战斗,动不了了就意味着死亡!

    战场上持续爆发的杨信首先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他被最多的人盯着,却在十万敌军之中数进数出,最早地耗得体力殆尽!

    但他却还在继续支撑着,每一次的长枪挺出他都觉得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出击了,但等到枪杆收回来,他又发现其实自己还有再一个“最后”的力量!

    这场残酷而激烈的厚战在长约二十里、宽约四五里的战场上进行,当然战场本身并非规矩的长方形,在车阵附近以及后方会更宽一些,北轮台城东门延伸出去的战场最窄,这一段对西是一个刚好和北轮台城东面城墙平行的弧形,西面则突出一些,这个战场有点像没有琴弦的竖琴,或者像还没有完全烤熟的河虾。

    总体而言,目前活跃在战场上的唐军起兵可以说大多数都不算精锐。除了田浩部之外至少算不得第一流的精锐,即便如此他们所接受的练时间也比大多数回讫军好得多,所以他们在军潮之中虽被冲动,却并未崩溃。

    回讫方面其实却缺乏足够的练,萨图克麾下有几支部队也是很强劲的,但是局势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从容行事,他靠着狂热的宗教信仰与激发游牧部落对唐人的怒恨来团聚族人,这两种精神力量在和平时期都是难以持久的,所以在困窘的外部局势下也不得不发动对天策大唐的战争,但是这样做的副作用便是让大军缺乏练,至于接近十万人的整军那更是从所未有回讫的进兵也是分批进行的,直到今日才第一次有**万人投入同一个战场的经验。

    是这一点让萨图克决定了宁可以乱打乱来提前激发这场战阵也是这一点让回讫军在如此数量优势下仍然无法快速地解决这场战斗。

    在与唐军未接刃的地方回讫人只是忍受着挤压,而在与唐军接刃的地方他们所忍受的就是死亡!

    刀出枪突、铁骑嘶鸣!惨呼与吼叫伴随着骨骼的碎裂,混杂成为可怕的战场声响,那些生活在大城市过着优猩日子的人到了这里不用战斗,怕是吓都吓死了。横飞的血肉处处都有,残躯断臂更是塞满了一地,尸体撂在战场上比泥土都还不如!

    回讫与契丹都是草原上的狼,可是这时他们遇到的却是长着鹿角、生着虎牙、张着鹰爪、披着狮鬃、蜷着蛇身、覆盖着鱼鳞的更可怕的生物一也就是传说中的龙!这个号称大唐的民族是文明与野蛮的混合体,拿着压倒他族的武器焕发其凶残的一面来应对狼群的窥视!

    郭师庸在混战之中须发也都染上了血迹,但他的武冠却还是戴得很正,似乎随时都有以此结束其武人生涯的准备。

    他在战斗中发现自己的骨骼川灶上脆。别人看来他仍然威不可当。但郭师庸自只却能听腆甘川骼的声声微响。

    “果然是老了啊!”他心里自嘲地笑道:“不知道大都护当初在俱兰城,是不是也这样呢。”

    他心中所称呼的大都护就是比他大几岁的郭师道,算算年纪的话,郭师道最后一次浴血战场和郭师庸现在也差不多,时间隔了几年,地点隔着万里,但郭师着却忽然有种郭师道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仿佛那位族兄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打开了大门准备迎接自己呢!

    大门的另外一端,除了郭师道之外还有许多老朋友、老部下的身影,郭师庸希望在里头找不到杨定邦,然而他却瞥见了室辉,那一瞬间让他的心弦为之一痛。

    身边的属下正在减少,郭师庸开始拒绝部下为了保护自己而冒险,他生平第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最前线,不是靠着指挥,而是靠着最后沸腾起来的热血来维系着这场战斗!

    车阵附近唐军仍然保持着微弱的优势。但除此之外的战场唐军就都陷入被围被困,甚至惨遭屠戮的局面,其实唐军的将士中有许多人都有过在大场面下混乱作战的经验小尤其是那些老兵,都懂得如何在这种局势下杀敌并存活下来,他们在被切割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最后的生存防线,就像一个落水的人靠着微弱的力量让自己的鼻孔浮出水面而迟迟不肯溺死。

    但糟糕的是他们的体力!

    杨信的部下那都是百里挑一,体力最好,可是他们几乎是从清晨一支战斗到现在,便是铁人也挨不住了。不但他们的人,连他们的马都开始受不了了。

    郭师庸所部未如杨信部那般精锐,然而从刚才厮杀到现在也很疲倦了。许多人是流了遍体大汗,跟着汗干了,跟着又流汗!

    西斜的太阳渐渐变成泼那么刺眼,黄昏到来了,北庭的冬天,在某些时候气温可以升得较高,但一到黄昏温度就迅速下降,入夜之后有时候能将在野外活动的人生生冻毙!

    黄昏的风因此而变得并常寒冷,而这种寒冷又加速了体力的消逝。

    此外李集还看出了一点不妥,那就是将士们有一种茫然感!张迈在场的一些战斗,唐军的将士们总能带有希望,他们知道赤缎血矛的所在,就是总攻的所在,就是逆境中反败为胜的信号,就是顺境中趁势追击的明示!

    但是现在,元帅在哪里呢?赤缎血矛在哪里呢?自己还要坚持多久呢?

    无望的等待才是最难熬的,这是比丧失体力更严重的事情!

    回绕人的包围圈在收缩,而且收缩得很快,城内马继荣有些着急了,他已经召集了五千人准备出城,这五千人有一大半都是弓弩手,另外的是民兵,但李脑却不赞成这样做,这些人出城之后哪怕只是对着回讫的普通士兵也没有什么优势,出去之后不过是再陷进去更多的人罢了。

    “但是现在,我们还有选择吗?”马继荣道。

    李脑的心沉了下来!

    是的,现在城外的野战唐军还不能败,必须撑着,撑着,要撑到什么时候李脑也不晓得,他只知道必须撑下去!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他的将领都有些愕然,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计策,李脑却只是等着眼睛,忽然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北面,高声叫道:,“元帅”元帅!元帅回来了!”

    诸将都赶紧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可是他们还没看见什么,李脑的声音却已经传了开去!

    “什么?元帅回来了?,小

    “元帅回来了?”

    “元帅回来了!”

    口耳相传中整座北轮台城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来,声音大到传出城外,不久便有战场上的唐军将士互相传播,终于传遍了整个战场!

    “元帅回来了”。

    “元帅回来了!”

    短短的五个字,却造就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影响力!

    不但唐军将士在疯了般互传,连胡人们也受到了感染!

    “什么?张迈回来了?”耶律察割在听到之后也是心头大震,更别说葛览等人了!

    在一瞬间城外的唐军仿佛集体打了鸡血一般,忽然一阵振作,所有人都获得了新的体力!原本在收缩的包围重新被撑大!唐军将士又一次爆发出了拼命的力量!

    元帅回来了!那么,胜利还会远么?

    “呵呵,呵呵”。看着儿郎们四向冲击出去,郭师庸忽然像一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他右手的战斧垂了下来,而左手却搭在苍白的胡须上,望着北面,仿佛见到凯旋的张迈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前。,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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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箭成名

    李脑的这句话让整个战场上的唐军士气大振,与此同时却是回讫与契丹的惊骇与畏退,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名字,这句话,竟然会产生这样巨大的威力,让唐军在一瞬间扩大了他们的战力,向着契丹与回讫反冲过去!

    就连车阵的威力也在此显现出来,烈焰在此喷发,飞石、火炮与水枪同时发作,这一次水枪没有淋洒之后再点火,由于战场上火苗处处,所以水枪一喷出就变成了可怕的火舌。

    “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霍兰结结巴巴地高呼着,这呼声慢慢地抵消掉了回讫人与契丹人心里的恐惧,但是它要真正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头,唐军正在扩大他们的优势,车阵在空间上守住了最南端的阵脚,而野战骑兵们在在时间上在争取局部的胜利。

    “只是一句谎言!”耶律察割对耶律阮说:“如果是真的话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推出的结论不是畏惧和退缩,而是:“给我冲上去!不管伤亡有多惨重,给我冲上去!我要在张迈回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霍兰也不甘人后,他的黑衣骑士也冲到了车阵的数百步外,契丹与回绕两大精锐的联手催发之下胡人的军队又一次爆发出不畏死亡的勇气来,正好这时车阵前的火焰也开始熄灭。慢慢习惯了浓烟与火星的战马在后方的挤压与催逼之下终于冲了过来。这一次除了冲阵的敢死骑兵之外还有数千骑射兵包括回讫人的三千多骑射以及契丹人的一千多骑射!他们跟在冲阵的敢死骑兵之后马上射箭,虽然仍被唐军的弓弩压在下风,却也稍微地抵消掉了唐军远程射击的优势!

    一直处在车阵附近的几支唐军野战骑兵面临着空前的压力,慕容春华觉得自己也快支持不住了一般,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想退入车阵也不行了。

    这个时候,所以接近车阵的人都会被无差别地击杀车阵内的唐军在激烈的战斗中已经完全不可能去顾及敌我,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敌人寻到空隙,一个小小的崩溃就有可能导致整个堤防的决溃!

    当然,也还有幸运的情况,因为回绕与契丹采用的是集中战略,用最强大的兵力集中车阵的弱点尤其是丁浩所在的那一几辆歪倒的战车,在某些段落则处于无兵问津的冷僻,但唐军在这里也不敢完全抽调光兵力这就是防守方比攻击方被动之处。如果有在野战中受不了的骑兵能够幸运地逃到这里,那么他们就可能会被接入阵内,然而这个几率太低了。这百中无一的机会田瀚得到了,这个少年在混乱中失陷,却被军流冲击到了这附近,战马都累得筋疲力尽而摔到,他还在狠命地乱砍。却发现周围没人了。

    “喂,快上来”。

    田瀚愕然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铁皮车厢上,上面一个唐军将士对他伸出了手:,“趁着现在没胡虏,快上来!”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冲到了这里,田瀚有些茫然地伸出了长矛,上头两个士兵合力将他拉了上去,有人递给了他一壶水说:,“快点喝,很快就可能会有新的战斗了!娘的,这些胡虏!怎么不朝这边来!”

    在这个小乱糟糟的黄昏,没人认得田瀚是谁,他喝了几口水脑袋渐渐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必须去汇报一些事情,赶紧向阵中央冲去。

    “郭将军!”

    跑到了中央折叠台下,田悄叫道。

    “啊!你是”郭威问道小看着这个满脸血污的小将。

    “我是田瀚!”田瀚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在这场战争中他的泪早已流光,现在能流的只是血而已。

    “我哥哥他”已经”。田瀚忍住了,叫道:“不过,杨信杨校尉,他还活着!”

    “啊!”郭威一惊,问道:“在哪里?。

    杨信的银枪已经很久没闪现它的光芒了,所有人都很是担心,他也许已经没了体力,但这杆银枪现在对唐军来说已意味着某种信仰。某种可以激发战力与士气的信仰。

    “他在哪里!”

    旁边又有一个人叫道,是徐从适。

    “大概”田瀚指着东北偏北:“在那个方向吧。”

    郭威的心沉了下来,那个地方,也正是回讫与契丹会合之地,是敌人兵力最密集的地方,陷入在那里杨信再想生还的机会就很低很低了。

    徐从适却没有顾得这些,他很快就向那个地方冲去。

    加入北庭的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会如何深地陷进去更非他所预见,他原本想,立下一点功劳就是了,用以报答郭威的知遇,用以报答这段时间来唐军的待遇,同时也是作为华夏子弟为华夏的军队尽一点力,但慢慢地他却变得越来越投入,只是内心却还是没有忘记他是要回去的。

    但是在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他的好朋友,他的好兄弟!尽管杨信已经决定留下,徐从适也不希望这个兄弟出事,在今天清晨出发之前两个年轻人曾约定说一个在安陇。一个在中原,彼此奋斗着并互相观望,看看谁能闯出更大的天地来

    “杨大郎,不要死在这里啊!我可不想回中原时给你老婆儿子带务的是你的噩耗!”

    他一路跑到田瀚所指的那个方向的尽头处,这里才好有一座有些摇晃的折叠台车阵之内共有三座,其中一座位于车阵中央,另外两座位于车墙边缘,再过去就得跳入敌军了。

    随着契丹与回讫骑射兵的逼近,这座成就了便利却不得不牺牲了防御强度的折叠台已经成为一座非常危险的目标,当敌军尚远时它可以增强弓弩手居高临下射箭的优势,但敌军已经杀近,弓弩手登上以铁皮车厢连接成的车墙都可以短距离接近敌军。所以弓弩手都已经从上面跳了下来,折叠台上空空的再无一人。

    徐从适在最后一个弓兵爬下来后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你干什么!”弓弩兵的队正叫道,徐从适却没有理他,他的直属上司是杨信,而杨信的直属上司是郭威,这一刻郭威没有时间来指挥徐从适,他就成了整个车阵内的一个自由人。

    膘望台上还有一些一时没法拆卸的工事,比如一排两尺高、铺垫着皮毡的木栏杆,此外就是一台很不方便的神力弩此弩是用滑轮转动来绷紧簧弦,从而造成极为强劲的弹射力,比起神臂弩来射程还更远,在试验的时候达到五百步以上,且因为是用滑轮转动来蹦紧,所以对弓弩手的要求不高。弩箭很短。不过数寸而已,箭身与普通弩箭不同。全由金属制成,这样的箭破风力十分强,而且对目标有着极强的洞穿力。

    萨迪的一个,弟子制作出这台神臂弩时十分得意,然而当真正投入生产以及实战中时才发现问题多多。首先此弩射程虽远,但人的目力有限,不像投石车之流,其射程远是因为以片目标为设计对象,而用箭的话就只能杀伤点目标,可三五百步之外就算是神箭手也很难瞄准点目标的,而用来瞄准一二百步内的目标体的话,此弩就丧失了相对于普通弩箭的优势。

    其次就是滑轮转动虽然使得此弩对弓弩手的体力要求不哥,但却让发射的过程延长了,从装箭到搅动滑轮费时比伸臂弩长了三到五倍,而且由于制作比较繁复,整个弩机也变得笨重,如眼前的这台就是直接钉死在折叠台上,弩机后面还安了一个后座4这个笨拙的设计让唐军的弓弩手对使用此神力弩弩手戏称为“坐射手”

    最后一点就是制作工艺上的麻烦,不想后世的火枪可以通过提高热动力来增强射程,此机主要还是依靠冷动力,要以弹射力射出五百步的距离,对于簧弦的精韧度的要求便极高,自萨迪的弟子研发成第一台以来,到现在为止天策军的工坊也就制成了三台,此后就因为实战不实用、制作太麻烦、无法大规模复制而放弃。

    这时徐从适却坐在了神力耸的后座上,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整个折叠台这个地方最安全“弩机本身已经挡住了前胸大部分的要害,踏脚处冬竖起了两块木板挡住了从脚到膝盖的地方,而且坐在这里也不妨碍膘望视野。

    望了望西面,北庭盆地的落日在这一刻显得异常装光,黄金色的慌忙就像为西面的远山染上了一层小麦酒,落日与西山之间的距离望过去还剩下一个巴掌那么大,附近又有几十个唐军工事兵扛着火龙枪上前喷吐烈焰,忽然砰的一声火龙枪的枪管由于使用过于频密而崩裂,火焰伴随着黑火水漏了出来,几个工事兵反而被烧伤了,旁边的民兵赶紧上来救急一用沙子将火焰扑灭,车墙之上几个被火舌燎到的盾牌手滚了下来,附近的回讫骑兵看见便朝这边冲击,徐从适大骇,想要移动神力弩向下射击时才发现无法向下瞄准一角度被限制住了,对太近的目标没办法设计!

    “他娘的,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拍了一下神力弩,却是无可奈何。

    田安本来负责着车阵内的后勤指挥,这时眼看危急,拿起一个沙包整个人就跳了上去,这时候刚好有骑士借着马势冲上,田安死命地扛着沙包顶了过去!惊呼一声那个回讫摔了下去,田安也被这股冲力撞得向后就倒,摔倒在地上手骨脸骨同时折断。也多亏了这一补位,后面的民兵已经涌了上来将这个缺口挡住!这都在拼命了!所有人都在拼命了!

    徐从适在折叠台上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下面的战局他已经无法插手,这才记起此次来的目的。

    他取出了千里镜四下寻找着杨信,可是在这乱糟糟的行伍之中,在敌我难明的战场之上,要在几万人里头找出其中一个来,那真是谈何容易!

    “田瀚是不是搞错了?”

    搜寻的方向稍稍偏开田瀚所指的方向,向其左右以及更远处膘望,却见远处似乎炸开了焰火小不,是烟花!由于还是白天,而烟花升起的地方又太远,所以车阵这边的膘望手都看不见,只有靠着千里镜的徐从适看到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还在北轮台城时李脑说过的一段话,大意似乎是说要大家留意北面的天空,如果有烟花什么的,可能就是元帅回来的信号了。至于什么样的烟花代表什么样的意义,当时李脑也粗略说了,但徐从适没有很一毋也记得,因为当时他觉得腊望年等会更快地知道众件事膊背圳如大家

    “见鬼,那烟花是什么意思?元帅是不是回来了?”

    他想着,向下方高呼:“喂,喂!远处有烟花!元帅可能回来了!”

    他叫了两声,却没人理他!刚才李脑的诡计已经透支了全军对“元帅归来”的热情,当徐从适再这么叫嚷时尤其是没什么信心地叫嚷时一许多人就不当一回事了。

    “娘的!”徐从适骂了一声,与杨信相比他其实算是个比较斯文的人,这时却被局势搞得心烦意躁!

    “杨大郎,你他娘的在哪里!”徐从适心道:“再找一圈,找不到的话,就下去!”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就算让他找到了杨信又如何?他还能冲出去救他不成?

    几乎是一整天的激战让徐从适的体力消耗得极为厉害,才没那么一会托着千里镜的手都有些酸了,他干脆就将千里镜放在神力弩上,移动着弩机来寻找,没想到还挺顺手,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杨信,却见到了契丹人的大旗!大旗之下是耶律察割和耶律阮!

    千里镜将远处的两个契丹大将指挥若定的情况看得分明,这些人看了徐从适就恼火,自己的战友们就是被这些***契丹困得生死不明的,可惜啊,这里到那边隔得太远,自己又没长着翅膀,否则真想飞过去砍他们两刀,找不到兄弟就当是报仇!

    等等!

    徐从适刚想移开千里镜,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个笨家伙,不知道能不能用呢!”

    徐从适精于射艺,唐军中的各种弓弩器械他都玩过,这个神力弩也不例外,刚才他想帮下面忙的时候就上了弩箭簧弦,这时候瞄准了耶律察割,心想:“不知道行不行,试一试吧!”

    “去死吧!姓耶律的狗契丹!”

    整个弩身猛地一震,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哉破战场的上空,只是被战场上的杂声掩盖住,最后噗的一声洞穿了契丹的大旗旗杆!离耶律察割的脑袋还有好大的距离呢一徐从适还不习惯用千里镜来配合神力弩!

    不过他见神力弩既然能够射中旗杆,那么射死耶律察割也未必不可能了!问题只在于瞄准的精准度了!

    耶律察割一愕,抬头一看愣在了那里,耶律阮也是一呆,随即笑道:“战场流矢众多,叔叔,咱们都得小心些。”耶律察割看着旗杆上的那个孔道:“这箭可古怪得很呢!”这时候徐从适再次调整角度,放入半钢半铁的弩箭,转动滑轮。

    “笨家伙!争气点,给我宰了这头契丹独眼猪!”

    又是一震,噗的一声,这次斜斜擦过了耶律察割的皮帽,强劲的力道竟然将耶律察割的皮帽给带飞了!露出了他半秃的脑袋!

    “啊!”

    耶律察割和耶律阮同时惊呼起来,“不好!不是流矢!”耶律察割卑道:“唐军在用什么利器,小心!”

    耶律阮也大叫:“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周围的将士全都拥了上来,挡在了耶律察割的周围,四处寻找着那弩箭的来处,却哪里找得到?

    战场的局势又产生了变化,天策兵将忽然发现,原本来势汹汹的契丹人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他们的主将甚至在后退!

    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

    “哼哼!”徐从适嘴角得意得笑了一笑,他在射艺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这时已经慢慢掌握了如何用千里镜配合这座神力弩,再次放箭、搅动滑轮、调整角度,耶律察割已经被众多兵将包围住了,一个皮室军的千夫长高呼着让众人围护小徐从适骂道:“碍事的家伙,先拿你开刀!”

    耶律察割的独眼在人群的缝隙中盯着南面,终于发现空中飞来一个。小点,尚未反应过来,噗一声,身前一个千夫长已经从马上摔下,同时脑门上插着一支半钢半铁的弩箭!

    “在那里,在那里!”

    耶律察割高呼着,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折叠台!

    “唐军在用什么东西啊!”

    与此同时唐军的膘望手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一个有膘望手惊呼起来:

    “天啊,那”那是谁!他”他在杀将,他在杀将!”

    耶律察割急派骑兵往前方下命令,要骑射手冲近,不惜代价一定要将那个神射手射杀!

    与此同时郭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形势,他手中的千里镜也向这边移动,看到了契丹人的动态之后急忙传令:“快让人上折叠台保护徐从适!快!”

    位于折叠台下的兵将反而是后知后觉,等到后方命令传来才千百人一起哗然!

    “那个笨家伙,居然还能这样用!”

    早有几个因为受伤而退入阵中一直没能再起什么作用的岭西老兵爬了上去,跟着又有一些不畏死的民兵、工事兵往上爬,同时契丹人的骑射手也向这边冲来,还有回讫人的骑射手也跟着来了!

    整个战场数万人忽然都向折叠台上的徐从适望来,所有人心里都转着同样一个。念头:“那是一台什么东西?那个人是谁!”,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心,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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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狙将挽狂澜

    一此摇晃的折叠台卜,徐从适忽然变成了数万人的佳点凶※

    就像昨天杨信刚刚扬名立万时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却所有人都渴望知道他名字一样,徐从适此刻也成了整个战场的中心!

    他不像杨信那样猛厉,杨信的银梨枪一抖开,普通骑兵那是当者立毙!在昨天和今天两天之内他所创造的杀伤数量,其单位时间杀伤力只怕还在石拔之上,而徐从适却不然,从他登上折叠台掌控着神力弩以来他所杀的人也不过三个而已,但三个人里头有两个契丹千夫长,一个小回讫督军,此外耶律察割也差点死在他的弩箭之下!

    更可怕的是,他的杀伤力笼罩范围达到数百步!杨信再怎么厉害想要冲到主将面前也不容易,像昨天忽然冲杀到葛览身边那是他捕捉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时机,但现在,徐从适却仿佛将战场上所有人的生命都捏在手里,有他高幕折叠台上,契丹与回讫所有大将心里都不安稳,唯恐忽然破空一箭射来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折叠台上,徐从适感觉到弩机内部有些地方在发热,这台神力弩的设计已经接近冷动力远程武器的极限,是无法频繁使用的,徐从适并不晓得这台神力弩的设计,不过他从以往的经验和天才的判断中推测这个“笨家伙”只怕没法用很多次了。

    然而当他将神力弩再次转动方向的时候,转向哪里远处的胡人将领望见了都感到恐慌!

    这不是杀士卒的小武器,这是“屠将帅”的大凶器!

    胡人将领可没有“运筹帷幄之中”的传统,大部分人都多有领兵冲阵的习惯,就算不冲在最前面,通常也习惯于站在最高处,此刻许多将领因为徐从适的出现而变得畏缩,登时让契丹与回讫人的士气大受打击!

    战场争夺的重心慢慢移动着,折叠台下的车墙成了契丹与回讫抢攻的所在,骑射兵在向这边运动着,准备不惜代价射杀台上的这个狙将手!同时车阵内郭威也指挥着兵力向这边调动,十几个受伤了的岭西老兵爬上折叠台,拿着盾牌为徐从适做掩护!

    已经不但有箭矢射击过来,但因为离得太远而导致力道与精准度都不足,但契丹和回讫最强的骑射兵都正在逼近,这座折叠台就在车墙边缘上,又只有两层楼高,折叠台本身又不具有城墙垛孔那样的防御设置,若让那队骑射兵逼近,徐从适就很可能会成为数千骑射兵的箭靶子!

    “这位神箭手兄弟!”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岭西老兵说:“不如你先退到后面去吧。

    这里太危险了!”

    徐从适一时没有回答,他旁边一个右腿残废了的校尉哼道:“兄弟,不用怕,胡虏真冲近了,我们给你挡箭!”

    听到了他们的话徐从适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动着一阵暖流,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了。

    “嗤!这都算怎么回事啊!”徐从适嘟安了一声,以一种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跟自己说:“我可是准备回中原的啊,弄得这么多人记得我,我还怎么回去?”

    徐从适的内心在交战着,他之前躲在杨信的光芒之下,身处阴影之中,虽然也升了官却很难被人记得,但现在却不再是“杨信的副官”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一箭成名!一种澎湃的自豪感在内心深处暗涌着,唐军将士对他的看重也让他有一种难以掩抑的激动。

    他隐隐感到,这一战之后如果不死,未来自己的命运恐怕将由不得自己了!

    远方,萨图克的大毒再次移近,他本人更是到了直接指挥战斗的前线,回讫军在他的催逼之下正在压榨出最后的潜力,郭威似乎嗅到了什么。竟然也放弃了全盘指挥小带领亲手崔练的近卫兵冲到了折叠台下的车墙附近!

    这是关键的局部了!

    这一刻,他要力保车阵不失,也就要力保堤防的决溃!

    “郭将军来了!郭将军来了!”

    前方传来了不妙的响声,几十个回讫齐声用唐言大呼:“汝等大将郭师庸已死!车阵之内唐军快快投降!汝等大将郭师庸已死,车阵之内唐军快快投降!”

    声音传了开去,使得战场上的唐军都发出了惊呼,

    车阵之内许多弓弩手和工兵、民兵听到之后竟然也忍不住手上一停!

    郭师庸死了?

    留守大帅、上将郭师庸死了?

    从昭山夜战以后,郭师庸就一直作为军中的主要练官,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姑臧军营,就是民兵系统、工事兵系统的不少规矩也是由他修补,可以说唐军中的大部分人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他的恩润,虽然有不少年轻人总是背地里骂他古板、老顽固,然而这时候听说了他的死讯,在那一刹那间脑际晃过的却就都是他的好处来了!

    这位老将军死了?

    留守大帅都战死了,那这场枷…

    “别听他们的,别听他们的!”几个灵敏些的队正、校尉大叫起来:“这是谣言,回讫人的谣言!是胡虏的谣言!不要相信!”

    谣言?对!胡虏说的哪里能够相信!

    只是在这一刻却又许多人心中笼罩了一种不祥的乌云。

    心理战并非回讫人唯一的手段,在距离车墙不到五十步外,一队骑兵开始了冲击,冲在最前方的乃是一队黑衣骑士,他们将口小声在马卫,同时冲击的方式也显得很古怪!他们身上独渚什么东西,当冲击的时候在黑袍之下晃荡着,唐军的弓弩手可不是吃干饭的!弓箭密集地朝这里瞄准,然而这些人死了一批又一批,终究没能阻截住他们接近车墙!十余匹马撞了上来,撞得车墙一阵晃动!

    “找死”。

    构成车墙的车厢是铁皮的,却不是密不透风的一块,而是有许多或圆或方的小洞,平时用铁片遮住小就像很小的窗户一般,敌军撞到跟前则忽然从车厢之中将长矛捅了出来!就像刺猬忽然伸出了他们的尖刺!

    所有撞上来的马都马上被顶死在车墙旁,蜂巢一般的铁皮长矛又出又进,将所有贴近的回讫人都捅成了肉酱。埋伏在车厢中的士兵也都只是民兵,并不需要太强的练,只需要有成年人的力气并能够熟练地掌握刺捅的技巧就行,但此刻所发挥的作用却不比一个经过严格练的战士差!

    但是这些黑衣骑士却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死亡的恐怖,他们前仆后继,一边冲击一边呼喊着:

    “神与我在!誓灭唐寇!”

    “神与我在!誓灭唐寇”。

    “神与我在!誓灭唐寇”。

    声音犹若咒语,有着一种让人赴死而不自觉的可怕盅惑力,而唐军的将士听了则不寒而栗。

    这些黑衣死士在车墙之前积累到相当程度时,忽然有人叫道:“不好!这是什么!”

    有人发现有一些黑色的液体从车墙之外的地面上流了进来,还有车厢内捅死敌人的民兵也发现长矛除了带着血腥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污臭的味道!似乎长矛在刺入敌人敌马血肉之前,就已经捅破了水袋一般的东西,袋里的液体也在捅破的时候溅开了,有一部分被钢头木身的长矛带到了车厢之中!

    “不好!是黑火水!”

    刚才进攻的这一队黑衣骑士身上竟然都带着炼制过的石油一用石油焚烧敌人本来是唐军的拿手好戏,现在看来萨图克连技术层面的东西也在向唐军学习!

    从刚才到现在,一路死了的黑衣骑士身上都带着这东西,黑火水也就一路流着滴着,一直渗到这车阵中来!

    “小心,别点火了!千万不能用火箭和炼油弹!”

    然而回讫人却自己动手了!

    一个混在军中的讲经人已经念完了他的经文,双手向着天空,高叫着:“真神啊,请你降下天火来,烧死这些罪恶的不信道者!”同时点燃了火星!

    火舌从数十步外燎来,一直烧到了车墙,甚至烧到了车墙内部!黑衣骑士的死人死马上海发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身上竟然还带着火药!回讫人的火药爆炸力不强,但却又加大了唐军的恐慌同时又增强了火势!而且他们身上还都带了易燃耐燃之物,火焰一燎到他们身上不仅很快点成了大火,而且烧得长久不息!

    折叠台下横向五辆大车都已经被大火烧到,车墙之上、车厢之中的将士都不得不逃开!

    唐军的惊呼声中。还有二三百骑继续奔来,这些人的作战能力不见得多强,然而从他们默念“神与我在”的声音中却可以听出他们的狂热,他们身上显然也带着易燃之物,一近烈焰就着火,然而还是趁着冲击之惯性闯到了附近,有一些甚真在临死之前爬上了车墙!

    看到了这种人肉“炼油弹。就连最悍勇的契丹皮室与岭西老兵都变色了,张迈虽然擅长激励士气,去也不会去到这个层面!

    耶律察割对耶律阮道:“回讫人竟然有这等猛志!哼,看来萨图克也不是善茬”。

    耶律阮道:“我听说他们信了西方传来的某教,这些人高呼着什么神,多半与这个有关系”。

    “什么教?邪教吧!”耶律察割道:“总而言之,此人此教能令人赴死,那可是难以揣测的力量。就算打败了唐人,与这等信了邪教之人也不可做朋友!”

    火焰烧得好快,车阵虽属铁皮,但不可能完全是金属制作一那样的费用太高而且太重,内部便有不少木料,中了火箭什么的不至于燃烧,但在如此火势之下却还是烧了起来,五辆大车最中间的两辆没多久竟被烧得通红,其它三两也灼热得冒白烟无法靠近,旁及附近的车墙也都受影响,一个。硕大的缺口正在形成,可以想见这熊熊烈火稍歇之后回讫人与契丹人必会不顾一切从这里冲进来!

    “推刀车!上前!”刀车是用锋锐的刀剑到插在一辆手推车上,是车阵的设备之用来在车阵露出破绽的时候推出来堵住缺口,然而刀车看上去虽然可怕,防御力却不如车墙本身来得严密,到了用刀车之时那就是车阵陷入大危机的时候了!

    郭威暗中叹了一口气,却忽然大声道:“元帅一定到附近了”。

    丁浩、田安等人急问:“什么?”

    郭威道:“元帅一定是回来了,否则萨图克不会这样气急败坏不,他已经癫狂了!所以,我们只要奋起最后的力量,堵住他这一轮攻击。那么我们就赢了!”

    郭威的话一句又一句地传了出去,唐军将士听得士气大振!一根柱子被燎到正摇摇欲坠的折叠台上小徐从适也听说了,心想:“那么那烟花,就真的是元帅的信号?,小

    一个断手了的岭西老兵道:“神箭手兄弟,我们下去吧!”

    “下去?”没发个打算,他才要回答,说话的声音却忽然被巨兆纸盖了!

    那是数万人忽然一起发出冲锋之声的嚎叫,一开始是回讫人叫,后来契丹人也跟着叫,最后车阵内外的唐军为了对抗胡人也扯开了喉咙跟着叫!

    数万男儿的声音冲天震地,将战场上所有人都吼得耳膜阵痛一你若不想受这痛苦那就跟着一起叫吧!

    在火焰还没完全熄灭的时候,最后的战斗就已经开始,战马在被抽打得忘记火光冲入了这个破绽,刀山推出。冲在最前的马栽在了上面,连人带马都死了,然而后来者却就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进!

    郭威拔出张迈所赐横刀一踏步冲了上去,叫道:“给我挡住”。

    唐人对的人!

    横刀对弯刀!

    临时的步兵对上集结而来的马蹄!

    此外就是仍然在车阵之外坚持着的唐骑也在向这里冲来!

    回凭人在一寸寸、一尺尺地推进着!郭威亲自投入这个缺口也未能让局面扭转过来!

    慕容春华叫道:“冲过去!不能让车阵失守!冲过去!冲过去!”

    他身边的兵马都横向冲击着小在乱战之中要用鲜血来创造最后的奇迹,用骑兵的攻击来创造一个最后的防御!

    但是回讫人这时仿佛疯了一般,契丹人也激发起了最强的战斗力!

    就算是慕容春华,这时候又怎么可能挡住萨图克最后的攻势?

    点点银光绽放!犹如梨花开了满树一般!

    “天!银枪将!银枪将”。

    “银枪敢死营!他还在!他们还在”。

    折叠台上徐从适也发现了那点银光,他用千里镜望过去,果然发现了杨信!那是个满身血污了的杨信,他刚才为什么会消失?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一刻没人知道答案!

    但所有唐军将士在发现他的存在又都是精神一振!他们还发现当郭威在权力防守的时候,那在万马齐奔中显得十分微弱的银光竟然向敌军逆向冲击过去!

    好一个小杨信,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志气!

    那点点银光为唐军带来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徐从适不知什么时候也泪流满面,折叠台在摇晃,有几个回讫人已经冲到了台下,却有一些民兵在用身体支撑着台柱!

    “稳住,稳住!”

    他们呼叫着,哪怕是被砍了几刀也不肯放手,有人甚至是用**来面对马蹄!

    胡汉已经完全纠结在了一起!人导人之间完全变成了一片乱战!

    更有骑射兵望空而射,却马上有唐军将士为徐从适挡箭!但由于箭雨实在太密,徐从适身上也被钉了好几处!幸而都不是要害。

    一个岭西老兵身上插得犹如蜂窝一般。却还用最后一口气叫道:,“兄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小

    “他娘的”。徐从适叫道:,“老子也不知道”。

    火光、杀声、箭雨、银枪、横刀、铁蹄,,

    混乱啊混乱!

    看着如此的战场!面对如此的恶战!

    徐从适几乎也失去了自我!

    “神与我同在!”

    下面有回讫士兵叫嚷着,徐从适怒吼着:“见鬼!鬼才与你们同在!”他吼道:,“老子与大唐同在,老子与天策同在!”

    他再一次调了调被射中了十几箭的弩机,拍了拍叫道:“还动得了的话,咱们就再来一箭!这一次,咱们选个最大的!”

    他找耶律,耶律大旗下耶律察割已经躲起来了,他找萨图克。萨图克却还太远,最后,他找到了葛览!

    “哈哈,就你了!”

    然而就在他想对葛览动手的时候,千里镜晃动期间却忽然留意到了另外一个几乎没有掩护的目标!

    一个虽然残废却神勇异常的将军骑着高普通战马一头的千里良驹,正砍杀着一个唐军将士,同时徐从适还注意到杨信所扬起的银光也正在朝这位将军移动着!只是可惜他隔着二十几匹马!

    一刹那间徐从适明白了!杨信不顾一切地要去取这个敌方大将,为的就是要给回讫人以巨大的打击!而能够给回讫造成巨大打击的,这个小人就一定是那些狂热的黑衣天方骑士的首领

    霍兰!

    “嘿嘿,杨大郎,我要跟你抢功劳了”。徐从适拍了拍神力弩,就像抚摸情人一样哄着:“帮帮忙,一定要中!”

    他忽然间进入到极度冷静、极度平静的状态,似乎对外界的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的全副精神,全部都放在即将要射杀的敌将身上,放在弩箭飞射会形成的误差上,放在弩机颤动所造成的误差的算计上!他似乎要将灵魂都融入这一箭中一般!

    折叠台上弩机一振!

    在徐从适的世界里,这个战场忽然静了下来”,

    然后站在堆满尸体的刀车上的郭威就刚好偶尔抬头,看到二百步外被他视为心头大患的霍兰忽然从马上倒下!他下意识地向折叠台上望去,就看见徐从适哈哈大笑,得意忘形地大笑:,“***回讫!你折大爷这一箭如何!哈哈!去见你的真神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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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呻!

    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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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旧族的黄昏

    谅从适一箭破空飞去。霍即中箭落马六“四这位回绕中数一数二的猛将领兵作战的风格与杨易、杨信相似,也是靠身先士卒来振奋士气的类型。由于所坐坐骑较寻常战马高出一头,所以即便在乱军之中也引人注目,这时候中箭落马,战场上千万人看得分明,成千上万的回讫人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跟着北轮台城内城外、车阵阵内阵外,二三万唐军同时爆出了欢呼来!

    “击毙敌将了!”

    “击毙霍兰了!”

    其实霍兰的生死尚未卜,但回讫已经大受打击,连带着契丹也受到波及,对车阵的攻势登时一窒!

    葛览见状大骇,连霍兰都死在对方狙击手之下,自己只怕就是第二个了!

    他将头一缩不敢冒头,许多回讫、契丹将领也是一般,将犹如此,何况士兵!

    差有多在这个时候,北轮台城上又爆出了欢呼声来!这次没有很确切的言语,但是从那阵阵欢呼中战阵上的将士也知道又生了大变一一而且是对唐军大大有利的大变!

    终于,车阵的瞻望手现了什么,叫道:“看!烟花,烟花!”

    日暮,太阳的下沿已经抵达西山。又恰好有一片云横了过来,整个天地登时一黯,在这昏暗之中,远处的烟花便显得异常明亮起来!

    “难道是”

    “没姚,”

    “这次是真的了!”

    数万人齐声高呼起来:“元帅!元帅!元帅回来了!”

    “尧帅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所有战斗着的士兵都欢呼起来,所有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士兵也泪流满面!

    为了这一刻他们支持了多久啊!完全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而此刻,终于等到了张迈的归来!

    与之相应的,是回讫人与契丹人开始混乱了!

    回讫的后军很明显在松动。甚至溃散!

    他们已经费尽了全力,却仍然未能在张迈回击之前将留守的唐军击溃,这一刻胡人已经面临着被唐军两面夹攻,即将冲入战场的可是数万天策军精锐啊!这种可怕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足以令人震慑胆寒!

    寒冬落日的余辉将北庭大地染成一片金黄,被地势限制住的这片狭隘的战场上。激斗停不下来。但战斗双方的心情却都变了。

    杨信原本是在垂死挣扎,而这时却是要去抓住胜利!葛览原本是想尽快抢得功劳,但这时候却将头缩得更低了,他在考虑着什么呢?

    “走!”耶律察割毫不犹豫地平令!

    “什么?”耶律阮问道。

    “走!”耶律察割说。

    这个时候,回绕中军萨图克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色,没有人能够形容他这一刻心中的灰心,甚至绝望!

    不过疏勒大败将他的心志历练得非常人所能及,在绝望的悬崖边上他挣扎着,派出了使者:“去告诉耶律察割,让他继续进攻车阵!我来对付张迈!”

    这是他此刻能做的事情了。

    回练与契丹联手虽然没法迅攻克车阵,但反过来,如果是由耶律察割率领契丹精锐来抵挡唐军的话,攻守之势既易,疲累异常的留守唐军一时间可未必能够战胜契丹军马!

    然而使者才要出,部将已经指着东方:“大汗!你看!”

    一个比张迈杀回来更令人心寒的场景映入萨图克的眼帘:东面!契丹人的旗帜精锐向东移动!

    一见势头不妙。耶律察割竟然连跟萨图克商量的机会都不给,马上就回马要独善其身了!

    契丹进入北庭是要谋取大局上的胜利的,而不是慈悲要来挽救回纪的!一旦现形势不妙,耶律察割马上就转入了另外一个后备计划中去,半点也不停留!

    萨图克的脸颊上肌肉不住地颤动,如果说张迈的回来已经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那么耶律察割的回旗就是捅了他最后一刀!

    别说博取全胜,就连想要全身而退的机会都似乎没有了!

    大汗都这样了,普通的回讫士兵呢?

    见到后方的烟花,听到唐军的欢呼,见到盟友的撤退,所有人都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

    一刻钟之前还胜利在望,这一刻七八万人却全部被失败与恐惧接住了心田!

    完了!

    完了!

    “变阵!”郭威大叫着!

    他回到了阵心,同时跳上了阵中央的主车,扬动了最后一面令旗一

    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扬动这面令旗!

    工事兵们兴奋地去抽出所有战车的钉子,一千多辆还可以动的战车被驾驶着逐一掉头,以战马居前拉辕,工事兵与民兵全部撤下,戈矛手与弓箭手跳到了车上,其他人则或者骑马,或者步行,围拢着一辆辆的战车。形成了一支一千五百乘的战车部队。

    车阵在变阵的时候破绽多多一一这本不是应该在战斗之中做的事情,但这一刻回讫人竟未能抓住这个破绽趁机进攻!后方萨图克的心已经乱了,前方的两员大将小霍兰存亡未卜而葛览动向不明,在车阵变幻的过程中回伤人竟是仓皇而不知所措!

    在不算很远的北面,一支二万五千骑兵组成的部队已经川战场边缘,前锋是石拔。走将是张迈!他终千回来了!四虽然一路小跑到这里,但抵达战场的时候之前的活动只能算是热身,这是一直精力饱满的骑兵。就像两万五千头饥渴的豹子准备随时扑上去咬开敌人的咽喉痛饮敌人的热血!

    但是张迈却还没有放开闹门,没有让这两万五千头豹子冲出去!。烈…8。泡书凹不样的体验!

    直到太阳已经沉下了半个北轮台城上也放起了烟花!

    张迈略有些疲倦与担忧的脸上才绽放出笑容来!

    那是李槟给他的信号!

    “留守的兄弟们守住了,而且现在还有威胁敌军后方的一战之力!”张迈大喜道:“好吧,小石头,给我冲出去吧!”

    两万多人就像餐餐得到允许开吃的讯号,出了无比欢畅的吼叫,抽着战马一齐冲杀了出去!

    他们沿着回讫军踏过的蹄迹向南冲刺,对所有一切都不屑一顾,只是冲击。冲击,冲击!

    有骑兵来拦,杀!

    有游骑迎上,杀!

    回亿的后军来挡,还是杀!

    有箭飞来也不管!

    所有人只是一个念头一小冲到萨图克的大毒之下,夺取萨图克的脑袋!

    被北轮台城与车阵耗掉了大部分精神与体力的回纪。再加上士气几乎已经崩溃,还如何能够抵挡得住两万五千唐骑劲锐部队从背后捅过来的一刀?

    “铁兽”石拔的獠牙棒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就像流星锤砸进了番茄堆里头,碰到了便烂一大片!

    郭漳和卫飞也都冲了出去。但他们这时候也顾不得用他们所擅长的骑射了!许多回讫人仿佛失去了抵抗力一样就杵在那里,彷徨着,犹豫着,用箭那是浪费力气!直接用刀砍吧!

    就连马小春都顺手抓了几个俘虏!

    这个战争的形势只能用椎枯拉朽四个字来形容!

    战场的南方,郭威催着车阵冲了过来只一不,不是冲过来,而是碾过来!

    一千五百乘战车并非春秋时代的那种战车,而是后面带着铁皮包厢的战车,在掉头之后郭威已经下令卸掉了一些铁板以减少重量,然而与周朝的战车相比这种战车还是太重了,马拖起来跑不快,但是这时候郭威不需要快,他要的是猛!

    平均四匹战马拖着一辆战车,沿着被十几万匹马踏平了的地面向北面碾来,沿途见到了回纪就杀,就踩,就碾!投降者就抓起来,不投降就送他们下地狱!

    原本被切割包围的唐军则一点一点地汇聚到战车附近,轻伤的徐从适也跳到了郭威的副战车上作为车弓手,他在折叠台上的表现已经让他获得了“大唐神射手”的美誉,风头甚至一举盖过了郭漳小卫飞!所以他一跳到车上,原本的弓手就将位置让给了他。

    副车紧紧跟着郭威的主车,郭威回头望了徐从适一眼,忽道:“云中折家子弟,名不虚传!”

    徐从适一个愕然,忽然记起自己在射杀霍兰、喜出望外之际似乎漏了口,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刚好这时见到了杨信,见他正在喘气,胯下的血围脖也跑不动了,徐从适就装作没听见郭威的话,对着杨信叫道:“杨大郎,还有力气上车没?”

    杨信怒道:“谁没力气!”一撑马鞍要跳过来,手一软却差点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徐从适哈哈大笑:“无敌银枪将,竟然也有这个时候!”

    杨信软趴趴地在马鞍上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完全脱力,却有两个骑兵跑过来将他扶起扶到了车上。他们扶杨信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半点轻蔑反而充满了敬重,在这一战里头杨信的这杆银枪是在是为这场胜利而付出了太多,太多!

    北轮台城内马继荣也组织了一万弓弩手以及民兵骑马冲了出来,如果是正面野战他们这样子出城是很危险的,但他们这次出城已经不是要去战斗,而是要去收割胜利而已!在这种时候,更重要的将是人数而不是战斗力。

    郭威的战车部队开到北轮台城东门延长线上的时候唐军已经汇集了将近三万人,而被他们击杀或者俘虏的回讫人的数量也接近了这个数字!

    回讫兵败犹如山倒,葛览在混乱之中竟已率领了千余骑不知逃往哪里去,北面压下来的唐军分成二十余支。以一千到一干二百人为一支,犹如二十多把尖刀一样插了下来,登时将数万回讫插得体无完肤!

    而南面郭威的车兵、慕容春华的骑兵又迎面围拢,当太阳完全沉入地底,整个世界都暗下来时。南北两方面的唐军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

    “点燃火把,夜战!”

    张迈下了命令,在日光与月光交错中北轮台城外亮起了无数火把,点点火光中石拔看着萨图克的大毒,兴冲冲地就要冲上去,忽然马小春传来了张迈的号令,让他不得近前!

    “什么意思!”石拔道:“为什么不让我靠近?难道这时候还和回亿人客气不成?”

    “不是”马小春道:“元帅说,这场功劳我们不要去和留守的兄弟们抢。”

    石拔啊了一声,若有所思,这时候他已经接触到了一些从南面冲过来的留守兵将,在他们身上石拔几乎闻到了一股来自地狱的味道!这股味道是这样的熟悉又是这样的遥远,石拔隐约记得。自己当年在灯上城激战之后就

    因此只是一个照面石拔已经明白这些留守的同袍在过去几天里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难,而他们竟然在大部分精锐开离的情况下支撑到了现在,一想到这一点石拔心里就产生了敬重与亲切,仿佛在这些留守同袍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明白了。”石拔说:“这是属于他们的!”

    他随即率领骑兵去冲杀大嘉周围看起来比较难打的部队,瓦解萨图克大毒周围的有机战斗力。北庭战役是一场投入近百万人力的大战役,而北轮台城外,则是一个投入了十几万人的大战场!胜负在张迈大军抵达的那一刻就已经分晓,但战场的清理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石拔既未第一对间冲上去折毒,大毒周围的士兵便得以负隅顽抗了好久!

    战场上已经有两毋回绕士兵被唐军斩杀,同时又有四万人已经弃械投降,其他的或者还处于混乱之中,或者就是已经在黑暗中逃散。

    终于郭威逼近了,慕容春华也逼近了。马继荣逼近了,同时杨信与徐从适所坐的战车也逼近了。石拔在外围不进来,张迈的赤缎血矛也不近前,只是数万大军重重围困,将大毒周围的数百回纪人围了个里外三重!

    李脸、郭威、慕容春华等已经分别派人去向张迈回报此战的经过,张迈听得有悲有喜,几度落泪,对马小春道:“这两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马小春道:“元帅,看看你的马鞍!”

    张迈在明亮的火炬下看看自己的马鞍。大喜道:“杨信!徐从适!是他们!”

    马小春高唱道:“知人之明无过于元帅!”

    张迈哈哈大笑。道:“你少拍马屁!”忽然喉头一哽,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怎么不见老郭派人来回报?,李眨小郭威等的使者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张迈心中本来充满了大胜的喜悦,见到他们的表情脸上却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

    萨图克的大毒外,石拔冲到了慕容春华前道:“副都督,怎么还不动手!”

    慕容春华微笑道:“我没力气了。”向不远处的马继荣道:“马将军,你是生力军,你冲上去吧!”

    马继荣也笑道:“战场冲杀,我不擅长。”转头向郭威道:“郭将军,不如让大家看看你马车的威力吧。”

    郭威呵呵一笑。对副车杨信徐从适道:“你们二人还有力气冲杀么?”

    命人牵过一匹战马来,杨信这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二话不说就跳上战马,挺枪上前,奚伟男夺过副车御者的座位,亲为徐从适驾车,几百个有功将士从后跟上,石拔一扬手,数千龙骡军为之翼护,几万火把照耀着他们,这一刻数万唐军将士都心悦诚服地望着杨信小徐从适和他们身后的数百将士,所有人都承认他们是最有资格上前摘取胜利果实之人!

    眼前对唐军来说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仪式!

    张迈也勉强收起对郭师庸的哀念,上前观看,却见月光与火光照耀之中一支银枪勇往无前,枪光点点犹如梨花,最后尚在顽抗的回绕人本非泛泛,但在银光闪耀之中完全抵挡不住!

    张迈这时的武艺造诣已非初抵新碎叶城可比,忍不住赞道:“好枪法!”

    旁边李脑等的使者、郭威的使者等纷纷道:“元帅,昨天和今天大战正酣的时,咱们的大唐枪王可是比现在还厉害十倍!”

    郭漳等听得悠然神往,道:“真这么厉害?可惜错过了。”

    说话间杨信已经冲到了大毒之下,徐从适忽然起身张弓,一箭射去,啪的一声大毒的旗帜落了下来,数万大军齐声喝彩,杨信已经斩了大嘉而回。徐从适枭了旗下大汗服饰者之级,用战车运了交给郭威,郭威就要与慕容春华等一起前去向张迈请功,慕容春华道:“将士之功,将士去领!”

    郭威便带了杨信小徐从适到张迈马前请功,杨信跪下献旗,徐从适跪下献,张迈掀开皮帽看了面目一眼就不再看,对杨信、徐从适笑道:“我的马鞍还没换呢!你们二人的姓名,都还在我的马鞍上!但是今日之后,这两个名字就要换个地方我的马鞍上移到青史上去!”

    杨信与徐从适只听得热血上涌,杨信叫道:“杨信愿为元帅前驱,踏平西域,横扫海内!”徐从适沉吟着,亦道:“末将亦愿跟随元帅,平定乱世!”

    张迈大喜,亲自扶了他们二人起身,却听呼喊之声犹自未停,回讫最后的二百余人仍然浴血奋战,不肯投降!

    郭漳看得心中惊叹,道:“元帅,这些人也是勇士,不如放过他们吧。”

    张迈沉吟着,问郭威道:“你看如何?”

    郭威道:“面对二百倍之围尚且不降,确实是壮士!但既然他们对萨图克如此忠心,与其放过他们。不如成全他们!”

    张迈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八十九章 后方

    让北庭大战生的同时。安隙线却男得异常平静

    没有战事的时候,张迈尽量让境内保持着一定的活跃度,哪怕因此而出一些小乱子,也给予中心线城市以相当的自由,但在战事生期间,郑渭却一改施政方针为谨慎,一切都按照最小心的方案来,确保各州不出一点乱子,民间的自由也被相对压制了。

    不过,由于这时正是冬天,百鸟南下。百兽蛰伏,农民也都躲家中过冬,牧民们藏在帐篷或者木屋中,靠着秋天收割的草堆养牛羊。除了一小部分商人之外,大部分的商贾也都就地躲冬避寒,而且除了商路干道,通往各县的交通也变得不方便,而更深入到乡里的道路更可能因为飘雪而割断,托云关不能走了。马鞍山口也无法通行,唯有凉州、疏勒、高昌、龟兹的工坊在热火朝天中继续运作,疏勒、龟兹和金城的棉衣工坊也逆时节而兴旺,但是街道之上人迹稀少,只有酒馆的生意到了冬天反而更旺盛。郑济踏着积雪,走进凉件最大的酒楼刘伶居。

    现在的凉州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凉州,自从商业资本迅涌入,凉州在短短两年间大大变样了,其中有三块区域展得最好。

    一是位于城市中央的行政区域,政务厅及附属建筑是天策军驱使奴隶在农闲时赶建起来的房屋,也是城内唯一一片动用了公款建筑的建筑,建筑特色大气而简单,政务活动都在这里展开,官员以及其家眷也住在这里。

    二是城东的商业区,当初将这一块划为商业区时,基本还是位于城墙内部的一片荒地,现在却已经奇迹般地矗立起了无数房屋,天策政权没有下令规范建筑的格式,所以这一片地区的建筑花样最杂最乱。有的地方十分雅致,有些地方却又脏又乱,有些楼房很高,有些屋子却很窄甚至要弯腰才能进入,由于不禁外人经商,所以各族各教在这里都可以看见,这一片区域的人口统计一直是一个难题,甚至就是官方也统计不出这里究竟有多少间房子,唯有街道是规划好的,但店铺经营款式的分类则是自然形成,做的生意主要是对外,既作为兰州与甘州的中转站,同时也是作为整个安陇政治中心在运作着。

    三是城南的宗教区域,以佛教为主,而间以天方教、明教、伙教、道教、景教,由于有宗教力量的介入这一片地区的建筑最为华丽,房屋也最多,僧侣聚居之地同时也就带动了商业。是城内商业内循环最好的地方。安陇最好的酒,西北最好的茶,人气最高的变文僧,拥冤最多的参军戏注:唐朝戏的一种,类似于今天的相声,都聚集在这里

    刘伶居也在这个地方。

    郑济一路走过来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变化因为他过去两年几乎一直呆在凉州,但是他身后一个老人看到这里时却有很多的感慨一那是杨定国,他从儿子女儿的信中知道了一些凉州刚才并入天策政权时的荒废景象,不想今天见到,却现这个地方的市井已经展得这么好,如果不是城西还有许多顾院荒草,他几乎要怀疑当日杨清给他的书信是否真实描绘了这一带的景象。

    “杨叔叔,请进

    杨定国如今虽不入实职,却代领安西大都护,但在这里郑济却未敬称他的官衔而叫叔父,可以想见今天的这次会面属于私人情谊。

    帘幕内是郑家的小儿子郑汉小如今也出落成一个英俊的青年了,他领着杨定国上了阁楼,楼上一个老者听到楼梯声站了起来迎候,两个老人在阁楼中站着对视,看了好久小杨定国才道:“郑万达!”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还是充满了武人的魄力。

    “老杨!”郑万达已过六旬,但身材宽胖,满面红光,看起来竟比满脸皱纹的杨定国还要小十来岁一般。

    杨定国瞪了他一眼说:“阿齐木啊!看来你在康居城撒马尔罕里果然是养尊处优,养得面皮也这样白净。”

    郑万达笑道:,“这么多年了,见面就说这样的话!我在那边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过是每天陪笑脸在胡人眼底下讨口饭吃,你以为心里就好过么?你们在新碎叶城日子过得苦,风霜都刮在脸上,我在康居也受风霜,那风霜却都刮在心头!其实,我也常常羡慕你们的逍遥呢。”

    杨定国嘿嘿地就往靠窗的椅子上一坐,呸了一声说:“行了吧你!你们货殖府的人就一样最强一嘴巴会叫!花红酒绿的日子,在你们口中都变成风霜刀剑了!,小

    当日郑渭不认得杨易,但他们的父亲郑万达与杨定国却是见过的。

    在武人诸家退至新碎叶城以后,货殖府仍然与他们有着联系,当年在安西唐军奇袭恒罗斯地区期间曾起到重要作用的灯下谷,就是新碎叶城与俱兰城货值府后人街头的所在,若不是靠着货值府后人提供的铁料、硫磺等物,新碎叶城如何能够维系对陌刀的再造与修补?若不是郑家从宁远买来马种,新碎叶城也无法维系战马的改良。而所有的这些,“接济。都凡凡,丁下谷完成的,而交接的双方。自然得由各自的核心成四们。不但郑万达认得杨定国,郭洛和郑渭小时候也是见过面的。

    不过安西唐军武人与货值府的恩怨持续了上百年,双方互相依赖却又互相看不对眼,杨定国和郑万达从少年时候就不对付,嘴上经常互损,只是当年新碎叶城要靠俱兰城货值府后人的接济,杨定国不得不忍气吞声,郑万达则不免有施恩者的高傲,现在形势扭转,武人一派打下了江山,倒是货殖府后人得反过来依附他们了,因此郑万达在说话的时候便将尖酸全部藏起,这是一个老商人在形势变化中所显现出来的狡黠与通达,杨定国却是再无顾忌,说起话来变本加厉,大有泄这一百年来一切委屈的意思。

    如今天气已经很冷,北庭地方干燥,凉州却是一场接一场的飘雪,刘伶楼的设计颇为巧妙,并非临街就是窗户,在这个最雅致的包厢里头,窗户是复式的,打开了木窗之后还有一层纱窗隔绝风雪,却又让这个房间不显得太闷,偶尔有风从纱缝中吹过来也变得柔了。加上屋内又有暖炉藏在壁中,所以一进门外间的寒意就去了七八分。

    郑万达在杨定国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下。椅子上铺着拜占庭的坐垫,他脖子上围着招皮,身上披着狐裘,丝绸之下又是一层精絮,仍然穿得十分厚实。

    杨定国却只是一件薄薄的棉衣,似乎越老了越不怕冷,在外面是如此,上了阁楼后干脆连袍子都脱下了。交到郑汉的手中去。

    看看郑家儿孙都在跟前,杨定国的两个儿子却都在前线,他哼了一声,说:“你们货殖府就是如此小永远躲在后方暖被铺里头享福,我们这些武家却永远得在前线冲杀,拼芒拼死来喂饱你们这些大老爷

    郑万达听他的言语和十几年前见面几乎没什么不同,苦笑道:“行了行了,别货殖府了,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当年的事情咱们也说不清楚,如今的天下早不是我们老祖宗时的天下了,也不是我们的天下了,都是小一辈的天下了。这些恩怨纠缠,怕也就我们这两个快进棺材的还记得,你去问问你儿子杨易,再去问问我儿子郑渭,看看他们还在乎这些不!人家现在不是都督就是长史,谁还来理我们这两个老头子的罗嗦?。

    杨定国听得一楞,想想郑万达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天策军虽然源自安西唐军,但是如今的天策政权其气象已非安西唐军所能涵盖,郑、杨两家所代表的货殖府与武人的恩怨,在郑渭杨易那里的确变得犹若变文故事那般遥远小一辈的人根本不会为了那些去生气了,郑汉、杨涿等人偶尔说起这些往事都是一笑。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想到自己所重视的恩仇到了小一辈处都变得不值一哂,杨定国却忍不住有些失落。

    郑万达又道:“现在啊,老哥我是在康居那里存不住身,来投靠老弟你了。还望老弟莫记得当年的恩怨,把当年不愉快的事情都抹了吧。”杨定国冷笑了一声,道:“你需要来投靠我?哼,你的儿子当官的当官,经商的经商,你女婿也是一个都督,汗血骑兵威震天下!你的家势只比我强,不比我差!”

    郑万达笑道:“我儿孙们的钱或许比你儿孙们多些,可我们全都夹着尾巴走路,哪里比得上你们,走到哪里都能放声大笑,见到了谁都能放声大骂,这等痛快,我的儿子女婿可一个都没能有

    杨定国听他说的有趣又在理,至此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年纪毕竟不小了,又在长年累月的熬战中累坏了身体。这时笑得咳嗽起来,郑汉慌忙替他顺背脊,杨定国喘息了一会,叹道:“没用了,没用了!我们都没用了!连笑几声都不行了。想当年,我是连最烈的汗血种马都降服得住,现在?烈一点的马我闺女都不肯让我骑了!”

    郑万达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在你我的儿孙都撑持得起来,咱们当年创基立业,我想的也不过保家富家,至于你和师道兄,也就是想着如何守住新碎叶城,却如何比得过小一辈?他们今日的成就,我们当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杨定国点头称是,郑汉在旁斟了两杯淡茶,二老边饮边说,时儿哭时而笑,尽说往昔之事,因数着当年灯下谷聚会时的老朋友、老对头,去世的去世,星散的星散,真是好不感伤,人到老时,不但朋友难得,就连对头也难得了。

    两人从下午一直谈到黄昏,意犹未尽,却彼此都有些疲倦了,杨定国因道:“只是咱们两个老货在这里絮絮叨叨也甚没趣,待得北庭征战结束,我的儿子们也凯旋归来,那时候咱们两家再聚一聚,听听儿孙们的英雄事迹,那才豪哉壮哉!唉,我怎么不多生一个女儿,就嫁给你儿子多好”。

    郑万达笑道:“其实咱们也不算太老。彼此注意点,多半能熬到孙小儿辈长大成*人,儿女一辈做不成亲家,就到孙儿一辈来做亲家吧。”

    杨定国大喜道:“你今天说这,海,就这句最顺听”。

    郑济道:,“就是不知道北庭现在战况如何了,最近消息捂得紧,连我都探不到风声,真是让人着急

    杨定国斜斜瞪了他一眼,指着郑济道:“来了,来了!你们货殖府的脾性又来了!我说今天怎么这样好要请我喝酒,原来是想从我口里探风声啊!是不是这情报又干系到你哪桩大买卖了?”郑济一急,忙道:“这,”是侄儿说错话了,侄儿自罚一杯

    郑万达道:“老杨,你也别太敏感,我家老二虽在做生意,但他弟弟可是在做留守,真有什么消息,我家老三未必会知道得比你慢。我家老二纵然要探口风,不会往我家老三那里使法子?今天约你来,纯粹只是私下小聚

    杨定国想想也不错,他虽挂名安西大都护,但从第一线退下来已有半年,北庭真有什么消息,郑渭确实会知道得比他更早,他又饮了一杯茶,道:“这茶真是喝的不习惯,虽然贵。却还不如糟酒!”又道:,“至于北庭那边,我看你们也不必担心,儿郎们肯定会打胜仗!更何况我们的元帅也去了,有元帅亲临战阵,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这一仗我们必胜无疑!你郑家若是要赚钱其实也容易,就想着大胜之后,哪条路子财,就往那里走便是了

    郑万达笑了起来,道:“财的事情。现在我到不放在心上了。郑家到如今早已不缺钱了,就是赚钱的门路也不用自己去找,我们家业大了,自然而然会有生意找上门,但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才知道钱财的东西是虚的,那都是帝王们暂存在我们手里的,他们什么时候要拿去,只是看他们的需要。”

    杨定国道:“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要安心郑万达脸上带着期盼,说:,“要一份安心,一份可以让人不至于朝不保夕的安心。这个,却不是今天我们赚了多少钱,或者家里有个子弟做了多大的官就能得到的。”

    杨定国听着,默默点头。

    郑汉送了杨定国回去,郑万达父子送出了门口,回到阁楼上,郑济道:“刚才杨老一见面就和爹爹吵架,我真是吓了一跳。以为事情要崩。”

    郑万达淡淡一笑,说:“那怎么会,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有得吵架就是还有交情,没话说才最可怕。”

    郑济道:,“然则今天听杨老的口风,是答应和我们联姻了。我现在在安陇商场纵横挥阖,生意渐渐做到中原去了,老三身居高位,将来若是建国称制,他不是宰相也是副宰相,湘儿又嫁了一个好姑爷。威名赫赫,震慑一方,咱们军、政、商算是都齐了。说到这大西北的名门望族,咱们已经刻列入一个巴掌之内。若能够再与郭杨两家联姻。那么咱们可便稳如泰山了

    见郑万达沉吟不语,郑济道:“爹,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郑万达叹道:“有的,我就是觉得,我们所得太多了。名、利、权都有了,可是我们的功劳呢?”

    郑济一愕,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商场上他涉及面之广、掌控力之强、应对新形势的应变能耐都已经青出于姿而胜于蓝,过了郑万达的全盛之时,可是说到思虑之深邃,少了二十几年的生命阅历便终究不同。

    郑万达道:“咱们现在说到富,那真是富可敌国,说到贵,亦仅在郭杨之下,老三和姑爷权倾陇西,假以时日你也必富甲天下。自来一个家族在各方面都如此完满。如此接近赣峰,那真是青史罕见。想想身兼邸通石崇的财富、萧何曹参的地位、韩信李靖的军威,一门之中出将入相。历朝历代没见过这样的家族!而我们的功劳呢?也就姑爷立得几番奇功,老三有后勤调配的苦劳,你经商也算能顾及国家,然而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郭家杨家,那都是嫡派子弟将脑袋别在腰间冲在最前线的,他们流的血,他们立的功,足以让他们安心享用泼天的福禄,而我们一家,这富贵与名望却得来得太过容易了。说得白一点一这些对我们郑家来说,有点儿是非分之福。不是好事”。

    在别人看来,郑家已经得到的一切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但郑万达却在抵达凉州之后常常为此而夜不能寐。

    “爹”。郑济道:“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难道与杨家联姻也还不够么?。

    郑万达沉思半晌,才道:“不够。如今北庭之战看看就要有眉目了,不管接下来形势如何,我们郑家,功劳要抢着立,但这钱,最好却是赚少一些,最好寻一些损己利国的事情,削一削自己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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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却吧!

第九十章 党项人的去向

    北庭之战。只怕会在这个冬天结束””

    天策府中,薛复说。

    这是留守三大臣三日一次的例行聚会,在之前,三大臣对北庭之战的前景作出了种种预判,其中包括最坏的预判即天策军全面战败,以至于不得不退缩到天山南麓,那个时候后方应该如何应付危局,郑渭和鲁嘉陵也是有一套腹案的;而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结果天策军击退契丹、回讫。却未能让对方大伤元气,那样对天策政权来说也不是好事,因为这次战役损耗了天策政权极大的元气,平手收场会让天策军在未来的几年中整个政策变得保守收缩;当然,还有一种最乐观的结果。那就是在这个冬天战争结束,而且是取得大胜。

    在杨易出去搜寻那个柴荣所现的“河谷”之后,有一封加急密报转到了中枢,这时才刚刚抵达,薛复根据这个密报,推说第二种可能性降低了,他认为“现在。北庭的战局走势。要么大败,要么完胜!

    “如果我们相信元帅和杨都督的话,那么,这场仗我们应该可以完胜”。薛复说。他如此分析若是由别人说给郭师庸听,郭师庸必嗤之以鼻,但薛复个人的战绩却让他的推断自然而然地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力量。

    在留守三大臣里头,他主抓军事,对这方面的判断最有说服力,郑渭和鲁嘉陵听他这样说,心中也就开始拟定接下来应该进行的事宜。

    “如果这场仗真的能够大胜”郑渭悠悠道:“那我可就轻松多了。”薛复道:“怕没那么轻松吧小打胜了的话,以元帅的个性一定要乘胜追击。我半个月前就听你说我们的仓储已经见底,现在吃的都是借来的钱粮了。再说二九天即将到来,接下来几个月的寒冬与春寒是大淡季。钱粮都是有出没进,若元帅还要进击的话,我怕你没那么多的钱粮提供给他扩大战果

    郑渭微微一笑,说:“钱粮的事情,薛都督就没我在行了。如果打了败仗,或者打了平仗的话,那么我们肯定是没法再取得钱粮的了,但如果打了胜仗,那么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别说过冬,就算是支持到秋收也没问题。国家在胜势之下与在穷途末路之时,能够取得的钱粮最多。胜势之下会让内外军民都看好国家的未来,将家底拿出来博前途,至于穷途末路,那就像杀鸡取卵,同样也能榨出许多钱粮来岭西回纪现在干的就这个”。

    薛复道:“郑长史是说,如果打了胜仗。你就还能取得钱粮支持战事继续?”

    “当然不可能支持十耳大军远征一那个杀了我的头也不行”。郑谓道:“不过支持两三万精锐继续征战,应该是没问题的

    薛复大喜道:“若是如此,此事你可得传书信到前线,知会元帅。”

    鲁嘉陵道:“不过若我军真能取得大胜,我倒希望契丹莫败得太过

    薛复皱眉道:“胡势衰竭,这是好事啊。鲁兄为何这样说?。

    “前线作战,当然不能患得患失,不过在我这边,却是不想契丹现在就衰落鲁嘉陵道:“契丹若是衰败得太快。就会给李从阿造成可乘之机,若让他趁这个小机会击败契丹,收复我大唐安东都护府旧地。席卷漠南。那样他在中原军民心中的地位势必大大抬高。有望越乃祖而成为众望所归的中兴明主,而且那时候小唐朝廷最大的弱点一牧场不足就会补上。李从何若得天下才智之士归心,兼中原之富庶、漠南之战马、安东之将士,则恐怕我天策到时候真会沦为边藩了。我军如今无暇东顾,中原的局势要是衰败得太过厉害,对我们来说只怕也不是好事。既然我天策军如今的大略是东守西攻,在这个大略未调整过来之前,当力求东方局势均衡

    薛复道:“可是我军如今在凉兰的军事布局固守都显得勉强,出兵那是万万不能。除非西征大军东返,否则东方之事我们怕是只能旁观了”

    “那又不然”。鲁嘉陵道:“我军如果真的取得北庭大捷,那么对契丹就成胜势之国,那时候用纵横之策也可以取得许多成果。李从阿与耶律德光就算斗了起来,我们居中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两国的军政决策。虽然他们的矛盾无法通过纵横之策彻底解决,但只要拖延到元帅平定西方东归,那我们就可以顺利调整对中原的方略了。”

    郑渭道:“可是凉州要与契丹沟通,中间隔着朔方,我们的使者要通过小唐朝廷治下过去,只怕能往不能回,契丹的使者也无法回访。”

    “不一定要通过朔方的”。鲁嘉陵道:“走定难也是可以的

    定难军在今天的陕北一带。东面与天策军接壤,北面出长城旧址、渡过黄河就可以到达敕勒川今呼和浩特、包头一带,这里如今正是契丹的领土。

    薛复道:“这条路确实走得。最近洛阳方面几次三番都有撤藩定难的意思。所以李彝殷最近两年都在暗示着要内附我天策了,只是一直未得元帅许可而已。若我们要求他给我们暗中开通一条前往套上的道路,李彝殷断难拒绝,不过李彝殷也是难驯之狼,需防他借此机会向我们敲诈。

    鲁嘉陵笑了起来:“党项这颗棋子,若是用得好,怕不止是作为,这么简单!”

    这时北庭之战尚未决出胜负,留守三大臣也只是商议,所谓战胜之后的纵横策略只是存诸设想,但既然有了这样的预判,鲁嘉陵便向定难方面派遣了一名医师作为密使,好给未来可能要展开的外交策略铺路。

    鲁嘉陵派出的人是一位医僧,约三十来岁,出身大昭寺,唤作悟真。年纪比鲁嘉陵大些,但却比鲁嘉陵矮了一辈。

    李彝当年天宁寺一会回去后就患了重病,几次濒死,定难军医疗水平低下,因此曾分别向洛阳、凉州求医求药,洛阳方面李从河恨不得李彝早死所以只是应付。尺策军众边张迈却十分重视,特地派了个医疗小团加懈忆左州诊治。要知西域的医术别树一帜,新碎叶城的军医本身水平就不低,如安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疏勒、龟兹自古以来就是良医产地,沙州则有汉传医术之遗泽,继承了波斯遗产的天方教医术与华夏医术足以分庭抗礼,天策军领地占有古波斯国一隅,又十分重视医术的展,民间在官方的鼓励下也大肆搜罗古波斯、天方、吐蕃以及汉传医术的典籍,各种文明下的医生有不少也都涌入疏勒、宁远,东西南北的药材也随着商流而汇聚,且张迈本人又带来了一些现代医疗卫生的观念,这对改进、甄别各家医术也有一定的指导作用,所以天策军的医疗精英水平甚高。颇不在洛阳太医之下。

    所以在天策军医师的尽心诊治之下,李彝总算有了好转,去年本有复原之势,但到今天冬天天气转冷之后情况又有恶化,悟真在这等情况下再次进入定难,刚才入境李彝殷已经派人赶到边境上迎接一对天策军对李彝的救命之恩,党项人还是相当感激的,对凉州方面派来的医师也极尽尊隆。

    定难军境内多是牧场与山林相间,这个时代的黄土高原生态情况比后世好得多,在无定河两岸也有一些灌溉农田,党项人正在从游牧进至农耕,但游牧特色尚浓。耕种技术十分低下。

    在与天策政权的交往中,定难军不但得到了张迈派来的医疗队。而且还得到了张迈派来的农业指导,帮助党项人改善耕作技术以及从游牧转为定居的农牧结合,这两件事情一是救上层的命,二是救下层的贫。相对于洛阳方面只是想要削藩,张迈做的这两件事情虽未耗损到仓司的钱粮,却让党项人由上到下都生了感恩之心。

    定难军的府夏州城位于无定河上游,却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城桓乃是赫连勃勃所建,坚如磐石,行军司马李奔殷亲自在夏州西门迎候着悟真,脸上十分忧虑,对着悟真下拜泣道:“大师,您这次一定要再施妙手,救一救我兄长的性命!”

    悟真忙道:“贫僧自当尽力。咱们快去看看李将军吧。”路上问了一些李彝的病势,听说他有按照自己的嘱咐按时服药,却还是病情渐重,心中便觉得此次怕是难了。入门之后果见李彝一张脸笼罩着一层死灰色,悟真先吃了一惊。诊脉过后默默不语。

    李彝道:“大师,我怕是没几天日子了吧。”

    悟真忙道:“将军勿多忧虑,吉人自有天相。”

    李彝笑道:“我到也没什么忧虑,只是不晓得能否看见张元帅凯旋。”

    悟真呀了一声,对李彝的言语有些诧异,一时未下定决心该如何接口,只是微微露意,说道:“定然可以的,如今凉州城都在准备着爆竹美酒,到时候多半会有一番热闹。”又道:“将军莫要多思,多思则添忧结于病情不利。

    退了出来,李彝殷忙来请问,悟真低声道:“怕是要准备后事了。”李彝殷大惊失色道:“大师,就完全没办法了么?”悟真叹道:“药医不死病,医家之术亦有时而穷。我虽带了良药过来,但也只能延缓病情而已。若是李将军竟能熬过这个冬天那是佛祖保佑,但也不能寄予过高的期望。”

    李彝殷垂泪点头而已,命人好生款待,自己抹了眼泪,入内来见兄长,李彝一见到他脸上泪痕未干,道:“我这病果然是好不了了。”

    李彝殷跪下道:“兄长,不要灰心,大师说只要你信念坚定,熬过了这个冬天,来年就能大好了。”的神色不定,我心中已猜到几分了。不过生死有命,我也是早有准备了,只是如今天下纷争正到剧烈处,我定难军又身处契丹、天策、大唐之间,幸好我们地处偏远,所以才能据守这座坚城割据自立,但眼看契丹与天策正大战于北庭,一旦他们决出了胜负,东方马上就要变得多事了。那时候就会有人逼我们不得不做选择了。”

    李彝殷心知到了这等情势下。兄长已是在托付国事,当下就不再只是说安慰的话,道:“哥哥,你是怕洛阳对我们削藩么?”

    “洛阳那边,自然是早有此心。”李彝道:“从明宗时他们就想将我们兼并掉,当时他们要将我调防到别处,却被我坚决抵制!这夏州是我党项多年盘踞所在,就像树木的根基一样,大树要是没了根,就算花叶开得再旺盛也只是刹那芳华而已。李从河登基以后也是几次三番要算计我们,目前暂时没动,只是顾忌着河西与燕云的局势,一旦没了他顾之忧,他肯定是要对我们动手的。”

    李彝殷道:“洛阳吞我之心不死,这事定难军三军将士个个心知肚明,只是我军微弱,难以独抗中原,若要力保祖宗基业,除非得到强大的外援。”

    “外援”李彝道:“你是说天策,还是契丹?”

    当今之世,后唐朝廷占据着河洛正统,吴蜀虽然富庶,但天下人都不认为他们有混一海内的潜力,且离定难军也太远,根本无法成为大援。能够与之抗衡的,自然就只有天策军与契丹了。

    李彝殷道:“若在五年之前说起大援来,自然只有契丹,但是现在天策军横空崛起,对我们又如此眷顾,张元帅又是重义守诺之人,将来真到了缓急之时,若我们向他们求救,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张元帅对我们确实眷顾,可是你别忘了,洛阳与凉州之间也有兄弟之盟,而我定难军至少名义上还归洛阳朝廷管辖,要张元帅背兄弟之盟、干他国内政,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彝道:“更何况。若是真让张元帅得了志,只怕”只怕我们定难军也难独存了。”

第九十一章 河东有变

    平彝殷听李彝说如果张迈得志。定难军也难独存。识瓒州抵方帅得志定难军固然无法得存,若使李从阿得志,难道定难军就可以得存么?愚弟以为,我夏州之所以能割据自立。一来以地处荒僻,二来以中原混乱,若使中原有一统之势,不管是李从河来统一也好,还是张元帅来统一也好,定州都绝难自立!”

    这几句话虽是不赞同李彝之言,但李彝听了非但不生气,脸上反而现出喜色来,捉住了李彝殷的手道:“依我弟所言,我党项今日当如何自处?”

    李彝殷道:,“天下大势如果未明,我们便助天下之乱,天下大势若明,则我们当投明主,为其前锋,争取在来日之天朝之中为李家争得一席之地!”

    李车道:,“那么如何才能判断天下大势是否已经明朗呢?。

    李彝殷道:,“如今契丹与天策正决战于北庭,两家的兵力都被拖在东边,李从阿竟然也不趁机动手削藩,可见此人无能!但张元帅是否已经得到了天命,那就要看北庭一战的胜负如何了。”

    李彝脸上现出大喜之色来小本来死灰色的脸上泛起了红潮,竟是又兴奋又欣慰,握住了李离殷的手说:“党项有我弟,我死可瞑目了!”

    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急报,李幕命进来,那急报却让两人都听得呆住了:“河东有变!”

    “有变?有什么妾故?,小

    “传言张敬达已经进驻太原”。

    “什么”。李彝大惊失色,要问详情,定难军的谍报系统却不算十分达,并未能探听得更加详细,他挥手让报信任退下后,李彝殷道:“看来李从阿也不算太过无能。”张敬达竟然进驻了太原!

    太原可是河东军的根基所在!是石敬瑭的老巢!

    张敬达竟然进驻太原,这件事情就连三流的谋士都能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件事情,其实凉州方面知道得比定难军方面更早尽管前者离河东比后者更远!

    早在悟真和尚还没入定难军边境,鲁嘉数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第二日又赶着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刘延皓进驻幽州了!他们进驻的名义倒也光明正大得紧:李从阿担心石敬瑭与赵德钧征战在外,后方有失特地派了两大重臣入驻太原与幽州,帮他们料理后勤!

    这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得到李从河信任的名将,一个是早在凤翔时代就已经从龙李从阿的亲信,消息传递虽有先后,但考虑到幽州比太原更远,则张刘两人进驻的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的接近了!鲁嘉陵与薛复自然都看得出此事定是李从河进行良久布局所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鲁嘉陵道:“李国主这一招可玩得漂亮得紧啊!哼。他竟然做得这样机密,连我们都未能在事前探到消息!”

    郑渭嘿的一声,道:“这事当然要做得绝密,若是连我们都知道了,如何还能瞒得过石敬瑭、赵德钧?”

    就在这个消息到达凉州的前一日,薛复才刚刚收到北庭前线的消息,说张迈也率领三万精兵去救杨易了。

    薛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也都有些坐立难安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能够如自己所期待的那般获得全胜那固然是好,可是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呢?他们口中都说必定胜利,但那是为了意头,心里还是很担心的。在讨论全胜时当如何并为未来接收战果铺路的同时,三人内心却也都存了一份如何应对败局的腹稿。

    在这当口,留守三大臣虽然与北庭相隔万里,但也被形势牵引得将心胆都提了起来,这个时候就算东方的天塌了,他们也是断断不敢妄动的!

    然而李从河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招了!而且一出招就是狠招!

    关于北庭的最新战况,总是留守三大臣看过之后,再决定对外宣传多少以及公开给谁听,但东方来的消息,得以与闻的重臣却多了几个。

    赶来商议的张中谋拿着鲁嘉陵转给他的谍报,说:“石敬瑭与赵德钧在太原、幽州经营既久,张、刘两人忽然进驻,势力一定不能巩固,如果石、赵两党幕起反扑,或许就能将他们驱逐!”

    “他们不会反扑的薛复淡淡说。

    “不会反扑?。

    “就算想反扑,多半也会以失败收场。小薛复道:“李从阿毕竟是中原之主,占据着名分大义。石敬瑭赵德钧如果反扑那就是抗命造反一除非他们有了十全把握,否则断然不可能如此的。而且若是石敬瑭、赵德钧自己若在城中。或许还有这份魄力,他们手底下的人忽然遇到这等大变故,多半会犹豫观望,但刘、张二人又岂会给城内的石党、赵党犹豫观望的时间?换了我是张敬达,进城后一夜之内就要将全城清洗一遍了,的延皓是李从何的亲信,名望未显,也还没听说过他打过什么大胜仗,但张敬达也是一方名将,想来做事绝不至于拖沓

    郑渭道:“所以两人会否反扑,大概明天就会知道了。”

    鲁嘉陵却没法等到明天,他在天策府前府来回踱步,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后院来,进入郭纷的居处,在帘外求见。郭纷这几日常有胎动之感,都尽量不敢劳心,更不敢劳力,见鲁嘉陵来吃了一惊,问道:“北庭胜负”,决了?。

    张迈出兵救杨易的事,留守三大臣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压住,还没有与郭纷说。

    鲁嘉陵道:“没有,北庭那边还没有消息,是东面出了些变故。”

    郭纷松了一口气,现在没有消息对她来说或者就是好消息了。

    “什么变故需要来见我?。郭汾问道。

    “李国主派遣心腹大将,忽然进驻太原、幽州,接管了石敬瑭与张敬达的后勤了

    郭汾对于当前东方的大势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鲁嘉陵言简意炫,也未加以过多的解释,他认为郭份应该能明白的,果然郭汾啊了一声,道:,“看来元帅的这位结义兄长,也很厉害啊

    不过郭汾并未因此而忧心,她也是在历次生死大战中经历过来的人,不但很能分清主次缓急,而且自制力很强,知道这件事情虽然重大。短时…坏不会直接对天策军造成古接冲击,所以苏制住了自四尸不帆入过多的担忧,以免影响胎儿现在对她来说和对天策军来说,腹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录离掉母爱的因素,这也是当前她最重要的任务。

    “现在的话,我们只怕很难去干预东面的事情了。”郭纷道:,“像这样长远而非紧急的事情,你们三人商量着就行。今天忽然来见我,可是有事要我配合?。

    “夫人明见”。鲁嘉陵道:,“臣想请夫人请拟一封书信致契丹皇帝,斥责其西侵我北庭之罪”。

    契丹西犯这已经是第二次,而且按照凉州已经得到的情报,北庭战役正打得如火如荼实际上北轮台城一战此时已经结束,但消息还没传到,在这个时候鲁嘉陵忽然要郭纷写信给耶律德光斥责契丹人西犯北庭。这样的事情岂非多余得有些荒谬?

    但郭汾却知鲁嘉陵这样做必然事出有因,问道:“这是为何?。

    鲁嘉陵道:“李国主之削藩。对准的是石、赵,但敲山震虎其背后却是小唐朝廷与契丹人的较量。石赵二人,不过是夹在胡汉双雄中的两把双向之刀罢了

    郭纷点了点头,鲁嘉陵继续说道:“如今契丹有大军被我们拖在西线,就算他们在东方还有大军留守,但无论如何不敢在这个时候同时两线开战的。李国主选在这个时候出手,这个时机,真是把握得很好啊。李从何若收服了石敬瑭赵德钧,余威势必震于漠南。到时候李国主就算不继续将战线北推,契丹也也要惶恐难安小唐朝廷势力进得一步,契丹的势力就要消退一步。但现在我大军都在西面。李国主这次的行动明显是借我东风、窃我胜果!小唐朝廷势力膨胀得太过厉害而打破东方均势的话,对我天莱军来说并非好事,也会扰乱了元帅的既定规略。因此臣以为当前我们应该有点抑强扶弱的行动

    “这”。郭纷皱了皱眉头,道:“按照利害来说,确实如此,但现在我们正与契丹在北庭决生死之战,契丹是仇寇,洛阳却是兄弟,虽然现在东方形势有变,但如果我们就这样主动去帮契丹,对外则会失信毁盟,对内也难以说服军民百姓

    “所以臣并没有打算主动去帮契丹。”鲁嘉陵道:“臣只是想开通一条道路,让契丹异日若有求于我时,可以得其门而入。至于我们是否答应,那是后话了。此事不止会让我们可以介入东方的局势,甚至可能影响到北庭的局面。”

    这只是鲁嘉陵一半的话,是完全建立在天策军在北庭取得优势之下的做法。但如果是天策军在北庭被击败,那么鲁嘉陵开通这样一条讯息通道就会有另外的作用,郭汾的这封斥责书信也将会有另外的含义只不过这一半的话鲁嘉陵藏在了肚子里并未说出。

    郭汾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鲁嘉陵的意图,微微笑了起来,道:“好吧,你去拟信吧

    鲁嘉陵当即拟信,以郭汾的名义义正词严地将耶律德光给骂了一顿,并要求他赶紧从北庭撤兵,否则的话将会如何如何云云。

    这封信由使者藏好快马进入定难军,由悟真开口向李彝殷借道,李彝殷倒也爽快,当天就派人将天策军的使者送到黄河边上,使者跟着渡河,没多久就遇到了契丹人的别部。

    按下鲁嘉陵派出使者不提。却说凉州这边,在使者出的第二天,却还是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没有消息。也就是说太原基本稳定一即张中谋所说的,“反扑”果然没有生!因地方隔着数千里,像一些黄夜清洗之类的暗流一时之间是比较难以传到凉州的。

    市井中庸庸碌碌的人都完全没想到东方正在“不变”的表面下生什么大变,但留守三大臣却都已经在没有消息之中看到了大变故。

    郑渭赞道:“李从河的手段不赖!太原、幽州既得,接下来大概就是徙调令了吧

    石敬瑭和赵德钧都是方面大臣,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无罪”之身,虽然李从河恨不得将石敬瑭除之而后快,但相比于圣旨在三军之中诛杀二人,肯定是远不如先将之调到别处,去其爪牙,然后在慢慢炮制不迟,这样的手腕,自中唐以后中枢的大臣们已经玩得很熟了。

    鲁嘉陵也有些喘嘘,叹道:“现在契丹就算要做什么,大概也来不及了。

    至于我们更是鞭长莫及!李国主既然能够算得这么准,只要张敬达、刘延皓一占定了太原、幽州,将石敬瑭、赵德钧调往他处做节度使的圣旨就会出,算算时日,现在大概早已经进入石、赵二人军中了吧。”

    薛复也叹道:“现在他们除了起兵造反之外,确实没第二条路可走了。但是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哼,除非是契丹干冒奇险援救他们,否则恐与自杀无异!”

    “如果我是耶律德光,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的郑渭道:“不过”如果石敬瑭与契丹真有勾结的话,现在他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芶延残喘,”

    “办法?”张毅道:“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郑渭对军事所知不多,可是他却懂得政治,更懂得交易,这时双眼闪了一闪,道:“出兵契丹!”长城旧址,雷公口。

    石敬瑭握着从太原传回来的最新情报。满手都是冷汗!

    李从河竟然趁着他在云州之际,派张敬达接掌了太原!

    这样“险恶”的用心,石敬瑭其实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当下内外局势的牵制之下他根本就无计可施!

    没有了太原,他也就没了家小不但他没了家,就是他麾下的三军将士,也都跟着没了家!

    一支失去了后勤与家园的军队,就像漂浮在海岸上的孤舟,他就算想要回师夺城,可是,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还会有多少将士会跟随他呢?

    北庭才歇下,中原又紧张了起来了!快要被爆菊了!急求月票!!!

第九十二章 南征之志

    占公口是云州出案的要冲,石敬瑭奉命北攻契丹!后”颍以”人军,抽调云、应、朔、蔚四州壮丁随军,**万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如今大营尽聚于此,每日所耗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石敬瑭到了这里以后,早将太原部分军粮带来,又尽搜四州府库存粮,因此战事未开,晋北已疲。

    从这里往南是晋北要地,从这里往北则是漠南塞外,正是农耕与游牧的分界。然而一出雷公口,便觉得天地茫茫,一场飘雪洒下,北面更是人踪难觅,刘知远几次领兵出征,却都是走出百数十里就缩了回来。

    可是这次他回来,却明显现军中气氛不对!

    “怎么了?”刘知远问。

    军士大都不敢说,最后是一个亲兵道:“将军,陛下派人接掌太原了。”

    “什么!”刘知远吃了一惊,赶紧快马驰入营内,求见石敬瑭。

    大帐之内,宽面大耳的石敬瑭倚在虎皮大椅上,刘知远从来没见过他显得如此的颓丧!虎皮大椅旁边,桑维翰也是脸如死灰。

    “驸马!”刘知远跪下行礼:“太原”

    桑维翰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再说。

    石敬瑭睁开眼来,看到刘知远,苦笑了一声,道:“知远,你来了。”他移动身旁几上的酒杯,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嘿,我镇边守晋,理政爱民,为了怕耽误国事,多年来战战兢兢,于酒色上也甚克制”不过,现在是不必了。”

    他自斟了一杯酒,喃喃道:“回到东都之后,陛下若不杀我,则今后可饮醇酒拥美人”征战多年小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刘知远惊骇着又跪下,叫道:“驸马。你要回东都?”

    石敬瑭苦笑道:“太原已经被张敬达取了,想来徙调令不日就要下来。就算先往别镇,也不过去晃荡一遭,跟着肯定要去东都的。

    刘知远恨恨道:“今上以某逆起家,非得驸马默许,他如何坐得稳龙椅?如今帝位才刚刚安稳就要图谋封疆大臣,这样狠辣的手段真是让人思之心寒!驸马,我们反了吧!”

    桑维翰一听也跪下道:“刘将军所言不错!驸马,我们反了吧!”

    石敬瑭愁眉未曾稍松,叹道:“若我们是在太原”唉!如今我们身处边鄙之地,军中存粮不过三月,眼看大寒将至,难以用兵,太原坚城,如今已被张敬达接掌,他也不用与我野战,只要坚壁清野,闭门不出,拖着就能将我们累死!”

    桑维翰道:“驸马,张敬达这次是出奇制胜,否则不可能做得这样隐秘,既是出奇,所带兵马必然不多,我们趁势南下,未必能将太原夺回!”

    石敬瑭却连连摇头,道:“数百里奔袭坚城,这场仗打不来。一旦奇袭不成,顿兵城下,那时便进退两难了。”刘知远也觉得此事极难成功。

    桑维翰又道:“我们可再邀契丹为援!”

    石敬瑭苦笑道:“契丹正与天策争持于北庭,现在是自顾不暇。哪里能够有大军援我?”

    桑维翰大感踌躇,刘知远道:“驸马,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束手待毙不成?”

    石敬瑭沉吟着,道:“非我愿意束手就擒,只是”若得熬过这一冬,待北庭战局分明,契丹、天策大兵东归,那时候我们或许还有机会,但李从河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我料圣旨不日即会到达,那时候我反是死路一条,不反尚有一线生机。”他说到这里长长一叹,说:“三军将士跟随我日久,他们奉我如父,我亦爱他们如子,如今大势已去,何必再要他们陪我送死?若弄得生灵涂炭,我心中也自不安,不如就此投降,我与陛下有郎舅之亲,公主又在都中,我若交出兵权,他也未必会杀我。”

    刘知远哼了一声,道:“当日驸马装病示弱,骗过来李从河从东都逃出,事后他已经后悔异常,如今再送上门去,他如何会再客气?就算侥幸不死,大丈夫芶延残喘,那是生不如死!依属下只见,起兵未必就死,请驸马三思!”

    石敬瑭迟疑着,道:“若有契丹为援。或许还有五成胜算,但如今要契丹为援我而自陷危局之中,现在实在不是起兵的良机。”

    刘知远道:“既然眼下不是良机,那就先设法拖延一番。”

    局敬瑭道:“李从河只要还不糊涂,圣旨不日就会传到!我那时候就是装病也推托不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知远道:“驸马若在军中,则圣旨不能不接,但驸马若出兵契丹,冒雪剿胡,洛阳使者到来却找不到驸马,那我们就还有推搪的余地。”

    石敬瑭听到这个主意精神一振,桑维翰也道:“妙,大妙!”石敬瑭道:“只是严冬之际领兵出塞,恐甚危险。”

    桑维翰道:“若我们真与契丹为敌,那自然危险,但我们若是假借出征威名、避旨为实,向契丹借得一城暂居,则虽出漠南,却必有征而无险。”

    石敬瑭猛地将酒杯抛下,酒水洒了一地,断然道:“好,我今日便提兵北进!知远你且尽搜云蔚诸州民间存粮,随后赶来。”又对桑维翰道:“维翰持我书信,出使契丹。向契丹借一避冬的所在。只要熬过了这一冬,天下事或将有变也未可知!”

    桑维翰当日便骑上快马,带了几名随从直奔潢水流域,他也不是第一次出使契丹了,道路熟悉,出雷公口后不久便遇到契丹的侦骑,他说明乃是使者,便由契丹骑兵带往潢水南岸。

    当年韩延徽投靠契丹,教了耶律阿保机掳掠汉民之后不杀却使种田,已经在潢水流域开了一垄又一垄的麦田,今年北庭干旱无雪河西与东北却是瑞雪连下,将麦田都盖住了。

    桑维翰久在北地倒也知道这些麦田之事情,一路驰入契丹宫帐之中,不久又将他领了出去,原来耶律德光不在帐中,是狩猎去了。

    又走了半日,到了耶律德光狩猎处,桑维朝远远望见了耶律德光就扑的跳下马来,跪在地上,一路爬过去,在结冰的地上磕头,口呼:“契丹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群骑兵将一些野鹿赶了过来,耶律德光理都不理桑维翰,正自张弓瞄准,韩延徽在旁谏道:“陛下,春播夏种,秋收冬藏。冬日狩猎只是徒添快意,不合

    耶律德光脸色一沉,道:“你敢诅咒契丹!”

    韩延徽敛容跪下,桑维翰大叫道:“外臣一路走来,但见瑞雪处处。来年潢河必然丰收!”韩延徽道:“雪是大,却大得有些过了。当此不利之季,宜封山育林,养精蓄锐,宜静不宜动。”

    耶律德光冷冷一亨,仍然还是开了弓!

    倏的一声,箭却落空了,周围皮室军亲信再次赶鹿,耶律德光三次张弓,三射三失,心头暗恼,将弓箭一丢,怒问桑维翰道:“你来做什么!”

    桑维翰暗叫不妙,磕头道:“我主石驸马,将领军出塞,来投陛下。因此遣臣为前驱

    耶律德光不等他说完便道:“他带了多少粮草来?”

    “运,”

    耶律德光又问:“他带了多少人来?”

    桑维翰忙道:“我主兵马不在少数,可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耶律德光冷笑:“我契丹如今自家都不够吃了,还要帮石敬瑭养十万大军?”

    桑维翰吓得颤抖。心想这下可渤苛话了,耶律德光又道:“听说李从河刚刚派人接掌了太原、幽州,“哼,赵德钧刚刚派了人来求我,石敬瑭是不是也想找个地方避祸?”

    桑维输磕头连连。高呼道:“天下英明,无过于我大契丹皇帝!”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李从河这次是要来真的,我契丹若是出地方费力气,帮石敬瑭过了这一关,联有什么好处!”

    桑维翰道:“漠北漠南虽是形胜之地。却也是苦寒之地,在此磨练士率可以,若说到享帝王之尊荣小何如中原之繁华!”

    耶律德光嘿嘿一笑,道:“中原之繁华?可惜中原之繁华是李从阿的,不是石敬瑭的,更不是联的!”

    桑维翰道:“中原之繁华现在虽然暂时是李从阿的,但驸马却可以将之献给陛下!”

    “献给我?哈哈!”耶律德光道:“现在石敬瑭已经变成丧家之大。他拿什么来献给我!”

    “寒冬乃冻杀之季”桑维翰指着不远处一条蜷伏在帐边的病犬,说:“但若熬过了这一冬,养好了獠牙,丧家之犬也能变成狼奏!为父皇帝陛下扑鹿猎食,不辞万死,为陛下前锋!”

    “父皇帝?”

    桑维翰再口,道:“石驸马愿奉陛下为父,甘为异姓之子,万望陛下垂纳。”

    琢磨着“父皇帝”三字,耶律德光摸着须髯,道:“让石敬瑭去黑城今呼和浩特附近过冬吧。至于过冬粮草,让他自己想办法!”

    桑维翰大喜,再拜而退。

    他退下以后,弗延徽上前道:“陛下!黑城为敕勒川膏腴之所在,岂可容石敬瑭盘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耶律德光道:“但石赵二人是我南向之刀!刀要养好,自然得有些花费的。”

    韩延徽再次跪下道:“陛下小难道您现在还想着要南征中原不成?”

    耶律德光握着弓箭的双手一紧,倏然回头,喝道:“你什么意思!”

    韩延徽看看周围的下人不言语,耶律德光道:“你们且退下。”韩延徽这才道:“北庭一战,万一不胜,”

    “你大胆!”耶律德光手中的弓一下子砸了过来,啪一声弓角砸中了韩延徽的额头,弓弦割掉了弗延徽半只耳朵,寒风之中鲜血淋漓,尤其疼得如刀割一般。

    韩延徽乃是文臣,修养虽不错却耐不得疼,忍不住呻吟哭泣起来,耶律德光冷笑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汉人如此文弱,我契丹男儿健马驰处,何愁不胜!”

    韩延徽摸了眼泪,一手捂着断耳,稳住了腔调,道:“但万一不胜呢?”

    他倒也真是有种。在这当口还敢继续说这样的话,然而耶律德光这次竟然没有火上加油,反而静了下来,道:“如果不胜,那联就更要南征中原了!”

    韩延徽怔了一怔。低头道:“臣明白了,臣明白了。”

    耶律德光又道:“若联要南征中原,你可有什么计策没有?”

    韩延徽迟疑着,终于道:“若北庭胜,可先破安陇,若北庭不胜。可学石敬瑭,兄事张过…”

    部律德光大怒,差点就要抽出刀来,随即冷笑:“这就是你们汉人的破脑袋能想出来的“计策,?”

    韩延徽道:“北庭远在万里之外,无论胜败,大军都难及时回来。我们的大军难以及时赶回,张迈也一样。就算赶回来了,以现在传回来的消息看,北庭之战必定惨烈小惨烈大战之后加上长途奔赶,其兵马也不能再次投入战场,所以未来一年,安陇东面之兵必弱。我与天策均弱,则李从河便会得势,弱者当合众以抗强者,此千古不易之理。”耶律德光道:“张迈会和我们联手?”

    “不一定会。”韩延徽道:“但他一定不会让李从河顺利坐大的。”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招呼好桑维翰。石敬瑭是李从阿的心腹大患。石某不死。李从阿便寝食难安,石某若死”他悠悠道:“联就又要多一个大敌了!”

    离开狩猎处,一个少年奔了过来,见韩延徽半边脑袋都是血污吃了一惊,叫道:“爹爹,您”正是韩延徽的儿子韩德枢。

    韩延徽将儿子拉入帐中,让他帮自己包扎,疼得脸都青了,等到疼痛稍止,这才问道:“北庭那边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韩德枢道:“陛下那边呢?我听说他容石敬瑭进驻黑城?”

    “不错。”韩延徽道:“北庭之战如果我们赢了,陛下自然声威大震,但如果输了

    “那会如何?”

    韩延徽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又将李胡叫去陪她了。”

    耶律李胡是阿保机的第三子,也就是耶律德光的弟弟,比起耶律德光来更得太后述律平的宠爱。

    韩德枢惊道:“难道!”

    韩延徽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放开后碰了碰自己的耳朵,疼的又叫了一声出来,低声叹道:“咱们父子在这里,号为显宦,其实,也只是奴才罢了”

第九十三章 天下无敌

    志冬终干覆蔷了整个大地。在雪花飘扬中,后唐两大办嚓叫一哂出击了,而且很快取得了战果一石敬瑭出漠南,占领了黑城,赵德钧出辽西也是屡战告捷。刘知远尽搜晋北民间粮草,一股脑搬出雷公口不知藏在何处,云、蔚、应、寰小朔、代六州数十万百姓尽皆疲敝,拿着石敬瑭所出借条,推举了父老到太原哭诉。请朝廷拨粮救济。

    李从何在洛阳听到消息之后雷霆大怒。石敬瑭和赵德钧在这当口出塞进攻,以至于他派去的钦差在云州找不到他们,派往燕京的钦差无功而返,回到洛阳就被李从何给斩了,派往云州的钦差半路上听到消息吓得中途折回,出雷公口去寻石敬瑭,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契丹骑兵,身死塞外,尸全无,杂维朝替石敬瑭上了书表,称石敬瑭正与契丹在漠南激战,寒冬之际出塞极为危险。而张敬达要接掌云州兵权之时,刘知远却称主帅不在,战事正急,“为国家计”不敢临阵易防。

    洛阳与两大边藩就这样扯皮着,却苦了异北的百姓!这些年石敬瑭治晋,委实做了不少有利于民间休养生息的好事,他不但理民有道,而且治军有方,民风又多彪悍,契丹别部几次南下骚扰都没讨得好去,因此晋北诸州的生存环境其实不比洛阳差。不料这个冬天横祸飞来,因李从何意图削藩,石敬瑭出走塞外,又将六州民间存粮刮了一遍,数十万老百姓的瓦瓮登时捉襟见肘,但他们不止暗中大骂石敬瑭,对李从阿也没好感,觉得驸马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情,乃是皇上所逼。

    眼看着案上陈列着如山的借条。李从阿勃然大怒,一伸脚将龙案踢翻了,怒道:“石敬瑭借的钱粮,为何要联来替他还!”

    韩昭胤、刘延朗面面相觑,在皇帝盛怒之下不敢接口,冯道出列道:“陛下,驸马是河东节度使,总管大同、彰国、振武、威塞诸军蕃汉兵权,这次他又是奉朝廷之命出兵,他借的钱粮,也就是朝廷借的钱粮,老百姓要我们来还,也不是没道理。”

    李从河怒道:“你说什么!”

    冯道不紧不慢。继续道:“石驸马此举确有不妥,不过如今他横征暴敛,以至晋北生怨,这不正是朝廷收取民心的大好时机?”

    “大好时机?”李从河冷冷道:“你是说粮替石敬瑭还债?。

    冯道说道:“驸马治晋,已经有数个平年。甚得民心,百姓安于其治,前年与今年河东又小熟,晋南修、晋、汾三州都有可供一岁备荒之余粮,就是太原府存粮也还不少,若调太原府存粮以济晋北六州百姓,再调绎、晋、汾三州存粮以实太原府库,则河东不至于动荡,百姓不至于饥谨,六州民心可一夕而收,民心既得,则驸马纵拥重兵寄于塞外,欲待南下亦无从下手了,久而久之其麾下兵将思家,自然便会星散,河东可不战而复。”

    李从何失笑道:“这正是书生之论!军粮易散难聚,养个数万大军已经极难,更何况晋北数十万百姓,我养得他们几时?太原与晋南粮草乃是我征讨石某的根本,岂能散出?存粮散尽,还如何养兵?河东豪族多与石敬瑭暗中勾结,这次石敬瑭能这么快刮尽六州存粮,定是他们从中协助,我料定石敬瑭刮得一斗走,他们从中定要榨取三五斗回家!这是他们财的良机,所以乐于从命。若我顺这些刁民之请粮,我个十斗,这些豪族至少要从中捞走七八斗!这等买卖一做开了就会让他们食髓知味,如无底洞般根本填不满!且石敬瑭今日既能收百姓之谷,明日也可以南下收刮,我散一斗,他收一斗,晋南谷物北输太原,太原谷物北输六州,等到晋南谷物殆尽,那时候再从东都调粮过去?哼,这是资敌之论。不许复言!”

    “陛下”冯道说道:”如今晋北将有饥荒之虑,若是不从百姓之请,恐怕陛下新委派去的官员到了晋北也难以立足。若是来春青黄不接之际晋北动乱,恐契丹将趁虚而入,那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敢如何?随石敬瑭造反么!”李从河道:“晋北民风彪悍,武斗世家小边民世族结寨自守者不知凡几,石某人纵然拨刮也刮不尽这些世家大族的麦瓮。这些才是晋北的柱石,只要他们还过得下去晋北就不会有事,至于草芥小民,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吧。东都以及诸府钱粮集是联王霸根本所在,我不会中石某人的计策,给他运粮!百姓若真的过不下去,就让他们到豪族家中吃过年一一便说是联许了他们的!”

    因催促张敬达即刻进兵晋北,接掌六州防务,不料果如冯道所言,六州豪族见新的官长空手而来,心中都是不服,均在百姓中散播言论道:“朝廷只知征粮纳税。如今我们米缸都被榨空了,朝廷却不一粒米下来,这官长我们要来做什么?”

    李从河派去的府尹、县令道:“征你们钱粮的是石敬瑭,不是朝廷。

    晋北豪族一听都冷笑起来说:“石驸马做的难道不是朝廷的官?他出塞北击契丹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正是因此我们才由得他征调我们赖以活命的口粮!如今石的马带着钱粮走了,陛下要委派新任官员来那也行,但至少得给我们一条活路。”

    不少地方都是军民胥吏联合起来,将李从何派去的官员彻底孤立,更有一些地方听说皇帝没打算还债更是直接将来官驱逐,眼看晋北喧扰,连带着太原也不稳起来。张敬达不敢轻出,上表请李从河粮还债。

    李从河心头火起,就要传令秦征,北巡太原,韩昭胤、刘延朗、薛文遇等赶紧苦劝,道天子不可轻动,李从何道:“张迈能横扫安陇,靠的就是亲征,联起自凤翔,能够拨乱反正,登基为帝,靠的也是亲征!现在张迈能够不远万里去到北庭。太原与东都之间不过千余里。联难道就不如张迈么?”

    冯道劝道:“如今正值三九严冬,不少州县都降大雪,道路堵塞,实非用兵之时,不如等来年开春小再作打算。”

    李从河笑道:“大将用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冰冻黄河正好踏马而过。积雪堵路就让前锋扫开!石敬瑭在河东收买了十年的人”沃若不亲自去弹压弹压,先靠张敬达只怕镇不住活此引憾

    就在他准备起兵之际,西方忽然传来惊人消息,李从阿打开一看脸色微变,当日便不再提进军之事小诸大臣眼看李从河脸色阴清不定。均不敢造次询问,退朝后冯道的亲家刘晌来他这里打听消息,冯道低声道:“那封战报我也没见到,不过从我一个去投靠范文素范质的弟子昨日刚刚来了一封书信,内中提起一件事情,陛下的心事,或许与此有关。”刘晌问道:“是什么事情?”

    冯道凑到了他耳边,道:“北庭之战打完了!”

    北轮台城一战的战果终于炽八百里加急的度传到了凉州,李从何提前派兵接掌太原小幽州的行动让凉州留守三大臣决定第一时间将战果传播出去。因此数日之间。东起凉、兰,西至宁远,北轮台城大捷的消息就像爆竹点燃了一般一个城接一个城、一个州接一个州地炸开了!

    尽管是在寒冬之中,安陇百姓却全都不惧寒风,在狂喜之中冲到街头欢庆起来,便如提前过年一般,个个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就是那些说变文的也都马上开讲,大说北轮台城一战的种种经过来!

    咦,战报才传出,怎么说变文的人就都有本子说了?却是这些人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稿子,他们虽然被去过北庭,却也只是将疏勒、高昌的战斗换了个地方、人名都差不多,总之就是元帅张迈如何英明决断,都督杨易如何神机妙算,先锋石拔如何勇猛杀敌,反而是这次战役的几个关键人物一一郭威小杨信、徐从适三人,在这个最初的讹传变文中没有出现。

    然而这一刚大家伙也就是听个高兴,听个乐呵,听个开心!

    谁立了大功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知道已经胜利了!

    “咱们天策唐军,就是无敌啊!”

    “是啊是啊,回讫加上契丹小几十万的兵马啊,一样打没了,此战之后,咱们天策军就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吧!”

    “当然天下无敌了!当然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从高昌到伊州,从伊州到瓜沙,再到肃州、甘州、凉州、兰州!所有人都比喜获丰收都高兴!北庭的这一战带来的不止是自豪感,同时更证明了天策军拥有打败一切外敌的实力!

    牧民们都生集了敬畏心,农夫们知道往后有太平日子过了,商人们尤其开心。他们知道商路保住了一一不但保住了。而且以后只怕可以有多远走多远了!

    奈布对他父亲奈尔沙希道:“听说这次回讫败得很厉害,他们主力既然溃败,在西面只怕也凶不了多久了,萨曼的商路不久应该也将能够重开了。”

    奈尔沙希呵呵笑道:“何止萨曼的商路!此战天策军威震四海!往后咱们这些天策军的御用商人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有谁敢惹我们来?有了这一战,咱们奈家也得筹谋着做个百年大族了!”

    这一日范质身边的弟子也接到了不少润笔,许多商家都来请他们大写赞词,大幅大幅的红绸挂满了整个凉州城,商人们在这一刻仿佛都不怕亏本似地,妇女儿童都载歌载舞,欢声高唱。

    看着这满城欢庆的景象,范质对他身边一个青年济兄,这才是军民同心啊。不似中原,前方军队打了胜仗,后方百姓非但不欢喜反而要担心。一来百姓觉得君王打了胜仗与他们无关,二来又怕朝廷趁机加税搞庆典、搞士率,哪能如凉州这边,士农工商是打心里乐出来。”

    那个青年年纪看起来和范质差不多,却穿着一身粗麻衣服,显得有些落魄,因道:“文素兄,你现在做的可是洛阳的官!说出这种话来,小心在朝里被人参上一本!”

    范质笑道:“此间又办第三人。”

    那青年笑道:“文素对我,倒也信任得很哪。不过前些时候中原刚刚传来消息,说朝廷已经接掌了太原、幽州,此事文素怎么看?”

    范质道:“陛下这一招倒也用得极狠,但最近可又传来消息,说石驸马和赵德钧都已经出兵进攻契丹之前朝廷催促他们进兵时,他们左右推搪,现在寒冬已至,塞外一片白茫茫,不是进兵的时候他们却进兵了,这显然是进兵为名,避旨为实,燕云一带看来仍然会有一番混乱。依当下形势而看,倒是天策军已经立起不拔之根基,因此若是魏兄有意在安陇出仕,小弟是举双手赞成。”

    那青年低着头,道:“但这安陇终究是边藩”

    范质低声道:“九州九鼎,唯有德者居之。

    文王起于西歧,汉高起于巴蜀,其后皆能席卷天下,非因其地,乃因其德!如今中原四分五裂,江南不臣吧蜀割据,河东河北豪杰均仰契丹鼻息,唯有天策军东征西讨,破回讫、败契丹,尽收大唐陇西故土,大振华夏声威,如此战功,举世谁人能及?”

    那青年道:“天策上将战功彪炳,名震宇内,只是我无缘会横一会,却不知道其德如何。”

    范质指着街头的百姓道:“君王之德,看看他治下百姓是否与上同心不就知道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纠评台的建制,其胸襟魄力已经可窥一斑了。”见那青年微微点头,范质又道:“我听到消息说天策府准备在北庭大战之后进行新科举,分科取士。不论籍贯,不论种族。分科别门,唯才是举,广纳天下英才,此事若实,道济兄宜加准备,这可是科!若能拔得头筹,将来势必前途无量!”

    那青年道:“多谢文素提点,仁浦感激不尽!”

    呵呵,书评区有些读者说没存稿,担心缸,这个是不需要的,故事都在我胸中,只是有时候低潮来了,没状态码字罢了。

    过年那段**之后,最近码字很没力气,状态问题。给我点时间吧。

    今晚争取再码一章,请大家月票鼓励。”一一

第九十四章 西征开始

。东方纠结千复杂的政治博弈中时,北度那场痛快的战松一划让接近尾声。    萨图克对北轮台城进攻之猛厉有些出了张迈的意料之外,同样的,也幸亏是留守军队中郭威、杨信、徐从适等的活跃表现,才让这场战争向着有利于天策军的方向扭转。

    但是,眼前的形势依然是严峻的。

    留守军队中大部分精锐在过度的体力透支之后几乎是暂时地失去了战斗力。杨信当天晚上趴下之后到第二天黄昏都没醒过来,许多伤员必须尽快地进行医疗,否则他们受的伤可能变成永久性的残废。

    而郭威麾下的战车虽然立下了赫赫威名,但是大战之后也有一半报废,剩下一半也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战后只剩下五百乘可以用了。

    此外还有一件让张迈大为心痛的事情,那就是唐军永远地失去了一批优秀的将领,这串长长的名单之中第一个就是郭师庸,这位姑微军营的老将官在战斗中力尽而死,回讫敬重他的奋勇,并未对他的尸身进行斩,大战之后郭漳大哭着从一堆回讫人中将老父的尸身找了出来背回城中,三军闻讯无不默泣。张迈更是眼泪长流,郭师庸一直做着他的副手,但实际上张迈擅长的是宏观战略,最多去到战术层面,战场上的临阵指挥方面,郭师庸反而是他的老师,不光是在姑盛军营,在几次大战之中也都如此,有时候郭师庸的顽固会让他感到恼火,但真到了失去他时才现这位老将的可贵。

    除了郭师庸之外,田浩与室辉也在接受追悼之列,至于中层将校,此战战死的那就更多了,有一些人甚至连尸身都找不到,眼看着如此多同袍一日之中阴阳相隔,许多回援的将兵心中都宛如刀割!

    那日张迈领兵出,杨涿一马当前,然而为了避免被伏击,大军的行动并不神,三万大军虽然都是骑兵,但是走了两日还是没找到杨易,契丹人在道上作出了一些骚扰、伏击以及疑兵,这又进一步延缓了唐军的进军,张迈排除了种种诱引与骚扰,只是朝着杨易被围困处走去,算算离杨易已经越来越近,后方忽然有狼烟冲天而起!再接着前方也点燃了狼烟!

    后方的狼烟。是马继荣向张迈报信,请张迈火增援!而前方的狼烟,杨易却不是在报信,而是在催促张迈进攻回讫!

    当时的杨涿看得呆住了,“小难道,我错了吗?”他责问自己,而全军也停了下来,诸将望着张迈要看他如何抉择。

    张迈在沉思之后终于决定:主力尖回援,而由杨涿率领一府游骑兵赶赴杨易被困处,尽量与他取得联系,让杨易坚守下去。

    “我们杀回来之后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石拔对李腓说:,“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回来,那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再失去冉伴了!”张迈道:“你休息一晚,明天马上出,北上救出杨易!”

    这时郭威道:,“杨都督要救,但是萨图克更加要追!我们此战最大的战果就是重创了萨图克。必须趁此时机,一举收复伊丽河与碎叶河!光复碎叶城!”

    北轮台城一战的最后关头,耶律察割忽然抽脚,除了在先前激战中遭遇车阵的损失之外几乎是全身而退,然而也正母为他的临危抽身让萨图克陡然间陷入到绝对的败势中去,若是耶律察割肯坚持下来,那么入夜之后张迈只怕仍然有一番苦战。

    这一战的结果是回讫人差点在北庭被灭族,但契丹人却逃之夭夭。

    石拔道:“但是除了回援军马之外,其他的将士都太累了,契丹如今兵力还很多,我们必须集中力量才能将他们打败

    “回援大军,可以北上救杨都督,驱逐契丹。”郭威道:“至于回讫余部,他们已成惊弓之鸟,其实也不用精兵前往,只需要有一批向导,带上民兵,一路收降就可以踏平岭西了

    李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回讫人现在断然不敢回头跟我们再战的,但等他们心一宁定,或许仍然会组织起来抵抗,那时候就仍然需要放手一战

    “这也简单郭威道:“小那就将累坏了的银枪敢死营带上,让他们在车上休息,躺上几天,这些家伙多半又能生龙活虎起来了

    北轮台城的这一战大大增强了郭威在天策军中的威望,如今他再说出话来,连慕容春华和李脑都不敢轻易驳他了。

    张迈点头道:“好,就依郭将军所言,你去调遣民兵,把你的明威军也带上,西面之事,你为前驱,能打到哪里是哪里!”郭威领了命令,张迈又对石拔道:“你明日便带领一万大军为前”然北卜。我统领万大军做你的后盾六“※

    石拔也领了命令,张迈又对慕容春华道:“春华,你即刻领轻骑向东,调出折罗漫山城守军,契丹人要是就这么逃了就算,如果他们还敢逗留,你就切断契丹归路,我定要叫漠北诸族尽数将尸骨埋在北庭!”

    马继荣对张迈道:“杨都督只要还支撑得住,此次北上增援不会有什么悬念,但若契丹人有够机灵困他不死,接下来用兵的大方向,却该向东,还是向西?”

    张迈沉吟着,道:“就算我们将契丹截住,要继续进兵漠北也极难,若冒着寒冬进军,后勤跟不上,兵力也跟不上,到了明春再进兵,漠北却势必有了防范,我们能够同时与契丹、回讫开战,是因为彼来就我,如果攻守之势扭转过来,我们去打漠北,胜败就难说了。不像回讫。现在几乎可以传技而定!”

    李脑道:“那么是继续东守西攻了?”

    张迈道:“这一仗打下来,十年之内契丹绝无胆色再犯北庭!挟此大胜之威,东方进行强势外交也大有可为!相反西面却是暗弱不堪,我要趁此机会横扫过去,一举规复我大唐的西域旧疆!而后再回东方收拾残局!”

    他又拍了拍郭威的肩膀,道:“此战你又立了大功,如今又要负担起方面之任,我再升你一级,西向之事,在我抵达之前由你全权主掌!此去多半要来年才能回来了,你记得多待粮草羊马好过冬。”又升了奚伟男、杨信、徐从适三人为中郎将。奚伟男本来已是都尉,这次算是升了一级,杨信却只是校尉,这一来算是连升三级,徐从适更是连升四级!

    委任传下来时,全军却无异议,这样的连续跳迁,也就只有乱世才有可能,若是在和平时期就算一路顺风至少也得熬十年!

    散会后郭威也不睡觉,连夜前去准备,他得了张迈的许可,从留守军队中抽调没受伤者,将明威军补为三千六百人,是三个大府的建制,改银枪敢死营为银枪军。也补足三十人,是三个中府的建制,此六千六百人即为西征前锋的核心。

    跟着郭威又从后方民兵中抽调出牧骑五千丁,连带着家眷一万八千口,又调用了民兵三千人,工事兵两千人,俘虏五千人为随军奴隶一

    向这样的西征,征途当以千里计算,有可能会去到万里之外,所以虽是征讨,其实更像是迁徙。

    由于守住了北轮台城与里三环,唐军的军需几乎没有损失,反而是回讫人丢盔弃甲,落下了十几万匹战马以及无数肉饼之类的干粮。

    张迈让李脑和郭太行留够北庭的口粮,其它的任郭威取用。

    郭威第二天一大早就率领明威军先行。一路赶过去,行二百余里都没遇到一点抵抗,回讫人被追上的便投降,二百里路安下来俘虏了七千多个散卒,截获羊群二十万蹄,络驼八千峰,后面奚伟男率领牧骑跟上,从郭威手中接过战利品,郭威则又继续上路。

    牧骑过后,是民兵、工事兵与随军奴隶,同样由奚伟男统领到最后面才是三千银枪军。杨信和徐从适是三天之后才上路,三千人里头有一小半他不认得,但人人却都认得他,新加入者个个以被点到为荣。田瀚也自请到杨信跟前听令一这银枪军中有不少田浩的旧部。田瀚有心继承哥哥的遗志,继续辅佐这位银枪将。

    杨信其实尚未从过度兴奋后的深度疲倦恢复过来,便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徐从适,他自己躺在大车后面呼呼睡大觉。如此睡了七日,作为殿军的银枪军已经离开北轮台城一十七百里,而前锋郭威更是远至二千里以外!

    这时北庭的天气已经极冷,到了晚间几乎完全没法进行户外活动,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说,杨信和徐从适都是“北方人”但是到了这里也被冻了个半死!幸好天策军的前身安西唐军出自新碎叶城,那里的苦寒比起这里来还要厉害,因此军中早有种种应对,除了棉衣棉被之外,又有各种取暖的炉子,此外就是养成了将士彼此取暖的传统,有些士兵甚至还羊、马、骖驼挤在一起取暖。

    在过去的七天里头,银枪军中在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九百多人几乎个。个都像杨信一般在车里睡大觉,七天过去。大部分人慢慢恢复了精力,杨信也跳上了雪围脖,在行军中练起三千骑兵来,然而仍然没有仗打!

    每天只是跟着前方的大部队走,行军。行军,行军,然而他们的马蹄踏过的地方,却都再次纳入到天策大唐的版图之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落荒东逃

    不以石拔为前军,跟着自只统领万大军继婿”马继荣作为这支军队的副帅,在这个寒冻的天气中,诸内6河下游的水都已经全部干涸,而中游则或干泪,或结冰,上游的水就算不干洞也都冻住了。

    大军冒着寒风北行,前面不断传来消息。石拔一路竟未遇到契丹的阻击,如此又走了两日,这天晚上张迈刚刚歇下,一骑飞至军前,报道:“启禀元帅!已经有了都督的消息了!都督他突围了!”

    张迈大喜,衣服也来不及穿好就让报信士兵上前,却又有些急。问道:“阿易呢?他怎么样了?。

    “都督受了伤,不过现在仍能指挥战斗

    张迈听说后松了一口气,又问经过,道:“石拔已经接应上杨都督了?。“尚未

    跟着说了经过。

    原来杨涿当日以骑兵突至杨易被困的河谷外围,出信号,这次契丹、回统都将攻打的重点放在南面,但在北面的这座河谷其地形易入南出。忽没里派遣重兵将河谷三个出口堵了三五重,又设下了陷阱意图一举将杨易歼灭。杨易却是早有准备,身处重围之下,凿冰饮马,掘地取水。几次冲击没能顺利突围,还放起狼烟来通知张迈不要来救,但他独自抵挡契丹人三四倍的人马也是险象环生!

    其后杨涿以骑兵五千人来救小冲到了河谷西面,杨易望见里应外合。双方在河谷之外又是一场拼杀,互有损伤之余杨易没能冲出来。杨涿也没能攻进去。

    “可是杨涿将军抵达后的第三天,契丹人忽然变得稀散了信使道:“杨都尉一开始还以为是契丹人又在玩弄什么诡计,但他派出了三百骑兵试探着攻击。这次竟然一举突破了河谷外契丹人的营帐,冲进谷内去了!杨都尉眼看情况有异,就先派了我来报信,路上我遇见了石将军,他便让我赶来报信

    张迈对身边的马继荣、石坚、郭漳、卫飞道:“一定是北轮台城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前方!契丹人也在逃命了!”

    卫飞道:“元帅,那我们怎么办啊?。

    张迈问郭漳道:“你想不想报仇?”

    郭漳咬牙切齿,狠狠道:“想!”跪在地上道:“元帅,请你许我领兵追击”。

    张迈点了点头,道:“好,我许你带右箭营去立功!你先赶去见石拔。让他不用急着去找杨易了,让他派副将带领一府兵马前往河谷。他自己直接往东北方向进,或许还能截到契丹的归师。告诉石拔。不要攻打精锐,只是截留畜群。”

    郭漳领命去了。

    张迈这时安营所在与石拔相拒不过半日路程,料来在明晨拔营之前郭漳就能赶到。他听说杨易没事,心中欢喜,转头睡大觉去了,过了一个多时辰,又有第二拨报信的人马到了,原来杨涿进了河谷与杨易见面,杨易推断出契丹可能已经吃了大亏,便决定反守为攻,一边派人南下报信,石拔接到消息之后将信使南遣,自己却已经连夜进兵,自往东北追赶契丹去了。

    马继荣赞叹道:“元帅真是神机妙算!这次就不必惊动元帅起来了。明日再禀报不迟

    第二日天明之后,马继荣才禀明此事,张迈道:“你处理得很好。”顿了顿又道:“不过石拔这次去得忒急了。连夜进兵,只怕要吃个小亏

    马继荣一惊,问道:“这是为何?。小

    张迈道:”还记得我回援北轮台城,刚刚抵达战场时契丹人的反应么?他们是毫不犹豫立马抽身!可见这次契丹不但兵强将勇,而且统帅也极为果断,像这样的人退走的时候,一定会埋下伏击,以防追兵的。”

    马继荣听得额头冷汗沁出,跪下道:“末将有罪!竟未洞察及此,而且擅拦信使,误了大事。请元帅责罚”。

    张迈笑了一笑,说道:”这不算什么。我既让你做我的副手,像这样的事情你自当有判断的权力。你这次并未越权

    马继荣道:“可是,万一石将军”。

    “他不会有事了!”张迈充满信心地道:“就算有伏击又如何!我的龙愿铁铠军不会连战败之兵的小小埋伏也无法突破!走!启程去援石头”。

    循着石拔留下的痕迹走了二百里,前方又来信使,禀道:“启牙,帅,石将军连夜进军,中途遇到伏击,石将军中了冷箭,却是负伤不退。领兵继续冲击,硬生生冲垮了敌人的埋伏圈,虽有损伤,却仍获胜!”

    马继荣和马小春一起高呼起来,道:“元帅明见万里,洞察敌我,丝毫不爽”。

    张迈哈哈大笑,道:“小石头不负我望”。又问道:“石拔将军伤势如何?”

    信使道:“石将军左臂中箭小入肉虽然不深,但箭上有毒,中箭后又继续冲杀,延误了医治,随军医师说必须静养,否则怕有后患石拔将军又恐契丹人还有埋伏,现在就在前方五十里外停下。”

    张迈急道:“走,跟我去看看”。这时已是黄昏,张迈连夜赶路,追上了石拔,前军听说元帅到了,急忙放入。张迈带了石坚奔入,没进去就听石拔在帐中破口大骂,进了帐中,见随军医师正在给石拔医治。一只上臂黑了一圈!随军医师正手持尖刀在火上消毒,就要动手术。

    张迈急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石拔叫道:“元帅,你来得好快!”

    医师与诸将都来参见,张迈道:“疗伤要紧医师应道:“是。”张迈又问了一次:“怎么样了?”

    医师道:“毒已入肉,幸未入骨。且将腐肉剔出,便无后患。不过半年之内,这条臂膀最好不要大用

    石拔大怒,呸了一声说:“半年之内不要大用?我可是战阵冲杀的人!怎么能不用!”

    张迈笑道:“如今咱们天策军已经不是疏勒时的天策军,你也是一方大将了,往后再有战事,你就多用用脑子,不一定要冲锋陷阵。”

    石拔笑道:“我却就喜欢冲锋陷阵!元帅你别担心,这些医师说的也就是寻常人的事情,我的话。用不着半年,一个最多几品二2原了!,亨。咱们从岭西一路杀过来人。可不会被。加入的那几个毛头小伙子比下去的!”

    张迈被他一说,便想起杨信、徐从适来,心想这两个小将不知道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笑了笑,道:“你只是资格老,其实也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还是养好伤势要紧。”

    第二天他让石拔改为后军统领,自统兵马为前军,继续向东追击。

    马继荣道:“兵法云:穷寇勿追。如今天气大寒,契丹人兵力尚未大损,统帅又极为精明,再追下去,怕会出意外。”

    张迈道:“穷寇勿追,那也得分情况,正因为契丹人在北轮台城没有吃大亏,所以这次我便是要追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地回漠北!”

    他将一万二千大军分为十路,一府为一路,彼此互相接应地追赶过去,要求诸府都尉只要急赶,无须逼近其中军斩将血战。

    又追了一日,北面鹰扬军也赶来了,杨易人没到,声先至,见到了张迈高呼起来,道:“迈哥儿!恭喜了,此战之后,你可就真的称霸西域了!”

    张迈哈哈大笑,道:“不是我,是咱们!”一瞥眼杨易枯瘦得不成样子,有些吃惊,道:“阿易!你病了?”

    杨易要回答,却在寒风中咳嗽了起来,杨涿上前道:“哥哥是伤口炎,现在还在烧呢!”

    张迈纵马过来,要摸摸他的额叉,杨易避开了道:“千军万马之中,何必作小儿女态?我死不了!追击契丹要紧!”

    张迈道:“你的身体,比一万个契丹级还重要!而且现在又不是危急之时!不需要如此拼命。杨涿!”

    “在!”

    “你把哥带下去养病!

    杨易道:“我没事!”

    张迈喝道:“这是命令!你若是病垮了,回头谁帮我镇守北庭?谁来帮我征讨漠北?”

    杨易无奈,这才从了,道:“好,不过不用杨涿来照顾我,他也不会照顾人,请元帅让他追敌杀敌去吧。”

    张迈笑道:“好。”两军并作一处,继续向东扫去。

    这一路真个是追亡逐北!郭漳要报仇。杨涿要出气,轮流出击追赶,果然杀得契丹人哭爹喊娘,马继荣则只是每日家清点俘虏、羊群,漠北诸族的军资重一点的都带不走,几乎全部被截下了,逃出一千五百里后,慕容春华已经率领东面守军来会,奚胜、哥硕对没有及时看破契丹的诡计,以至于被契丹将东面的兵马调了去攻打北轮台城。

    张迈道:“你们做的没错,东面本来就是宁可失之稳重也不能贸然出击,换了我在你们的位置上小也要担心契丹人是在诱我出城

    契丹虽然未损元气,这样的逃命也受不了,要想停下来打战又怕被张迈给咬住。到了小金山附近时,契丹人几乎所有羊群都没了,只剩下马囊中的肉脯,所失战马以万计!漠北诸族中的伤兵、老兵都被抛下,再跟着是一些与契丹关系较为疏远的部族在中途眼见张迈势大纷纷投降。

    契丹以九万大军西来,被张迈一路驱逐到了小金山,耶律朔古麾下只剩下五万多人,且多是疲惫之兵了。

    唐军前锋所及已经望见契丹的中军大旗!

    郭漳眼看契丹中军阵势严谨小非自己右箭营所能击溃,尽管报仇心切,却一时不敢造次,先来张迈处请命,希望他出动大军冲击契丹中军。这时除了杨易、石拔两人落在后方觅地疗养之外,慕容春华、马继荣、奚胜、哥硕等大将都在身边,张迈若将追到附近的唐军兵马集结起来可以有四万大军,以胜军而击败军,胜算颇大,杨涿等纷纷响应郭漳。

    张迈问慕容春华道:“你看如何?”

    慕容春华道:“契丹一路逃亡到此,赢兵已尽,伤兵尽去,虽在败势之中,却非无一战之力。我军数千里追击到此,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说我们就算出兵攻击,他们也不见得会正面迎战,反正已经逃到了这里,何妨继续往东逃去?这样一支没有负担的军队一逃起来,想追上咬住厮杀是很难的。更何况我们的补给到这里也接近极限了,从小金山再过去,我军的优势会逐渐削弱,那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依我看不如见好就收吧。”

    张迈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吱声,问丁寒山道:“小金山以东的地理,你勘探得怎么样?

    丁寒山道:“道路倒也有窥探到,不过不是在冬季探的路,而且

    “而且什么?”张迈问道。

    丁寒山忽然拉开了帐门。一阵北风直透进来,吹得帐内炉火一黯,诸将都打了个,哆嗦,叫道:“你干什么”。丁寒山道:“诸位看看,这就是外面的天气啊!北庭今年冬天甚是干旱,到现在都没下过大雪,可是这天气却不因为不下雪就不冷了。在这等寒风之中,无论敌我都是没法子打仗的了。”

    郭漳道:“些许寒风,不怕什么!”

    奚胜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你自己不怕,但你是做将领的,可得为普通士兵想想啊。其实不管是为了什么,早在半个月前就应该班师了!再不撤回去,万一什么时候下起大雪来,只怕我们会和契丹人会一起被活埋在这里!我们和契丹人加起来虽有十万人马,但在这北庭地区,冬天要冻死十万人马,对老天爷来说也就是一个喷嚏的事。”

    他久在新碎叶城,又是下层士兵晋升起来,所以对寒冷季节出征有着更深的体会。

    马继荣亦道:“西域不比中原,不管对手是谁,第一大敌都是天地!还请元帅三思,勿贪一时之胜而自陷险境之中

    张迈似乎并不反对诸大将的意见,却又似乎要顺应诸小将的热情,沉吟了片刻,终于问道:“耶律朔古的大旗,现在是在小金山吧?。

    丁寒山道:“是。”

    张迈道:“那是我军将士曾经建立奇功的地方,不能落在胡虏手中!传令三军,准备围攻o]第九十五章落荒东逃

    不以石拔为前军,跟着自只统领万大军继婿”马继荣作为这支军队的副帅,在这个寒冻的天气中,诸内6河下游的水都已经全部干涸,而中游则或干泪,或结冰,上游的水就算不干洞也都冻住了。

    大军冒着寒风北行,前面不断传来消息。石拔一路竟未遇到契丹的阻击,如此又走了两日,这天晚上张迈刚刚歇下,一骑飞至军前,报道:“启禀元帅!已经有了都督的消息了!都督他突围了!”

    张迈大喜,衣服也来不及穿好就让报信士兵上前,却又有些急。问道:“阿易呢?他怎么样了?。

    “都督受了伤,不过现在仍能指挥战斗

    张迈听说后松了一口气,又问经过,道:“石拔已经接应上杨都督了?。“尚未

    跟着说了经过。

    原来杨涿当日以骑兵突至杨易被困的河谷外围,出信号,这次契丹、回统都将攻打的重点放在南面,但在北面的这座河谷其地形易入南出。忽没里派遣重兵将河谷三个出口堵了三五重,又设下了陷阱意图一举将杨易歼灭。杨易却是早有准备,身处重围之下,凿冰饮马,掘地取水。几次冲击没能顺利突围,还放起狼烟来通知张迈不要来救,但他独自抵挡契丹人三四倍的人马也是险象环生!

    其后杨涿以骑兵五千人来救小冲到了河谷西面,杨易望见里应外合。双方在河谷之外又是一场拼杀,互有损伤之余杨易没能冲出来。杨涿也没能攻进去。

    “可是杨涿将军抵达后的第三天,契丹人忽然变得稀散了信使道:“杨都尉一开始还以为是契丹人又在玩弄什么诡计,但他派出了三百骑兵试探着攻击。这次竟然一举突破了河谷外契丹人的营帐,冲进谷内去了!杨都尉眼看情况有异,就先派了我来报信,路上我遇见了石将军,他便让我赶来报信

    张迈对身边的马继荣、石坚、郭漳、卫飞道:“一定是北轮台城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前方!契丹人也在逃命了!”

    卫飞道:“元帅,那我们怎么办啊?。

    张迈问郭漳道:“你想不想报仇?”

    郭漳咬牙切齿,狠狠道:“想!”跪在地上道:“元帅,请你许我领兵追击”。

    张迈点了点头,道:“好,我许你带右箭营去立功!你先赶去见石拔。让他不用急着去找杨易了,让他派副将带领一府兵马前往河谷。他自己直接往东北方向进,或许还能截到契丹的归师。告诉石拔。不要攻打精锐,只是截留畜群。”

    郭漳领命去了。

    张迈这时安营所在与石拔相拒不过半日路程,料来在明晨拔营之前郭漳就能赶到。他听说杨易没事,心中欢喜,转头睡大觉去了,过了一个多时辰,又有第二拨报信的人马到了,原来杨涿进了河谷与杨易见面,杨易推断出契丹可能已经吃了大亏,便决定反守为攻,一边派人南下报信,石拔接到消息之后将信使南遣,自己却已经连夜进兵,自往东北追赶契丹去了。

    马继荣赞叹道:“元帅真是神机妙算!这次就不必惊动元帅起来了。明日再禀报不迟

    第二日天明之后,马继荣才禀明此事,张迈道:“你处理得很好。”顿了顿又道:“不过石拔这次去得忒急了。连夜进兵,只怕要吃个小亏

    马继荣一惊,问道:“这是为何?。小

    张迈道:”还记得我回援北轮台城,刚刚抵达战场时契丹人的反应么?他们是毫不犹豫立马抽身!可见这次契丹不但兵强将勇,而且统帅也极为果断,像这样的人退走的时候,一定会埋下伏击,以防追兵的。”

    马继荣听得额头冷汗沁出,跪下道:“末将有罪!竟未洞察及此,而且擅拦信使,误了大事。请元帅责罚”。

    张迈笑了一笑,说道:”这不算什么。我既让你做我的副手,像这样的事情你自当有判断的权力。你这次并未越权

    马继荣道:“可是,万一石将军”。

    “他不会有事了!”张迈充满信心地道:“就算有伏击又如何!我的龙愿铁铠军不会连战败之兵的小小埋伏也无法突破!走!启程去援石头”。

    循着石拔留下的痕迹走了二百里,前方又来信使,禀道:“启牙,帅,石将军连夜进军,中途遇到伏击,石将军中了冷箭,却是负伤不退。领兵继续冲击,硬生生冲垮了敌人的埋伏圈,虽有损伤,却仍获胜!”

    马继荣和马小春一起高呼起来,道:“元帅明见万里,洞察敌我,丝毫不爽”。

    张迈哈哈大笑,道:“小石头不负我望”。又问道:“石拔将军伤势如何?”

    信使道:“石将军左臂中箭小入肉虽然不深,但箭上有毒,中箭后又继续冲杀,延误了医治,随军医师说必须静养,否则怕有后患石拔将军又恐契丹人还有埋伏,现在就在前方五十里外停下。”

    张迈急道:“走,跟我去看看”。这时已是黄昏,张迈连夜赶路,追上了石拔,前军听说元帅到了,急忙放入。张迈带了石坚奔入,没进去就听石拔在帐中破口大骂,进了帐中,见随军医师正在给石拔医治。一只上臂黑了一圈!随军医师正手持尖刀在火上消毒,就要动手术。

    张迈急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石拔叫道:“元帅,你来得好快!”

    医师与诸将都来参见,张迈道:“疗伤要紧医师应道:“是。”张迈又问了一次:“怎么样了?”

    医师道:“毒已入肉,幸未入骨。且将腐肉剔出,便无后患。不过半年之内,这条臂膀最好不要大用

    石拔大怒,呸了一声说:“半年之内不要大用?我可是战阵冲杀的人!怎么能不用!”

    张迈笑道:“如今咱们天策军已经不是疏勒时的天策军,你也是一方大将了,往后再有战事,你就多用用脑子,不一定要冲锋陷阵。”

    石拔笑道:“我却就喜欢冲锋陷阵!元帅你别担心,这些医师说的也就是寻常人的事情,我的话。用不着半年,一个最多几品二2原了!,亨。咱们从岭西一路杀过来人。可不会被。加入的那几个毛头小伙子比下去的!”

    张迈被他一说,便想起杨信、徐从适来,心想这两个小将不知道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笑了笑,道:“你只是资格老,其实也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还是养好伤势要紧。”

    第二天他让石拔改为后军统领,自统兵马为前军,继续向东追击。

    马继荣道:“兵法云:穷寇勿追。如今天气大寒,契丹人兵力尚未大损,统帅又极为精明,再追下去,怕会出意外。”

    张迈道:“穷寇勿追,那也得分情况,正因为契丹人在北轮台城没有吃大亏,所以这次我便是要追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地回漠北!”

    他将一万二千大军分为十路,一府为一路,彼此互相接应地追赶过去,要求诸府都尉只要急赶,无须逼近其中军斩将血战。

    又追了一日,北面鹰扬军也赶来了,杨易人没到,声先至,见到了张迈高呼起来,道:“迈哥儿!恭喜了,此战之后,你可就真的称霸西域了!”

    张迈哈哈大笑,道:“不是我,是咱们!”一瞥眼杨易枯瘦得不成样子,有些吃惊,道:“阿易!你病了?”

    杨易要回答,却在寒风中咳嗽了起来,杨涿上前道:“哥哥是伤口炎,现在还在烧呢!”

    张迈纵马过来,要摸摸他的额叉,杨易避开了道:“千军万马之中,何必作小儿女态?我死不了!追击契丹要紧!”

    张迈道:“你的身体,比一万个契丹级还重要!而且现在又不是危急之时!不需要如此拼命。杨涿!”

    “在!”

    “你把哥带下去养病!

    杨易道:“我没事!”

    张迈喝道:“这是命令!你若是病垮了,回头谁帮我镇守北庭?谁来帮我征讨漠北?”

    杨易无奈,这才从了,道:“好,不过不用杨涿来照顾我,他也不会照顾人,请元帅让他追敌杀敌去吧。”

    张迈笑道:“好。”两军并作一处,继续向东扫去。

    这一路真个是追亡逐北!郭漳要报仇。杨涿要出气,轮流出击追赶,果然杀得契丹人哭爹喊娘,马继荣则只是每日家清点俘虏、羊群,漠北诸族的军资重一点的都带不走,几乎全部被截下了,逃出一千五百里后,慕容春华已经率领东面守军来会,奚胜、哥硕对没有及时看破契丹的诡计,以至于被契丹将东面的兵马调了去攻打北轮台城。

    张迈道:“你们做的没错,东面本来就是宁可失之稳重也不能贸然出击,换了我在你们的位置上小也要担心契丹人是在诱我出城

    契丹虽然未损元气,这样的逃命也受不了,要想停下来打战又怕被张迈给咬住。到了小金山附近时,契丹人几乎所有羊群都没了,只剩下马囊中的肉脯,所失战马以万计!漠北诸族中的伤兵、老兵都被抛下,再跟着是一些与契丹关系较为疏远的部族在中途眼见张迈势大纷纷投降。

    契丹以九万大军西来,被张迈一路驱逐到了小金山,耶律朔古麾下只剩下五万多人,且多是疲惫之兵了。

    唐军前锋所及已经望见契丹的中军大旗!

    郭漳眼看契丹中军阵势严谨小非自己右箭营所能击溃,尽管报仇心切,却一时不敢造次,先来张迈处请命,希望他出动大军冲击契丹中军。这时除了杨易、石拔两人落在后方觅地疗养之外,慕容春华、马继荣、奚胜、哥硕等大将都在身边,张迈若将追到附近的唐军兵马集结起来可以有四万大军,以胜军而击败军,胜算颇大,杨涿等纷纷响应郭漳。

    张迈问慕容春华道:“你看如何?”

    慕容春华道:“契丹一路逃亡到此,赢兵已尽,伤兵尽去,虽在败势之中,却非无一战之力。我军数千里追击到此,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说我们就算出兵攻击,他们也不见得会正面迎战,反正已经逃到了这里,何妨继续往东逃去?这样一支没有负担的军队一逃起来,想追上咬住厮杀是很难的。更何况我们的补给到这里也接近极限了,从小金山再过去,我军的优势会逐渐削弱,那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依我看不如见好就收吧。”

    张迈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吱声,问丁寒山道:“小金山以东的地理,你勘探得怎么样?

    丁寒山道:“道路倒也有窥探到,不过不是在冬季探的路,而且

    “而且什么?”张迈问道。

    丁寒山忽然拉开了帐门。一阵北风直透进来,吹得帐内炉火一黯,诸将都打了个,哆嗦,叫道:“你干什么”。丁寒山道:“诸位看看,这就是外面的天气啊!北庭今年冬天甚是干旱,到现在都没下过大雪,可是这天气却不因为不下雪就不冷了。在这等寒风之中,无论敌我都是没法子打仗的了。”

    郭漳道:“些许寒风,不怕什么!”

    奚胜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你自己不怕,但你是做将领的,可得为普通士兵想想啊。其实不管是为了什么,早在半个月前就应该班师了!再不撤回去,万一什么时候下起大雪来,只怕我们会和契丹人会一起被活埋在这里!我们和契丹人加起来虽有十万人马,但在这北庭地区,冬天要冻死十万人马,对老天爷来说也就是一个喷嚏的事。”

    他久在新碎叶城,又是下层士兵晋升起来,所以对寒冷季节出征有着更深的体会。

    马继荣亦道:“西域不比中原,不管对手是谁,第一大敌都是天地!还请元帅三思,勿贪一时之胜而自陷险境之中

    张迈似乎并不反对诸大将的意见,却又似乎要顺应诸小将的热情,沉吟了片刻,终于问道:“耶律朔古的大旗,现在是在小金山吧?。

    丁寒山道:“是。”

    张迈道:“那是我军将士曾经建立奇功的地方,不能落在胡虏手中!传令三军,准备围攻小金山!”

第九十六章 契丹王子

    唐军兵马将动,契丹方面忽然派来了使者,自唐军向亦强世七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的使者接触。

    来人竟是个看起来才二十来岁的青年。不过天策政权自上而下多是年轻人。中郎将级别的人里头二十多岁的占了七八成,往下则更多,所以对此并不惊奇,让张迈讶异的是,这个叫耶律阮的青年入帐之后,既没有故意现出傲慢这是近数十年契丹人对中原政权的常态,也没有败北后的疲态,而是先恭恭敬敬地问了一件私事:“敢问元帅,家父在凉州还好么?”

    张迈愕然,问道:“你父亲?在凉州?”凉兰地区如今有不少中原人士,甚至巴蜀、吴楚的人也有,契丹那边会到凉兰的要么是间谍。要么就是小商人,暂时尚无像郭威、范质之类的杰出之士。

    耶律阮爽朗地一笑,说:“家父耶律倍。”

    张迈啊了一声,暗叫了一声自己糊涂。天下间的领袖人物有一类人有种博闻强记的大本事,心中能够记住成千上万的名字,对一面之缘、一耳之闻的人与事,数十年后仍能清楚记起,这类人最适合做大官僚以及纵横家,明朝之严嵩,清朝之李鸿章。民国之胡适皆如此。张迈的才智却不在此处,这方面的能力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平,就是马春都比他强得多,听耶律阮自道家门,才隐隐约约记得鲁嘉陵的情报中似有此人,马小春已经附耳过来,张迈微微点头。敲了敲几案说:“你是耶律兀欲?”

    耶律阮这时坐着,再次躬身道:“正是小侄。家父在中原颠簸流离,早不保夕,幸而到了元帅那里才算安顿了下来小侄心中感念,在北面经常焚香祷祝,一祈家父身体安集,二祝元帅万寿无疆。”

    张迈笑道:“耶律王子对我汉家的成语习俗,知道的不少啊。”

    刚才耶律阮的几句话至少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他颇通汉文,在契丹,通汉文的人通常也就意味着其倾慕汉化,再考虑到他是耶律倍的儿子则更有可能,二是他显然和耶律倍暗中有消息往来,尤其考虑到耶律阮既已随军西征了这么久,消息辗转传递,仍然能够这么快就得到耶律倍的近况,显然父子之间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耶律阮入帐以来,不大像败军之将的气派,帐中气氛显得有些熟络起来。他才刚进来的时候,精兵强将布列一帐,威势极猛,这时张迈挥了挥手,除了马小春之外将军以下的人全部退出,只剩下慕容春华等人。

    张迈的坐姿也变得随意起来,给耶律阮一一介绍慕容春华、马继荣、奚胜以及刚刚赶到的李脑,这四人都有着赫赫威名,且随着天策唐军的节节取胜更是水涨船高,耶律阮一一见过,道:“三位将军以及李军师的大名耶律阮如雷贯耳,怎么却不见鹰扬将军和石将军?北轮台城外布设车阵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差点冲到我身边的那位银枪将不知在不在?一箭射杀回讫霍兰的神射手,不知能否一见?”

    张迈笑道:“布设车阵的是我麾下大将郭威,银枪将乃我军新秀杨信,箭射回讫者乃徐从适,此二人也皆我爱将。杨易石拔,另有要事,耶律将军也不用着急,你好好保重身体,将来总有机会见面的。不在凉州,就在漠北,不在潢水,就在中原。”

    这句话说的轻巧,内中却有横扫天下、囊括宇内之志!若放在一个月前耶律阮都要冷笑其狂妄。这时候却脸色微变,随即道:“我契丹自崛兴以来,东征西讨,开疆灭国,元帅军容虽然鼎盛,也只是扶方兴之势,天策军以数年的根基,也不见得能够压倒敬邦。”

    张迈哈哈一笑,道:“你错了。”

    “小侄错了?”

    “当然错了。”张迈笑道:“你光是称呼,就错了,我们不是天策军。”

    耶律阮一愕,不知道张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迈道:“所谓天策军云云,只是因为我号为天策上将,开天策府,坊间口顺,所以才有这个临时的称呼,过个几年就要改口了的。其实我军非天策军,乃是唐军,我民非天策人,乃是汉人,我族非安陇,谓之华夏!大唐是什么根基,大汉是什么气象,华夏是什么底蕴,耶律将军也读过我汉家的书,想来不用我跟你细说了吧。契丹出自东胡,本是我大唐之藩属,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年基业,要跟我华夏正宗、汉唐苗裔比根基比底蕴,那是开玩笑了。”

    耶律阮带着一种客气的笑容道:“李唐皇朝早已灭亡,今人说起唐室来,一般都说的是洛阳的天子。”

    张迈并到这里忍不住放声狂笑,笑得耶律阮莫名其妙,道:“小侄说错了么?”

    “你当然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张迈道:“不过这也口川弄你。你吊然也读讨几本书。然而对何谓华夏。何谓必剪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耶律将军啊,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数年之间就横扫西北,威震天下么?”

    耶律阮道:“请元帅赐教。”

    张迈微笑着,道:“所谓华夏者,所谓汉唐者,非一家一姓,所以刘氏虽终而汉犹在,李氏虽亡而唐未亡,我们也不是一种一族,因此安陇与中原,眼下虽不同君,而终久要重新成为一家人的,因为我们追求的都是大同世界,所谓华夏,原本就是终极文明者的归依。在我治内,幼弱能得到抚养教育,衰老则能得到尊重与安养,壮年时文得尽其才,武得尽其力,士农工商各有出路,各行各业都能得到名声与财富,上位者不管是君王还是大臣,都是因为贤良而得任。若李从何之流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保他一人之私,谋求的是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他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们契丹比他好些,保的却是一族之私,取各国各族来奉养你们,所以你们是一个种族在战斗。如今安陇的百万军民。并非为我张迈一人而努力,而是为他们自己在努力,所以我们是所有人都在战斗!因为我们这个政权,保护的是万民万姓之私,保天下人之私者,便是大公。这是大道所在,也是正统所在,更是我能够战无不胜的原因所在,不过这个道理,只怕你也是不懂的。”耶律阮听得有些膛目,却还是道:“元帅说得自己如此仁义,既然元帅是为保万民之私,那为什么还要对外攻占,灭回讫,犯契丹,在元帅马蹄之下所死的家国百姓,只怕比契丹所杀的还要多的多!”

    张迈轻轻一笑,说:“那怎么一样!我灭回西域诸国,是要将西域诸国变得更文明,我收西域之民,是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动战争不是在杀人,是在救人。华夏汉唐,对外战争和对内施政,这道理是看似矛盾,其实统一的。”他看着耶律阮,微笑道:“将来我对漠北,对契丹,也是如此。”

    耶律阮胸口忽然像被一块大石堵,差点就要作,总算他还有几分涵养,嘿嘿一笑,道:“那么元帅将来对中原也准备如此了?”

    张迈笑道:“那又不同,中原本为华夏源头所在,对那边只是传援恢复就是,比对漠北、西域功夫都要省得多。”

    耶律阮哈哈一笑,道:“这番话若是被元帅的义兄李从河听见,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张迈淡淡道:“我之前认他作义兄是为了中原与安陇的福社至于现在,”

    “如何?”

    张迈道:“现在他作什么感想都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了。”

    耶律阮听得有些呆了,看着张迈,有些不明白他对自己说这一番话是什么用意。

    张迈已经挥手道:“耶律将军,你今天来,不会只是向我讨教华夏正统所在吧。耶律朔古派了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以说了。”

    耶律阮迟疑着,道:“如今天气酷寒,我军擅长望天的萨满言道,迟则半月,短则十天,将会有一场大雪飘降,那时万物尽绝。此处恐将成为一片白色地狱,因此我军元帅派我前来,望与唐军停战。”

    慕容春华、马继荣等对望了一眼,正要出言,张迈已经道:“他要求和了么?”

    耶律阮道:“非是求和,乃是议和。同时希望元帅能将我军在北庭失散的部族归还。”

    张迈一笑,道:“漠北诸族小若是主动来投那就是我大唐之新民,我无论如何不会把他们推向蛮夷。至于那些战俘,按我军惯倒,这些人便都是战奴,耶律朔古也罢,耶律德光也罢,想要他们回去,不妨拿钱来赎买。这些人按照高大矮强壮衰弱,坊间都有定价的,保证买卖公平,童叟无欺。要买多少,个我的司马谈就行了。”他说到这里身子前倾,对耶律阮道:“但如果是耶律将军开口,我可以让下面的人给你打个折扛的。”

    耶律阮道:“那么议和之事,”

    张迈道:“耶律将军希望如何呢?”

    “我希望?”

    张迈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耶律将军不用担心所说的话会泄露半句。”他压低了声音,道:“耶律朔古我没兴趣理会,但我和你父亲本有深交,耶律将军既然不嫌弃叫了我一声叔叔,我便也愿意认你这个侄子。咱们叔侄之间不必这么客气,这场战要战要和,若果要和却要怎么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耶律阮眼睛中神光闪动。忽然离座跪下,道:“叔父既愿成全侄,侄儿在此再向叔父请安!”

第九十七章 鬼门关

    契丹军中有擅长望天的萨满巫师,这些其实是早期的天气预报人员,将上千年的经验积累寄托于神秘巫术之上。

    唐军中同样有两批有着类似能力的人马,一个是从农业社会中拖胎出来的人员,从农时望天中积累了关于天气的种种谚语,进入军队之后作为一种特殊技术人员存在于堪筹营中,另外一批是归降的北庭老牧民。

    这三批人根据种种迹象而对于未来天气的预判几乎一致,即认为在未来不久中即将快速的降温,而且可能会降大雪。

    张迈马上想到以前在天气预报中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来:“西伯利亚寒流南下”,或许现在已快发生了。

    对北庭地区这种可怕的天气两家主帅都早有戒心,耶律阮出使以后两家迅速达成了停战协议,当然两家对内对外公开的说法是不同的,唐军随军文官的记录是:“吾大军西逼至小金山,契丹遣使求和,元帅本上天好生之德,特许之”。而契丹的说法则是:“西征不利,与天策军议和而归”。

    话是各说各话,行动却是空前一致,和议达成之后,双方就都像逃跑一样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契丹全面撤出了北庭,唐军则留下一批过冬物资,让慕容旸领一府兵力驻防,小部人马分别进驻沿途各个可以避寒的据点,大军则就近退往北轮台城或折罗漫山城过冬。

    张迈本人也迅速撤回北轮台城,他回城的第二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场雪来得好生猛恶!就像要将积蓄了多时的降水量一股脑抛洒出来一般。片刻不停地连下了三日三夜,一些尚未回城的部队都被阻在路上,北轮台城比较浅小,无法容纳全部军马,所以七成以上的兵马都安置在里三环的各营寨与山谷之中——早在秋天杨易就已经有了避寒过冬的规划,可是在大雪最厉害的时候,全军将士个个躲到帐篷中瑟瑟发抖,就算是kao着之前所积累的煤炭、石油、柴薪取暖也无法完全抵消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冷风,积雪最厚的时候,连北轮台城与里三环的交通都被隔断了。

    在这可怕的天气里,别说外出作战了,连出户外活动都不大可能,带到北庭的牛全部被冻死,羊也死了两成,一些受伤的士兵也挨不住在这个冬天里去世。

    石拔在张迈回轮台之前倒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杨易却因伤成病,身体似乎与外界的天气起了响应,在持续的低烧之后发起高烧来,在大雪飘洒中高烧久久不退。这次北轮台城战役何其大的一个局面,前期都是他一手掌控,本已积劳而生暗疾,在河谷中又受了伤,困顿之中伤病交加,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张迈心想古之名将若霍去病、周瑜等都是英年早逝,杨易性烈如火,可别也……他不敢多想,却是忧形于色,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顾,杨易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但几次杨涿走近却都被他粗暴地推开,张迈看出其中似有蹊跷,暗中让马小春去探听个缘由,马小春道:“元帅不知,前些时候都督听说了杨涿都尉鼓动鹰扬旧部‘劝’元帅北上救杨都督的事情,不由得雷霆大怒,他回北轮台城病势本来已经缓了不少,好像是在那之后又忽然加剧了。”

    张迈脸上虽然平静,但点头却有些沉缓,回屋见杨易竟在说胡话了,一探额头竟有些烫手,吃了一惊,心想:“这样烧下去,就算好了怕也会烧坏了脑子。”急忙命人取了药酒来,恰好慕容春华与马继荣来报军务,张迈道:“快将门关上,不是急事待会再说,是急事你们先商量了处理。”将杨易扶了起来,用棉花蘸酒给杨易擦遍了全身。

    杨涿、慕容春华与马继荣等在旁看了无不感动。

    如此直到大半夜,在旁边伺候着的马小春都累得满头大汗,说道:“元帅,你先歇歇,别把你也累倒了。”

    张迈道:“我没事。”探探杨易的额头似乎没之前那般烧了,这才放心了些许,他这才到外屋问慕容春华出了什么事情,慕容春华道:“有一伙俘虏冒雪逃走。”张迈问道:“你怎么处理?”

    慕容春华道:“马将军以为如此天气走出去九死一生,若是派兵追赶只怕连我们的士兵也陷进去,因此没有出兵,只是派人对其它战俘严加看管。”

    张迈道:“做得很好。如今北庭已在我等掌握之中,他们不被冻死,又能逃到哪里去?将士们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忽然听内务砰砰声响,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张迈急忙进来,只见杨易已经醒来,地上碎了一只杯子,却是杨涿见哥哥醒来要喂他喝酒,却被他推开了,喝道:“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杨涿全身一颤,两行泪水垂了下来,低头出去了。

    张迈坐到炕上扶住杨易道:“这是干什么!兄弟俩生哪门子的气。”

    杨易似乎从未如今日般虚弱,忽道:“迈哥,我刚才梦见霍去病了。”

    张迈惊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都醒过来了,那便是越来越好了!”

    “也不晓得真是好了,还是回光返照。”杨易喘息了一阵,道:“我听说这次郭威克建奇功,又有两个小将拖颖而出,一个号称枪王,一个号称箭王,一枪一箭,将奚胜、石拔的风头都比下去了。这是我大唐军中代有人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如今咱们大唐兵精将强,我现在便死了也不怕没人顶上了。”

    张迈骂道:“你怎么变得这样没出息,你才几岁!郭威虽然后起,其实年纪都比你大。别胡说八道了,这多大的一个槛,还怕迈不过去!”

    杨易沉吟着,看了慕容春华与马继荣一眼,两人对视着齐声请辞,马小春也出去了将门带上,杨易道:“迈哥,我托你个事情,这次杨涿他……”

    他还没说完,张迈见他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已经打断道:“你弟弟的事情,等你病好了自己处理!我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了,公事也忙,私事也忙,哪里还有空去帮你教弟弟!”

    杨易欲言,张迈又道:“如果说咱们天策军是一艘大海船,郭洛就是我的压舱石,你就是我破冰破浪的撞角!最近虽有郭威杨信徐从适等新秀冒头,但如何取代得了你们!若是你真个出事,我怕我们这艘船也就只能开到这里了,再下去就只得内敛守成,无力开拓了。”

    杨易急了,双眼一睁,厉声叫道:“怎可因我一人,而废国事!”

    张迈道:“除你之外,慕容春华、马继荣等人都是守成补缺之将,郭威后起,还压不服岭西旧部,你若出事,还有谁能帮我经略漠北汗庭?破不得契丹、收不得漠北,我们凭什么让中原之士服膺?我们又不想师出无门、同室操戈,那样岂不是只能固守安陇,从此偏安?”

    杨易还要说什么,张迈道:“不要说了,你若还有力气就战胜自己身上的病魔,留得这条性命,才能完成毕生之志!”

    将杨易按下去让他休息,让军医进来守夜,这天晚上寒风来得极为厉害,就连这屋子似乎都漏风似的,张迈让马小春去拿了羊毛棉花来将粘在墙壁上,二更以后杨易的烧又转高,军医又建议用药蒸法,即用木炭小炉煮沸药汁,形成蒸汽布满整个房间,将病人拖得赤条条的,置身其中,在受蒸的同时还要注意喂水、喂药、喂汤,内养外疗,乃是西域古疗法之一,张迈道:“用什么办法都好,总之一定要把他拉回来!”

    医生调了药汁之后他亲自在屋内看火,药汁蒸汽越来越浓,外面寒风凛冽,屋里头的人却大汗淋漓,呆在里头连医生都感难受,张迈却坚持着不出去,病房之中又不能容太多人,因内间狭小,马小春也在外间伺候,鹰扬军的许多旧部都冒雪在屋外守候着,个个心中焦虑万分。

    三更以后最是危险,杨易又说起胡话来,一时叫郭伯伯——那是在唤郭师道,一时叫庸叔,一时说新碎叶城什么,一时又笑了起来,招呼霍去病,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张迈听得焦急,大叫了起来:“漠北,漠北!漠北,漠北!”

    军医都不知道他在叫什么,杨易却叫了起来,大呼:“漠北!漠北!”过了一会,又大叫:“霍兄,我不能跟你去!漠北还没平呢!”

    张迈大喜,在他耳边诵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杨易眼睛闭着,眉毛却不住跳动,嘴中呢喃,军医也听不懂,似乎听到了单于,又似乎听到了契丹。

    如此熬过了一夜,四更后形势渐渐稳定,张迈也熬不住睡着了,第二日马小春推门进来,张迈睡得浅,听到响声醒转,急探杨易额头,体温竟已经恢复正常,军医把过脉后道:“脉象平稳,最大的难关过去了。”

    张迈大喜,扶着炕站直了,身子一晃差点跌倒,自灯上城血战之后,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累过,马小春将消息传了出去,屋外守着的兵将无不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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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张迈再升官?

    杨易熬过了最难的那一关后,身体便一日好似一日,正如张迈所说他毕竟年轻,恢复得甚快,又过三日便下了床,要出门去,侍从在旁道:“都督,小心吹了风!”杨易嘿道:“你当我真的弱不禁风么?”

    仍然走了出去,大雪却已经停了,外面白皑皑的一片,屋檐下都是冰棱,唐军全军出动,将军士兵一起铲雪——这是天策唐军的传统,只要有机会就要求将领——哪怕是高层将领——与底层士兵一起劳作,以拉近兵将之间的心理距离,实践证明这一条措施对提高天策唐军的战斗力是很有用的。

    杨易一路问人,走到北轮台城的城墙上,只见张迈正拿着他所画的北轮台城及周边地区的草图与马继荣、慕容春华在指指点点,杨易叫道:“迈哥!在看什么?”

    张迈啊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看杨易的步伐,他可不像侍从那样对杨易的身体谨小慎微,笑笑道:“能起床了啊。”弹了一下那张草图,道:“在和春华谈未来的轮台城要怎么建!”

    杨易咦了一声:“轮台城?”

    “元帅说如今没有南轮台城,就干脆将北字去掉了。”慕容春华在旁补充说。

    杨易走了过来,看了一下草图,他对“建城”一事倒不惊讶,如今契丹已退,回纥已败,可以预见北庭内部在未来将会有比较长的太平,如果天策军国运昌盛的话,百年无战事都有可能,因此建城之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也不看图——那图本是他自画的,都烂在心里了,指着天山山道说道:“这轮台地方枕kao天山,通达北庭,周围水草丰美,可以屯田,可以放牧,光是周边所产,就可养十万拖产之民,当初仗还没打完我就想到未来无需要在浮屠城的旧址重建庭州,这轮台城的地点可比那边更好!”

    张迈微笑着说道:“北庭回纥立国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冬夏迁徙,且以浮屠城为中心。所以府所在不宜在一个离天山南麓的威胁太过前线的地方。但我们确实以安陇之兵进入北庭,所以将这个落脚点扩大作为整个地区的府就没有问题了。”张迈手一挥:“这里将是一座大城,一座控扼八千里的大城,整个北庭的物产,如矿物、皮毛南运,还有南面的物产如陶瓷、丝布的北运,都在这里交易,作为方圆数千里的中心,它的商业就算不如高昌,应该也会变得很繁荣。所以这座城市的建制必须要大,早期宁可大而粗,也不能因为精细而限制了它的格局!”

    慕容春华和马继荣听到张迈那句“控扼八千里”心中都赞叹张迈的豪情,杨易却觉得理所当然,张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重任,可就要交给你了。”杨易一愕,道:“我?”

    “当然是你。”张迈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承担这个大任?”

    杨易低了低头,就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张迈又道:“安陇一线这次为了支持我们打这场仗可是元气颇伤,到了来春我们要尽量让他们休息休息,北庭这边就得尽量自己养自己了。”

    “那是没问题的,”杨易道:“这里的水草毕竟丰茂,人口却又不多,来年只要没仗打,开春以后北庭kao着自己也能够休养生息。不过迈哥,你将轮台留给了我,自己可是要回凉州?”

    张迈笑道:“不,暂时且不回去,等天气转好我就向西!先去收复两河流域!”

    慕容春华和马继荣都是一振,杨易双眉一轩,道:“迈哥准备带多少人去?”

    “不用带那么多。”张迈道:“主要带上龙骧军,其他人嘛且留在轮台休养,或者开春后放他们回去。不过我还要带上两个人。”

    杨易沉吟着,道:“高昌的阿史那家父子。”

    ——————————————

    阿史那家族是岭西回纥中除了汗族之外最有影响力的大族,他们因为逃避萨图克而投奔张迈,北庭大战期间张迈没有起用他们,只是让他们呆在高昌,大战结束后,杨易才抵达轮台城时张迈还在东向驱逐契丹的路上,杨易就已经派人去高昌取他们父子二人北上,但使者才到高昌就遇到了大雪封路,这场雪来得好厉害,连轮台城与里三环众砦之间的短途交通都隔绝了,更别说轮台山道了,因此一直等到了天策三年春,父子二人才从龙泉关出,赶赴轮台。

    和阿史那科伦苏、阿史那可查尔父子一起抵达的还有来自凉州的最新情报——其实那已经是去年冬天的消息了——

    听说李从珂已经接管了燕云,诸将都吃了一惊,杨易道:“迈哥,是否要先回凉州一趟?可别你去了一趟西方,东面就让李从珂将中原给统一了。”

    张迈沉吟着,阿史那科伦苏经过一个冬天的修养这时候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他们父子两人在高昌时天天惦记着北庭战役的胜负,一等到捷报传来,科伦苏便对卡查尔叹息道:“真命天子已经出现了,此战之后,整个西域——不!整个天下都再也没人是张元帅的对手了!”

    父子俩商量过后决定全心辅佐天策军,要在这个政权中谋取家族的地位与富贵。

    这时科伦苏说道:“元帅,能听老朽几句话么?”

    “请说。”

    科伦苏道:“东方的局面,老朽不动,但老朽以为,伊丽、碎叶的局面那是千载难逢。阿尔斯兰大汗已死,萨图克又新败,两河诸族正在惶惶不可终日当中。如果这时候元帅擂鼓而东,两河可以不战而平!”

    慕容春华道:“此论确实有理,但我军已经派出了大将郭威,以郭威的本领,趁胜横扫伊丽、碎叶也不在话下,若要稳妥的话,只需再派一人为援接应上就是,不一定要元帅亲往。”

    轮台一战之后,慕容春华对郭威的才能也变得十分钦佩了。

    阿史那?科伦苏说道:“轮台一战中郭威将军的神威,老朽在高昌时也已有耳闻,想来萨图克在其全盛之时、以优势兵力也没法打败郭将军,如今郭将军乘大胜之威,以战胜之军横扫两河,所到之处必可平复!不过老朽所说的,并非只是打服两河诸族,而是希望元帅趁机西巡,收取诸族之心,建立大唐在两河百年不易的统治——这却不是一个将军就能做到的事情!”

    诸将同时向张迈看去,都觉得科伦苏所言有理,李膑看了科伦苏一眼,心想:“这个老突厥,看来是真心要归附我们的了。”

    杨易也道:“此论甚当!元帅亲往两河,与派一员大将前往,那效果肯定是不同的。不过……东方之事……”

    “东方之事,就让郑渭、薛复他们替我做决定吧。”张迈这样说,显然已经有心采纳科伦苏的主张:“萨图克这次虽然一败涂地,但他本人却趁乱逃走了,一日没见到他的级,我总是不能完全放心!我可不想数年之后还再来一次西征!既然已经出,就一鼓作气将西面平了!”又握住了科伦苏的手,道:“届时还要请老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阿史那科伦苏父子大喜,一起拜倒在地,道:“吾父子二人,愿为元帅肝脑涂地,以报元帅大恩。”

    会散之后,诸将各去安排,既要收服诸族,这排场便不能小,因此张迈决定将马继荣、阿史那?科伦苏与李膑等都带去,由石拔领精兵先行,马继荣在后押运一切所需要物资,前军即日出,后军限七日之内起行,大军行动千头万绪,马继荣本该十分忙碌,却还是先抽空来见杨易,说道:“北庭之大胜,虽然不敢说空前绝后,但我以一军力挫两族,即汉唐初年也不过如此!如此大胜,循故例都要全军大赏、举国大赦的。此次胜利之后,论功行赏可不能少了,不然士气会有沉沦。”

    杨易道:“有功之士,都已经遍赏了啊。就是牺牲了的兄弟也都已经加封追赠了。”

    这次北庭大胜,升得最快的自然是杨信和徐从适,此外郭威也因此而跻身高层将领之列,锋芒之锐甚至还压慕容春华一头,从张迈东征的同时派他西讨,隐隐已经成为郭洛、杨易、薛复以下的第四号人物了,但除他之外,中郎将以上就都没有升级,因为中郎将若要再升那就是将军,将军再升那就是上将军,杨易、石拔、慕容春华、马继荣等人在这次北庭大战中虽然没有郭威杨信徐从适那么耀眼,然而付出也甚是不小,正如马继荣所说,像这样的大胜,只要是参与者一般都会水涨船高地齐进一阶,更别说是真正立下功劳的将领了。

    然而除了已经殉难的郭师庸升为大将军、田浩升为将军之外,高层将领却一个都没动,都是有赏无升。一想到郭师庸,杨易道:“是了,马将军的官也还未升。不过马将军,咱们是自己人,也不怕直说,该晓得这次中郎将以上都暂未进阶,为的是什么。”

    马继荣当然明白这次唐军高层将领暂时未动,是为了怕影响格局的稳定。

    当下唐军自张迈以下,由郭洛、杨易、薛复、郭师庸并列的上将军作为第二阶梯,上将军以下,是慕容春华、奚胜、马继荣、石拔等将军组成的第三阶梯,第二阶梯和第三阶梯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即第三阶梯者虽已经能够独领一军,而第二阶梯却是独当一面,若郭洛之在宁远、杨易之在轮台、薛复之在凉州,都是统摄好大一个军区,军政一把抓地与敌友大国进行攻略。

    若是下面中郎将的升了上来,有功的将军石拔、马继荣、慕容春华也都要跟着升,这样就会冲撞到了第二阶梯,若是上将军级别也全部升为大将军那样就仍然能够维系第二阶梯的平衡,但诸上将之的郭洛至今为止尚无显著功劳,郭师庸是一位逝者,升他作元帅也无所谓,但杨易若是再升一级,那就鹤立于诸将之上,成为张迈之下唯一的一个大将军,此事却非他所愿,李膑也觉不妥,所以才将这次大多数中郎将级别以上的将领都暂不升赏,“留待来年”。

    马继荣听杨易误会了自己是要来给自己邀升,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于阗做的是太尉,政治方面的能力比杨易更通达些,这个杨易心里也清楚,所以刚才也有些奇怪马继荣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点头道:“那马将军的意思是……”

    马继荣道:“咱们不说,却还有一个人没升啊。”

    “你是说……”

    马继荣道:“元帅啊!”

    杨易怔了一怔,道:“元帅?”第二阶梯、第三阶梯高级将领要怎么升迁的事情杨易也都考虑过,偏偏就从来没想到要给天策军的元张迈“升官”!但这时被马继荣一提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且不说以往国有盛事——哪怕与皇帝无关群臣都要上表国君在皇帝二字之前加几个修饰语,以表示事情能成是kao皇帝的“洪福齐天”,而这次北庭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张迈在决断上可是起到关键作用的,更何况张迈的“官”还没到顶呢!

    但是元帅已经是军中最高军衔,而天策上将又是王爵,王爵再上去,那就是皇帝了!

    杨易迟疑着,看看马继荣,忽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来。

    像这样“劝进”的大事乃是一个臣子向君王表现自己忠诚的最佳时机,马继荣本身的地位已经甚高,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越过杨易头一个向张迈劝进而不显得唐突的,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先来请示杨易,这就显示出了他对杨易的尊重来。

    不过杨易对这件事情却也没有把握,道:“现在?太快了吧。”

    他没有说明白,但这种事情谁都心知肚明,马继荣道:“我军所辖,东西万余里,南北数千里,论起国势来,挟此大胜之威,契丹与小唐都要被我们压过一头!耶律德光与李从珂都称得皇帝,甚至小小巴蜀也称帝了,凭什么我主就称不得皇帝?我敢说,我主一旦登极,不但境内万民欢腾,萨曼、蜀国会先承认,洛阳最多别扭一下,多半也会承认,甚至就是契丹,十之七八也会遣使来贺的。”V

第九十九章 并世三大霸者

    场易来见张盗,张盗正在隙汗血至座虽是他的爱酝…恨“非天天都由他自己打理,只是每次出征之前他必亲自给坐骑洗个干净一

    这已养成了习惯。

    见是杨易来,张迈也不抬头,只是道:“我后天便走了,我走了以后,这北庭就交给你,你一边养病,一边练兵,现在的这些俘虏,里头有一部分经过教可以成为新的兵力。其余的变成奴隶,或者平民,这样就能将北庭的一些原来务农放牧的壮丁解放出来,练成兵马,将来这些就是出击漠北的主力心一有你练兵我完全信得过,等我回来的时候,或者再养上两年力气,咱们一找到机会就将契丹给平了!”

    现杨易没有接口,一抬头。问道:“怎么,你有事情与我说么?”

    杨易看着张迈手中洗马鬃的刷子,笑道:“古往今来的皇帝,未迹之前或者干过一些贫贱事,等他们成为帝王之后,怕就没有像你这样,还自己洗马的了。李从阿虽然也出身行伍,但现在我敢说他也不肯洗马了。”

    张迈哈哈一笑,说:“我又不是皇帝。”“虽然不是皇帝”杨易道:“但是此战过后,契丹、小唐两个大皇帝只怕都要忌你七分!而像孟蜀那样的小皇帝,怕是连来进贡的心都有了。所以迈哥你虽然不称皇帝,其实人家早把你当皇帝了。”

    张迈笑了笑,道:“皇帝什么的,只是个名号。真正能够让耶律德光和李从阿敬畏的,是我们手中的实力!古往今来多少人为这个虚名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无聊得很。咱们将来要建立的国家,不是一个人能够统治得来的。勉强一定要做那得累死,如果想要图安逸又会误了国事,跟着把自己也卷进去。反正我不大想当这个冤大头,我今年三十出头。不想自己太短命,少说也得再活个四十年吧。现在我还能勤快些,但要我四十年里像过去几年那样战战鼓鼓、如履薄冰,我只怕没那么好的长性。”说着又开始洗马。

    杨易道:“迈哥,现在你我都身居高位了,有一些事情,怕不能任性而为。总得以顾全大局为上!”

    张迈忽然又停了下来,看着杨易道:“你今天忽然说这个,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杨易道:“有人想劝进。”

    “劝进?”

    “就是要劝你当皇帝。”

    张迈看着杨易,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束。笑了一会,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易道:“我当然支持!撇开你我的交情不讲,如今李氏已亡,天下无主,纵观海内,除了你之外又有哪一个皇帝成材的?李从阿?耶律德光?还是孟永?数来数去都不行!”

    张迈道:“一定要有皇帝么?”

    杨易一呆,随即道:“军队要有将帅,国家要有主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之前大伙儿没有拥护你登基,是因为我们还僻处西北,就这样登基有借越之嫌。但现在我们力克契丹、大败回讫,威震天下、功盖寰宇,声名绝对已经压过了李从河,已经有资格称帝了。若不称帝,反而不妥,当初迈哥你在天宁寺曾说若李从河有德则奉西北并入中原,这句话当时只是一说,但毕竟传播得甚远,你若不称帝,将士们会怕你真有这份心,要学尧舜,将打下来的江山举手送给别人那他们之前的效忠岂不是白费了?就是百姓们也都会不安心。咱们打下来的天下,自然是咱们自己来当家作主,咱们自己来经营治理,岂有举手送人的道理!但你若是称帝了,不但将士安心,百姓安心,就是中原的有识之士听说之后,也会知道咱们的雄心,只要咱们对小唐有了优势,他们就会动念头前来归依的,那样对国家的攻略将大有帮助。”

    张迈甩了甩刷子上的水珠。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非当皇帝不可了。”

    杨易道:“这个自然,那只是时候到了没有罢了。”

    张迈笑道:“如果我不当,让别人来当,那行不行?你知道的,咱们建立起来的基业,我虽有一份功劳,但说起总体能耐来,未必就胜过郭洛,治国的本身也不如郑渭”

    “不行,不行!”杨易道:“迈哥,你不想现在当皇帝也成。但日后总逃不过去。而且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坐着个位子,这不是能耐的问题,而是大势所趋!迈哥你要是想学尧舜,那只会把国家搞乱!对你,对天下。都没好处!”

    张迈见杨易说的有些急了,笑道:“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尧舜,我也没打算学他们!但做皇帝的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你让劝进的人啊,别着急,现在还不到时候!”

    天策二年冬,举世瞩目的北庭战役终于结束,消息在冬末就传遍了安陇,第二年春天又传遍了整个周边,天策唐军力敌二胡,几乎将回讫打残了,又将契丹驱逐出境,岭西回讫几有灭族之患,漠北诸族投降者二万有余,斩五千,消息传出,漠北、中原、河中,吐蕃无不大震!

    尽管各方对这场战役早有了种种预判,但也都没有想到形势会是这样的一边倒!

    安陇军民的热情空前高涨,农“目然安心,商人们再对外人说话。声音办响亮了几分!旧…一

    于阒国主李圣天又惊又喜,对自己当初没有押错宝大感庆幸!李王后对于当初安西军吞并归义军本来是心怀怨念的,毕竟沙州是她的娘家,只是不敢表露,即便后来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张迈、一个嫁给了杨易,也不能完全消除这种怨意,然而北庭大捷传到于阅之后她的心态却也变了。暗中对李圣天道:“当今天下,弱肉强食。纵无天策,以我父兄之资质,只怕也难以永保祖业小曹氏先行并入安陇,成为新国子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天策军横扫西北,又击败两大霸主,威势如日方中,陛下宜善事之,此保国保民之唯一途径

    李圣天深以为然,当下派了使者同时前往北庭、凉州道贺,又准备让太子到张迈身边从学。

    蜀国君臣闻讯也甚是惊恐。

    蜀主孟氏并非巴蜀土著,其君主与重臣都是从后唐分出来的,所以对北方的形势颇为了解,而且对契丹的实力同样十分敬畏,北庭开战以来他们一直关注着,司空兼门下侍郎赵季良与另外一个顾命大臣王处回当初曾在蜀主孟永御前推算形势,两人都认为天策军此番多半要糟糕。赵季良认为世上绝无一个国家能够同时抵抚契丹与回讫的联手一击,他认为天策军最好的结果就是退回天山南麓自保,甚至因此而丢了整个安西、退守陇西也有可能。王处回对此也深以为然。

    当时也正值天策军的使者曹元忠出使到此,但是蜀国的外交并不因为天策军可能战败而对曹元忠加以冷遇,相反赵季良王处回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对方,因为赵季良认为一个削弱了的天策军对蜀国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后蜀政权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跟他们联合共抗后唐的割据政权罢了,甘陇经济力量比不上巴蜀军事力量却会比较强大吧蜀军事力量进取不足但却比甘陇更加富庶,而且两个国家既有商路可通又因接壤处比较狭隘,彼此不会起吞并之心,正是天然的互补互惠之国。

    然而北庭一战却让赵季良王处回都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天策军竟然在同时与契丹、回纪开战的情况下还能获胜,更万万想不到是如此近乎压倒性的大胜!就连少不经事的蜀主孟权这时候也坐不住了!他主动召来了两位顾命大臣还有曾经出使凉州的卢纪成,问道:“赵司空。耶律德光与李从河孰强孰弱?,小

    赵季良对这个问题琢磨了好一会,才道:“中原之富庶非契丹所能及,不过若论争霸图强,或者契丹犹压小唐一肩。

    “小唐”的说法本是天策政权内部分人背地里对后唐的称呼,但自从凉兰与巴蜀联系日益紧密以来,西北的话语习惯不知不觉间也影响到了西南。因鼻人其实也不是很愿意承认洛阳朝廷的正统性,所以对这个称呼接受起来很快。

    孟永皱起眉头来。说道:“听说那岭西回绕,虽然不如契丹强盛,却也是第一等的强国,如今契丹、回讫联手,却还是被天策打得大败,这天策军的力量。岂非比契丹更强?既然强过了契丹,那是否也就强过了小唐?”

    赵季良一时无法回答。以前他心目中的天下,在诸国中契丹与后唐是属于第一阶梯的,他也总认为天策再强大。其实力比起契丹后唐来还是比较弱小的,而且不是弱小一点,而是弱了一个档次,但是实战结果才是体现综合国力最权威的天平!天策军既能战胜契丹,则孟永刚才的推论便未必不成立!

    “这赵季良叹了口口气,道:“老臣在战前的推断看来是错了,天策与契丹、中原,如今当可称为并世三大霸者!”

    “小那么谁更强呢?”孟托问……这赵季良一时不好回答了。

    王处回接口道:“臣以为,契丹此次虽败,但毕竟不是倾国而动!而天策军却是出动了全力,所以谁强谁弱,却也不能因一战而论定

    孟胆道:“契丹是没有出全力。但我听说这次他们也出动了将近十万大军!这可不能说是偏师。而且他们还有回讫帮忙,回讫人听说也出动了差不多十万大军。结果却还是败了,而且败得这样惨。我想此战之后,回讫再不能帮忙,契丹就算倾尽全力再要来对付天策军,只怕也未必能赢了吧

    赵季良与王处回面面相觑,微微点头,齐声道:“我主英明

    孟托皱着眉头,道:“现在我不想听你们来夸我英明啊,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天策军这样厉害,万一张迈挟大胜之威东进关中,那我们到时候是帮小唐,还是帮天策?”

    这个问题,又问得两人无法回答!

    后唐与后蜀之间敌意甚深。最近一年虽然罢战,但至今未达成外交关系,因后唐一直将后蜀孟氏视为叛贼,而孟氏也不准备承认后唐宗主国的地位,所以双方虽是停战却彼此敌视。

    而天策军那边与后蜀却正处在蜜月期,经济上巴蜀的商人很渴望得到丝绸之路的西方奇货,而西域的商人又很需要蜀绣等精良商品,政治上双方分别都派遣了大臣级别的人物小一习是卢纪成,天策是曹示忠歹访。张迈又与孟极结成,双方互亲互补,而且在军事上又有秘密盟约:若是后唐攻击凉兰则蜀国出汉中袭其后,若后唐有下巴蜀之意则天策居中调停,调停无效则助之以兵!

    从这一层关系上讲,若是张迈东进关中后蜀是应该支援的,但如今时移世易,天策军在众人心目中已经从一个割据政权变成了一个有资格问鼎天下的霸者。一旦让天策军进军河洛。吞并了中原,偏居一隅的后蜀岂能独全!

    正因如此,赵季良和王处回才会感到为难,在北庭战役一事上他们已经判断错了一次,这回若是再判断失误,只怕要承受的就将是亡国的代价了。赵季良左思右想,终于道:“老臣以为如今天策军气势已成,我蜀国就算有什么行动只怕也难以撼动其根基了,只会徒增其恶感罢了。天策军自起家以来尚未听说有背信弃义之事,我主既已与张元帅有兄弟之盟,则这一层友爱不宜轻弃。眼下既闻彼取得大捷,自当再派大臣前往凉州贺捷,并一窥天策军是否有继续东进。同时另派使者前往洛阳与李从河修好,以备来日或有不时之需。”

    孟托道:“李从何对我们向来恨不得先灭亡之而后快,我们派使者前去,会不会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再说让天策军那边听说会不会影响天策与我们的邦交?,小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王处回道:“当初小唐自以为必能横扫**并以此为己任,除契丹之外其它邦国都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形势已经不同,张元帅一战之威震动宇内,徒见强敌,中原士人必皆观望。

    从此李氏对天策之畏惧恐怕将会在契丹之上,与我修好乃是树一大援,李从柯只要还不糊涂。自然当会分得清楚此间的轻重缓急。”

    赵季良接口道:“而且张元帅与李从河本身也有兄弟之义,兄弟之邦与兄弟之邦建交,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

    孟托道:“好,那就这样办吧。”当即派了使者同时向凉州、洛阳出使一在这个时候,东方诸国都正式承认了天策唐军的实力,并将之视为有资格问鼎中原正朔的最强势力之一。

    小国们还只是张望,契丹与后唐两大国却是感到了自身的地个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尽管契丹这次耶律德光未曾亲征,可是投下的本钱之重也不因为国主未曾临阵而应该低估,更何况北庭这一战契丹不是单独行动而是联合了岭西回纪,两大胡族几乎投入了倾国之力结果战败,则天策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在漠北诸族眼里,天策军是一个从西面逆向升起的太阳!这个“自称汉人”的强大政权在北庭大胜之后会不会继续东进呢?这几乎成了漠北诸族心里所关注的问题,而且他们之中也因此而分成了各种派系,有的人心中很害怕汉人的进入,但一些没在契丹所建立的漠北体系中得到好处的部族却有些期待着唐军的进入,希翼着能够因此翻身。

    耶律德光和述律平在接到战报以后都彻夜难眠!当即就商议了种种措施,意图稳定契丹在漠北的统治。

    小孤山之议和只是一个临时的军事和议。双方并未承诺对彼此不作冒犯,天策与契丹本无仇而契丹为了维护霸权而进军北庭,在这个时代这已可视为契丹对天策军的冒犯!几乎所有国族都认为张迈或迟或早肯定要报复耶律德光!

    “天策”,唐人!”耶律德光那睥睨汉人的姿态,在这一战之后忽然间被迫扭转了!汉人在他眼中再不是文弱的替代词了,天策军的实力,变得可怕而不可测!

    他再次拿出了郭纷给他下的那封书信一细半个月前他才拿到这封书信时不屑一顾地将之扔到了一边去,但现在却又派人将书信重新拿来再读一遍,信中是郭汾对耶律德光的斥责之语,话还是那些话,但半个月前耶律德光只当是一个“狂妄女子”在乱叫,但在北庭战败之后,郭纷的斥责竟也妾得带上了霸气!她的每一句语气平淡的斥责再落到耶律德光耳中,都仿佛带上了冷艳的威胁!

    这不是郭纷的这封信变了,而是因为天策大唐的国力变了,因为天策军在国际上的地位变了。因此郭纷言语间的力量也就跟着变了!

    “凉州的使者回去了么?”述件平问。

    “七日前已经回去了”

    “把他追回来!”述律平道:“我曾听说张迈的这位夫人也是能够冲锋上阵的,张迈领大军西进,却留了她镇守后方,这必也是一位有担当的汉家英雌,我有几句话,要让使者带回去给这位天策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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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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