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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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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海市蜃楼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但张迈却觉得自己如同身处上古传说中那个十日时代,酷烈的阳光就像要蒸干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靴子踩着黄沙,也是咂咂作响,出让人难受的声音。

    就连风,也是干燥的,空气中没有半点湿润的因子,这里是亚欧大6最深处,东西南北离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都有万里之遥,海水汽云根本到不了这里,能为这片土地带来湿润的,只有从亘古冰川上淌下的河流。但这里却是沙漠。

    和驴友们已经失散了两天了,又在沙漠中迷了路,张迈开始后悔这次的旅行。

    好死不死,山清水秀的苏杭、四季如春的云南、古迹如云的西安都不去,上海北京那样的大城市更是腻了,偏偏就很想看看大漠,看看黄沙,看看雪山,看看绿洲,看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骑一下天下无双的汗血宝马,品味一下名扬千古的丝绸之路,于是储够了钱和假期,从兰州开始,一路跑到这国门之外的中亚来,刚刚见到大漠、草原、雪山、戈壁的时候,倒也是心胸为之一畅,天地为之一宽,但现在张迈却后悔得要死。

    来这种旅游产业开得不够完善的国度自助游,实在是件危险的事。

    摇一摇水壶,将最后一滴水吸进嘴里去。

    “妈的,再遇不到人,我只怕真要死在这里了。”

    啪一声,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一看,竟然是一堆死人骨头!

    “呸呸!晦气啊!不行,得赶紧走!要不然真会死在这里的。”

    赶紧加快脚步,看着指南针不断地往东——从现迷路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走,在沙漠里迷路,认定一个方向走总胜过没头苍蝇般乱窜。可是走了不知多久,又看见了那个骷髅。

    “糟糕,难道指南针坏了?”

    在第三次看到这堆白骨的时候,张迈烦躁地将指南针一摔:“无良奸商啊!这种救命的东西也不将质量做得好一点。”

    从迷路那天开始,手机就一直打不通。

    而这时,沙里的指南针又忽然乱转起来,转得比风扇还快,好像周围的磁场生异变一般。

    “邪门……邪门!”

    但这时张迈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就坐在白骨旁边,要想个办法来走出眼前的困境,脑袋偏偏却一片空白,眼角扫了一眼那堆枯骨,这个可怜的人如今已经烂得没一点肉,看来已死了不知多久了,骷髅旁边有一个特制的袋子,摸上去质料有些奇特,袋口不是用拉链而是用纽扣扣住的,张迈好奇心作,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头掉出几件东西来,一件是个卷轴,有点像电视里见到的圣旨,轴骨竟像是玉的,没有一点瑕疵,一件是个鱼形令牌,此外就是一个匕!

    匕的柄竟然也是银制的,纹着一个麒麟头,抽将出来,寒光砭肤,看来不是一件凡物。将那卷轴打开,竟是竖排繁体字!繁体字虽然看着吃力,但也不至于不认得,可是通篇读下来,却全部都是古代中央朝廷的语气。

    天,还真是圣旨不成?

    张迈文言文的功底一般般,那些圣旨的修辞看起来有些艰涩,有些字甚至不大认得,但读了两遍还是了解了个大概,知道这道圣旨是在表彰一个叫郭昕的人,说他在危难之际为国守土有功,为此任命这个郭昕的做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同时诏令他麾下的四镇兵将升迁七资。

    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升迁七资?

    张迈的历史知识普普通通,中学时背历史教科书应付考试,这么些年过去,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有些弄不明白这些官衔和术语,但节度使他还是知道的,在古代好像是省长级别、军区司令的大官啊。至于安西,从字面看来,应该是国家在西面的行政区域建制,加上这圣旨现的地方,推测起来,或许就是古代管理西域的衙门吧。

    再看看圣旨所标的年号,竟是“大唐建中二年”!

    “唐朝!”

    张迈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那可是一个遥远而又梦幻般的时代。至于建中二年具体是什么时候,他就不知道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这家伙在这里躺了一千多年了?”看看那堆白骨,他忽然打了个哆嗦,“我不会也和他一样,就死在这里,等一千多年后又有一个倒霉鬼来现我吧……”

    手里这三件东西,如果是真的话倒都是古董,现在古玩行情好,拿回国去,只怕能卖个十来八万的,运气好的话也许成千上百万,但现在张迈却不想要千万身家,他只要一壶水……

    眼睛有些迷糊了,他看见远处出现了一场战斗的情景,哦,不对,应该是一场屠杀:一伙面目狰狞的外族人,正骑着马,拿着刀剑在屠杀一群穿着中国古代服装的人。

    没有声音,只有影像,就像一出电影默剧……

    是幻觉吗?还是海市蜃楼?

    影像中的中国人不断奔逃躲避,一些武勇的男子奋力抵抗着,但许多老弱妇孺还是没能逃过外族人的快刀。

    喉咙里的鲜血喷了出来,还有孩子被弯刀划破了肚子,肠子都被拖了出来!

    这不是电影!

    那种血腥的场面绝不是特技,没有声音,但从这些老弱妇孺张口的神情中,张迈却仿佛听见了他们的哀号与呻吟!外族人却在大笑,一边驾马踩踏地上那些还没死透的老弱……

    虽然自己已经身陷绝境,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影像,但张迈还是看得怒火中烧,几乎就想冲上去,不过他却没有力气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留到现在吗?海市蜃楼能将影像保存这么久?”

    刀光一闪,一个少女砍翻了一个屠杀者,救出了一个小男孩。在他身后,冲出了一队古代中国骑兵。

    “好样的!”张迈赞了一句,但由于干渴,已经不出声音了,跟着便见那少女的面目更加清晰了,虽然脸上沾着风沙与血污,但那五官却很标致,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美眉呢。

    张迈越来越没力气了,身体很累,很累,似乎连撑开眼皮都很难了。在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见远处有一头骆驼走来,骆驼上有一个年轻的女人。

    “又是幻觉吗?”

    骆驼走得更近了,骆驼下的年轻女人跳下来,走近自己,她的面目也更清晰了……

    啊!竟然就是刚才海市蜃楼中的那个古代美少女!

    她从海市蜃楼中走了出来了?

    不对,这应该也是海市蜃楼。

    不过更靠近了看,她也还真是漂亮,英姿飒爽的,没有半点矫情,在都市里,在办公大楼内,张迈可从没见过这种气质的女孩呢。

    女孩蹲了下来,张迈则伸出手去,想临死前摸摸这个女孩的脸——尽管知道这一摸上去手一定会从影像中穿过去,什么也摸不到。

    他的人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还没碰触到“影像”的脸,手一软,竟搭在对方的胸脯上!

    软绵绵的……

    再按一下,捏一捏……

    还是软绵绵的,貌似还有温度,手感爽极了……

    实体?

    这不是幻影?

    女孩本来是在探查张迈的情况,哪知这个家伙临死之前竟然还对自己伸出咸猪手!两条柳叶一样的眉毛竖了起来,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好大的力气啊……

    脑袋嗡的一声,张迈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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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同时给大家拜个年,祝各位看官虎年大顺,合家安康,财源广进,喜事临门……

第二章 长安特使

    左边脸颊还**辣的疼,嘴唇却感到一丝清凉,好像是水。

    身体好像渐渐有了力气,在看到东西之前,先听到了声音,有许多人在说话,那口音有些古怪,有点像粤语,又不完全是,似乎南方话和北方话的的因素都有点儿,但依稀还是听得懂——是中国话。

    得救了?

    “啊!特使好像醒了!”

    特使?

    张迈吃力地睁开眼睛,现自己好像是躺在一个山洞里,几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两个是五十多岁、穿着古代衣服的老家伙,一个中年汉子,一个青年,不过让人欣喜的是那个英姿勃勃的美眉也在其中,只不过和张迈眼神接触的时候,她赶紧将眼光一开,略显羞涩。

    “特使,你醒了?”最老的那个人开口说。张迈不是语言学家,没法从口音中分辨出他是哪里人,但听起来就像某个方言区的人说普通话,很不“标准”。

    “什么特使?”张迈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干渴太久的缘故。

    这群人在干嘛?演戏吗?张迈知道沙漠中偶尔也会有一些剧组来光顾的。

    “尊驾不是特使吗?不是长安来的特使吗?”另外一个老人说,他的模样,有些凶狠。

    “什么长安来的特使?”

    长安?好古典的叫法啊,那个城市,现在不改名叫西安了吗?

    “尊驾不是特使,那这……”先前那个老人取出那圣旨来:“这圣旨如何会在你身上?”

    张迈脑袋有些嗡嗡作响起来,隐隐感到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见那个老人眼睛里射出警惕甚至质疑的光芒来,感到如果自己一个应对不善,或许就要出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那些人对望了几眼,那少女说:“我看……特使也许是累了,身体还没恢复,所以神志有些模糊。”

    最老的那个老人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那少女的说法。

    “汾儿,你留下,照顾特使。”

    他们走开了,在离张迈七八步外的地方围聚着,小声商量着什么。张迈隐约听见什么:“难道他不是特使?”“可他说的话是华言啊……”“华言是华言,可他的口音不对。”“虽然不对,但也不是胡音,咱们大唐幅员辽阔,方言众多……或许……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随着逐步清醒,张迈的脑子也越来越清晰,他想问那个美眉:“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叫汾儿?”

    少女嗯了一声,似应非应。

    “我晕了之前好像对你……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美眉的脸红了起来,忽然叫道:“爹,他好像全醒了。”

    那几个古怪装束的人又围了上来,然后那个有些凶狠的又是那句话:“年轻人,你究竟是不是长安来的特使?”

    张迈直觉地感到,如果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否认,只怕没好事。

    还是别回答,先问问清楚生了什么事情。

    “我才醒来,你们就忽然问这问那的……”张迈说:“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是谁!还有,我的东西呢?”

    他现自己的包袱,还有那三件古董都不见了。

    几个老人又对视了一眼,终于,最老的那个拍了拍额头:“哎哟,是我们的不是了。”

    “怎地?”

    那老人说:“我等只想着辨明他的来历,可特使也得知道我们的来历,才能表明身份啊。特使从长安到这里,沿途万苦千辛,总不能碰到谁都和盘托出。”

    另外那个老人道:“是,是。”

    张迈听他们还是认定自己是什么“特使”,心中好笑,又听那老人说:“特使……”他想想张迈还没承认是特使,就改口:“这位郎君,老朽叫郭师道……”指着那面向有些凶狠的老人:“这位是杨定国……”跟着指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这是我义弟安守敬。”指着一个二十岁出头,长得和他有点像的青年:“这个是我的儿子郭洛。”最后指着那个美眉:“这是我的女儿,郭汾。”

    哦,她叫郭汾啊,不过——

    “等等等等!”张迈截住了他的话头:“你告诉我这一堆名字有什么用!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心念一动,正想问你们是不是少了个跑龙套的,在背剧本给我听让我凑个数啊?就听郭师道叹了一口气:“郎君说的是,长安来的人,如何能够晓得我们这帮人的名字,不过,郭昕这个名字,郎君应该知道吧?”

    郭昕?有些熟悉啊……

    忽然,那道圣旨上的字在脑中晃过——

    郭昕!

    张迈脱口而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

    几个老人见他道破了郭昕的来历,脸上都露出欢喜的颜色来,越认为张迈的言语对路,郭师道叫道:“特使记得了?”

    记得?不是记得,只是在圣旨上看到那个名字而已,而且——

    他环顾眼前这几个人:“郭昕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郭昕是老朽的祖上,我们这些人,都是安西四镇兵将的后人啊。”

    “啊!”张迈郭师道到郭汾从老到小看了一眼,眼睛里透着不信。

    开什么玩笑,唐朝兵将留在中亚的后裔?

    张迈听说过缅甸那边有**的后人,经过几十年还保留着血脉乃至军事建制,也听说过郑和下西洋时部分人滞留在非洲几百年了还有后裔,不过都已经变得不像中国人了,要说唐朝留在中亚的兵将到现在还有后裔……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一千多年啊!那怎么可能?

    他没说出来,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郭师道和杨定国互望了一眼,郭师道说:“看来特使还怀疑我们的身份。好吧,我就将我们的来历一一道来,让特使心中无疑。不过,长安那边和我们隔绝已久,我也不知道特使你知道哪些事情,不知道哪些事情,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吧。”

    “从头说起?好吧。就先说咱们安西都护府,咱们大唐对西域的统治,主要是设置了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管辖范围在天山以北,如今已在我们身后了。天山以南直到葱岭以西,都归安西都护府管。”

    安史之乱张迈还是知道的,天山张迈也晓得,他包袱里的中国地形图里标得很清楚,可葱岭在哪里呢?啊,对了,经过喀什的时候,导游好像有提到,说葱岭就是现代地图上的“帕米尔高原”。

    “安西都护府设有疏勒、于阗、龟兹、焉耆四大军镇,统称安西四镇,但在安史之乱爆后,安西四镇的驻军大部内调,河西走廊又被切断,也就是说,安西四镇不但自身的实力削弱了,而且与朝廷的通道也被隔绝。在当时,这里真可以说是成了一块飞地。”

    听到这里张迈想起了美国的阿拉斯加州,那个地方也是美国的一块飞地,中间隔着个加拿大,不过听郭师道这么说,安西这块飞地显然是因为战争这个人为因素被隔绝的。

    郭师道慢慢地讲述着:当年,大唐在西域的疆土一步步地沦陷,河西走廊被隔断,滞留在西域的唐民在回纥人、吐蕃人、阿拉伯人的包围下彷徨无措,周围都是异族啊,而且都对唐民们虎视眈眈……

    他的这一番话,算是给张迈恶补了一点关于安西四镇的知识,从兰州到喀什,沿途上导游倒也说了很多和唐朝有关的故事,但出国门后,外国的导游就很少提到这片土地和唐朝有什么关系了。最多在吉尔吉斯斯坦时导游说他们国家贡献了一个世界级的大诗人李白——开什么玩笑!李白是外国人?

    张迈忽然想:“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来旅游的中亚五国,包括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等,以前全部都属于大唐啊。当然我迷路的那个沙漠也属于大唐。还有阿富汗,是不是中国的?咦,那个中亚导游怎么不说这个?”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批人自称是安西四镇兵将的后人,难道是真的么?因为对方没理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骗自己啊,又没有什么好处。要说这真是一个恶作剧,那这批人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

    “难道这些人,躲进了深山老林,或者沙漠里的小绿洲,一躲就是一千多年,一直没有被人现?就像桃花源里那些躲避秦始皇的人一样,一躲几百年以至于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可是很快地他就自己否认掉了这个推测:要一千多年与世隔绝,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同时,他的眼睛盯向这批人,但又觉得这些人不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他们的眼神都很认真。

    郭师道似乎看出了张迈的怀疑,对那个英武的青年说:“看来特使还是不信。洛儿,把先祖留下来的鱼符将出来。”

    那个青年郭洛转身去取了一个小箱子来,箱子很陈旧了,却保存得很好,郭师道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珍而重之地将箱子打开,里面藏着些陈旧的文书,拿开文书,在最底下,才摸出一块鱼形的令牌来。

    张迈的眼睛一亮,因为被一大群人盯着,这个细微的表情杨定国竟然也注意到了,他说:“特使果然认得鱼符。”

    鱼符?什么是鱼符?张迈不知道鱼符就是虎符,也就是中国历朝历代调兵遣将的印信,唐朝因为避李虎的讳(李虎是李渊的祖父),所以将虎符改为鱼符,但这时张迈也不敢随便问。刚才他眼睛亮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知道,而是因为他现这块鱼符与他在骷髅边现的那块鱼形令牌几乎一摸一样。

    跟着,郭师道又拿出了张迈带来的那块鱼符:“我郭昕公当年曾派出十五拨使者,向长安出奏表,可是一直等到四镇相继沦陷也没有回音。我们在西域苦苦守候,为的,就是等到这块鱼符,还有这道圣旨……”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郭昕公逝世之后,我们四镇后人仍然不肯绝望,直到今天,可等了不知多少年了!”

    “所以你们这一等就等了一千多年?”这些人的忠贞让张迈有些感动,但还是不大敢相信。

    “一千多年?”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一齐道:“没有一千多年啊。”

    就在这时,洞外奔进一个年轻人来,叫道:“不好!回纥人找到这附近了,我们得赶紧走!”

    ——————

    正月初一,凌晨,再更新一章。

    《唐骑》虽以穿越开头,但应该会是一篇不大一样的历史文,希望能借主角的眼睛,带看官们畅游大唐西域——那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国土!再现那个梦幻般的时代。

    不是纯粹的争霸,不傍名人,不抄诗词,不偷明创造,只是想借着写这本书,尝试寻找我们这个民族遗失了多年的大唐精魂与尚武精神!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不过呢,小弟也没什么野心,只是希望能把这个故事讲好,同时也希望各位看官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嗯,不多说了,接下来是求票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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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扑簌迷离

    [[[cp:8o24o17548622oooooo7oo822.jpg]]]来示警的那个年轻人,叫杨易,是杨定国的儿子,听说回纥人来犯,郭师道赶紧下令转移,和张迈的对话也就暂时搁下。

    洞口备有马匹,共有四十多匹马,比人数还多了一倍有余。

    二十多人翻身上马,看到他们的动作,张迈对他们是大唐兵将后裔又信了几分——现代的都市人没几个有这样的骑术,可这二十几个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把骑马当家常便饭。

    郭洛牵了一匹特别神骏的高头大马交给张迈,理所当然地认为张迈会骑马,然后二十多人策马就“驾”,他们跑出了一小段路程后忽然都停住,因为现张迈还呆呆站在那里。

    “特使,你干什么?快上马走啊,回纥人来了!”

    张迈暗暗叫苦,骑马对现代人来说,哪有那么容易的啊,他在草原旅游时也试着骑过,但那是驯马师在旁边把牵着,一步步慢慢地走,就那样张迈还觉得有些不稳当呢。要他像这群“古代人”一样翻身上马,抽鞭快跑,眼下打死他都没那本事。

    “唉,你病晕了吗?”

    郭汾走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背后:“上来!”

    张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听到有不善的马蹄声响起,便拉了郭汾的手翻身上马,坐在她背后,他一上马,郭汾立刻抽鞭,几十个人便冲了出去。马背上颠簸得厉害,那感觉比骑摩托车还危险。

    其实,马驮了两个人,度并不比摩托车快,张迈感到心慌主要是出于一种陌生的心慌。

    啊——

    在摇晃中张迈竟然就把郭汾给抱住了,触手处又紧又软,这样抱住一个大姑娘的腰貌似不大好,不过马背颠簸得这么厉害,周围又没个把手扶稳,也不好放开。郭汾脸又红了,却没说什么。

    跑出了有十几里路,后面的马蹄声更响了,一回头,只见有五六个骑士追了上来,那些骑士的服装很像海市蜃楼里见到的那些胡人,张迈更觉得不对劲了。

    “是哪里不对劲?哪里?”

    只听杨易对郭洛说:“把那五人解决掉,不能被他们黏着,不然我们跑不远!”

    郭洛道:“好!”

    两人故意落在了最后,就在那五个胡人骑士冲近的时候,郭洛和杨易施展回身骑射的绝技,连珠箭,五个胡人有三个相继落马,另外两个吃惊也不敢再跟了。

    张迈看得分明:郭洛射出去的一箭贯穿了一个骑士的喉咙!

    “杀人,杀人啊!郭小姐,你哥哥杀人啦!”

    “杀人就杀人!你叫什么叫啊!”

    张迈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海市蜃楼……对,在海市蜃楼里,郭汾也杀过人,而且那些骑士也在搞屠杀!

    这些人的行为,根本都和现代世界格格不入啊!像把这种射箭杀人当做等闲的事情,也许在非洲某些部落还存在,但在中亚,应该已经绝迹了才对。

    啊,不对!

    一个可怕的想法窜入张迈的脑海:难道自己之前的推测完全错了!不是这些唐军后裔在沙漠里迷失了千年,而是自己不知何故闯到了他们的世界来?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大唐?

    他们一路沿着被郭汾叫做“碎叶河”的河流向西北走去,越走越是荒凉。路上又要赶路,又要设置陷阱摆脱敌人,还要时刻防备回纥人的偷袭,都没机会好好说话。一直走了半个多月,郭汾才说:“好了,这下完全把回纥人甩掉了。”然后才转了方向,又走了五天,才抵达郭汾口中的“新碎叶城”。

    这是一座“十”字型空心八角土城,长大约三四里,纵深三百步,只是一座小城,甚至只能算是一座城寨。城北是一个郊外牧场,城南濒临着碎叶河有一片灌溉农田,因天气太冷,这里的农作物都只能收取一季,城西背山,只有城东有一座简陋的城楼和城门。

    杨易指着土城说:“好了,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郭师道在前面引路,对张迈道:“张公子,说来惭愧,我等守卫国土不力,安西四镇相继沦陷,这新碎叶,怕是我们大唐在西域最后一个据点了。”经过这半个多月,他们已经知道张迈的姓名了。

    不过,这土城是大唐在西域最后一个据点?

    张迈脑袋还是有些浑,他已经隐隐感到事情也许比他想象中更加麻烦,然而对于那个可怕的推测还是未能接受。

    正要随郭师道进城,城头高耸的瞭望塔上忽然吹起了警戒的牛角!

    “有敌袭!”杨定国叫道:“大家快进城!”

    郭汾拉了还呆在那里的张迈一把:“笨使者,快跟我进去!”

    城内卫兵赶紧关了城门,但等他们走到城头以后,却全都怔住了——远处的高地上,一线排开三列回纥骑士,从北到南延伸了有二里许,郭师道脸色大变:“这……怕有两千骑兵!”

    杨定国也叫了起来:“我们中计了!我们根本就没将他们甩脱。他们没在路上袭击我们,是因为我追着我们的尾巴来找新碎叶城!”

    城内除去老弱妇孺,只有不到八百作战部队,外加几百个民壮,而敌人却有两三千的骑兵。虽然唐军据有土城,有防守的优势,可是这座土城的防御力,能抵消掉攻防双方的实力差距吗?

    郭汾很紧张,她自然而然地就向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的张迈看去,但却现张迈正目瞪口呆。

    “喂,你怎么了?”

    张迈没现郭汾拉了一下自己,他望着眼前这几千骑兵,完全怔住了。

    如果说,几十个唐军的后裔,还有可能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许多年不被人现,那么,几千人的骑兵则绝不可能经历苏联时代,在进入西元二十一世纪以后还丝毫不被外界知晓!

    张迈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把郭汾吓了一跳。

    好痛!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你怎么了?”

    郭汾问。

    可除了她没人关注到这一点,所有人都被城外的回纥骑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没事!”

    看着回纥骑兵的逼近,张迈知道:自己得强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了。

    这不是感慨的时候。

    “不管生了什么事情……我得接受这现实!而且得赶快!”

    张迈试图说服自己。

    回纥骑兵已经派出一队轻骑试探性地靠近了,一场攻防大战即将爆。

    “不管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至少……得先面对眼前的这场危机!”

    他看了郭师道等人一眼,又看了看郭汾,他们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皮肤、一样的脸孔、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语言。而且,自己还是他们口中的“特使”。

    也许彼此相隔千年吧,但不管是在那个时代,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胞……

    此时此刻,面对迎面逼来、绝无善意的回纥人,张迈知道,自己与这些唐军后裔——

    同仇敌忾!

    ——————

    《唐骑》的更新频率是一天两更,第一更在中午午饭以后,第二更在深夜睡觉之前,若更新时间有改变,或者爆加更会另行通知大家。(也就是说今晚还有一更)

    小弟虽然不是大神,不过也算老写手一枚了,在圈内口碑颇佳,所以看官们不必担心小弟的人品问题,尽管收藏观看。如果觉得阿菩写的还不错,便请投推荐票砸俺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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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次杀人

    新碎叶城与中原地区传统的正方形城市不同,呈现空心“十”字型,共有十六个外角和二十个面,这种城池牺牲了城内的使用面积,却也巧妙地消除了城池的防御死角,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看来,这座城池每一面都呈现一个“凸”型,每个外角上又都建有一个突出的墩台,回纥骑兵冲到城墙下面,无论从哪个方向来都处在墩台上士兵的弓弩射程之内。这种城池是西部特有的建制。

    这时回纥骑兵正冲向城池东左肩,郭洛和杨易一声招呼,各率三十名弓箭手,一个跑往东左肩城墙,一个跑往东左颈城墙,敌人若欺近东左肩城墙,其位置便处于肩、颈之间,要同时面临六十名箭手的夹击,唐军以逸待劳,只等敌人进入射程范围便箭,那一队回纥骑兵颇为善战,见势不妙,竟没欺到城墙底下,他们竖起盾牌,又朝正北面城墙绕去,与此同时,又有一队骑兵冲向正东面。

    杨定国急急忙忙带人前去应战,郭师道叫道:“胡虏要拖疲我们!”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种“空心十字八角城”防御力极强,但碎叶城内人少,没法同时守住二十个面,只得靠双脚来回运动,在城墙上不断奔跑来抵御敌人,幸好回纥人的兵力也没法同时进攻二十个面,唐军是在城头上转,回纥骑兵是在城外圈转,运动量要比唐军大得多,虽有马力支撑,仍未能占据优势,且在城墙上奔跑,距离上要短得多,所以唐军的弓箭手每每能先一步到达。

    这时回纥人又派出了一队骑兵攻打东右肩城墙,郭师道要出动预备队,郭汾叫道:“爹爹,这队人又少又杂,应该只是虚兵,我们去应付!”就带了一队妇女冲上东右肩和东右颈,城墙上早准备好了各种投石、水锅、石灰与弩箭,妇女们强壮的就张弓拿矛,羸弱的就帮忙烧水递绳子。

    攻防战一开始,整个新碎叶城就变成了一部战争机器运转了起来,城内除了两百名精锐预备队正待命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忙碌——哦,不对,还有一个人是闲的,那就是张迈。

    我们的“特使”大人站在郭师道身边,看着他挥动旗帜指挥作战,又看着郭洛杨易跑得气喘吁吁,连郭汾也在东右颈上呼喊迎敌,自己却闲在那里,根本就不知道干什么。

    “操,还同仇敌忾呢,人家根本就用不上我。”

    “嘿,特使叔叔!”

    望过去,是郭汾的弟弟郭汴,小家伙才十四岁,也帮忙拿着圆盾守护着总指挥郭师道,一瞥眼见张迈在那里无所事事,就拔出自己的刀扔了过来:“给你刀。”

    接过刀来,有些沉,这可绝不是玩具,而是一把曾经杀人舔血的横刀!张迈掂量了一下,心想:“难道要我拿这把刀杀人?”这可不是游戏啊,是真的杀人啊。他可不觉得自己做得到。

    “呼——”

    后面传来了警戒的呼声,郭汴叫道:“爹,敌人欺近南右肩了!我们那边人少啊。要不要出动预后营?”

    郭师道怒道:“你给我闭嘴!”这时他已经算清楚,敌军大概是两千三百到两千五百人,这时共派出了四支骑兵队骚扰东、南、北三面,但还剩下将近一千人阵列在正东方的射程之外。

    张迈虽然没经历过战争场面,但看着那千人队骑兵好整以暇地等在哪里,也猜到了:“这些回纥人是在等着我们这边把战力挥到极限,他们马上就要看准薄弱环节冲过来。若到那时,唐军就没有分兵回旋的余地了。”

    南右肩的警戒呼声不断传来,张迈叫道:“我去帮忙!”

    后面郭师道想叫住他,但张迈已经跑远了,从正东面城楼跑到南右肩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张迈为了应付这次中亚五国游,因预计要爬山、入沙漠,或许有些地方还有高原反应,所以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每天坚持跑步锻炼,同事们见了都称赞他身体倍儿棒,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吃嘛嘛香,可这时一投入到真正的战斗中来才现自己的体力在全城的男人里只怕是吊车尾,光是跑到南右肩呼吸就开始变粗了。

    “啊——”一个烧水的妇女尖叫起来,一支羽箭洞穿了她的肩头。可是没人有空帮她,城下的三百多名回纥骑兵连珠箭,将箭雨点般射上来,尽管是仰面攻击,冲击力仍然很强,妇女们竖起软盾,奋力抵挡,这时转到此地指挥的郭汾不住打气:“大家撑住,撑住!很快就会有援兵到了!”

    援兵倒是很快就来了一个——张迈!

    “啊!特使大人来了!”郭汾叫道:“特使大人来了!”

    张迈的来历郭师道还没时间跟城内的唐民们说,众妇女也不知“特使大人”的含意,只是这段城头没一个男人,她们见来了一个男子,心里都有些稳了,一齐放开是雌声大吼:“守住守住!”

    张迈被郭汾一拉,也叫了起来:“大家加油啊,加油啊!”

    郭汾问他:“什么叫加油?”

    “加油就是……必胜,必胜!”

    几个粗鲁的壮妇想也没想,就跟着叫:“加油就是……必胜,必胜!加油就是……必胜,必胜!”

    箭雨纷飞之中,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意义,然而齐声大吼就是了!

    竖立软盾也是需要技巧的,张迈没练习过,一时搭不上手,再说这时也没空位让他帮忙,几个老妇在烧水,烧完了就要推热水泼下,只是她们力气小,推得相当吃力,张迈毛手毛脚地就要去帮忙推大瓮,还好郭汾瞧见,百忙之中还是赶紧一把扯住了他:“你疯了!都没戴护掌!想吃自己的烧猪手吗?”

    张迈这才想起这大瓮烧得滚烫,双手就这么推上去,可真能吃烧烤了。看看地面有一块砖头,想也没想就拿起来,隔着砖头一推,整个大瓮倾斜了下去,城下几个回纥人哇哇乱叫——那是被开水溅着的,还有一个被当头淋到的已活活烫死。

    看着这可怕的景象张迈呆住了——自己杀人了!自己杀人了!刚才他是急着帮忙所以去推大瓮,推的时候可就没想这一下要烫死人的。

    但周围的妇女根本就没去看,更没多想,又忙碌了起来,大战期间,谁有空想这个啊?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不止是为了我方的胜利,更是为了“我”的生存!

    “啊——有人爬上来了!”

    唐军后裔人力物力都不足,这座新碎叶城的城墙并不高,有些地方也做得不够滑溜,在一个没人防守的角落里,一个回纥兵竟然爬到了城墙的边缘,在他脚下还有四五个人——只要让第一个人爬上占据了位置,后面的人势必源源而上!城池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这场攻防战就危险了!

    “呀呀呀呀,苦也苦也,这可如何是好啊……”

    耳边响起一个老妇的惊叫,同时后面又有一个妇女被羽箭射中了手腕,她惨叫着,另外一只手却还支撑着软盾,血腥味已经攫住了张迈的嗅觉,他的脑子忽然之间好像也被血液充满了!

    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却已经行动,他冲了上去,回纥人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城墙,看见张迈,另一只手马上拿刀捅了过来!

    张迈没学过刀,更没学过杀人,这时却想也没想,双手举起郭汴交给他的横刀就斩了下去!

    正中头颅!

    回纥人高声惨呼,没死,手却松了,人也跌了下去,摔在地上扭动着。

    又杀人了……

    而且这次是用刀直接劈死的……

    “小心!”

    郭汾扑了过来将他扑到,与此同时两支羽箭破空而过——刚才如果不是郭汾扑倒了自己,这两支羽箭已经要了自己的命!

    这就是战争啊!

    没有仁慈的余地,甚至没有犹豫的余地!不杀死敌人,自己就要死!

    张迈回过神来,又看见了一只手攀上了城墙,这只手近在咫尺了,这一次他没有迟疑,一刀就剁了下去,将一只手掌硬生生剁了下来!

    跟着又是一声惨呼,又是一条人命!

    敌人死了,自己还没死——这就是胜利!

    张迈站了起来,横刀望着那几个已经爬近了的回纥人,他其实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但身高也有一米八五,而且刚刚杀了两个人,手持血淋淋的横刀,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吓得那几个爬近城墙的回纥人赶紧溜了下去!

    日已黄昏,郭汾在旁边望着他,眼神竟变得有些怔怔的。

    他巍然站在那里,有两个妇女拿着软盾护住他以防箭袭。

    可是羽箭没有再飞来,攻打南右肩的回纥人开始退走了,因为他们现这一面的城墙虽然是一群妇女在防守,但却有一个男人、一员“猛将”在坐镇!

    在这个被战争挤得没半点空隙的下午,没有时间听郭师道他们用言语来解释这个时代是怎么回事,张迈甚至连细细思索的功夫都没有,就在回纥骑兵的威胁下融入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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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星期,从这一刻开始《唐骑》冲新书榜!

    张迈在奋斗,阿菩也在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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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拜托^_^

第五章 大战前夕

    回纥人的那一千骑兵和郭师道的两百名预备陌刀队都没有来得及出动,夜色就降临了。

    双方的将领都是打仗的老手了,都不肯做出对战争胜负没意义的指挥决定。

    虽然只是暂时的退却,但城中的军民还是感到了劫后平安的欣慰,而将领们则继续在为明日的战斗费尽心思。

    张迈呢?他这时还搞不懂这些,从城墙上退下来,已有一些老弱准备好了饭菜——很难吃,饼也好面也好,都很难吃,甚至只是干粮加上水,不过让张迈有些意外的是,烧饭用的燃料,不是电视里常常见到的柴草,而竟然是一种黑乎乎的液体燃料。

    “难道是……石油?”

    一个老妇人告诉他:“这劳什子啊,当初我们在城北打井,没打出清水来,却喷出了这东西,所以就将来烧啦。”

    果然是石油啊,要是在现代社会可多好,有这么一口打井都能打出来的级浅层油田,这辈子就不用愁了!不过……貌似现油田得收归国有吧……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啊!

    张迈拿着个馒头不像馒头、烧饼不像烧饼的东西,一口咬下,竟分辨不出是麦子还是稻子。

    “这里是中亚,应该没稻子吧,难道是大麦?”

    吃不出来,反正美味是不用奢望了,保住性命已是幸运,打完了仗还能吃饱肚子更是大幸。回纥人只是暂时撤退,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且睡一觉吧,累了一天了,可眼睛才合上,就听见有人吹响了号角。

    “回纥人夜袭!”

    几个和张迈一起吃饭的将士又冲上了城头,但很快他们就回来了,原来郭师道传下了命令,由杨定国和杨定邦轮流带领两百人守夜,其他人都回去睡觉。除非城内战鼓大擂,否则都不用理会。

    “嗯,原来如此。”张迈想,回纥人一定是派了偏师来骚扰袭击,如果这时候全城动员防守,那明天就没力气打仗了。

    不过,如何判定敌人是骚扰,还是连夜拔城,这就需要很强的洞察力了,虽然是特使,但现在张迈混杂在小兵之中,也就只有听从郭师道命令的份儿。

    郭师道怕怠慢了他,让儿子前来作陪,但作为唐军最重要的青年将领之一,日间的战斗已让郭洛极度疲倦,人一坐下就打起了呼噜——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他呢。

    这一天晚上,张迈体验到了什么叫作夜不解甲、枕戈待旦。

    城外不停地传来狂呼怒吼,还有千马奔腾让地皮产生了微微的震动,但身经百战的唐军将士还是睡着了,张迈却睁着眼睛,这时他还没法子做到在围城之下安然入眠。

    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果说是古代,他却连年代都搞不清楚,在地域上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中原,而是西域——一片曾经属于中国的土地。

    他甚至怀疑,自己来到的乃是一个完全陌生、与他所知历史毫无关系的世界。

    “不过这些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望着星空,他想着:

    “这座新碎叶城还守不守得住?”

    “万一守不住,我会怎么样?被杀掉?还是成了回纥人的俘虏?”

    “就算守住了,我以后该怎么办?他们叫我特使,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特使,那个特使早就死掉了。我只是个冒牌货。”

    “可要是和他们说实话……”

    那只怕不是个好选择。虽然郭师道杨定国等看来也不是坏人,但这里正在生的一切都是残酷的,在战乱中一旦自己失去了“特使”这个身份,指不定就会被派去做小兵、做炮灰,再没有眼前的种种然待遇了。

    这样的想法好像有些自私,不大光明,“不过无论如何,得保住小命……反正那个特使死了,死无对证,暂时来说我就先当这个特使吧……”

    再说……张迈想起郭师道他们是那样地期待自己就是长安来的特使,那样的期待得到祖国的消息。

    “要是我跟他们说实话的话,他们可得多失望啊,对唐军的士气,只怕也会造成很大的打击……”

    思前想后,迷迷糊糊的,终于睡了过去,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一通急鼓将全城所有人都惊醒,张迈也跑到正东城楼,郭师道见了他,问:“特使,你是书生从戎,对吧?”

    张迈一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老将一定是从这些天自己的表现看出自己没什么武艺,不过作为使者,就是个太监也不出奇,更别说是文官了。

    大唐本来就有书生从戎的传统,要不然那里来的边塞诗人啊。

    张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算是书生吧。”他想。

    “若是如此,那还是请特使到城中暂歇,这等打仗的粗活,就由我等来办,待打退了回纥人,我等再给特使接风洗尘。”

    眼下唐军的兵力处于弱势,但郭师道说这话时白须飘动,显得豪气逼人。

    不过张迈却说:“不,我不歇息,虽然我是个书生,但我愿意和众将士同生死,齐进退!不会打仗,我就学着打仗!”

    周围的几个子弟如郭洛、郭汾、郭汴等听了都一起喝彩,那些士兵更是士气一振,都说:“咱们长安来的使者,气势就是不一样!”

    其实张迈这么说倒也不完全是出于武勇,他想自己不是特使的事情纵然瞒得过一时,保不定什么时候就拆穿了,这时趁着这么多人还重视自己,和他们并肩作战,培养起感情,到时候万一穿帮,大家曾并肩作战过,他们也就不好拿自己怎么样了。

    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更是他昨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要想活下来,一定得有武艺,而最好的武艺,无疑就是在战场上直接经受战争的洗礼!

    郭师道也稍稍有些感动,但还是怕张迈在枪林箭雨中受伤:“可是……”

    “不用说了!我纵然本事不济,给大伙儿打打气,也是好的。”

    郭师道就不好再推:“既然如此,那就请特使监军!”又拨了一火士兵来供张迈调遣,做他的近卫队。

    唐军编制,以十人为一火,火有火长,五十人为一队,队有队正,三百人为一营,营有校尉,八百至一千二百人为一折冲府。郭师道如今领了他祖先郭昕传下来的“安西副大都护”衔,品级高得吓人,但实际的兵力却连一个大折冲府(12oo人)都凑不齐。

    “这十员士兵,就请特使灵活调动。”

    张迈正想说自己不会指挥作战,但这时敌军号角响起,郭师道赶去迎战,而张迈也很快就现,这十名士兵名义上是供自己指挥,实际上却是郭师道安排了来保护自己的。尤其是火长唐仁孝和副火长温延海,总是用身体将张迈遮得严严的,唯恐他被流矢击中。

    这一日的战况,比第一天更加激烈,回纥人仍然选择从正面动进攻,正东城门外的地面就像一张刺猬皮——插满了羽箭,死人死马遍地都是,唐军的兵力十分吃紧,但郭师道就是不肯动用预备部队,不管有多危险都咬紧了牙关,好几次连张迈都忍不住,冲唐仁孝和温延海吼:“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去帮忙迎敌!”

    这两条汉子却只会应一句:“是!”但就是不动。

    这样的情况生了好几次后,张迈忽然想:“要想让他们挥作用,只有我自己先冲上去。”

    看看东左颈告急,他不管劝阻冲了上去,果然唐仁孝等赶紧跟上,死命护住了他,往往是十把横刀一到,防守兵将便都呼喊:“特使到了!特使到了!”结果这一火十人就成了这次攻防战的机动小分队,哪里出现了缺口就往哪里跑去。去到哪里,都能引来防守兵将的欢呼。

    张迈的“身份”,这两天通过口耳相传,已有很多人知道了。所有人都认定他是长安派来的钦差,乃是大唐皇帝的代表。钦差也冲锋上阵,自然大大振作了全军上下的士气!

    郭师道杨定国等看在眼里,都暗暗点头。杨定国低声道:“老郭,你的决定没错。”

    回纥人从早上进攻到黄昏,夜幕一降,又收兵了。

    连续两次击退了敌人,城内的军民都有些欣慰,郭师道在人前指着回纥人嬉笑怒骂,却暗中对杨定国说:“回纥人连续两天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了,你看,是明天,还是后天?”

    “只怕是明天吧……”

    “那你看,挡不挡得住?”

    “只怕……有点悬!”

    两员老将沉吟中的隐忧张迈不知道,这一天他在唐仁孝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正确使用横刀的基本手法,又比如在城头怎么样才能更好地躲避飞箭流矢等等,由于受到唐军上下的认同与拥戴,更让他感到在沙漠迷路之后从所未有的开心。

    “虽然相隔了千年,但自己人,就是自己人啊!”

    这天晚上,吃过饭以后,由于白天太累,人才坐下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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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第六章 改姓毁宗

    深夜。

    张迈又被回纥人的袭扰之声惊醒。

    都市人相对于边疆战士来说,仍然是比较敏感的,这时候的张迈还没法做到想睡就睡——能够让自己随时休息以补充体力也是一种战场素质,张迈却半夜醒过来后就无法再入眠。

    回纥人退去以后,暗夜又变得很静、很静。

    人没动,但思绪却在飞。

    忽然有些想家了。

    尽管知道自己是误入了某个时代,这一生怕是再难回去了,可想到了“家”,还是自然而然地面向东方。

    “越鸟巢南枝,狐死必丘。”

    哪怕相隔千年,东方那片有着长江长城、黄山黄河的故土,依旧让人魂牵梦萦,纵然古代的科技与现代都市没法相比,但中原的社会生态应该会比这里更适合自己的生存吧……

    “如果有机会,能回去吗?”

    三更时。

    “特使大人,还没睡?郭令公有请。”

    张迈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这时又已生了倦意,实在想好好睡一觉,而陪伴他的那十个士兵却一听就跳了起来,所以张迈也就不好不赶紧跳起,跟着传令者来见郭师道。

    新碎叶城最中央的一间大屋子里,灯火通明,张迈现,这座城池里用来照明的不是蜡烛,不是火把,而是石油灯。

    “特使大人,”房间里,聚了十几个人,郭洛、杨易、郭汾都在里面,张迈一眼望过去,见这些人都是日间战斗时冲在最前面的将领,见到了他个个都起身迎立——不止因为张迈是“特使”,更因为张迈日间的表现已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为的还是郭师道和杨定国,他们将张迈请到了最中间的椅子上,“请坐。”

    “这……不敢不敢!”

    经过这两日的激战,张迈领略到了战争的可怕,心里对这十几个敢于冒死冲锋的将领也存了敬意。

    但郭师道还是请了他上座,并对屋内所有人道:“虽然大伙儿应该都听说了张公子的身份,不过这两天一直没功夫跟大家正式介绍,现在就给大伙郑重引见:这位就是长安来的特使,张迈张公子。”

    众将领一起行礼道:“见过特使张公子!”

    张迈忙起身,学着他们行了个大唐军礼:“大家客气了。”

    他注意到,这些将领见自己这个“钦差”没摆架子脸上都露出了和悦之色。

    “本来,师道是想等敌人退去,再摆开香案,请出圣旨与新的鱼符,由钦差当着全城军民的面宣读诏令,但现在……”郭师道取出了圣旨、鱼符,连同张迈的背包都交还给他:“张公子,这圣旨、鱼符你收好,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重摆香案接旨。”又叫郭汾:“汾儿,快带张公子进密道。”

    张迈怔住了:“密道?什么密道?干嘛要进密道。”

    “张公子,你休问了。”杨定国道:“我们在城西有条密道通入城西山中,山中有个隐秘的寨子,胡虏们不熟此间地形,未必找得到。只要躲到胡虏散去……”

    “等等,为什么要躲到胡虏散去?”张迈打断了杨定国。

    “这……唉,张公子,你莫再问了!”

    “不行!”张迈说道:“你不说个清楚,我不走!”他停了一下,脑中一闪,问:“是不是碎叶守不住了?”

    郭师道和杨定国互相看了一眼,杨定国点了点头。

    “可是我看这两天胡人也没占上风啊,虽然他们还有一千骑兵未出动,但咱们的两三百预备部队,不是也还没用吗?”

    见他执意要弄清楚,否则不肯走,郭师道才说:“好吧,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就将形势跟特使说说,但说清楚之后,特使一定要走。”

    “你先说。”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西域的情况千头万绪,本非三言两语能道清楚,郭师道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述说——

    “咱们大唐留在西域的遗民,这些年真是过得很苦。自从四镇6续被攻陷,葱岭以东被回纥、吐蕃侵占,留在那里,不是为奴,就得反抗,反抗失败便落得个被屠杀的下场;葱岭以西被大食窃据,在这里大食国的国主又对我们下了三道命令:第一道是禁武令,就是严禁治下所有唐民习武和持有兵器;第二道是改姓令,就是要我们所有唐人改掉祖宗的姓氏,用胡族的姓氏;第三道是毁宗令,大食人信天方教,他们说我们祭拜祖先是什么偶像崇拜,因此要我们毁掉神主牌,不准我们祭拜祖宗,而只能信仰他们的真神,否则就杀无赦!”

    第一道命令也不用解释,张迈就能理解,那是要削弱唐民的反抗,至于第二道、第三道命令,他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叫道:“这些胡虏真是阴毒,他们这么做,是要叫大唐遗民忘掉祖宗,甚至忘掉自己乃是炎黄子孙!”

    长此以往,只要经过个几百年,就能彻底抹掉中国在这个地区留下的影响与痕迹,把这个地区变成彻头彻尾的化为之地!

    “是啊。”杨定国道:“其实当初大唐留在安西都护府境内的遗民很不少的,尽管四镇接连陷落,但也没被杀绝,为因开枝散叶,有一段时间人口甚至还增长了,加上认同我们大唐的混血民人、诸族将士,数量还是很可观的,可三禁令布以后,有一些汉家子弟撑不下去了,改姓的改姓,毁宗的毁宗,又和波斯人、昭武人乃至回纥人联姻,慢慢都胡化了,主干一倒,诸族便散。当然,也有一些汉家子弟宁死不肯忘记祖宗、背弃华夏,这些人就很惨了,有一些直接都被屠杀了,还有一些,则成了他们的工奴、农奴……”

    张迈想起了海市蜃楼里的场景来,想想大唐遗民在西域的遭遇,胸腔热血滚沸起来,手握成拳,狠狠打在几案上!心想:“国家还是得强大,然后才谈得上别的,否则人民连性命都难保,受侮受辱更将是等闲事。”

    “当然,还有一些人,也是不肯臣服,又侥幸没被屠杀,更不甘为奴,就是我们这批人了……”郭师道环指屋内一圈:“我们在四镇沦陷后,各镇将将士星散,我们这一支仍然在疏勒附近的山谷中保有一座小军镇,后来被胡虏现,实在守不住了,便步步迁徙,本想回中原,往东的路却走不通,只好见一步走一步,只是往胡人们防范薄弱的地方走,结果却是越走越西,数百人逃到了这回纥人力所不及处,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代代繁衍、辈辈生息,依靠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军制,一边引河水灌溉种田,一边牧马牧羊,一边打造兵器,一边练兵,勉力维持着这座碎叶城,既抵抗胡虏,同时听说哪里还有未忘祖宗的唐人,就设法将他们接过来。”

    这里的生活无疑是极度艰辛的,但好歹还能保有自己的姓氏、语言与文化。听到这里,张迈对这些唐军后裔的敬意又加深了三分,易地而处,自己只怕未必有他们这样的勇气与毅力。

    郭师道取出了一张很粗糙、完全没有比例概念的地图来,指给张迈看:“咱们现在所处的这座碎叶城,位居碎叶河的上游,东南沿碎叶河而下,在热海一带是我们的旧碎叶城所在,诗仙李白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但旧碎叶已毁,那里如今已改叫八剌沙衮,成为回纥人的大本营,南边渡过碎叶河,再穿过碎叶沙漠便是怛罗斯,怛罗斯眼下也在回纥人手里,越过怛罗斯便是河中地区,那里本也是我盛唐旧疆,如今却沦入信了天方教的波斯人手里,他们在那里建立了萨曼王朝,若往西南,要穿过很大的荒原,才能到达黑衣大食……”

    回纥人在八剌沙衮建立的割据王朝,西方的历史学家称之为喀喇汗王朝,而黑衣大食便是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当初是可以与大唐双雄并立的两大帝国之一,不过如今也已经衰落分裂了,萨曼王朝是从黑衣大食里割据出来的政权之一,实力极为强大。

    西域形势复杂,郭师道所说的这些族名地名,张迈大多数感到陌生,这时听得头脑胀,才勉强弄明白这新碎叶城刚好位于回纥人势力的西北极点,又位于黑衣大食的东北极点之外,南边和黑衣大食帝国的割据政权——萨曼王朝还有很长的距离,可以说刚好是处于各大势力的盲点位置上。

    “西域本已是边荒,而这里更是边荒中的边荒,这几十年里连回纥人都不大顾得上,所以我们才能生存到现在,可或许是这几年我们四出活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已经被他们盯上。这两千多骑兵,就算我们可以抵挡得住,但他们既然已经现了这里,后续的兵马就会源源不绝,胡虏们极怕我大唐在西域声威重振,因此势必对我们赶尽杀绝!两千人打不下碎叶,就会派两万人来,两万人再打不下,就会有十万人来!八剌沙衮的回纥人控弦之士十余万,我们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总之,这座城池的末日,或许已经快到了……”

    说到这里,郭师道脸上忍不住浮现出悲怆来,然而那黯然只持续了一小会,马上就被豪情所代替:“可我大唐男儿,宁可立而死,不可跪而生!汾儿!”

    “在!”郭汾踏步出列,身子挺得笔直,英姿飒飒,不减男儿。

    “你连同唐仁孝,护送张公子进入密道!”

    张迈叫道:“我进密道,那你们呢?”

    “特使,那山中寨子虽然隐秘,但若我们所有人一起失踪,一定会引他们怀疑,只要侦骑四出,不出一月,胡虏仍然会现我们的踪迹——结果将是大伙儿都走不脱。但要是我们拼死守城的话,若是守住了,那是最好——即便最后失守,胡虏见我们抵抗得激烈,与城同存亡,就未必能想到山中还有漏网之鱼。你们将有很大的机会活下来。”郭师道挥了挥手:“特使,休再耽搁了!快动身吧,我估计或明日或后日,回纥人就会动真正的攻击了,到了生死须臾的时候,再要不留痕迹地走脱,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迈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来,几乎就想说:“我留下,和你们同生共死!”如果他再年轻几岁,还是刚进入大学或者读高中的年龄,这句话可能就脱口而出了,但进入社会混了几年之后却有些变了,武侠小说里舍生取义的情节已经很难打动他了,一想到留下很可能会死,而进密道生存机会将大大提高,张迈沉默了。

    “这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虽然是同胞……但我的同胞有十几亿啊,如果算上五千年历史怕不得有几百亿,我总不能对每一个同胞都顾上吧?嗯,这时候退缩虽然有些不够英雄,不过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紧。英雄?我又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屁都不算的小市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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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总有怯懦的时候,总有畏缩的时候,但退到没有后路的时候,就只能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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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密道星火

    回纥人的兵力虽然占优,但并未能全面围城。

    这座新碎叶城位于碎叶河北岸,碎叶河的流向是自西北而东南,城池南面濒河的灌溉农田这时已被回纥人的铁骑踩踏得烂了,城池西北靠山,却是回纥骑兵尚未能威胁到的地方。

    郭师道说的那条“密道”入口在西北角一个破旧民房里,掀开灶边的草席、木板,便露出了一个连马都可以牵进去的大洞。

    “如果碎叶守不住,在城破之前我们会动机关将这屋子推倒,那这密道入口就封死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胡人也很难搜到这里。”郭汾说。

    循阶梯而下,进入地底两丈有余,向着西北方向,地势渐走渐高,走出几十步左右便见到了亮光。

    郭汾说:“我们到城外了。”

    这条密道挖到这里,再过去就是一条宽可跑马的天然沟壑,两边都有几人高的土壁遮挡,外面很难现沟壑里面的情景。

    走出了四五里,便到了一处较开阔的地方,这里已是丘山之中了,有几百个少年儿童等在那里,郭汾的弟弟郭汴、杨易的弟弟杨涿都在其中。除了众少年以外还有几个老者、一百多个妇女,大半数妇女手里都还抱着婴孩,除了护送张迈来的十名近卫,却不见一个青壮年男子。

    郭汾对为那老者说:“安爷爷,我把张特使送到了。”又对张迈说:“这是安六爷爷。”

    那老者满脸的沟壑不知是深深的皱纹还是伤疤,看上去十分可怕。

    郭汾道:“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对护送张迈的唐仁孝温延海说:“拜托了。”

    张迈拉住了她:“你要回去?”

    郭汾昂起了头:“我要和爹爹、哥哥他们在一起!如果碎叶守住了,我会来通知大家,如果碎叶守不住……大唐的男儿宁死不屈,大唐的女儿也不能丢了父兄的脸面!”说着便不顾而去。

    张迈只觉得手一脱松,心里突然堵得慌。

    郭汴猛地叫道:“姐姐,我跟你回去!”

    好几个少年也一起叫道:“我也回去!”“我也回去!”“我要去和哥哥在一起!”“我回去找我娘!”

    那老者安六猛地怒喝:“都给我坐下!”吼得众少年都停了脚,安六道:“为什么是你们跟我走,而不是别个,难道还不明白吗?老头子本来也想跟碎叶一起去死,可为了你们还是得活下来,”指着那些妇女:“她们,也是为了照顾你们,才出来的!你们却要冲回去逞英雄送死,嘿,你们自己是英雄了,却把大人们都当什么了!”

    又对唐仁孝、温延海等说:“你们的责任更重!这里就剩下你们几个成年男子了,在这些少年长成以前,他们要靠你们来保护,还有陌刀、横刀的战法武艺,也要靠你们来传授!”

    唐仁孝温延海等都攒紧了拳头,似乎都在拼命忍耐。

    张迈忽然想起,当年安西四镇相继沦陷之际,是否也有过这样一番留少年、存火种、生离死别却依然忍耐前进的场面?

    最后安六才对张迈道:“张公子,咱们走吧。这里离星火砦,可还有好长的路呢。”

    他站了起来,张迈才现他只有一条腿,但这老者撑着拐杖在山路上夜行,也不用人扶,竟然走得比那些少年还快。

    跟在他后面,张迈不住地往后望,郭汾的背影早已消失了,后面只是一片漆暗。

    “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痛快,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的路,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从他答应郭师道离城,到刚才见郭汾不顾而去,张迈都觉得心里不好受。

    在刚才,自己竟然没勇气要求留下,他觉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就像一个逃兵。

    这些大唐的英雄儿女表现得越是慷慨,就越衬托得自己懦弱!

    人跟着安六如行尸走肉般走着,心里却如海浪翻腾——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的话,就算这次我能活下来,以后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更何况,躲起来,未必就能活,回去了,也未必就会死!”

    “虽然郭师道说碎叶的末日到了,但难道就完全没有别的路走了吗?郭师道他们,还有郭汾,难道就只能在碎叶等死?不,只要好好想想,应该会有办法的!”

    好几次,张迈都想回头,只是一直鼓不起最后的勇气。

    夜很黑,路也很不好走。

    一个小女孩啜泣起来,哭道:“姐姐,我怕。这么黑,会不会有鬼?”

    她身边一个大一点的女孩说:“馨儿莫哭,莫怕,有姐姐在,还有仁孝大哥他们在呢,鬼不敢来的。”

    “可是……姐姐,好黑啊。”

    “啊,对了,娘给我们准备了灯。”

    她从袋子里摸出一盏石油灯塞在妹妹手里点亮,成了漆黑山路上的一点小小的光明,旁边几个小孩有样学样,也纷纷摸出石油灯来要点燃。

    安六猛觉得身后亮了起来,吓得跳过来,打了那女孩一巴掌,喝道:“你们干什么!恨胡虏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吗?”

    那女孩被她打得摔倒在地,石油等也打翻了,石油撒了一地,被火星一引,在地面烧了起来,安六大惊,唐仁孝和温延海赶紧伸脚急踩,踩了两下没踩灭,脚上沾了石油反而连草鞋也烧了起来,张迈叫道:“用沙子盖灭它!”

    郭汴和几个少年七手八脚捧了身边的石子沙子将火盖灭,安六看看周围的环境,道:“希望没被现才好。”也不管哪小女孩仍在哭泣,冷酷地道:“上路!”

    山路重新转入黑暗,然而那一团火却耀得张迈心里一阵明亮!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说:“你们先走,我回碎叶。”说完这句话以后,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此刻的坚决。

    安六、唐仁孝等更是都怔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张特使,你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快跟我们走吧,如果碎叶守不住,那你……你就算回了碎叶,也没什么作用的。只会白白送死啊。”安六劝说着,他虽是一片好心,话却说的难听。

    “未必!”张迈点了唐仁孝说:“你带三个兄弟,跟我回去。”对温延海道:“你带其他兄弟,护卫安大叔和这些孩子去星火砦。”

    安六叫道:“张特使,你不要乱来,这是郭令公的命令!”

    “我是特使,是钦差,不用听他的命令!”拍拍唐仁孝的肩膀:“跟我来!”

    唐仁孝听说能回碎叶,兴奋地挺立应命:“是!”又点了丁寒山、慕容旸两人跟自己走。

    这些大唐勇士,竟都乐于赴死而羞于偷生!

    郭汴和几个少年叫道:“张叔叔,我也跟你去!”

    张迈猛地回头,对郭汴凶巴巴地喝道:“你叫我什么!”把郭汴吓傻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张迈的凶脸却已变成了诡异的笑容:“要叫我张大哥,要不叫迈哥也行,什么张叔叔,我有那么老吗!”摸了摸他的头:“跟安爷爷到星火砦等我,我这次回去不是去送死——我一定会回来的,带着你爹爹、你哥哥——还有你姐姐一起回来。”说完就带着唐仁孝等三个士兵扬长而去。

    留下安六呆在那里呢喃:“胡闹,胡闹!这些年轻人,真是胡闹!他们四个人回去,能干什么啊!能起什么作用!”

    郭汴和杨涿却叫了起来:“迈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们在星火砦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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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石俱焚

    郭汾从密道出来已经有一会了,却还呆呆望着密道的入口怔,忍不住流泪,她的嫂子同时也是她的闺蜜杨清叹道:“莫再看了,若果碎叶守住了,我们就能去找他们了。”

    但碎叶要是守不住呢?那刚才的一别就是永诀。

    两个女人合力铺上了木板,正要盖上草席,底下却传来了敲打声,杨清一奇:“是谁?”

    “是我!”

    “啊,张公子!”

    七手八脚的,郭汾又将木板搬开,张迈跳了出来,郭汾脸上挂着泪水,嘴角却忍不住有了笑意:“你……你咋地回来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张迈心里乐开了花:“这小美眉好像在惦记我啊!”口里就学着她的语气说:“咋地回来?回来找你啊。”

    郭汾啐了他一口:“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和你闹,快回去吧。”

    张迈又嘻嘻笑了一下,但看看旁边的杨清还有从地底冒出头来的唐仁孝三人,觉得气氛不对,就收了嬉笑:“我也不和你闹,快带我去见你爹。”

    郭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你要见我爹?有什么要事吗?”

    “恩,”张迈说:“我觉得你爹爹的思路走错了——虽然形势很危险,但天无绝人之路。我觉得,我们现在要想的办法,不是大家跟着城池去死,而是要想办法怎么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人,才有可能守住土地,才有可能恢复被外族侵占的疆域,才有可能创造不可能的奇迹!”

    这些话,是在回来的路上张迈仔细琢磨过的,此外他心中还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设想能不能成,因此必须要找经验丰富的郭师道等老将商量。

    郭汾的眼睛亮了起来:“难道你有破敌之计?”

    “破敌之计说不上。不过我觉得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其实张迈这时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虽然他脑子里设想得很好,但到了郭师道那里,也许会认为自己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只是个狗屁,不过狗屁就狗屁吧,最多让郭师道等老将笑话一下,对碎叶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那好!我带你去!”郭汾犹豫了一下,说。

    郭师道他们这时正在商议明天该如何应战,屋子里谁也没想到张迈竟然又折回来了,几个人不约而同,说的都是那句话:“张公子,你怎地回来了!”

    张迈道:“我不想做胆小鬼,做逃兵,再说我不觉得我们这边没一点取胜的机会,所以回来了。”

    “可是……”郭师道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不知轻重,但张迈却截住了他的话头——

    “郭令公,我心意已决,如果是要劝我去星火砦的话,那就不用再说了。”

    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但言语间的诚意,屋内所有人却都感受到了。杨定国先道:“老郭,要不……”他毕竟老成,话没说到底。

    郭洛却叫了起来:“爹爹,张特使如此大义,若我们还要陷他于不仁,那就太看不起他了!”

    杨易也道:“对!”

    屋内的几个将领眼神中都透射出了对张迈的敬意,尤其是年轻人。

    郭师道长长叹了一声,说:“好吧!既然张特使留意已决,我若再说不行,那可就真是不敬了。来来来,张公子,我们正商量着对付胡虏,你也请入座吧。”

    这时唐军仍然以郭师道为,但张迈是“长安特使”,是代表大唐皇帝的钦差,既与闻军机,地位便类于监军,在军中这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坐定之后,张迈说:“各位,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一味逞英雄,而是觉得回来也不一定会死。郭令公,打仗的事情我真不是很懂,可按你分析,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郭师道说道:“其实,以回纥人现在的兵力,我们也还是抵挡得住的,但是从他们这几日的行动看来,我觉得他们也并非一味保守,我和定国推敲了这两日回纥人的行动后觉得,他们很可能是在等待援军。”

    张迈微微吃惊:“援军?”

    “对,他们后面应该还有援军。”杨定国道:“这两日的战况说激烈倒也激烈,但他们显然还没出全力,回纥人如此拉拉打打,应该是既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又要我们觉得这座城还守得住,我们就不会走,但等到他们援军一到,那时候就要动雷霆一击!到了那时,我们就算要走也来不及了!”

    张迈道:“这么说来,我们一定要赶在回纥人的援军到达之前,将他们打败了?”

    “那可真是谈何容易!”杨定国的弟弟杨定邦苦笑起来:“咱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如对方,是靠着这座八角城才维持不败,但也已经相当吃力了,若是出城攻击,那是找死啊。”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对方就算没有援军,我们也未必能长时间守下去了——城内兵力不足是一方面,更致命的是:我们的城防,也不是很坚牢啊。”

    自古虽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十万大军围之而不能克”的战例,但那是建立在城防足够坚牢、物资足够充分的基础之上。

    新碎叶城的架构虽然很巧妙,但防御工事却算不得第一流,就连城墙也没法筑得滑溜,某些地方颇有破绽,所以那天才有回纥人不用云梯,光靠爬就爬上了某个粗糙的角落。但新碎叶城的这种种缺点,又不是因为筑城者偷工减料,而是由于西域唐民手里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少,筑成这样一座土城,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长久守下去对我们不利,但要出城作战,主动攻击对方,我们就更是绝无胜算!”

    军事会议讨论到了这里,众人的情绪又陷入了低潮,张迈却道:“回纥人可以有援军,但我们也可以有出乎敌人意料的力量!”

    郭师道杨定国都听得呆了。

    “难道……”杨定邦的声音也有些颤:“难道特使你这次不是一个人来……大唐已经派出大军,要规复西域了吗?”他想要是大唐已经派出大军,那么整个局势又将完全不同,甚至连战法都可以做大调整。

    但张迈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

    “没有,大唐还没有派出大军。”张迈的眼光投向桌上那盏石油灯:“可我觉得,我们有一件厉害的武器还没有投入使用!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什么武器?”

    “郭令公,其实你让我还有那些孩子进入密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对吗?”张迈没有就回答,却反问道。

    “是,我是有这等的打算,唉,那也是万不得已。”

    “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如果行得通,那我们就给回纥人来个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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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小弟自知是个随时会被起点众大神淹没的小角色,

    但还是请大家尽量投票支持,给我一点写作的积极性——

    奋起吧,奋起吧!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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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腥风

    马斯乌德很讨厌这样远距离的征伐,他本来正陪阿尔斯兰大汗在达林库尔(巴尔喀什湖)附近游猎,正自起兴,忽然被派来征剿这伙唐寇,虽然他在碎叶河中游就已经找到唐军,但为了将他们连根拔起,竟然又蹑着郭师道他们的尾巴跑到这里,全程足足走了将近六千里的路。

    虽然回纥人的游牧味道相当浓厚,但这些年回纥王朝的上层人物也已渐渐过上了定居的生活,随着疆域的扩张,又占据了丝绸之路上的几座商业城市,就算住帐篷,也都是金碧辉煌的金帐,里面软被棉毯、美酒美食一应俱全,但数千里奔波来到这讨伐,许多享受的生活器具便都没法带上,自然就感到十分不便。

    “萨图克还没到吗?”

    “没呢。”部将卡拉锡回禀:“那群唐寇十分狡猾,一路上东兜西转,弄得我们将道路也搞乱了,所以……”他们走的这六千多里的路有一大半当然是冤枉的,从八剌沙衮到新碎叶城的直线距离本没有这么长,不过这个时代的中亚地区雪山与沙漠相间、草原与沼泽夹杂,也没几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我不想听到这些废话!”最近七八年醇酒美人的生活,虽让他腆起了个不小的肚子,但这个喀喇汗王朝的大将脸上的冷酷依旧不减当年。“派人去催!哼!”

    战争已经持续了两天了,形势比马斯乌德预计的要糟糕得多。原本回纥人以为这群“唐寇”也就是一伙盘踞在边境上的强盗,同时派出两支合计四千多人的部队已是太看得起对方了,马斯乌德一路追来,只想等找到“唐寇”的老巢马上就将之剿灭,哪里想到对方竟然拥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群“唐寇”在攻防战中所使用的武器装备以及所显露出来的战法,竟有传说中大唐正规军的味道!

    这哪里还是一伙普通的强盗啊!

    “狗屎!当初真不该接这活儿!”

    喀喇汗王朝的军队,可不像大唐的府兵——军队归国家统领、将领与士兵之间只是上下级的关系,马斯乌德既是这支军队的脑,同时也是一族之长,这支部队的直系既是他的族人也是他的财产,打仗的时候劫掠是乐意的,但消磨本族的战斗力就不是他愿意干的事情了。

    当初为了抢功劳他跑到了另外一员大将——同时也是阿尔斯兰大汗的弟弟萨图克·博格拉前面,现在现这群“唐寇”乃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便又后悔起来。

    “也许该让萨图克打头阵呢,他这次只带了一千六百人,一定打不下这座城池。等他把这伙唐寇的力量消磨得差不多了,我正好来收战果!”

    可惜,现在的形势却与这种“理想状态”相反。

    战争进入第三天,唐军的抵抗依然非常强劲,马斯乌德甚至还判断出对手还有一部分后备力量没有动用,正如他自己扣住了八百骑兵未投入战场一般。

    这次六千里奔袭,整支部队以轻骑为主,他才没那么傻,在敌人还没露出破绽之前就不要性命地用嫡系的轻骑兵去攻城。

    但是,马斯乌德仍然不失为一员猛将,大敌当前他也不是只会斤斤计较而已,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不是一定要等到援军到来才动最后的总攻。

    “这伙唐寇很厉害呢,如果捉到了将他们变成兵奴,也可以弥补这次攻城的损失了。”

    到黄昏时,局势忽然产生了变化,一些诡异的事情6续生。

    就在马斯乌德的部队开始后退、停止这一日进攻的时候,土城之内不断传来了牛羊马匹的悲鸣。

    城外的回纥人大多数既是士兵,也是牧民,对牲畜的叫声都很敏感,许多老于畜道的人都听出来了:城内的人在杀牛、杀羊、杀马呢。而且不是杀一头两头,而是杀了很多,只有这样才会传出持续的家畜悲号声。

    “怎么回事?唐寇是要做垂死挣扎,准备今晚犒劳了之后动敢死反击吗?”

    但想想又觉得不像,动夜袭的前提是绝对保密,哪有这样弄出异动声响叫人防备的?

    “全军警惕吧。”马斯乌德下令:“或许要生什么事情呢。”

    “是。”众部将领命。

    落日只剩下半个时,晚风变得很强劲起来,偶尔有风从碎叶城吹出来时竟夹杂着臭味,尤其是血腥。

    一种不祥的预感盘绕住卡拉锡的心头,马斯乌德却仍然毫不在乎,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宿将,不是文官,神经没那么脆弱。上了战场什么事都有可能生,一点儿的血腥和污臭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不管他们!守好营帐就是。”

    不过,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马斯乌德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守好营帐?这伙唐寇的领好像是个挺会用兵的人啊,他搞出这些做作会不会是想要引诱我谨慎保守呢?”

    暂时来说还没有迹象来证明他的这个猜测,作为一员大将,他也不能才出命令就收回来,那会削弱他在部下心目中的威权。

    “不管他了!”马斯乌德决定回去吃肉睡觉,“如果被这些小动作就搞得心神恍惚,那才会堕入敌人的圈套呢。”

    马斯乌德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但经历过数十场战争的人,上了战场便会有粗中见细的心计。

    当晚回纥人延续着前两天的风格,大部分兵将都回帐吃饭睡觉以为明天养足体力,留下三成部队轮流守夜,剩下的两百多骑兵则轮番出击,虚攻土城骚扰“唐寇”让他们不得休息。以不变应万变,这样不管敌人使什么阴谋诡计,也不致生大误。

    马斯乌德则回到自己的大帐,在一个拜占庭太监的服侍下,搂着两个波斯女奴饮酒作乐。

    “娘的,要早知道这围剿会陷入持久,当初就该把巴丝玛带出来!”

    那是他最喜欢的妾侍。

    太阳下山之后,大地仍有一段时间笼罩在微微的余晖之中,暝色如幕,就在黑暗与宁静将全面占据整个苍穹的时候,地皮忽然微微震动起来!

    “什么声音!”

    马斯乌德一把推开女奴,跳了起来,他马上就判断:“是跑马!”而且是为数甚多的跑马!

    “这伙唐寇,真的要动夜袭吗?”

    但过了有一会他就依靠多年的经验判断出,那微微的震动并未迅逼近,反而有远离之势。

    “难道……啊!这伙唐寇,他们要逃跑!”

    提起他的弓箭与长矛,马斯乌德冲了出来,果然就听卡拉锡急急来报:“迪赫坎,那伙唐寇逃了!”

    “他们从哪里逃?”

    “从北面,跟着又折往西北。当时我们派出去骚扰的骑兵正在南面,他们就忽然从北面跑了出来,人马很多,骚扰的骑兵虽然迅绕到附近,但黑暗中瞧不清对方有多少人马,不敢逼近。”

    这时回纥的大本营兵将也都已经起身,只等命令一下就集结。

    “上马,准备出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号令一人传一人地传了出去:“将军有令!上马,准备出击!”

    回纥骑兵的动作是很迅的,但尚未集结完毕,又有一个消息传来:“迪赫坎,又有一伙人从南面逃走了!”

    “因为形势有变,所以马斯乌德又迟疑了一下。

    南面?”

    分兵逃跑?唐寇疯了么?在兵力居劣势的情况下还分兵,那是找死。

    但从这三天的对战看来,对方的将领手段十分老辣啊,应该不会犯这种让人各个击破的错误。

    “哼!我知道了!”

    只一个迟疑之后,马斯乌德便迅作出判断:这一南一北两伙逃兵,一定是一真一假,真的在逃跑,假的在诱敌。

    不过,南北两个方向,那个方向才是真的呢?

    与此同时,碎叶城内却响起了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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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污之城

    八角土城南面有一条碎叶河,这里是它的上游。

    大6深处的内6河与入海河流不同,并非越到下游水量越丰沛,因为内6河大多数是依靠雪山融水而不是降雨来提供水量,所以有可能是上游水量大,流入沙漠后到下游反而干涸。早在前天马斯乌德就曾派人试探过,这一段十余里的河面,水深并非可以纵马踏过的。

    但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伙“唐寇”竟然在上游的长草沙堆之中藏了些小船木筏,“我们的侦哨赶到时他们大多都已经上船了。”只是昏暗之中,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详情,侦哨骑兵也不敢太过逼近。

    回纥人听到消息之后恨得牙痒痒!这些唐寇可真是狡猾啊。

    大军拔营,却并没有马上就去追击逃往北面的“唐寇”,也没有马上就去追击逃亡南面的敌军。

    “迪赫坎!请下令追击吧!”

    “追击?往哪里追击?”

    有部将说,南面那伙应该是真的,因为渡河之后安全性会大得多,也有的说,北面那伙应该是真的,因为从跑出去的情况看,从北面逃跑的人马比南面的多多了。

    卡拉锡道:“要不我们分兵两处,分别追袭……”话没说完就被马斯乌德劈头大骂!

    “分兵?分你个头!”

    “唐寇”两路逃跑,很有可能是一真一假,假的人少,是疑兵,甚至可能只是用老弱来诱敌,而真的却是主力!

    马斯乌德判断:真的那一部,一定会在中途设下伏击。此时的形势是唐人主动,回纥被动,在这黑夜之中贸贸然追上去本来就有危险,若是再遭遇伏击产生混乱,回纥人就会丧失兵力上的优势。

    “我们的兵力,也不是比这群唐寇多出太多!”马斯乌德冷笑:“要是分了兵,那就更没优势了!”

    如果算上碎叶的民壮,回纥人的兵力便达不到唐军的两倍,一旦分兵,其中一支将与唐军主力相当甚至稍弱。

    分兵之后再追夜逃,万一再遇到伏击产生混乱,那一部人马只怕就会被唐军吃掉!

    以运动战来争取主动,抛离敌军主力,在特定的战场上以相对优势各个击破,一部一部地吃掉对方,这本是游牧民族的拿手好戏,马斯乌德自己也深谙此道,因此怎么会轻易掉进唐人的陷阱呢。

    “那……那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卡拉锡缩着脑袋问。

    马斯乌德酷冷的眼光扫了诸将一眼:“我们既不追南边的,也不追北面的……我们……”

    诸将仰望着他……

    “攻城!”

    “攻城?”

    “对,攻城!”马斯乌德笑了起来:“咱们先将这土城打下来再说。若唐寇是倾巢逃跑,一定会带上老弱、女人,而我们则全是轻骑,就算迟上一天半天也总能追上的。离开了城池,他们就像羊离了羊圈,只要再被我们追上,那时就任我们撕杀了。”

    诸将一听都大呼“迪赫坎英明”!

    马斯乌德派了一名部将率领轻骑两百:“你给我去追赶逃往西北的人群,不用追上厮杀,只要不追丢了就好。”又让卡拉锡:“你再派两百人去巡河,看看有没有办法渡过去。”

    跟着便点齐主力:“其他人!跟我攻城去!”

    这一次的“攻城”却容易得出人意料,虽然城内鼓声还不断传来,但几十名回纥士兵攀上城头却也没受到什么阻碍,他们进城之后开了城门,众回纥蜂拥而入。

    火光之下,马斯乌德见有七八只羊被绑住了后脚吊起,每头羊下面又放着一面大鼓,羊不断挣扎,两只前脚不住地乱动,自然而然便敲打在鼓面上,马斯乌德忍不住失笑道:“我说鼓声怎么这么杂乱,原来是这个!”

    回纥人四处搜寻,却找不到一个活人,回来禀报:“迪赫坎,看来这帮唐寇刚才是全部逃走了。”

    马斯乌德冷冷道:“好,好,好得很!”虽然没找到人,但事情的进展却尽在他意料之中。“唐寇”如果抛下老弱轻身上阵反而麻烦,现在倾城逃跑反而跑不远,那就不用担心了。

    “那现在怎么办?”部将问。

    “不着急,等天明之后,看看哪一面是疑兵,哪一面是正军,他们要只是精锐脱逃或许还走得了,既然所有人都带走,里头一定有老弱,走不远的。”

    传下命令,让士兵占领城内各处据点,同时进行第二轮的搜检,以防“唐寇”留下埋伏、设下陷阱。

    不过搜了两轮之后,也没现城内有什么陷阱机关。

    马斯乌德道:“他们日间还在和我们激战,黄昏开始搞鬼,一入夜就匆匆逃走,料来没时间摆弄这些。”心就更定了。

    如果说有什么异状的话,那就是城内到处都是死牛、死羊、死马、死猪乃至死鸡死鸭,全部都被割喉放血、开膛破肚,回纥人里有一个老兽医,检查过这些家禽家畜的死体后来确定并非中毒或者瘟疫,马斯乌德道:“这些必定是他们带不走的东西,汉人最坏了,自己带不走的东西也不肯留下,宁可毁了,按他们的说法,把东西留给敌人便叫资敌。”

    命人去查看别的地方,比如水井和锻铁工坊,不久属下回来禀报说水井已被堵了,锻铁工坊搬不走的大工具也都被砸烂了,马斯乌德对诸将笑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只是兽血羽毛、家畜内脏抛洒得到处都是,黄昏时回纥人闻到的那股腥臭就是从城内飘进来的,在城外都闻到了气味,进了城后更觉臭气飘扬。幸好最中间一所大屋子周围还算干净——这里是碎叶城的大本营,前面是郭师道的官邸,后面是住所,这一带的房子就没什么臭味。

    马斯乌德待手下搜查过没现异状便住了进去,对众兵将说:“轮值的人守好城门,其他人好好睡一觉,等侦骑一回来,明天就追唐寇去!”

    时方二更,马斯乌德睡不着觉,占了郭师道的府邸后,又搜出了几十坛好酒,验明无毒之后,马斯乌德便拥美人,饮美酒,连夜作乐,一个女奴偶尔从大床夹板上抠出几个东西来,交给马斯乌德:“主人,你看这是什么。”

    马斯乌德见那玩意儿外头是蜡层,里面却包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拿近闻一闻,有些吃惊:“这些唐寇,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藏有天魔香!”

    “天魔香?那是什么东西?”

    马斯乌德淫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贵得紧,听说是阿卜杜勒·阿齐木鼓捣出来的,只怛罗斯俱兰城那边有卖,其它地方都是转手,不过现在我可不能吸,宝贝儿,今天便宜了你,给你试试。”

    说着就要点燃了熏她,外头急马来报:“迪赫坎!我们追往西北的人在路上遇到伏击,死了几十个人,剩下的人逃回来了。”

    马斯乌德喃喃咒骂:“没用的东西!”又说:“不过这样看来逃往西北的是真主力了,哼,这些唐寇果然设伏扼追,可惜老子不上当,死几十个人,伤不了本大爷的筋骨。”

    部将问:“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再派一百骑追上去!不用跟得太紧,别跟丢了就好。”

    他估计,“唐寇”伏击过一次后就会尽力逃跑了,这是兵家常情。

    部属领命而去,马斯乌德又跟两个女奴胡天胡帝,那“天魔香”是一种用罂粟制成的迷*幻*药,点燃成香,吸纳之后使人产生幻觉飘飘欲仙,只是量少价贵,自天山以至于地中海,也只有草原王公、阿拉伯贵族才享用得到。

    一个女奴吸了之后整个人熏熏然的,偎依了上来对马斯乌德说:“主人,你也吸一点儿吧。好好玩。”

    但马斯乌德虽然饮了酒,却还是有些定力,将她推开:“走开,别处去!”虽然现在对付的只是一伙强盗,但喝点酒无所谓,吸食天魔香就不行了。

    那女奴身子摇摇晃晃,既似喝醉又似癫狂,忽然拿了火把烧起东西来,幸好郭师道的这间屋子,多是砖块、石头垒成,墙也是土墙,不容易起火,马斯乌德叫道:“把她赶出去!要烧去别处烧!”吸了天魔香之后玩火乃是正常之事,马斯乌德见得多了,也没责怪那女奴。

    那拜占庭太监就将那波斯女奴赶了出去,这时有下属来报:“迪赫坎!我们派往西北的轻骑又损折了大半,剩下的被赶回来了。”

    马斯乌德警惕了些许:“又是伏击?”

    “不是伏击,是正面冲击,如今是反冲过来了。”

    马斯乌德这时有了三分醉意,放声大笑:“我还以为这些唐寇的领懂得打仗,原来也是半懂不懂——他伏击了我们的追兵之后,就该再布疑兵,然后分路逃走——那样也许还有机会逃得掉,现在居然跑回来,那不是送死吗?”

    又过了一会,下属回来急报:“唐寇有数百骑兵,已经冲了回来,眼下已逼到城北,就在城外了。”

    卡拉锡叫道:“迪赫坎,小心唐寇是要反守为攻!”

    马斯乌德一听嗤之以鼻:“反守为攻?之前他们有城作盾,还被我们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现在城池在我们手里呢,他们怎么反守为攻!那是找死!来来来!”叫剩下那女奴:“帮我穿衣服,等我去收拾那群蠢得要死的唐寇。”

    衣服还没穿好,忽然瞥见窗外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愕然道:“怎么回事?那什么光亮?”

    便见那拜占庭太监:“不好了!阿提亚,她……她在外面乱放火,如今把半座城都给烧着了!”

    马斯乌德大怒:“胡说什么!她就一个火把,这么一会,一间屋子也点不燃,怎么烧得了半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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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肉大烧烤

    衣服还没穿齐整,但马斯乌德已经按耐不住,连跑带跳奔出门外一看,整个人吓得呆了!

    那个拜占庭太监说那波斯女奴“把半座城都给烧着了”——竟然不是夸张!举目望去,自东向南已是一片火海,而且火势来在不断蔓延,西域夜风狂而且大,风助火威,火舌一吐,碰着的马上起火!且不是慢慢烧,而是一点着就狂烧!

    风呼啸,火狂舞,风火之中马匹乱窜,士兵四处躲避,只片刻之间,土城内的回纥军已乱成了一团!

    卡拉锡惊叫:“这……这……唐寇的这座土城,难道是纸糊的吗?”指着一个石头屋子:“天啊!连石头都烧了起来!这……妖法,唐军在用妖法!”

    其实这并非妖法,卡拉锡自然不知,唐军在撤出土城之前已用石油膏涂抹在城中各处,所有屋子的梁宇、屋顶乃至城墙都抛洒了个遍,因此只要有一个火种掉下,整座碎叶城马上就会化作一个熊熊火海!

    然而遍城涂油,必有异味,西域盛产此物,说不定回纥军中有人就刚好认得,为避免回纥人进城后很快就觉,唐军又故意杀了许多家禽家畜,放了血,掏了内脏,把城内搞得一片污臭,将油臭血污混在一起,好叫回纥军一时弄不清楚唐军的真正意图!

    那个女奴迷幻之中放火成为这个火海的导火索,只是必然中的一个偶然,就算回纥人仔细用火、那女奴未曾迷乱,唐军也会安排人射入火箭,成就这场大火大乱!

    但这时回纥人已经没时间计较这座城为什么这么容易着火,马斯乌德的酒意也已经全醒了,跳脚叫道:“快撤!这里是个陷阱!快撤!”

    只是回纥军的组织已有些乱了,命令还没出去,北面已传来急报:“唐寇从北面进攻,把我们的人逼进城后忽然射出火箭,那缺口不知怎么的,被火箭一射就烧了起来,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火坑!”

    这座新碎叶城只有东面开有个城门,南面只是一些小门,那是供农民出入用的,唐军在三天前回纥人到来时就已将众小门都堵死了,西面靠山,干脆连门都没有,北面有个缺口,平时用刀车堵住了,入夜时唐军兵马就是从那缺口奔出,却在缺口处也涂抹了石油膏,缺口附近放了木料,缺口之外又堆放了木头做踏板,这时火箭一,石油一引,这个缺口就被火封了起来!

    “陷阱!陷阱!”马斯乌德抢到了一匹马,大叫:“快从东面原路退回去!”

    碎叶城内回纥军已经全乱了套,还能听从马斯乌德命令的只剩下几百人,更多的人不等他吩咐早就各觅生路去了。马斯乌德进城之后本已将城门关闭以作防备,这时回纥人又将城门打开,逃到城门边上的胡兵或拍马急冲或撒腿狂奔,如乱蜂如蚂蚁,都抢着出城,有两匹马被挤倒横歪在路中间,更有人被撞倒,百十条腿踏上去,没被火烧死,先被自己人踩死了,乱糟糟中反而把城门给塞住了。

    马斯乌德赶到后,卡拉锡等大叫:“不要乱,不要乱,让迪赫坎先出城!”

    但在火苗噼里啪啦之中,有谁还听他的?

    却听城外惨叫之声此即彼伏,马斯乌德叫道:“什么事情!”城门最外围的人叫道:“不要挤,不要挤!快退回去!”“箭,箭!”“唐寇!唐寇!”

    原来唐军点燃了东面的缺口以后,留下几十骑看守出口,其他大部队马上绕往东门,见有回纥人抢出马上拉弓射箭,箭如雨来,势如闪电!冒头出城的回纥当者立毙!

    最外围的回纥人叫道:“不要挤了!快回去!”

    里头的人怕后面的火烧到,却都在大叫:“冲出去,冲出去!”

    马斯乌德也叫:“往外冲!往外冲!城内没活路!”

    对里面的人来说,最好还是冲出去,最外围的人肯定要被箭射死,但轮到自己时却有可能逃出生天,但对外面的人来说,前进一步就是地狱,因此里外不协,互相角力,城门反而塞得更加的厉害!

    忽然城楼底下有人道:“咦?什么东西?”

    但生死一之际,也没多少人注意,过了一会,又有好几个人都觉得脖子上、头上甚至脸上粘糊糊的,好像顶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终于许多人抬头一看,只见城楼的柱子上不断地滴下一些。

    唐民迁徙到此现石油以后,便因材制宜,不但将之作为日常生活的燃料,妇女中的巧手更制成了石油灯、石油膏,做成了石油墨。这时城楼顶上的就是涂满了石油膏,此膏在常温之下凝结成松软的固体,此刻满城起火,虽还没烧到城楼这边来,但气温已经陡然升高了许多,更有一些浓烟滚滚而至,一熏之下,一些石油膏便化成浓浓的膏油滴了下来。

    城楼下拥挤的人里头,有一个还拿着火把,刚好有一滴膏油滴下,正好滴在火把上,那火把上的火便猛地窜起烧旺,一个老兵见到惊呼:“这是火水!是引火的东西!这座城就是被这东西给烧到的!”

    其实哪里还需要他多解释?看到火把旺起的场景,再看看城楼的梁宇四壁都涂了石油膏后,所有挤在城楼里的回纥人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唐军中的勇士放马冲近——却是杨易!他左手持弓,右手拈箭,那箭竟是火箭!

    “不要啊!”有看见的回纥人大叫着——但已经来不及了!杨易弓弦一放,火箭射出钉在城楼上一处涂抹了石油膏的地方,呼一声,整座城楼登时变成了一个火圈,靠外围的人不顾箭雨拼命抢出,靠里面的人不顾城内是火海死路拼命挤进去!大火烧了有片刻,被烧得通红的木屑不断落下,到最后整条横梁被烧断砸了下来,不但压死了几个烫死了一群,整个火光之城最后一个大出路也塞住了。

    碎叶城外,几百个混乱中逃出来的回纥人零零散散,各自奔命,被杨定邦、郭洛、杨易、安守敬等各率轻骑四下截杀,死者过半,投降者十之二三,侥幸者也逃得无影无踪。

    碎叶城内,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情急之下爬上城墙,可城墙上也多有着火处,便是那些抢到没着火处的回纥人情急拼命竟然直跳下来,可跳下来后先是摔个半死,紧跟着等待他们的便是唐军骑射队的羽箭!

    马斯乌德麾下两千五百余人,这时还有组织的就只剩下先前被派出去巡河的两百轻骑,他们望见火光赶了回来,但看明白形势后却不敢近前。

    郭洛带人冲了过去,那队回纥骑兵不敢迎敌,匆匆逃走,有半数被郭洛截了下来,杨定国和安守敬跟着率众赶到,杨定国率轻骑兜截,安守敬带人赶到,下马挥陌刀砍杀,轻骑加上陌刀乃是中古战场上近乎无敌的组合,不多时便将这百余人尽数歼灭。

    张迈和郭汾站在一张木筏上顺流而下,眼看大火焚城尸横遍野,耳听惨嚎凄厉划破夜空,鼻子闻到碎叶城内飘出来的尸臭,郭汾咬着牙红着脸,不知是兴奋还是有些害怕,口里说:“张公子,这……就是你的‘玉石俱焚’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是这等的歪解,不过,唉——真的是连石头都烧了起来呢!人在里面,怕都难以活命了吧。”

    张迈却没听见她的话,前夜他从石油灯燃烧中得到了启,又想起一部军事小说里的情节,便在军事会议上提出了“火攻”的建议,并说:“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放弃这座城池,那何不来个‘废物利用’,把那些回纥人引进来,放上一把火,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烧他们个半死。”

    他的这个主意本来只是当作一个没什么自信的想法在军事会议上提了出来,不想一说出来郭洛杨易就纷纷叫好,核心创意是他出的,但整个计谋的完善、对敌军将领心理的推敲、对敌军反应的对策,以及后期的执行就都是靠着郭师道、杨氏兄弟等老将了。

    知道敌军惨败之后,张迈乐得手舞足蹈,但这时望见敌军的惨状,他心里又五味杂陈起来。

    这次火攻所达成的战果,可比预想中要大得多,回纥人岂止“烧个半死”,简直全军覆没!

    自豪感当然是有的,他甚至歪歪着这一场大火将奠定自己在西域唐军中的地位,甚至会成就他在西域诸国的威名呢!嘿嘿!

    “只是……”

    只是这么多人一起死在他眼前的场面,却是他之前所未料想到的。

    “我又杀人了……”

    而且这次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上千人!

    可是,他并不后悔——当然不!

    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杀人,死的就是自己!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果唐军失败了,自己的结局只怕也会这么悲惨!

    战场上敌我对决,就该不择手段!

    尽管还有些许不习惯。

    “不过以后我应该尽量让自己习惯吧!对,我必须习惯!”——————^_^勿忘投票哦^_^

第十二章 断壁刻字

    大火从当晚三更烧起,烧到第二天天大亮还没完全熄灭,张迈在郭洛、郭汾的陪同下,骑着马从南面一个缺口进去——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相比,张迈的骑术已经好多了,虽然骑马疾驰还不大稳当,但勒马小跑已完全没问题了,如果还在现代社会的话,只怕他半个多月之内没法成长这么多,如今能有这样的进步,实是时势所逼。尤其是那数千里的逃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就都是在马上度过,那二十天里颠簸得他几乎骨头都散了,但骑术的基础却已在那段时间里奠定。

    座下乃是良马,自己会找没火苗热炭的地方走,从城南走入,一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这一场大火,真正烧死的回纥人并不占多数,有几百人其实是在混乱中被踩死、误杀,或者被倒塌的建筑压死,而死因最多的,则是被浓烟熏死。

    三人来到土城中心,眼前的场面连久经战争的郭汾见了都反胃,张迈更是哇一声在马上吐了出来。

    这里是碎叶城的大本营,郭师道的官邸并住处,从前天晚上到昨日,碎叶军民用石油膏将满城涂抹了个遍,就特地留下了这座官邸以及其周围几处房子没涂石油。

    大火烧断了出城道路以后,这里就成了全城唯一未着火的地方,人皆贪生,未能逃出城外一时又尚未死的回纥士兵都本能地朝这个无火之处涌来,几百人团团挤在了一处,可是他们避开了火灾,却没能避开烟熏,待得碎叶城火势烧到极点,浓烟一熏,便将数百人齐齐熏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的人大部分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甚至连衣服也没怎么破损,然而层层密密,数百具尸体犹如叠罗汉般堆在一处,却叫看见的人不寒而栗。

    恶心是恶心,可怕是可怕,但战争就是如此,郭师道下令搜缴战利品,哪怕是尸体值钱的东西也不放过。

    黑汗王朝却折了一员大将,一支骑兵部队被全歼,不问可知,接下来胡人势必对唐军进行疯狂反扑。唐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碎叶城毁了,往后唐民将势必面临十倍的凶险,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手段都得使出来,一点一滴的资源也不能放过。

    一百多名俘虏被驱赶了去翻查尸体,主将马斯乌德的尸身也被找了出来,丁寒山从他身上缴获了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阿拉伯弯刀,献给了张迈,张迈抽出刀来,但觉刀身寒芒闪闪,刀鞘上还刻有铭文,唐仁孝告诉他那是阿拉伯文,意为“血牙”。

    张迈心想:“如果这一仗我输了,那么我的麒麟匕便可能会像这把‘血牙’弯刀一般,握在这个回纥将领手中。”

    杨定国审问俘虏后得知果然将有援军开来,郭师道说:“咱们得赶紧把这里处理好,然后迅退入星火砦!”

    郭洛问:“回纥将开来的援军很多么?”

    杨定国道:“可能有一千六七百人,不到两千。”

    唐军不算非作战部队只有八百人,只有对方兵力的一半,但战胜了马斯乌德以后,全军上下士气大振、信心爆棚,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竟也不大放在心上,杨易就说:“那就让他们来吧,再好好打一场,看看是汉家男儿了得,还是他们回纥人厉害!”

    杨定国将他斥退,郭师道说道:“这次咱们得以大获全胜,既出于张特使的奇谋,也是得上天眷顾。这等事情可一不可再。回纥人远来,必定全是轻骑,咱们却还拖着这么多的家眷老少,真打起来咱们肯定得吃亏。何况就俘虏供出来的消息,这次来的援军,领兵的人叫做萨图克·博格拉,乃是回纥汗族中很厉害的名将,大不好惹。”

    萨图克·博格拉?

    张迈没听说过,这也难怪,他并非历史学家,能被他知道的古代将军,那都是像韩信、岳飞这样成就越所在时代的绝顶人物,或者是因为某个历史事件而绝顶出名从而在历史教科书(而且是张迈读过的历史教科书)能留下一页的,或者被网络传媒炒成历史名人的,否则纵然其人在其所处时代可算第一流人物也很难进入张迈的视野。

    郭洛却道:“萨图克·博格拉?若是他来,那咱们可得小心!”

    张迈问道:“这人很有厉害吗?”

    “恩,他是回纥大汗阿尔斯兰的弟弟,在葱岭以西诸国里,他算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才三十多岁,就已杀叔取城,又从萨曼王朝那里重新夺取了怛罗斯,那可是虎口夺牙的大战啊。”杨易道。

    张迈道:“那咱们可得赶快走,最好把入山道路都打扫一遍,再布下些迷局,让他以为咱们烧城远走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料郭洛杨易就应道:“是!”竟当作命令领了。

    张迈心念一动,又说:“恩,临走之前,咱们留个纪念吧。”

    便让人在一块断壁颓垣上刻了几行字,跟着便由郭师道指挥,退入山中。

    两日以后,一支回纥部队缓缓靠近,来到这已被烧成废墟的新碎叶城前,死在这里的回纥军尸体已被唐军一路排开,马斯乌德被放在最前头,就好像展示在那里等着阴间的人来检阅一般,一阵风吹过,所有看见这场景的回纥人都感到脖子一阵阴冷,心中一寒。

    一个青年回纥将领见了大叫:“示威!示威!这!唐寇!示威!”这个叫霍兰的将领说话结巴,却是回纥诸部中很有名气的一员猛将,但这时却惊怒起来。

    一支两千多人的精锐骑兵一夕覆灭,更折损了一名有资格统领万人部队的重要将领,这在黑汗王朝近年可是很少有的事情!哪怕是和于阗佛国乃至中亚的霸主——萨曼王朝相争时,回纥人也罕有遭遇如此大败的。

    一个四十岁不到、面目清峻的大将骑着一匹狮子骢走近,在马上盯着马斯乌德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喃喃道:“这伙唐寇,究竟掌握了多少兵力?”

    这员大将,就是喀喇汗王族中的佼佼者——萨图克·博格拉。

    他已从逃兵口中探到了一些战况,但看到马斯乌德的惨败后,对那些仓惶败兵的描述却不敢尽信。马斯乌德乃是军中宿将,且不论以往的战绩,光从他可以尾着郭师道等追踪到此便可知他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他麾下的部队也是回纥人的精锐之一,敌人既有将马斯乌德全歼的实力,摆弄一点小小的惑敌之术也不在话下。

    黑汗王朝是西迁回纥人建立起来的王朝,讲的是突厥系语言,承继着部分突厥人的政治传统,国中有正副两汗并立,副汗虽然得听从大汗的命令,但本身却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且一旦副汗的实力过大汗就能取而代之。

    王朝内部的实力派素来都是唯实力是从,遵守的不是祖宗法制而是丛林法则,经常因争夺汗位而搞得天下大乱,他们将游牧帝国氏族制的观念从私法领域移到国家法律领域,王朝被认为是整个汗族的财产,可以分封也可以抢夺,有时强大的附庸完全不承认帝国领的统治权。而大汗对太过强大的威胁者也时刻警惕着,有时候这种警惕甚至还过了对外族的戒备。

    萨图克的叔叔奥古尔恰克副汗就曾拥有过威胁到萨图克的父亲——巴兹尔大汗的实力,为了削弱弟弟,在奥古尔恰克的治所——怛罗斯被萨曼王朝围攻时巴兹尔也听任不援,结果导致一万名回纥战士死于该役,连奥古尔恰克的妻子都被俘虏了,兄弟俩结成了深仇大恨。奥古尔恰克一支迁徙到疏勒一带,逐渐恢复实力,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机会报仇,就死在自己的侄儿——巴兹尔的次子萨图克手里。而原本属于他的治所——怛罗斯也由萨图克率兵恢复。

    连立两大奇功的萨图克,开始对外用“博格拉汗”的称呼。

    不知不觉间萨图克·博格拉也变成了他的哥哥——回纥当代的大汗阿尔斯兰的劲敌,这似乎成了每一代回纥汗族的宿命。

    马斯乌德是大汗阿尔斯兰的人,是一个有能力也有资格统帅万人大军的宿将!对觊觎着大汗金帐的萨图克来说乃是一个很麻烦的障碍,对于马斯乌德的死萨图克并不感到伤心,却是在琢磨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击败这个连自己也深为忌惮的名宿。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但越是不可知的敌人就越危险。

    “此地不可久留!”萨图克打定了主意。这伙唐寇既有实力杀灭马斯乌德全军,也就能杀灭自己,何况自己这次带的兵马太少,以孤军深入边远之地,而敌人的虚实去向他弄不明白,敌暗我明,这场仗没胜算。

    “本来还以为这次和马斯乌德一起来对付一帮强盗是杀鸡用牛刀,看来这次太小看他们了……还是先回八剌沙衮,点将增兵,再作打算!”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讨伐善于躲藏的敌人,通常需要数倍以上的兵力才能搜出对方。

    “博格拉汗,请过来看看这里!”

    狮子骢走到那块断壁前,两行汉字映入眼帘: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华夏!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大唐!

    ——张迈

    大唐的势力虽暂时退出了中亚,但中华文化影响深远,回纥军中仍有人认得汉字,萨图克本人也会说些汉语。

    断壁上的字句虽俗,甚至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书面汉语,但听完翻译后,众回纥无不心惊,萨图克也抬眼眺望那曲折东南流的碎叶河,喃喃道:“张迈,张迈……这是汉人里新出的大英雄么?”

    一片霞光从东方蔓延过来……

    大西域的天空,要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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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战后修炼

    星火砦位于群山之间,错错落落修建了百十间简单的房屋,又依着地势立起栅栏来,可以说是易守难攻。砦中生活设施基本是齐全了,既储蓄了三四个月的口粮——这是唐民这些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又有山泉可以饮用,但缺乏生产设施——山间贫瘠的土地无法进行大面积的耕种,山坡上的草地也不足以让牛马持续地蕃息,所以这里只能是作为一个暂时性的避难之所,就长久来说总要走出去才有活路。

    碎叶一战让张迈更加明白到:在这个世界,弱者是无法生存的!

    虽然碎叶一战他立了参谋大功,但是,往后的日子,总不能单靠聪明就过关斩将吧?

    从这些天和郭洛他们的相处中张迈体会到,大唐的子民是有真正的尚武精神,就连妇女在言语之间也很看不起柔弱的人。就算是书生,也得文武双修才能得到军民的敬重!不见李白、高适、岑参……有几个盛唐诗人是只能文不能武的?

    西域大唐的军民一开始尊重张迈,只是尊重他是“长安特使”,尊重这个身份,等后来现张迈虽然武艺不行,但在城头表现得很积极武勇,才多了几分认同,但到碎叶焚城一战后,唐军上下所有人对于这位“特使张公子”就是由衷地钦佩了,因为他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此,当张迈“不耻下问”,向唐军将领请教武艺的时候,郭洛、杨易等都很乐于教他。于是张迈就跟郭洛学刀,跟杨易学弓箭,至于骑术,虽然唐军之中论骑术最好的据说是杨定邦,但张迈却缠着郭汾教他。反正郭汾的骑术也不错哦,且有美眉做师父,能提高学习的积极性啊。

    进入星火砦之后,他每天的锻炼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早上呢,先练骑马,算是一天的热身,和郭汾一起,两骑或一先一后,或齐头并行,在山坡山谷玩玩追逐,踏踏青,中间说点俏皮话把小姑娘的脸逗得通红。

    “我明天不教你了!”每天练骑术练到最后,郭汾总是红着脸说。

    不过第二日她还是继续教他。

    每一天和郭汾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开心的,虽然骑马也是个体力活,但是当不住有美女相伴,男女搭配,修炼不累啊。

    可练完了骑术之后,倒霉开始了。

    练箭,在张迈原有的概念中应该也不是件苦事,看电视里那些射箭的人,射得多轻松啊。特别是小说里写的“连珠箭”,拉风得不得了!

    当然,以前只是听说,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才真正地见到连珠箭,郭洛和杨易两人并立,在小树林边给他做示范,持弓稳如山停岳立,箭有如行云流水,将箭一支又一支地射出去,而且命中率还很不低,力量、气势无一不足,姿势更是帅得不行!

    张迈看得跃跃欲试,等他们停下来就跑过去:“我来试试。”杨易帮他调整持弓的姿势,跟着手把手教他怎么拈箭,怎么射:“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弓开有如满月,箭便如流星!”

    结果一拉弓,郭洛杨易是会挽雕弓如满月,张迈却拉了个不规则的橄榄形,样子丑得不行!

    郭汾在旁边划脸皮嗤笑着:“俏皮话说得那么溜,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却连弓也拉不开,阿汴也比你强!”

    张迈脸上一热,郭洛道:“妹妹休无礼貌,张大哥是在沙漠中累脱了身子,病后初愈,只要用心,往后总能把力气打熬回来的。”他比张迈小几岁,这几天混熟了,已经管他叫大哥了。就去取了个石数减半的轻弓来,说:“先用这把吧。”

    现代都市人的营养通常过剩,可因为缺乏与天地对抗、在战场熬练的经验,体力跟大唐边疆将士真是没法比,虽然只是一把郭洛口中的“轻弓”,但拉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但这回好歹还是拉开了,对着靶子瞄准——

    倏——

    咦,箭呢?

    靶子上找不到。

    “啊!谁偷袭我!哎哟,我的屁股!”

    上文提到,星火砦的生活设施“基本齐全”,不过只是“基本”,锅碗瓢盆炉灶柴草屋都有了,厕所却还没有,所以军民内急了只好到小树林之类的隐蔽场所解决。

    这时在密林里进行五谷轮回运动的人,蹲着的地方离靶子有十几步远呢,谁知道臀部还是中招了!幸好这一箭力道不足,但已经受伤不轻了。

    “好像是……”杨易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来:“我叔叔?”

    张迈招呼了一声:“快逃!”

    虽然逃了,但后来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此后这片小树林就成了内急禁地——当张迈练箭的时候。碎叶军民虽然勇敢,但还是不大敢冒菊花被爆的危险。

    第一次练箭还只是尴尬而已,但真正的苦头,却是进入练习状态之后,张迈以前实在没想到,持续地拉弓、射箭,竟然是这么累,比练马拉松还苦,当时还咬牙坚持了下来,可第二天醒来,他觉得两条臂膀都不是自己的了,那种酸楚的感觉直叫人难以忍受!

    练箭虽苦,但论到体力耗费之大,又不如练刀。

    传授刀法的时候,仍是郭洛杨易一起陪他,但主教的则是郭洛。

    唐刀有大小长短之分,长大者为陌刀,短小者为横刀。当然,横刀的“短小”只是和陌刀这战场凶器相比较而言。

    郭洛先取了一把陌刀来,此刀两面都是刀刃,是一种双刃刀,而且刀身极长,光柄就有四尺,张迈的身高是一米八三,郭洛的身材与张迈相当,但将陌刀一立,竟然比他自己还高得多!怕不有三米!把张迈吓了一跳:“这是刀吗?这么长这么大,怎么用啊!”试着掂一掂,入手十分沉重,怕不有四五十斤。《三国演义》中说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有八十三斤,但那是演义,且关公乃是名将,一支军队里出一两个这样武艺绝伦的人不奇怪,这陌刀却是大唐重步兵的配备,是一整个编制的武器,张迈想要是自己,手里拿着几十斤的东西,连行动都不方便,还怎么战斗?

    “迈哥,你走开些。我演给你看看。”

    张迈走开了几步,杨易又拉着他又走到几步外一块大石头上。郭洛这才挺立行礼,猛地举刀,跨步挥砍,再迈步,再挥砍,跟着便收刀了。动作十分简单。张迈一楞:“这就完了?”

    “是啊。”

    张迈见这刀这么长大笨重,拿起来都觉得吃力,换了自己别说要挥刀砍人,别伤到自己就好了,原先也猜到要挥舞这样的大刀不是大力士根本不行,而且动作也不可能很繁复,但又想:“这种刀,望上去是很恐怖,可在战场上有用吗?”

    杨易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说:“迈哥你等等。”过了一会,竟找了十位将士来,每个人都拿着一把陌刀,为的是中年将领安守敬,他看了张迈一眼,问:“特使要检阅一下我等的陌刀刀法?”

    张迈也实在想看看,就点了点头。

    安守敬看起来是一名威武的武将,说起话来却颇雅:“陌刀为我大唐军中不传之秘,这些年咱们安西旧部万里播迁,文武两道存亡续断,不绝如缕,幸好陌刀刀法没有失传,且小一辈的少年学会的不少,也能聊慰祖先之灵了。若是旁人,此技不敢轻传,但特使要看,自然没问题。”挥了挥手,道:“儿郎们,站好了,让特使瞧瞧我们苦练的本事!”

    十名将士齐声呼喝:“赫!领命!”

    十人列队,排成一列,这次却是面对着张迈,站在二十步开外,安守敬猛地大喝:“起!”张迈就见到一片白光一闪,同时又听安守敬喝道:“进!”

    这时正是午后,阳光正烈,刀身反射着阳光,望过去犹如一堵冰墙,尚未逼近,却已摄人心魂。

    “杀!”安守敬大喝之后,十名将士齐呼——

    “杀!杀!杀!”

    大刀密进,就像一面刀墙一样推了过来,眨眼之间已经推到了张迈所站的石头前面,张迈只觉得眼前一晃,心里忽然生出大恐怖来:这刀墙离他虽然还有好几步的距离,但他却仿佛看到自己连同脚下的大石头都被硬生生剿碎的场面,一时间口干舌燥,喉咙里呻吟了一声,竟忘了对方只是演练,几乎就想逃走!可两脚却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等他回过神来,安守敬已经带了人走了。

    张迈忽然之间总算明白了大唐为什么能在冷兵器时代纵横无敌,别的兵种且不说,光是这恐怖的陌刀刀阵,若是有几百柄,横排推进,连人带马都要被剁碎!若是有几千柄同时动,野战之时只怕没什么部队能够抵挡?

    何况唐军并不迷信单一兵种,而是用轻骑与陌刀步兵配合,以轻骑的灵活配合陌刀的犀利,那可是真正的梦幻组合!更何况在轻骑之外、陌刀之后,还有中华兵种中独步世界的强弩呢!

    “若是有足够的财政支持,养出这么强大的一支部队,都不用火器,怕就足以纵横无敌了!”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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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汾阳兵典

    陌刀的威力虽然大,但短期间来说张迈知道自己是学不了的了,且不说技艺与气势,力量就跟不上。因此郭洛先教他横刀。

    横刀是短兵器,不过这是和陌刀相比较而言,其实也有两三尺长,张迈曾用它斩过回纥人的头颅,剁过回纥人的手掌——那是他初出茅庐第一功。只是当时是在混乱之中拼命,也没心思去品味这把刀,这时重新学习,再就近细看,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竟然脱口叫道:“日本武士刀!”因为这刀的制式与电视上常看到的日本武士刀竟有些相像,都是那么的锋锐,冰冷的刀刃上透着寒光。

    郭洛杨易都有些奇怪:“什么日本武士刀?”日本他们是听说过的,知道那是一个岛国,常来大唐求学。

    张迈心里马上反应过来:“对哦,这可是大唐啊,现在日本岛上那些猴子怕还刚刚在学着穿大唐衣服呢。”但这刀实在和他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日本刀相当的神似,一个思索,就领悟了过来:“对了!这横刀之所以像日本刀,一定是日本人来大唐求学,结果把我们的锻刀术也学去了。只不过奇怪,怎么我们这边反而失传了?”

    他的这猜测却也**不离十,日本在近代以后闻名于世的倭刀确实是从大唐横刀中演化而来,这时郭洛教他的刀法,也都是实战用的刀法,简单而迅猛,没有武侠片或者江湖卖艺人的那么多花哨招式,但威力极强,其中的“对击剑刀法”,由两人相对而立,双手握竹刀对击练习,又让张迈想起了日本的“剑道”。这大唐横刀乃是日本倭刀的祖宗,横刀刀法也是日本剑道的本源,只不过入宋以后不知何故,却渐渐将锻刀术连同刀法都丢了,反而是日本那边存留了下来。

    练骑术、练弓箭、练横刀,只短短几天,张迈就觉得自己好像骨头都要被拆掉了,连续几个早上,他都趴在草席上几乎就不想起来了,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起身!

    “现在不趁着战争的空隙练好武艺,将来遇到强敌怎么办?”

    有一天晚上实在撑不住了,生了投机取巧之心,去把自己那个背包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可里头全部都是些旅游用品,并没有能够让他在这个乱世存活的东西,比较可能有用的,怕只有三张地图和那个望远镜,他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会到唐朝来,就该带把冲锋枪来,至少带个左轮。”不过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便不免苦笑: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里,在枪支管制那样严厉的中国,普通市民要搞一把手枪也难啊,更别说其它武器了。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就算真带了把枪来,子弹也总有用完的一天。但武艺学会了,却是一辈子都受用!”

    幸好这么咬牙撑了十几日后就开始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张迈心中惊喜,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开始适应这种强度的训练了。

    “莫非我的体力不知不觉间已经上了一个层次了!”

    便试着去掂量了一下一柄陌刀,果然现入手比第一次接触时轻了些许——这当然不是陌刀轻了,而是张迈的力气增强了。

    一现了自己的进步,又激了张迈的积极性,他竟然下了一个十天之前他不绝不敢下的决定:“既然这样,那接下来就再加强自己的锻炼强度!”

    谷中的兵将、少年见张迈是钦差,又是文官,可为了唐军的未来也这么拼命地训练,个个都奋图强,唯恐落后。

    只有郭洛见张迈如此努力,却忽然叹息,杨易见了问道:“怎么了你,迈哥进境很不错啊,你叹什么息?”

    郭洛说道:“迈哥的武艺是一日比一日精熟了,这也是好事,只不过他毕竟是特使,是钦差,在军中也是监军,将来再有战事,不杀到最后一人也轮不到他冲锋陷阵,他武艺练得再精,对我们安西唐军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张迈本来正练横刀,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杨易也点头,说:“对,武艺是要练,不过我也觉得对迈哥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兵法。”

    兵法!

    这个世界并不是修真者的世界,不是武侠者的世界!人的体力有其极限,张迈再怎么锻炼,最多也就是练成一个合格的军人,离真正要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所需要的本事还远着呢。

    而且正如郭洛所说,张迈如今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唐军决策层,在这个圈子里,对安西全军来讲,他脑袋里的东西可比他手脚上的力量重要得多了!

    就像碎叶焚城一战,扭转整个局面的并非张迈的单人战斗力,而是那颠覆性的奇思妙想。只不过,那奇思妙想毕竟是灵机一动,不能确保以后每场战争张迈都能够来这么一下,所以还算不上是真本事。

    “阿洛,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更迫切的事情是提升我指挥作战的能力了?”谈到指挥作战,张迈觉得离自己好像有些遥远,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深知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对战争这回事他连门都还没入呢,作为一个士兵都还不够格,更别说做将军了。

    见张迈为难,杨易却说:“迈哥,你也不用把这事看得太难,指挥打仗嘛,其实就四件事:第一,权柄;第二,威信;第三,头脑;第四,经验。”

    必须有权柄,然后才有兵可带,必须有威信,士卒才会听话,至于头脑和经验,一属先天天赋,一属后天经历,对为将者来说都不可或缺。

    “迈哥你四件事前三件都有了,现在只要把经验补足就行了,很简单的。”经过碎叶焚城一战,杨易倒是对张迈充满了乐观。

    “经验,经验,那当然是最好的锻炼方法了,可现在暂时没仗打啊,怎么增加自己的经验呢?嗯,自己的经历是一种直接经验,先人的经历是一种间接经验,现在暂时没仗打,看来我在练习武艺之余,还得系统地读一下兵书。嗯,咱们谷中可有《孙子兵法》没有啊?”

    《孙子兵法》乃是古往今来兵家第一典!说到要学兵法,谁都会第一反应地想到这本书。张迈以前读过一些片段,却没全书通读过,但郭洛却说:“《孙子兵法》是讲兵略的,里面没有涉及到具体战术。只读《孙子》,只怕也没有大用啊,只会流于纸上谈兵,所谓:知略不知术,到老一腐儒,知术不知略,沙场一武夫。战略战术,两者缺一不可。我看迈哥你眼界开阔,思路清晰,天赋高明,兵略应该可一读而通,反而是战术方面需要加强。”

    “战术?还有专门讲战术的兵书?”

    “嗯,有的,而且恰巧咱们军中就有一部兵法奇书!”杨易说着推了推郭洛,笑道:“阿洛,我看你时候把你家那部《汾阳兵典》呈现给特使大人了。”

    张迈眼睛一亮,郭洛却颇为尴尬,杨易脸上有几分不怀好意的神情,挤兑他说道:“阿洛啊,虽然我知道你家把《汾阳兵典》看得比命还重,咱们两家这样的世交,你我又是这样的交情!你都不肯借给我!但迈哥是钦差啊,你对他都这么小气么!”

    “《汾阳兵典》?那是什么兵书?我怎么没听说过。”张迈问。

    “迈哥当然没听说过啦,那可是他们老郭家的家传至宝呢!藏得比什么都秘密!这部兵典是当年汾阳王郭老令公晚年时总结一生戎马,尤其是平定安史之乱时大小战役的种种经验,并综合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历代用兵实战战例而著成的一本大书!内中更有胡汉诸族、步骑弓炮、城池攻防、野战阵法等种种图说。可以说,这部兵典乃是集我有唐一代兵法战术之大成!嘿嘿,我现在说多了也没用,等逼得阿洛把书交出来,迈哥你自己看吧。”

    张迈听得砰然心动,问道:“汾阳王郭老令公?莫非郭子仪……郭老令公?”

    “不错!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能写出这样一部兵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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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兵家无秘籍

    张迈听说郭家有一本《汾阳兵典》,原来郭昕是郭子仪的侄子,郭子仪这部大书虽然没有公开刊刻,但郭昕仍然得到了一部并带到了西域。张迈便问郭洛要,郭洛道:“不是我不给,这本书实是在我爹爹手中。我虽也读过一些,可他也不让我带出门的。”

    杨易道:“迈哥,你面子大,直接问郭伯伯要吧,他肯定得给你!”

    在杨易的鼓动下,张迈便来寻郭师道,开门见山地跟他说要借《汾阳兵法》一观,说完这话心里有些忐忑,怕郭师道不肯给。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传至宝啊。

    哪知道郭师道呆了一呆:“《汾阳兵典》?特使要这个干什么?”

    “我想学兵法。”张迈说。

    “兵法?特使不是已经会了么?”

    已经会了?张迈不明白郭师道的意思,从他的反应郭师道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道:“特使跟我来。”竟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张迈心中暗喜,暗想这钦差的身份真是不错!跟着郭师道进了里屋,郭师道打开一个五尺长、三尺宽、两尺深的大箱子来,打开了锁,里面尘土飞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本书页黄的大部头老书。

    “哪一本是《汾阳兵典》呢?”张迈问。

    “哪一本?”郭师道一笑:“都是啊。这是其中一部分。”指着另外两只箱子:“这两箱也是。”

    如果是在用qq聊天的话,张迈一定是马上给郭师道个吐血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电影《鹿鼎记》中那个情节:刘松仁扮演的陈近南指着山一般的书堆告诉周星驰扮演的韦小宝说:“这些秘籍,我看了十年,练了二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

    这三大箱书加起来,绝对比电视上韦小宝看到的那一堆还多!这《汾阳兵典》,果然是部“大书”啊!

    此刻张迈脸上的表情,也就是周星驰那时候脸上的表情:“这么多!”

    “不多了。”郭师道说:“这《汾阳兵典》,包括束伍、操令、阵令、谕兵、法禁、比较、行营、操练、出征、长兵、短兵、盾牌、弓射、拳法、旌旗、守哨、马经、城防、攻城、诸胡、天文、地理等共三十二门,七百八十小类,不过仍然不够齐全。许多条目仍需补充。当初郭子仪公赠了一部给我郭昕公,盼的就是他在这西域之地的经历见闻,可以对这部兵典有所增益,可惜我郭昕公虽对这兵典有所增补,但这书却已经带不回去了。”

    张迈完全愕然了,他拿起其中一本兵书来翻开,里面果然是图文并茂,若留之后世,应该会成为研究大唐军事的重要资料,可自己要想把它们读完,怕不得读个几年!眼下他哪里有这个功夫!

    真要把这书啃下去么?真要能啃下去,那自己多半就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兵器军事专家了。

    “特使,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我有这部《汾阳兵典》的?”郭师道忽然问。

    “这……是杨易说的。”

    郭师道笑了起来:“原来是他。他十二岁上听说有这部书,就常常缠着我要了,可我没给他,我越不给他,他就越闹着要,近两年没再闹了,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却还没惦记着呢。”

    张迈问道:“郭老你为什么不给他读?”

    郭师道笑着反问:“我给他读了,又有什么作用?”

    张迈道:“可以增强他指挥打仗的能力啊。”

    郭师道笑道:“他现在没看过这书,一样会打仗!”顿了顿,又问:“特使,话说你要这兵书,又有何用啊?”

    “因为我想学打仗啊。”张迈说。

    “学打仗,你不已经会了吗?”

    “我已经会了?”

    郭师道的话让张迈觉得这老头是在捧自己

    “我哪里会打仗。”张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郭师道也笑了,却是微笑:“特使你不会打仗?可你不刚刚带领我们,打赢了一场胜仗么?这三箱兵书,老朽是都看过了的,安守敬也都看过,杨定国看过大部分,可马斯乌德袭来之际我们几个都彷徨无措。特使没读过这三箱书,却反而能带领我们突破困境,一场大火将数千胡虏烧杀得片甲不留!既然如此,你还要这兵书何用啊?”

    就如当头挨了一棒似的,让张迈隐隐悟到了什么,却又悟得不够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有一团不知是什么的光亮。

    “那么,郭老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读兵书?那我应该怎么加强我的兵法能耐?”

    “我不知道。”郭师道说:“因为你不是我能够教的人啊。如果由我来教,那么我最多再教出一个郭洛来,或者教出一个杨易来。可多一个郭洛或者杨易,对我安西唐军来说又有什么作用?我们现在不缺一个郭洛,也不缺一个杨易,我们现在缺的,是像特使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对!我们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我……”张迈苦笑:“我可不大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你们需要的东西啊。”

    “你不知道?不要紧。但只要你有,就行了。”

    从郭师道屋里出来,一路上还在琢磨郭师道的话,杨易忙跑过来问:“怎么样了?到手了没有?”

    张迈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到手了。”

    “啊!”杨易满脸的欣喜:“在哪里?迈哥,你读完也借给我读读吧。”

    张迈却道:“东西我好像拿到了,可我自己还不知道是否真的有。”

    杨易是个急性子:“迈哥啊,你别给我打禅机了!我不是禅宗的和尚!你有没有拿到书,还是说肯不肯借,就一句话!”

    “嗯,不是我跟你打机锋,是郭洛他爹在跟我打机锋啊。”

    “郭伯伯?他打什么机锋?”

    “他对我说,我读过《汾阳兵典》,在碎叶围城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困境,你没读过《汾阳兵典》,却已经能够带领大家消灭敌军,既然如此,你还读来干什么?”

    杨易听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忽然之间放声大笑,大声道:“不错!不错!说得真不错!读了的也没法打胜仗,不读的却晓得打胜仗,既如此,这书还读它来干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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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介绍:
大风狂飙,席卷万里,马蹄踏处,即为大唐!唐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