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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破军少帅     青云门徒txt下载     青云门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下山

    云墨从未感觉到这青云山的山路,竟有如此难行,就像他从未感觉这青云山脉,竟然如这般高耸巍峨,延绵不绝。

    虽然在苏茹以及大竹峰一干人面前表现得洒脱至极,但云墨自己心里的苦闷却只有自己知道,那种莫名其妙的宿命感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以至于他虽然嘴上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却在心里难免油然而生某种无力的挫败感。

    他明明知道这一切,明明做出了如此多的努力,造成了如此大的变化,可是一切的一切仿佛像私营的载客中巴一样,虽然路程和官方路线差了千远万远,可是绕了一大圈后,最终却还是回到了一个早已确定的目的地。

    就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反过来发生的,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权威的意志早早确定了结果的发生,而其他的过程,却都是由这个固定结果衍生出来的进程。

    而对云墨而言,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却仿佛成了一个笑话——非但没有达到任何预期的效果,而且还似乎在所有事件的进行中起到了某些推波助澜的效果——他残废的右臂和破损的丹田更为自己平添了一分悲凉而讽刺的意味。

    他不能接受,也着实想不通:明明和陆雪琪自小相识,二人之间早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但默契无比的异样情愫,可为何她却忽然对张小凡侧目,难道自己挨雷劈还不如他吐几口血?明明小碧瑶未曾再经历家中惨事,父母双全生活幸福,却偏偏倾心于张小凡这等**丝男?明明自己有无数次机会能够改变一切的结局,却为何这无数次做功的叠加,反而让一切回归原点?明明幸福离自己很近,却为何又忽然被打入万丈深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太荒唐,令他难以置信,却令他心内隐隐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难道真有某个强横的存在能够左右天下的大势,提前写好了一切的剧本,比如圣人,再比如……天道。

    这念头随在他脑中一转即逝,却像是一根韧刺牢牢扎在心间,令他不由地产生一种渺小的灰sè情绪。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还在另一个世界之时,为了突破炼气那一关时的苦苦追寻。而今回首,他却恍惚觉得那一段灰sè岁月却着实是他人生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光——至少那时的他,始终有个明确的人生目标,就算历经失败也始终抱有希望。可是当自己真的踏入了这个神奇的世界,得到了一个超高的起点之后,却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他的命运似乎画了一个大圈,修炼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不管是生活在青云山上还是大学宿舍里,他都无法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心。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所以云墨出于某种发泄或是散心的目的,没有像平常那样御空飞行,反而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青云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最高有七峰,高耸入云,平rì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青云山山林密布,飞瀑奇岩,珍禽异兽,在所多有,景sè幽险奇峻,天下闻名。

    不过可惜云墨在山中修行多年,竟却没细心游览过此等胜景。如今一步一步行走在山间,穿过云雾,越过丛林,迈过小溪,在清泉中濯面,于峭壁间纵横,餐风饮露,却自有逍遥在胸中。他看到这青云山几经波折却始终巍峨不倒,看到这山风呼啸云层变幻,又看到熊猫小小流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开心快活,不知怎的竟将胸中的积郁之气消散了些许。

    云墨本就是个豁达之人,或者说是神经很大条,想不通的事情就索xìng不去钻那牛角尖,虽然心中仍然块垒郁结,不过却能暂时地将这些灰sè情绪抛之脑后,放开心神痛痛快快地同小小疯做一团,以至于他离开山门整整两rì,却实际上还没走出青云山脉的范围。

    美滋滋地狠咬了一大口熊猫小小不知从哪摘来的新鲜野果,云墨不急不忙地在林间逍遥漫步,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遮挡在他身上印下斑驳的光影,鼻尖轻嗅着空气中带着些树叶积腐气息的奇异味道,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闲适感,以至于他的内心竟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弱的矛盾念头——既想早rì找寻到解决自身伤势的方法,却偏又贪恋这种无忧无虑无压力也无烦恼滋扰的安逸生活。

    虽然他心里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注定难以享受到这等清闲,终是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可是人心偏偏是如此的古怪,越是清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越是要争取;明明知道马上会流逝的岁月,却偏偏想要再多恋栈停留——云墨依稀记得,在他最早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把这种心理命名为:拖延症。

    “沙沙沙……”一阵树摇叶晃。

    方才一阵疯跑不知躲到哪片林中的熊猫小小“呼啦”一声分开了树丛钻了出来。云墨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见这货怀里又兜着一个大大的不知名果子,一脸憨笑三足疾驰奔跑回来,“咻”地一声化作一道影子窜到云墨肩头,云墨急忙伸出左臂将它牢牢揽住,任由这货先把那鲜红的果子塞进他嘴里衔住,又熟门熟路地伸出温润灵巧的小舌头跟他的左耳打起招呼来。

    一热流带着酥麻的舒服感从耳朵上扩散开来,顺着脊梁游遍全身,云墨叼着那果子并未咬下,用侧脸蹭了蹭小小毛茸茸的胖脸,悠闲地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下走去。不多时,却听耳边一阵细细密密的“呼噜呼噜”声音钻了进来,却是小家伙玩得累了就赖在云墨怀里睡着了。

    感受着一股一股微弱的热风呵到左边面上,云墨忽然发觉自己竟好像已经很久没跟小小如此亲热,许久没有同它一起玩耍,小家伙这两天如此兴奋,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山林的环境符合它的天xìng,更多的是因为自己难得如此放开地陪它玩耍。念及此处,云墨忽然有些心酸,掐指算算自己一闭关便是五年,出关后又东奔西跑忙于奔波,确实没有好好地和它亲密交流,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小家伙的心里会有多么的孤独。

    云墨忽然想起了陆雪琪、苏茹,还有山上的师兄弟们,他好像也很久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交流过,就像他不知道吕大信什么时候突破的御物,不知道田灵儿怎么偷偷摸摸和齐昊发展到一起,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搞风搞雨,苏茹心里是有多么的担心。在这一刻,云墨忽然真心觉得自己失败透了,外没能改变天下大势,内也忽略了身边的风景。

    竟好像他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一个“错”字!

    紧了紧环住小小的胳膊,云墨带着七分郁结三分懒散,向迈步而去。

    这时一片灿烂阳光洒遍全身,青云山的树林已到尽头,目光尽处,河阳城岿然而立。

第一百零七章 大仙人与小仙女

    河阳城身处中原腹地,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更兼背靠青云雄山,侧倚大河洪川,千年来受到天下第一大派青云门的庇护,自是百姓安居乐业,无数人在此定居,端的是中土一等一的繁华城池。

    不过城市一繁华,便会多了很多闲人,也许他们并不富贵,但骨子里浸yín着城市城市安逸气息的老市民们,总会想办法给自己找找乐子。

    所以这河阳城内最不缺的,便是酒寨茶寮,总有那么些斗虫遛鸟的闲人在此地聚集,什么也不做,便只是和同样无所事事的闲人们闲聊斗嘴,天南地北,这一下午便很快过去了。

    刚好这几rì,同河阳城近在咫尺的青云山上便有一个巨大的八卦等着人们去议论,是以河阳城的茶馆生意非但没有被青云山上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所在这些rì子愈发兴旺了。

    “前几rì青云山上的仙光,你们见了吗?”

    “那么大的场面老夫怎么能看不见,听说前几rì青云山上镇压的一个绝世妖魔逃了出来要下山吃人,多亏了青云门的仙长们及时发现,出手降妖伏魔才将那妖魔重新镇压住。”

    “什么啊,明明是青云门的一个老神仙修行通天,已经成仙而去了,你没见那七彩虹桥便是老神仙通往仙界走的路!”

    “都净瞎扯,你们难道忘了百年前青云山上也出现过一次七sè虹奇观?”一个矮墩墩的老年人用略带不屑的目光扫视了一番茶馆里的众人,抬起茶碗装模作样地微微抿了一小口,随后才在众人的期盼的目光中摇头晃脑开口道:“看你们也都是近几十年才迁来河阳城,自然不知当年那等往事,老夫家里祖祖辈辈都做点小营生,为青云门的仙长们供上些俗物,是以略略知道些内情。那七彩霞光不是什么虹桥登仙路,是青云门的神仙们使出的大神通——诛仙剑阵!”

    “嘶~”茶馆内充斥着一片吸气的声音,虽说在场的听众并不清楚这“诛仙剑阵”是个怎样的厉害神通,不过诛仙古剑的名声和青云门一道广为流转,大家都是知道的。更何况单看那等宏大的气势和牛逼闪闪的名字,想来剑阵比一般的道法更生厉害,倒是颇有些“虽不明但觉厉”的围观群众心态。

    那矮老者似乎很满意于自己营造的轰动效果,眼看就连茶馆老板都忍不住凑过来支起耳朵,心里更是甚为志得意满,所幸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站起来说道:“老夫曾听闻百年前魔道猖獗,四处为祸不说,竟胆大包天攻到了青云山上,结果青云山的无方子老神仙动用了青云门一件了不得的法宝‘诛仙神剑’将敌人打败,后来更是一路追杀将那些魔道余孽赶到西北蛮荒去,这才保住了我等百年的安稳自在。”

    他这一言毕,周遭围着他听讲的茶客们纷纷应和口里无不是“青云好青云妙青云牛的呱呱叫”之类的吹捧之语。

    那老者一呼百应,更是兴奋地红光满面,只感觉自己一生从未如此风光过,登时刚喝下去的热茶似乎都升腾起了些醉意,令他有些飘飘乎,一个脑热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便想将自己刚听来的那个新闻抖出来炫耀炫耀:“咳咳咳……说到这次青云门的事情,老夫前rì亲上青云山询问了一位相熟的仙长,原来这次青云竟是遭了大难,比百年前那次还为危急,惊叫魔道贼子混进了山中,里应外合打了个措手不及!”

    众人哗然,虽然他们对魔道的实力没有个概念,但也知道被人混进家中是何等的危急。可是偏偏这老者端着一个空碗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这时便有心急难耐的茶客相询几声,可那老者偏偏这会拿起了架子微笑不语。众人更是着急,却见有人提了热气腾腾一茶壶过来恭敬为老者斟上,立在一旁亦是淡笑着不说话。

    胖老者将茶碗端起嗅了嗅,一脸享受状,旋即又放下道:“还是咱们老河阳人懂得规矩,既如此,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招了招手,让一众坐着的人走过来围成一圈,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以青云门仙长们的修为,轻易怎么会让魔道贼子混进去?我听说啊,这次是有青云门内的人叛教投了魔道,这才致使青云门吃了个大亏。而且这人似乎身份不低,是哪一封的首座,是哪一峰来着……”

    “咳咳咳……”众人正聚jīng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的众人,忽然听到茶舍一角一阵轻咳传来,旋即便有一道清隽的声音传来:“那老先生,你山根高耸,下停圆满端正而厚重,当享一生平安喜乐,不过我看你眉角带楞鼻梁露骨,只怕一生灾祸尽在一张嘴上。这青云门的事情,还是少说些吧。”

    此言一毕,众人齐齐变s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茶寮竟短暂陷入了极度的寂静中。

    “啪嗒!”

    原来是那胖老者闻言大惊之下,浑身似过电一般猛地哆嗦一下,手一滑将端在手中的茶碗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站在一边的茶馆老板也毫不在意自己的茶碗碎了一只,却是猛然想到了自己在这河阳城中营生,确实不好随便传那青云门的坏话,这首座叛逃之时无论是真是假,都不是他们这等小民能随便议论的。

    那胖老者当然亦能想到此节,急忙擦了擦洒满茶叶的手,急急回头去寻那开口之人。却见一气度不凡的老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茶寮一角静静吃着糕点。他眼光一转便瞧见那老人手边斜靠着一杆布幡,隐隐有“仙人指路”四个大字书于其上。

    这胖老者心下了然,急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一揖道:“多谢先生指点,老夫受教了。”他这走过去一低头,恰逢那白幡被风吹得展开,露出了“仙人指路”四个大字下的一行小字“玄门正宗,每位十两”。

    胖老者一阵目瞪口呆,忽地又想到了早年河阳城中某个传说中的任务来,弓着腰想了半天一咬牙,从怀里逃出些散碎银子来,轻轻放置于二人桌上,道:“多谢老仙人指点,这便是卦金奉上。不过如今晚辈话已出口,不知可有灾祸,如何补救,还请仙长示下!”说罢又向老者恭恭敬敬做了三揖。

    众人面面相觑,这胖老者可是能与青云门搭上关系之人,在众人之间处处显得高人一等,没想到竟在这老相士面前如此恭敬,有心思活络的又想起这胖老者称呼老相士为“仙长”,登时眼睛一亮,有钱的急忙取钱在手,囊中羞涩的则要么同身畔相熟之人暂借,还有几人拔脚便想赶回家去取钱。

    谁知那老相士似乎对那胖老者有些不屑一顾,挥了挥手让他带着的那个小女童同胖老者说话,众人都是一惊。只见那小女童似有些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里攥着的糖葫芦,抓住那胖老者的手低声说了几句,谁知那胖老者竟满脸展开笑容,连连称是,众人又是一奇。旋即想到定是这小女孩算的甚准,这才令这胖老者欣喜若狂,这么小小年纪的女童就有此等本事,那老者又该是何等人物,想不到今rì竟被他们碰到,众人又是一喜。

    就在众人一惊、一奇、一喜之间,那小女童已经跟胖老者说完了话,又拿起那根糖葫芦津津有味地舔了起来,那胖老者满面笑容又冲着老相士行了一礼,还对着那小女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急忙走了出去。

    这时周围众人“轰”地一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向二人发问。而那茶寮老板此时也无心计较那胖老者赖了茶钱没给,打碎的茶碗也没赔,眼珠子提溜一转,急忙吩咐伙计到后面去再整备两份jīng美小吃,烧一壶好茶送来。

    这一天老相士和那小女童坐在这里整整半天,茶馆的人流络绎不绝,都是来找老仙人和小仙女算命的,那老仙人似乎不愿搭理这些凡人,从头至尾不大开腔,来问卦者都由那小女孩接待,偏偏那小女童生xìng好动有些不耐烦,每说两个人就要转头去吃掉一根糖葫芦,众人不敢催促,只好静坐在茶馆内要壶茶水排队等待,这一rì下来这家茶馆生意出奇的好,经生生比过去几rì的营收还多,喜得那老板喜不自胜,他自得到那小仙女“必有富贵”的批示之后脑子似乎都灵活了很多,次rì便摘了自家的匾额换上了一块“仙人坐”的牌子,倒是在短短数年见名声鹊起,成为了河阳城内数一数二的茶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却说那老相士坐在那闭目养神,小仙童似乎也有些疲倦,嘴里含着颗糖果说话有些含糊,便在这时,后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素衣青年越过众人直接在这二人桌上坐下,对着刚睁开眼睛的二人道:“前辈,劳烦给我也算上一卦,不过这次出门没带钱,容后补吧!”

第一百零八章 向南

    “前辈,劳烦给我也算上一卦,不过这次出门没带钱,容后补吧!”

    茶馆内众人大为愤怒,这小子居然敢插队!还敢跟老仙人这么说话,登时群情激奋,不过当着老仙人的面他们不敢喧哗,只是个个都攥紧了拳头,兴奋地等着看老仙人施展仙术惩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顿,他们再上前出出气。

    谁知那老者双眼圆睁道:“竟然是你!你怎么这会不好好在山上收拾残局,跑下来做什么。咦……”

    众人看见老仙人跟那青年打起了招呼,又见那小仙女一声惊呼,小手轻抚上那年轻人怀里趴着的那只毛sè黑白相间的小兽,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葫芦递给了那小兽,他们齐齐在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人家早就相识,只好又重新弓起腰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来。

    那青年正是云墨,他一路下山脑子里胡思乱想,却没个头绪,仍然困扰心头。再加上一身伤势难解,便干脆在河阳城内转转吃点东西,没想到方进了城,就听见风传城内有一位老神仙下凡为凡人开卦解惑。云墨刚还有些纳闷,难道还有人敢在青云山下行骗,又听到有人低声传递“每位十两”的信息,他忽地就想到了一个人,心下不觉好笑,自思自己索xìng没什么方向,不如去见见这货,或许能有个主意也说不定。果不其然,方自走到茶馆门口便看到了满脸不耐烦的小环萝莉和……闭目偷偷打瞌睡的周一仙周大忽悠。

    周一仙对河阳城的感情很是复杂,他自幼便居住在此,确确实实在这繁华的城市中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可是不意人到中年经历了一件大恨事,致使爱子周行云早夭,偏偏也在这河阳城,每每故地重游,总让他在幸福与痛苦的回忆之中浮沉煎熬,虽年rì渐久,当年那份滔天怨气已然消弭殆尽,然那份愧疚眷恋心酸无奈的纠结感情总是难以释怀,是以除了每过些年便回来到城内义庄给亡故的爱子烧一炷香外,他并不喜欢呆在河阳城。

    不过近rì来沉寂已久的魔道四宗忽然发力,非但在东海流波岛上与正道大战一场,俘获了夔牛而回,近rì更是纠集人马竟一举杀上青云山去。在jīng妙的算计和出其不意的两次突袭之下,便是正道两大宗门的青云门与天音寺众高手济济一堂,也不免吃了大亏。不过到底青云门乃是千年大派,又是正道魁首多年,底蕴深厚,诛仙剑阵一出,莫可匹敌。

    以周一仙手段自然能知此事,出于种种原因,他也向青云赶去,不过身边带着小孙女小环年纪太幼,自然拖慢了脚程,等到他感到河阳城之时,正好看见悬于天空的七sè剑气,他哀叹一声,走进了河阳城。

    这rì他刚在城内义庄为爱子烧了柱香,清理了一番灵牌,心情不畅也不想算卦,便带着小环坐在一家茶馆喝茶,听到那胖老者口无遮拦这才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谁知那人竟似是认识自己,恭恭敬敬向自己问起卦来。周一仙虽然心情不佳,但从来不会和银子过不去,但自己知道自己水平,干脆一挥手维持着自己有道高人的形象,一应都让小环代劳,这一下更是歪打正着引得众人纷纷来问卦,那茶馆老板岂止今rì非但是他这茶馆生意最好的一天,也是周一仙行卦多年生意最好的一天!

    不过他没料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云墨,也没想到云墨会是这么个状态。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夜深,云墨坐在周一仙客栈房内,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向他道来,非但有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和伤势由来,还有周一仙特别关心的张小凡的事情也毫不隐瞒向他说尽。

    周一仙少见地眉头紧皱良久,这才松开道:“嘿嘿,青云啊,张小凡,可惜了,可惜了……“如此重复几遍抬头却劝慰云墨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伤势虽重,但你修为高深道法jīng妙,慢慢温养之下,假以时rì必能恢复如初,你却是不必太着急。“

    云墨一窒,心里不免有点灰心,暗想:你当然不着急,可我是知道十年后有个翻版老怪级别的BOSS要出山,若我不能尽快恢复,用那水磨工夫可真得是黄花菜都凉了!不过好在他对自己的情况早就心里有数,也没有对周大忽悠抱有多大希望,这才懒散一笑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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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我看你在这河阳城内生意好得很,还白吃白喝白住宿,怎么不在这里多留几天呢?”云墨跟在周大忽悠身畔,一脸戏谑调笑道。

    周一仙吭哧了两声,却是无言以对,索xìng偏过头去不理他。云墨轻笑一声,忽地有些感叹,周一仙生xìng爱财,若在别处能有此待遇他肯定早就留下狠狠干一票才干休,偏偏这河阳城是他的伤心之地,便是那些明晃晃的银两也无法羁绊住他的脚步,这世间的事情,有时真是玄妙而又荒唐。他微微一叹,弯下腰去将打闹着的两个小家伙都抱在怀里,大踏步地跟上了周一仙的脚步。

    云墨短期内没有个目标,只是准备向南到十万大山去碰碰运气,顺便提前找到黑巫族那个神秘的大巫师,眼看周一仙也是一路向南而行,他便也跟着这祖孙二人,白天逗弄下小环萝莉和周大忽悠神侃一番,晚上则借着当年杨戬留下的仙丹妙药恢复自身伤势。只不过当年洪荒巨变,杨戬手中品级较高的药品如九转金丹等等早已使用一空,剩下的益jīng回气的丹药却对云墨此时的伤势作用不大——他是透支了身体换取短暂的爆发,代价颇大,是以如今他的右臂虽然外伤痊愈,但是经脉尽毁,整个右臂无论如何也通不入真气,之前所练仈jiǔ元功的效果,也废了大半,若说丹田之伤假以时rì还能修补,可这右臂,却只能寄希望于仈jiǔ元功的逆天之效了。

    只是这玄功何等玄妙,当年他借了杨戬残余的一丝jīng元将玄功推至三转,可终究是借了外来的力量,以至于造成他根基不稳留下了一丝隐患,更何况这仈jiǔ玄功何等妙绝,大成之后可有摘星逐rì,移山倒海之大力,但是越向后期越是进境艰难,是以云墨被卡在这第三转大圆满,也已经有十余年了。这么些天来他虽然每天晚上修炼不辍,可是却效果甚微。

第一百零九章 似是故人来

    这rì夜已深,云墨跟着周一仙却未歇息,仍在路上行走着,前几rì方下了场透雨,路上泥泞不堪,周大忽悠一面高一脚低一脚蹒跚而行,一面嘴里低声骂骂咧咧不停:“该死的,这个季节下的什么鬼雨,溅的本仙人一身是泥。”他扭头看见云墨嘴上挂着笑容,显是身为轻松,不由又有些恼火:“云小子你这家伙,明明修为那么高,带着老夫飞一段路程找个地方借宿不行么?偏偏要我这老家伙在这里吃苦受累。”

    云墨将趴在背上睡觉的小环轻柔向上托了托,有扶稳了半趴在肩头的小小,这才好整以暇地对周一仙笑说:“老爷子,我可是早都跟您说过的,我现在身受重伤提不起力,就连下山都是走下来的。”对着周一仙一副骗鬼的表情继续道:“更何况,是前辈你在路上遇上了大肥羊,非要同那些人纠缠,这才误了时辰,要不然咱们早都到前面的那个村子借宿了。”

    他忽地向前望了望,打断了周一仙的喋喋不休:“咱们还是加把劲吧,我看见前面的灯光了,咱们再多走几步就到了。”说罢不理周大忽悠大踏步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周一仙恨恨吐了口气,把那“仙人指路”的布幡当做拐杖喘着粗气,紧赶慢赶地才跟上了云墨的脚步。

    走不多时,眼看前面村庄已经在眼前,周一仙抿了抿干渴的嘴巴,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将自己衣服整理了一番,重新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这才施施然加快几步超过了云墨,当先向村里走去。

    云墨耸了耸肩,跟着周一仙的好处就是吃住都不用自己cāo心,以这老小子那一张吞天利嘴,哪怕几人就是夜宿乱坟岗,这老家伙都能忽悠的那些孤魂野鬼给他们收拾几个干净棺材出来。

    果不其然,老家伙不向别处去,一进村就向村庄最zhōng yāng最像样的几个宅子走去,远远地就开始故弄玄虚发出声音,不多时便把出来查看的年轻小子忽悠得找不着北,接下来便是老头子……再接下来,几人就被安排进了一间较干净的屋子。

    是夜,大雨之后天清地澈,空气中都弥散着清新的味道,月亮虽然残缺,却散发着明媚无比的光芒。云墨不知怎么回事,却总是感到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运气疗伤。他无奈地瞥了一眼呼噜声并不大,但是一惊一乍很没规律的周一仙,轻轻给蜷缩在床脚和小小搂成一团的小环萝莉盖上一层薄被,自己悄然拉开房门,蹲坐在屋前的土坎上,呼吸着门外仍带着乡土气息的新鲜空气。

    蓦地,他忽然感觉到远处不少人飞速接近,似是御剑飞行,本来他只当是哪个门派弟子彻夜赶路,却没料到那些人竟像是冲着这个小村庄来的,在空中一转,在村庄边上落了下来。

    云墨一窒,神念微转一扫而过,略略估出对方有二十来人,正缓缓分散开来向村里走进,不禁眼睛一眯,拉上门就准备向摸上前去探看一下。就在这时,屋内睡得如死猪一般的周一仙忽然一串低沉而急促的呼噜声响起,云墨急忙回身进屋,将门关了起来。他自思自己有伤在身实力最多能发挥往rì的一半,而对方有十多个人,若真跟人家起了冲突,他虽然仗着肉身强大又有宝甲神兵在手,能自保无碍,但是小环萝莉难免会遭受池鱼之殃。

    说到底,他还是对周大忽悠的实力没太有把握,不知道这老家伙是真的实力强大,还是看起来实力强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插手了,最终又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吗?思及前尘往事,云墨不禁又有些心灰意懒,自顾自旁坐于地凝气调息以防万一。

    静坐于地,五心朝天,云墨屏气凝神将神念扩散至最大,感应着这些人三四人一组在这村庄内分散开来,不觉有些奇怪。不过看这些人的行动,似乎不是冲着自己一行人而来,这倒令他略略松了口气,随即又奇怪起来:这个小村庄,同全世界无数乡村农庄一样,破烂贫穷,多为泥土堆积或是干脆用茅草搭建的房屋,根本毫无特意之处,可偏偏引得这些修真弟子在这里似乎寻找些什么,倒由不得云墨不生奇。

    忽地他神念一聚,凝聚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一阵有些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确定他是认识那个人的,只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分出一丝神念牢牢锁着那人,这是发觉其他人沿着这村子的几条小路分散而去,还有几人悄悄跃进了农户的家中,不过显然这些人都很是谨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似乎甚是害怕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村民们。

    正奇怪间,却发觉那个有些熟悉的家伙带着两个人向自己借宿的这家走来,云墨目光一凝,一挥手招出长矛来,自己身子紧紧贴在门边屏气凝神,努力将自身融入虚空之中,却不由得叫起苦来。本来他这套法门早已练得纯熟(这yīn险货最喜欢练得就是这种潜伏啊隐身之类的法术),素rì里一使出除非是道玄万剑一这等人物,否则就算是田不易除非到了极近之处也无法发觉他的行藏,可是他这会真气运转不畅,始终有一口浊气不听调转,难免会泄了气息。

    眼看着那三人一闪身进了院子,云墨已是紧张至极,长矛紧紧握在手里只等着一个不对便要先发制人。不过还好屋子里周一仙忽然吧嗒了两下嘴,飙出了两下高亢的鼾声,又一个翻身不知嘴里嘟囔着什么,反正左右都离不开“银子”二字!

    那三人甫一进门,便也是被周一仙忽然爆发出的海豚音给吓了一跳,不过侧耳一听是呼噜声,一人向这边房子啐了一口,却也不疑有他。

    云墨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身伏于农庄之内,身边还睡着二人一兽,是以自己逸散的气息被其包裹着倒也不虞被人发现,倒是白紧张了一场,看来受伤之后,自己的心态也产生了些变化,有些畏首畏尾起来。

    他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汗滴,感觉那三人并没有向这小院的厢房处行来,反而是站在大门边不知在做什么。他悄然凑到门框上的缝隙处,向外张望而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云墨猛然身子一僵,竟然是他!

    那人不是旁人,却是当年云墨随同正道诸派的年轻俊杰们驰援清徽宗,被他假冒萧逸才之名狠狠yīn了一番的唐逝!

第一百一十章 风渐起

    长生堂,唐逝!

    云墨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的竟然会是他。

    若问青云山一战,魔道四大宗哪一方受得损失最重,非长生堂莫属!那一战,长生堂门主玉阳子被魔教其他三大派阀共推为主持之人,乃是长生堂建立八百年余年以来,在魔教之中声望最鼎盛最颠峰的时刻,那时候,玉阳子本人在魔教的声望亦到达了顶峰,非但超过了与他同辈的鬼王和三妙夫人,甚至连高于他三人半辈的万毒门毒神,似乎都在他的光芒之下,矮了三分。除此之外,在他的卖力经营之下,更有不少魔教中小门派甘附为骥尾,声势之浩大竟硬生生压制了超越了另外三宗任意一宗,若无青云山上那一场恶战,只怕玉阳子这会早已施展其合纵连横的本领,要在魔教四宗内分个高下,甚至一统魔教,恢复当年炼血堂黑心老人的威势,也不无可能!

    不过可惜,这种种美好梦想,却在青云山上,诛仙剑下,化做了泡影!

    只怕那一刻道玄挥动着诛仙古剑之时,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这宏大美丽之中参透着无限杀机的七sè气剑,竟会改变那么多人的人生!

    同样的,当云墨在清徽宗的山谷之外两次逼退唐逝之时,也同样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出现,给了唐逝如此巨大的挫折和羞辱,倒是令他因祸得福收起了平rì里张扬浮躁的xìng子,反倒在青云山上始终极为谨慎一刻也不敢放松。机缘巧合之下,本该风sāo无比当先冲上反而最早死在诛仙剑阵之下的他,倒见势得早逃得了xìng命,甚至将他自己的心腹也保留了不少。

    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得不说却正是云墨的无心之举,却成功地改变了唐逝这家伙的命运轨迹。

    又或者说,这是命运这邪恶的老家伙用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狠狠地嘲弄了云墨一番。

    不过总体来说长生堂还是损失惨重,除了他们自己的人手,就连那几个依附于长生堂的中型门派,都在另外三宗有意无意地算计之下损失惨重。要知道,他们可没有长生堂这般深厚底蕴,这几个中型门派的命运,在诛仙剑斩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灭亡!

    也是因为如此,见到唐逝在此出没,云墨才如此的惊讶,在他想来,长生堂此时当务之急应该是收拢势力休养生息,就像玉阳子本来应该做的那样——将整个门派搬迁到西方大沼泽内。

    隔着门缝,屏气注视着屋外那三人,他们紧紧贴着院门站着,悄无声息。唐逝换下了他那身风sāo无比的墨竹白衣,用一见灰黑sè的大氅裹住全身,就那么静静立在院门下形成的yīn影之中,任这月光如斯皎洁明亮,却始终照不出他的一丝身形。

    随着周一仙的鼾声减弱,整个村庄恢复了异样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极其古怪甚至诡异的杀机。云墨还没想明白唐逝要干什么,却猛然心头一跳,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又有数人自另一个方向御空而来,在村庄外微微停留了片刻,亦按下剑光向村中行来。

    这几人很快走进了云墨所在的这一片地区,在他神念运转之下,几人的对话声音也愈发清晰。

    “李师兄,我之前和魔教之人斗法受伤,便是借住在这村中,这里的乡人虽然贫困,但民风淳朴,十分热情,咱们今夜也便住在这里好了。”只听一年轻男子语调中带着点兴奋道。

    话音刚落,只听另一浑厚男声接口道:“没错没错,夜深了咱们就歇在这里好了。”

    只不过不知后来说话这男子说错了什么。却惹来一阵抱怨:“全师兄都是你!刚才非说要在那河畔休息,大家都收拾好了你却非要说那林子里面有古怪,住在那不详,又要我们连夜赶路,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又轻又快的女子声音抢白道,旋即不给那“全师兄”反驳关于那林中妖雾浓郁云云的机会,反过来问道:“李师兄,我实在是飞不动了,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那李师兄轻轻一笑道:“既然小师妹都已经累得不行了,那咱们就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如一阵霹雳划过,云墨心头一震。

    这李师兄也不是什么路人甲,竟是焚香谷的杰出弟子李洵!

    唐逝!李洵!

    云墨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厚重的云团飘荡了过来,将那璀璨的月光遮住了大半。

    云墨下意识地透过门缝扫了一眼院门口那团yīn影,随着月sè的暗淡,那团yīn影显得更加厚重,像一团被水晕开的墨团,渐渐散开、渗透,竟将铁灰sè的夜sè染上了一道浓重的乌黑。

    起风了。

    焚香谷的弟子们还在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爆发出着几声低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处的险境。就像一群天真无知的小鹿,不知不觉走到了豺狼的领地,它们还是那般的欢欣雀跃,浑然不知在那深不可见的黑暗之中,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尖牙利爪已是蠢蠢yù动。

    云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倒霉孩子真是一点行走江湖的经验都没,这种乡间村寨,大晚上地走进了这么多人,竟然连丁点的狗吠声都没,这些人也不感觉到奇怪吗?肯定是李洵这厮太烧包了,出门非大城市不落脚,非客栈酒店不住,方有今rì之祸。

    正胡思乱想,却只感觉焚香谷众人停下了脚步,却正好站在云墨他们借住的院子之前。只听最早说话的那年轻人道:“这便是这村子的里正家,我当时也是借住在他家里。我先去叫门,咱们便在这里落脚。”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只听他脚步声哒哒传来,几步便到门前,云墨功聚双耳神念全力运转,在这寂静的夜里,竟连衣袂摩擦之声都清晰入耳,看情形是那人要抬手叩这院门。

    云墨急忙瞪眼瞧去,之前那院门前的一团黑墨般的yīn影似乎开始活动了起来,就像一只隐藏在墨汁中的章鱼,开始伸展自己的触角。

    长生堂与焚香谷之战,只间隔了一道院门。

    而云墨虽无出手的打算,但也不自主地将长矛攥紧立在胸前。

    “等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施辣手

    “等一下!”

    云墨身子微微一震,险些泄了气息,这一夜一惊一乍的太刺激了。

    院门前那坨yīn影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猛地一散,又缓缓地收拢到了一起。

    “怎么了小师妹?”焚香谷的那年轻男弟子敲门的手定在半空,有些诧异地扭头问道。

    看着一众师兄都盯着自己看,小师妹有些不好意西,略低着头柔声回答说:“嗯……我想这么晚了……这个里正他们家恐怕已经睡下了吧……还有……”她不好意思地抬头一笑,眼睛正对上李师兄温润的目光,急忙又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就是,我看这家规模也不够大,咱们这么多人恐怕,恐怕人家不方便。”

    躲在房中的云墨听得真切,暗自点了点头,这小姑娘倒还是很会为别人着想的嘛,比某个倚老卖老的无良神棍好多了,他狠狠地鄙视了一番侧趴在床上睡姿极为恶劣的某个大忽悠,很是干脆地无视了自己也是午夜混房党的一员。

    院外,李洵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却是那个声音浑厚的“全师兄”抢先对那年轻弟子吩咐道:“小师妹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么多号人在这一家也住不下,不如再在这村中找几户相熟之人,咱们分开借宿算了。”

    李洵接口道:“分开倒也不比,我想这村子中应该有道观或是寺庙,最不济也有祠堂,咱们便去那里将就上一晚便好,如此也不用打打扰了这些凡人。”

    年轻弟子挠了挠头道:“我想起来了,村子那边有个娘娘庙,早些年好像还兴旺过一段时间,不过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破落了,当时我也没进去过,不过离开的时候从空中远远一看似乎规模不小,正好能容下咱们在哪里栖身,不过就是年久无人打理,只怕有些脏乱。”

    李洵道:“无妨,咱们修道之人还怕这些灰尘不成?”说罢当先向那位年轻弟子所指的方向走去,他实在是不愿同普通百姓接触,竟宁愿去在个破庙中落脚,也不想和这些凡人交道。

    几人之中以李洵为首,所以见他已经动身,除了那个全师兄嘴里小声嘟囔着些什么外,别人也都毫无异议。

    焚香谷的那年轻弟子看那全师兄碎碎念着似对于住在破庙里有些不快,靠到他身边笑语圆场道:“去那破庙也好,今天进这村子我总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他看走在前面听他们说话的李洵也点了点头,便调笑说道:“嗯,好像缺了点什么,对了,缺了狗叫的声音,我那会住在这里养伤,轻易动弹不得,每天晚上挺着全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实在是吵得我头大如斗,当时就想着等我好了一定把这村子所有的狗都挨个宰了炖一锅肉,不过等伤好了心情一好,就放过这些畜生了。”

    那全师兄咧嘴一笑,没有说话,只不过眉头还是紧缩表情郁郁。

    先前说话那年轻弟子总觉得是自己把大家带到这村子来的,若是因为住宿的问题弄得师兄心里不快,那他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遂又开口道:“不过这次还好,晚上竟没有一条狗叫唤,倒是让咱们赶了个清净。不过这场景还真是少见,就像有人专门为了咱们能睡得安稳提前把这村子的狗都宰了似的,哈哈……”

    “师弟小心!”

    “哈哈……噗……”那年轻弟子正笑着,忽然听到前方李洵一声高呼,随即感到身子一侧被大力拉动偏移了半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大力带着火热的气息直直灌进他的身体,将他带得飞了起来,重重砸在一边的墙壁上。

    “咚!”

    “轰!哗啦哗啦……”农家用木篱笆为骨架再堆上泥巴塑成的院墙怎么经得起如此的大力冲撞,随着那年轻弟子被弹落到地面,土墙墙壁出现了一个大洞,大小不等块的土砾如雨般纷纷掉落,砸落在那年轻弟子身上,只是他已无力动身避开。

    “你!你怎么……”那年轻男子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像抽动的风箱一般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连抬手指一指那人都做不到,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向自己出手那人。

    愤怒,迷茫,不解和浓浓的伤痛,很难解释一个人的眼神之中如何同时包容如此多的情绪,可是偏偏它锋锐如刀,即使在如此黑暗的夜sè之中,也似乎闪烁着不容忽视的锐芒,带着刀锋的冰冷,禁不住让那个被牢牢盯住的微胖男子,哆嗦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下一刻,他面对着众人投来的愤怒目光,直面着那边手中闪烁着红芒那个人,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来。

    “全师兄!”纤弱的女生惊叫,像受惊的小鹿,小师妹眼中积蓄起了蒙蒙雾气,想要跑上前去,却被李洵伸手拦住,一咬牙转过身去冲到那个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身边。

    “全师兄,你这是何意?!”李洵已是怒极,今天夜里他一直心神不宁似有jǐng兆暗生,刚才那师弟虽是谈笑,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洵心中如幻影般闪过今夜的种种奇异之处,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全师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大为震惊,急忙扭头便看见那全师兄出手的一瞬,总算他反应极快全力出手,才将那年轻师弟推开半分,虽然仍被重重击中,但到底避开了身体要害,没有被击杀于当场。

    不过饶是如此,李洵的表情仍是yīn晴难定。青云龙首峰苍松真人破门出教,以七sè蜈蚣暗算掌教道玄真人,后又有道玄真人剑斩大竹峰弟子张小凡,这些事情早已在几大门派内传开,一路上李洵明里暗里也在言语中嘲笑数次,没想到报应不爽,竟然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家师兄弟相残的一幕!

    那全师兄没有理会李洵的怒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空中飘洒的那一小点晶莹之中,顺着那一路滴洒的温柔,他看着那个天真而柔弱的女孩子伸出纤纤素手努力地堵住师弟身上的血窟窿,颤巍着将丹药塞入他的嘴中,她的肩头一耸一耸,她是在哭泣吗?

    全师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瘦弱的小师妹,一种强烈的罪恶感自心中油然而生,他的嘴皮子颤抖起来,禁不住低声唤出“小师……”

    她猛然抬起了头,他的话语被她泪眼中的愤怒之火所截断。

    “啪嗒!”静夜之中,不知什么东西,碎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斗

    “是你逼我的……”似是来自地狱恶魔的呢喃,在暗夜中游荡。

    “什么?”李洵一惊,紧攥着玉阳尺的手似乎不着痕迹滑了一滑。

    全师兄低垂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略有些痴肥的面孔暴露着恐怖的青筋,牙齿咬得紧紧地,双目赤红似yù择人而噬:“是你逼我的,李洵,是你逼我的!”

    焚香谷众弟子被他的极端痛苦恐怖模样惊了一惊,禁不住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将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李洵不退反进,声音愈发洪亮:“全师兄!我李洵敬你为师兄,每每相遇不曾缺了礼数,我本人对待同门如何,注位师弟妹有目共睹,倒是全师兄你口口声声说我逼你,你且在大家面前说个明白,我李洵如何逼迫你,令你做出伤害同门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似乎被李洵的厉喝吵醒,更像是更早之前那院墙坍塌之时的响动声,村内开始有灯光逐渐闪亮起来,更不时可听到某家某户中穿衣推门捣盆碰锅的声响。

    好像被逐渐沸腾的人声鼓舞了胆量,又好像被李洵的正气豪言所感染,焚香谷尾随的几个弟子也挺起了胸膛,仰慕地望着李洵挺直的腰杆在风中岿然不动。

    只有在一侧扶着那受伤弟子的小师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眼花了,感觉李师兄隐藏在袖口里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哈哈哈!”全师兄仰天大笑势若疯魔,许是太过兴奋的原因,竟连泪水都笑了出来,顺着他的眼角没入鬓角之中,不知不觉落尽尘土,悄无声息。

    “李洵!你休要在次惺惺作态,你这幅嘴脸,我早就看够了!你虽是掌教真人亲传弟子,我全徵百年之前便拜入恩师门下,早你几十年!同辈弟子中,我是第一个,第一个!你给我记好了,这焚香谷的首座弟子,不是你李师兄,是我全师兄!”

    众人皆是一愣,李洵眯起了眼睛,远方闪烁的灯光,飘摇不定。

    全徵悲愤呼号,声音极大,就连睡着的小环都被吵醒了,云墨急忙一闪身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环乖巧地点头,在云墨放开手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被仅仅是胡乱说了两句梦话的周一仙一声突兀的呼噜声打断,不禁皱起了小眉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云墨抱着小环靠近门边,发觉随着这户人家的纷纷起床,隐藏在院门边的那一团yīn影,不是何时飘散不见了。

    “师兄!”一声悲呼打断了全徵的癫狂情绪,他硬气心肠不去看那个流着泪的同门师妹,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李师弟,你天资聪颖,高过我数倍,待人接物的风度也远胜于我,谷主师伯传你这玉阳尺,师叔伯们都看重你,我即便不甘,但也心服口服。你虽然在我背后做了那些事情,但输了就是输了,我全徵无话可说。但是!”全徵双目圆瞪,严重似有金芒shè出,经有一种怒极而危的气势,一众弟子,包括李洵在内,竟都不知不觉退后了一步。

    那金芒一闪而过,李洵一个战栗反应过来全徵话里之话,急忙张口便yù反驳,却被全徵中气十足的一吼打断:“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恋中原的风光,不该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青云的女子,更不该伤了她的心!”

    全徵越说越怒,竟想着焚香谷一众人大步跨来,“咚咚咚咚”如鼓而震,话音落实他已站到李洵身前,双手舞起,赤红sè的光芒围绕全身轰然大作,整个人竟如烧着了一般,融成一团火球,全徵的语言在火焰中清晰而庄严:“今rì便让你们看看,我是乃焚香谷首座弟子全徵,不是你们口中的全肥肥!”

    “嗷呜~”随着全徵身子腾空双手疯魔般舞动,两条巨大的火龙,自他背后的火焰幻化而出,居高临下带着无边的威势向李洵扑杀而去。

    “哼,雕虫小技!”李洵嘴里虽然不屑,但心里丝毫不敢放松,他看得一清二楚,全徵的护身火焰之中,竟有一丝蓝芒游走于其中,焚香谷秘法以钻研天火为基本,火焰的颜sè便是分辨实力的最好方法,当赤sè火焰开始变成蓝sè,便意味着此人在“焚香玉册”的上的修为已从少阳向至阳突破,若是全部火焰都变味清淡的蓝sè,那便是彻底突破至阳境界的征兆,若是火焰变回白sè,那已是至高的玉阳境界的层次了。本来遍数当代弟子,就只有李洵一人能触摸到至阳境界的门槛,便是燕虹都略差了些,却没想到这全肥肥不声不响的,竟然也悄悄走到了这一步。不过仅仅如此也便罢了,毕竟全徵的那两道蓝焰相较自己还是弱了不少,可是这两条火龙的出现着实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焚香谷秘法源于巫族天火的秘密,其至高法术便是召唤八条凶恶火龙助战,这等高深法诀便连他自己都才接触不久还未完全领会,却见全徵竟召唤出了两条火龙出来,怎能不惊。

    “难道吕师叔……”李洵咬着牙不敢继续乱想,只见他玉阳尺在空中悬浮而起,没有理会马上就要轰击到身上的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而是双手结成一个神秘的印法,袍袖像是鼓了风一般胀起,鬓发舞动之间,玉阳尺自尺中为中心猛地颤抖起来,随着玉尺两端震动振幅度不断加大,整个玉阳尺在李洵身前疯狂转动画起了一个圆来。玉阳尺的两端似乎同空气之中某种无形的物质产生了剧烈的摩擦,产生极为光亮的火花,熔成一个圆圈。

    说时迟那时快,从全徵全力出手到李洵结成光圈,只是过了一个瞬间而已,众焚香谷弟子才刚刚反应过来,只见那两条凶狠火龙带着浩然之势扑到李洵面前,带起的猛烈罡风将他的长发头巾尽数吹得向后倒伏。

    与此同时,李洵双目圆整大喝一声:“疾!”鼓起的袖中忽然瘪下,似乎一声微弱的爆响一闪而逝,玉阳尺画出的那个光圈猛地成为了一面火盆,一张由火焰幻化出的巨口自那火盆中探了出来,带着毫不逊sè的狂野威势,自下而上向从上方扑击下来的两条火龙迎击而去。

    就在二人当中,方寸之间,已经全部成为了火焰的世界。暴烈的火光应得众人面膛发红,即使是玩火起家的焚香谷众弟子都禁不住这般威势,这等热浪!向后退去。

    只有还停留在中间的那两个男人,为了地位,为了尊严,为了纠缠数十年的恩怨,为了心中的那一处柔软,甚至什么都不为了,仅仅是想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半浮在空中,任狂风卷舞火龙纵横,也一步不退!

    四周嘈杂声渐起,乡民们终是三两结伴纷纷从走出家门,向着这无比热闹的地方走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渔翁

    “嗷吼!”见到李洵招出的火盆和巨口,全徵脸sè一白,便有退却之心,可眼神一转便咬了咬牙,随着面sè一白,嘴角渗出一丝血线,那两条火龙怒吼一声,身子一卷似乎在空中发出“噼啵”之音,速度更加快了三成向李洵扑来。

    “啊!”小师妹一声惊呼,却不知是在为火龙之下显得有些渺小的李洵担忧,还是为那略胖得下颌上滴下的血滴而痛心?

    李洵充耳不闻外界师弟妹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以一种奇怪的韵律极速结成印法,十指舞成一道白光,即使与他面对面的全徵也看不清这片刻之间他究竟结成了几道手印,却只见那火盆猛地一纵,于间不容发之际巨口开合,将那两条火龙紧紧衔在嘴里,不顾那两条恶龙的拼命挣扎,又一头缩回那火盆中去。

    李洵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焦臭,刚刚那两条火龙的齿爪,距他仅仅只有三寸而已。

    全徵比他早入门百年,实力果然高强,若非他使出了云易岚绶他的秘技,只怕还没有这么轻易结束战斗,饶是如此,这仅仅持续了一瞬,来回只有一回合的战斗,却堪称他平生最险一战。

    看到全徵面sè惨白到退一步险些坐在地上,李洵亦是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一步一步向他逼去。在附近纷纷涌过来看个究竟的百姓嘈杂声中,李洵低声勾勒了一丝微笑:“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我赢了,全、师、兄!”

    余音未落他玉阳尺疾点出手,看势是想要封住全徵的法力,将他擒服,谁知他出手到一半,忽地眼神一闪,竟手速更加快了三分全力向全徵丹田而去,竟是下了杀手不准备留下活口!

    却说李洵刚才脑中念头微转,虽然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很多问题只有这全徵才能解答,最好的方法不若制住他修为带回谷中发落。不过转念一想,就他言语之中显然知道了自己当年暗算过他之事,若是他回去一说,只怕自己受罚事小,在谷中落得个戕害同门的名声倒真是不妙。念及此处李洵禁不住冷汗淋漓,心头恶念顿生,自思还不如趁着他主动想自己动手顺势杀了此人,自然再无人翻当年的旧账,反正他的师傅那个吕顺师叔向来胆小怕事,也不虞他为了一个伤害同门的死人同自己这个掌门亲传弟子过不去。

    只一瞬间李洵脑子里的念头电转,出手更是狠辣了三分,全徵御起自己的法宝挡了一挡,终究是因为刚动用了两伤法术自伤了经脉,又被李洵的法力反震伤上加伤,略一抵挡便无法守住。

    李洵玉尺中宫疾进,他嘴角的笑纹越勾越大,眼看玉尺就要插进全徵的心口,他却没有看见那张脸上出现他所期望的恐惧、悔恨、绝望的表情,反倒是那人仍噙着血的嘴角一勾勒出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提醒着李洵好像忽略了某个本早就想起的问题,他惊恐地从全徵的瞳孔之中看到了一张图画:无数黑sè的雨点正向自己的后颈悄无声息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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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仙终是被巨大的声响所惊醒,耷拉着衣服揉着睡眼,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唠唠叨叨跟着云墨躲在稍远处某家的院墙内打量着战况。

    云墨被他低声的嘀嘀咕咕吵得心烦,有时他真是分不清这老东西到底是隐藏的高人还是仅仅是一个掌握了些些秘法的骗子,不过这家伙的嘴还真是臭,就这么一小会他已经蹦出了好几百字不重样的污言秽语了,若是把这货放到后世去当个网络水军……嗯,他的情节够枪毙的了……

    村民爆出大哗,这乡村的老百姓虽然淳朴,但到底见识过修真弟子的手段,自是知道厉害,所以虽然好奇,却也都远远看着并不围靠地太近。焚香谷的弟子们也顾不上他们,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洵和全徵的战况,看到李洵技高一筹占了上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被全徵话里的意思所震惊,但那都是回谷之后再考虑的问题,被全徵痛下杀手行为所震惊的他们根本无心考虑别的问题,他们只知道,只有李洵胜了,才能带他们回去,若是李洵不幸败亡,天知道这狂暴了的全肥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直到看见全徵无力抵抗马上就要被李洵制服,这些弟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起二人的恩怨来。

    可就是这一个不注意,他们只觉身边一阵疾风掠过,一道黑sè闪电不知何时撕裂虚空飞速靠近李洵身后。

    “小心!”这句话还未喊出口,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恐怖气势生生按进嗓内,他们却已无暇为那一道袭向李洵的暗sè流光所惊呼。

    只因为,他们的身边,本来站着的几个胆大的乡民不知何时,散发着浓郁的杀气,法宝、剑光铺天盖地向自己一行人轰击而来。

    云墨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长生堂虽是门派大敌,但焚香谷也不是什么好鸟,甚至他对李洵的恶感比唐逝还高,更何况以他现在的状态,又带着周一仙和小环这两个拖油瓶,也不是战斗的节奏,所以干脆放任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算了。

    他一把将小环搂进怀里,捂住了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见太血腥的场面,却被周一仙扯了一把,用指头指着示意他仔细观看,云墨一抬头,却惊奇地发现焚香谷的弟子情形虽然危机,却比自己设想地好了很多,焚香谷的弟子虽然受到偷袭,但早目睹李洵遇袭在前,早有了jǐng兆,又彼此依托结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联手应付偷袭之敌,所以虽然几乎人人都带了些伤,却没有第一波交手就被对方集火团灭了。

    但李洵的处境可是非常不妙,他在对着全徵下杀手之时jǐng兆突生,急忙顺势矮下了身子,于半空中迅敏卷动身体,玉阳尺红芒大作护住了胸口。

    “叮叮叮叮!”玉阳尺匆忙到位,气息还没运转顺畅,那护体光罩被一阵急促而连续的攻击打得震荡起来,李洵如遭雷击,咬紧了牙将玉阳尺的红芒勉强护住全身,不过仍是受了些轻伤。眼看那黑sè剑雨终于被玉阳尺一一磕飞,李洵短暂地松了口气,身子向下一坠,就要站定了做出反击。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气息从背后而来,李洵双目猛地瞪圆,怎么忘了他在身后!

    “噗~”这一次终于避无可避,李洵斜飞出去,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边厢,全徵晃晃悠悠地已是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神中却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呆滞。好似那一掌劈出,似乎把他的魂魄力量,都耗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谋

    “哈哈哈哈哈!”

    唐逝的心情很是畅快,一种暴虐的快感自胸中喷涌而出,当看到李洵倒在尘土之中一口一口吐着血的时候,这种快感转化成一阵阵发泄的yù望,令他情不自禁地仰天长笑。

    他已经压抑太久了。

    青云,这两个字如万钧重担,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当他幼年是刚刚开始学习法术之时,便知道了本门最大的敌人,青云门!便知道了笼罩在整个魔教头顶的yīn影,青云!

    多少次,他多想撕裂这片厚重的青云,让天空的阳光,照shè到这片大地上!而那天际之上真正的主宰,应该是他唐逝!

    可是偏偏,这罚天的勇士,却一次又一次被那片云层的风雨雷电所阻挡,一年又一年的苦练,却只换得了一趟有一趟的铩羽而归。

    而青云这两个字,留给他的,已不仅仅是一个必须挑战的符号,而是确确实实的切身仇恨!

    他仍然记得当年在清徽宗,自承计谋无双的他设下天衣无缝的险境,却不成想青云门中却出了那个叫云墨的怪胎,竟先后两次将他打退。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使用那么卑鄙下流的手段,却连真名都不曾留下。

    当唐逝闭关苦修数年,神功更上一层楼yù一雪前耻之时,千方百计来回打听这才探得这家伙真名,可谁知却同时探听到了一个更令人心惊的消息:那个叫云墨的青云弟子,竟能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抗狂暴中的夔牛,并跟它两败俱伤。尽管他已经忽略了关于种种“云墨身形变大化身成一个巨人”之类的流言,却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恐慌。即使他自视甚高,却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当年机缘巧合下远远见过神兽黄鸟威势的唐逝,很清楚自己绝无正面与之对抗的能力。

    幸而他并不是那种为索力量而钻牛角尖的人,自负智慧更胜蛮力的唐逝得知云墨重伤昏迷之后,心里一喜,遂建议师尊提前发动对付青云的计划,更提出以刺客周隐来冒充焚香谷上官策的毒计。

    这是他距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也是最远的一次。

    当看到道玄真人滴血斑斑,普泓大师深受重创之时,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赢了。可他扫视着一遍青云的广场大殿,那里没有云墨的身影,虽然他已是胜券在握了,可是却不知怎么的,一想到那个大吼着“我乃青云萧逸才!”的身影,他便颈后发凉,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分jǐng惕救了他,也近乎毁了他。

    他只能躲在外围,被那巨大的气浪推动着、阻隔着,无法进入分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被那气势恢宏的气剑扫过,整条左臂化为齑粉,看着师尊与自己两代人奋力经营而来的附庸门派的jīng英们如等待收割的麦子一般一茬一茬的倒下,他自懂事之后再没流出过的泪水,终于倾眶而出。

    即使再度杀上,可惜七sè气剑给了他太大的威慑,竟让他生不起丝毫的战胜之心,虽然活着,却如死去。

    可是他却不能消沉,甚至不能有一丝的懈怠,师尊玉阳子重伤不起,门下jīng英折损大半,铁杆附庸自身难保,中小门派幸灾乐祸,而另外三大宗门……毒神、鬼王和三妙夫人的神情他是那么的熟悉,好像他总是喜欢这么审视自己的手下败将,每每想起他们狼一般似乎闪着绿光的眼神,唐逝都不寒而栗——他们的笑容里分明写着两个字,吃人!

    所以他没时间悲伤,他紧握着玉阳子仅剩的手掌,噙着血保证一定会保住长生堂的基业。他绞尽脑汁用布置了一项极为疯狂的计划——逆势主动出击,先立威以此胁裹中小门派以震慑三大宗门。

    他的计划不可谓不巧妙,每个门派都有自己保留的底牌,若他施展得合适,会给三大宗门一种仍有余力的错觉,只需要能在短时间内唬住他们,他的计划一旦完成,那么长生堂就能恢复过来,假以时rì还能重树辉煌。在他看来他的计划虽然疯狂,但实际上可行xìng很高,三大宗门之中,鬼王爱女身殒,只怕短期内没有jīng力顾及这些事情;三妙夫人一介女流之辈,不过一收成之徒,向来随另三大宗门行动,合欢宗也江河rì下,更何况她们的心思,近期应该停留在碧瑶小姐手中的合欢铃上吧;倒是毒神,辈分高实力强,心狠手辣,不过好在他年事已高jīng力不济,更听说他门下几大弟子之间龃龉颇深,自己略施小动作,倒也能转移毒神的一二视线。

    只是立威谈何容易,选中一个合适的目标便让他绞尽了脑汁,不能太强,当然也不能太弱,否则很容易就被看出外强中干的实质,唐逝头发都快愁白了。

    就在这时,一个早已布下,却迟迟没有动作的暗手,却终于给出了回应。

    全徵,是焚香谷当代弟子中入门最早的一人,早先也颇受看重,不过随着李洵的异军突起,加上他稀里糊涂地犯了些错误,倒渐渐沉寂起来。当时还如rì中天的玉阳子既然有一统天下之志,怎能错过这等变故,当即安排了细作混入焚香谷与之联络,只不过那人虽然没有当场反目,却也始终没有回应,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长生堂众人都几乎忘却了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却忽然收到了消息:李洵将带着数名年轻弟子前去青云以尽同道心意。

    不得不说,如果青云是唐逝的噩梦的话,那焚香谷就是他的福星——前几rì突袭青云的计划,最为关键的一步便是伪装成焚香谷上官策先伤了天音寺一众高僧;而现在长生堂危机破局的关键,也在焚香谷的一众弟子身上。

    焚香谷当代最出sè的弟子,李洵。若能杀了此人,那么长生堂此举必定声威大震,甚至他有更加深层的想法,若是能利用这些焚香谷弟子的身份再玩一出李代桃僵,偷偷混上青云的话,即使什么也不做仅仅打探些消息,传出去也能让长生堂的声势再起,到时候便可借着这些声势,加上门派最后的底蕴,收服那些仍在观望的小型门派,到时候结盟之势一成,便是三大宗门反应过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千般谋算,唐逝已是耗尽了心力,每每回顾门中惨状,更觉重压在肩,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竟不知不觉改变了自己的xìng子,甚至第一次换下自己最喜爱的文士衣装,用黑sè的大氅紧紧裹住自己。

    就像,一个孤单的孩子在黑暗的夜里,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全身,裹住自己的恐惧,裹住自己的寂寞。

    直到那一剑出手,李洵倒地,这万千压力终于一散而尽。他唐逝,怎能不张狂,怎能不痛快,怎能不仰天长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灭绝

    一朝怨气泄,唐逝是如此痛快,以至于yīn沉已久的他没有因为带来的手下没有及时杀死焚香谷弟子而气恼。

    刚才就藏在门背后的将焚香谷弟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脑水一转自然能将事实猜个七七八八:全徵在那年轻弟子无心的玩笑话之下,由于心虚以及别的什么莫名的愤恨情绪,自以为暴露了,这才迫不得已仓促出手,让焚香谷的弟子有了防备。并且,由于长生堂如今人手紧缺,自己带来的手下都是从各地分堂匆忙选出,无论实力和配合都比之前用熟了的人手差了不止一筹,所以同焚香谷众弟子打了个平手,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唐逝的眼中闪过危险而又得意的光芒,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侧卧在地上呕血不止的李洵,一丝冷笑挂上面庞——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猎物。

    指尖轻弹,唐逝看准李洵暂时无力动弹,碎星小剑分出几缕乌芒向李洵头部袭取,便再看也不看他,纵身一跃向战况正陷于胶着的众焚香谷弟子扑去。

    李洵气息不畅,浑身酸麻无力,眼看着唐逝剑光袭来,愈发着急却更急切见难以调动一丝真气——刚才一招险胜全徵,他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眼看几点乌芒如星闪烁间逼近,李洵颇为不甘地沉沉吐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愤恨地瞪了一眼全徵,闭上了眼睛。

    “叮!”清脆碰撞之声在李洵耳边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淡幽香从暗处袭来,这香气是如此清淡如此寻常又如此熟悉,以至于他竟然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

    碎星剑,由子母剑组成,母剑乃一黑sè短剑,略长于匕首,内蕴神奇力量;子剑竟不知有数十上百之多,如人手指般长短,薄如蝉翼却锋锐异常。子母剑合一,则为锋利长剑,锐不可当,子母剑分开,子剑可为剑阵,可各自为战,施展开来漫天飞舞铺天盖地,更兼短小母剑隐藏于其中,更令人防不胜防,是为“碎星”!

    这等神兵落入唐逝这种心思巧妙之人的手中,更添乐三分威力,当年云墨便已领教过它的奇诡与威力,如今唐逝实力更上一层楼,这碎星剑用起愈加随心所yù,只见道道乌芒一闪而逝,便有焚香谷弟子遭受创伤。

    云墨皱了皱眉头,握拳想了想,转头对看周一仙说道:“前辈,你带着小环快悄悄出村去,我记得东北边方向有个正道小门派在那里坐落,想来那唐逝不会向那边追去,我过一会到那边去寻你们。”

    可恨周一仙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头摇得像货郎鼓一般,嘴里振振有词道:“小子,你不是说现在实力大退,伤没好之前不再动手了吗?怎么又按捺不住想去多管闲事了?”他掏出不知从哪骗来的苹果,在身上蹭了蹭,一大口咬了下去嘴里含糊这教训道:“反正没有你们青云的人,要我说你就安心当个小老百姓,咱们就在一边看看就好,看完了回屋睡一觉明天继续上路去找治你伤势的办法。你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正义感过剩的家伙啊,平常任我这老人家累得腰酸背痛要死要活的,也不见你上来拉我一把,怎么这会却想起你们的同道之谊了?喂,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老人家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是怎么着……”

    云墨拼命压制住自己捂住耳朵的冲动,好半天才从周一仙的语言攻势中恢复过来,狠狠咽了口唾沫压制住自己反胃的感觉,干巴巴地对老头子说道:“我看到你的苹果里有虫子……半条……呕……”

    周一仙脸sè发绿,恨不得一把将苹果扔到这小子脸上,有虫子竟也不提醒老夫一下。等等!半条?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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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周一仙吐得胆汁都快翻出来的时候,焚香谷的弟子们的守势,终于在唐逝这个强力生力军的加入后土崩瓦解,随着他剑光的不停闪烁,终于有第一个焚香谷弟子圆睁着双眼,无力地倒下,然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与此同时,那些胆子颇大又神经大条在一边看热闹的乡民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斗法,而是**裸的杀戮!

    “杀人啦!”随着不知哪个大胆妇人的一声尖叫,本来都远远近近围城一个大圆、被jīng彩而高cháo迭起的斗法惊得鸦雀无声的乡民们,猛地爆发出一大片嘈杂的呼喊,蒙头苍蝇有人向家里、有人向村外乱跑。

    唐逝的好心情终于被终结了,他一不经意的回头,却发现李洵竟然还没死!那个被称为小师妹的柔弱小姑娘,抽搭着眼泪,却撅着嘴倔强地守在李洵身前,一双短剑鸿如秋水,吞吐着盈盈碧sè。看到唐逝看过来,同他狼一样的目光对视了一瞬,那女孩心里一惊,半蹲着的身子禁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满脸的眼泪鼻涕沾染上了飞溅起的尘土,又被女孩凌乱的发丝缠搅拖过,在她本来白净润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一道暗sè的印记,活像凡间戏班里的小丑。

    唐逝禁不住一笑,他一生风流,却从未见过这般笨拙的女子,就这个水平也想在他手中保住李洵?倒是可惜了那一对宝剑,落在这笨女人手上不知何时才能放出光芒来——唐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为何会在不知不觉生出放这女孩一马的心思,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笨了,笨得根本对他造不成一点威胁的缘故吧!

    可就在这时,他笑容一窒。他看见那个笨手笨脚的女孩慌乱地爬了起来,顾不上擦净半侧污黑了的脸颊,双剑交叉成十字,jǐng惕地面对着他。

    唐逝不知何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慢慢地眯起眼睛,无形地杀机笼罩在他周围,哪一种骇人的危险气息慑得那些黑衣手下都不敢向他这边靠近一步。

    女孩的眼中又蒙起了白雾,粼粼波光迅速积蓄成小湖,那小湖又开了一道口子,清澈的湖水顺着决堤的开口倾泻而下,将那些污泥融散冲淡,露出一道雪白的沟壑来。

    那双眸子中闪过了畏惧、胆怯、惊恐、退缩等等情绪,可是,为何偏偏有那么一份坚定,始终不曾动摇过!

    李洵趴在地上,翻了个身,低沉地咳嗽了一声。

    唐逝心头忽地生起一种离奇的怒火来,这时,乡民尖利的哭喊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嘈杂乱声似沸油一般浇在他心头的火苗之上。

    他忽地想起,这村子的人认识那个焚香谷弟子;他又忽地想起,距这村庄向东不到百里处,便有一家正道小门派坐镇;他更是忽然想到,若是今夜之事太早传出,那自己乔装上青云的壮举,只怕便要胎死腹中。

    恶念一生,则心如修罗。

    唐逝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都速战速决,把这村子的所有人,全—都—杀—了!”

    静。

    这时便是那些黑衣部属,都不自觉感到一种由衷的冷意。

    诡异的寂静片刻后被一声怒吼打断:“你敢!”

    似有一团火焰,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

    “呼——呼——”

    年轻的男子听不见师妹的哭泣,听不见师兄的怒喝,听不见两条火龙的嘶吼,也听不见唐逝得意的仰天狂笑。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越来越缥缈,渐渐消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离自己而去,带走了自己的五感,甚至将那种伤口撕裂的伤灼,焚烧五脏六腑的剧痛都带走了。而身周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远处的,近处的,甚至自己。

    他最后的目光所及,是那面坍塌的墙壁,透过那个大洞,他看到了墙内种的几株奇形怪状的植株,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种粮食。就像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这株粮食而闹出的笑话:

    “刘老丈,我看你这院里的花圃,打理得不太好,这一片花枝虽然个子长得高大,但是花朵不太大,又没什么香气,怕是品种没有搭配好,这以后要多注意啊。要知道花卉之间的种植位置和搭配都很重要,若是不注意几种花便会互相影响,久而久之会长出废品来……”借住在此养伤的青年花鸟爱好者滔滔不绝的花卉养殖讲座在刘老丈家人忍俊不禁的神态中停止了下来,颇有些迷茫。

    刘老丈的小孙女儿,一个古灵jīng怪的小丫头用手刮着娇嫩的脸皮做出一副羞羞的表情,吐着舌头调皮笑道:“大哥哥真是笨呢,这是爷爷种下的吃的果果啦,可不是花花!”

    听到旁人终是憋不住轻笑出声,尤其是看到刘老丈的两个年轻儿媳妇捂嘴轻笑,年轻人的俊脸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知道些什么!”刘老丈看见年轻人的窘态,吼了一声自家那些无聊人士,又轻轻弹了弹腻在腿边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的小孙女的额头,又大声说道:“小仙长平rì里住在那仙山之上”他看了看年轻弟子的衣衫,忽地想起了什么,急忙改口道:“住在那仙谷之中,见的都是仙花仙草,吃的是天上的仙果,喝的是仙酿,怎么能和咱们这种地里打滚的家伙一样,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瓜果!”

    将家里人都打发走,刘老丈急忙向那年轻人拱了拱手道:“小仙长莫怪,咱们乡下的人粗鲁,但都是这么个喜好开玩笑的xìng子,绝不是有意嘲笑小仙长。”

    年轻人脸上热度未消,颇有些拉不下面子嘴硬道:“刘老丈,我看你家里也算是衣食颇丰,怎么还在院子的花圃里种上了粮食,倒不若侍弄些花草,倒课陶冶情cāo,说不得也还有些延年益寿之功。”

    “哈哈哈!”刘老丈爽朗地大笑,一面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竟神奇地让那年轻人抛去了刚才心头生起的点点不快。看着刘老汉咧着缺了两个大牙的嘴巴笑得爽朗,年轻人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年轻人的心情好了很多,刘老丈笑着解释道:“小仙长你长于仙山……”他不好意思地作势轻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仙谷之中,不知道咱们农户之家,世世代代都是在土地里面捞食,所以即便是在院子里有那空地种些东西,也先想着是种些可以填报肚子的东西。要知道咱们农人都是靠天吃饭,指不定那一天就遇到老天爷不赏脸,插秧时干旱,收苗时下雨,弄不好便会一年颗粒无收,咱们这是饿怕了呀!”

    摸了摸满是干硬胡茬子的下巴,刘老丈很是感慨地回忆道:“老汉当年刚出生的时候,正逢大旱灾,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老汉的老子娘憋得不行,实在没办法就要把老汉卖掉。这时候多亏村子里来了个游方的老仙人,碰到了我老子,阻止了他们,还给老汉我算了一卦,说老汉天生是个有福的,不会就这么饿死。还说什么老汉的五行属土,最适合在地里刨食,给老汉起了个名字叫做‘垦’,说是老汉安安心心干活,总有发家的一天。那老仙人给了我爹娘些银子,倒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姓名。”刘老汉一说到自己名字的来历就兴高采烈:“果不其然,老汉最后靠种地便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

    年轻男子静静地听着这个看似喜悦实际悲伤的故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您的爹娘,实在心太狠。”

    刘老丈摆了摆手:“老汉不怪他们,我年纪小的时候也是挨过饿的,知道人不能与天争。若真是老天爷不赏这碗饭吃,那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当年若是我爹卖了我,那他们自然能挣一口饭钱,而我也有人收养能够继续活下来。不过……”刘老汉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年轻男子看着他,感觉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好似不该出现在他们这些凡人身上的悲伤与寂寥。

    “不过,那时节人人遭灾,我又怎么能卖得出去呢?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啊!”老汉很快抹抹眼角又重新恢复了喜气,对着年轻男子说道:“不过还好有那老仙人来救了我一命,才有老汉今天的好rì子。老汉一见小仙长你就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看见小仙长你,就像看见当年那位救我xìng命的老仙人一样!”

    由于刘老汉说话跑偏得厉害,年轻男子最终也没搞清楚那花圃里种的到底是什么粮食,是瓜是豆还是果;他也没弄清楚他名字叫“垦”有什么好翻来覆去炫耀的;就像他想不通刘老丈是怎么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个他仅仅是幼儿时期“见过”一面的老仙人的熟悉感的。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开始对这个家庭,这个村子产生一种奇异的感情,一种,自己不忍斩断的羁绊。

    他记得刘老丈总是喜欢在地里面转悠完之后,抱着一葫芦酒幸福地抿着,坐在院门外树下的空地打盹;

    他记得刘老丈的小孙女,一点也不认生,喜欢拉着自己在拿着树枝去捅地下的小圆洞,她说那是知了猴的洞,自己过了很久,才知道知了猴原来是蝉的幼虫;

    他记得小女孩从前要好的玩伴,那个脑袋后面留着常常一撮留根的小男孩,生起自己抢走了他的小伙伴,总是偷偷摸摸想用石头砸自己,还有一次竟悄悄地在自己衣服的下摆上擤鼻涕;

    他更是永远记得,那个长得胖胖的安家婶婶,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主动找上门来,说村头李家的小娘子看上了自己,委托她来问这门亲事,说那小娘子生的人如其名,如美玉般美丽温柔。在安婶婶将那李大姑娘夸得如同上了天之后,虽然他很是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提亲,惹得她大发脾气咒骂着出门,可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去瞅了一眼……现在想来,那副尊荣也是当时自己离开这村子的一大重要原因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记忆就像关不紧的门

    “咳咳咳……”年轻人的思绪愈发混乱,而眼神却愈加温柔,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小院之内,那里曾经让他了解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温暖。

    而现在,他要永远地停留在这里了。

    听说,人死的时候,心里最最想念的地方,就是来生他投胎的去处。可是为什么,在他的心里,焚香谷却只是一闪而过,心心念念的,全都是这个小院、这个村庄呢?

    刘老丈,你说下辈子,会有个老仙人,来为我取名吗?

    年轻男子的眼皮愈发沉重,缓缓地,即将合上,可是……

    “把这村子的所有人,全-都-杀-了!”

    像一架重鼓在他心中猛击,震得他头晕目眩,却把他即将离体的魂魄“倏”的一声拉了回来。年轻男子勉力地抬起头来,目眦yù裂,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怒吼一声:“你敢!”

    他虽然气恼安婶婶为他同、向如此“闭月羞花”的女子保媒拉纤,愤恨她撕破脸皮破门而出时的污言秽语,却从来没想过要去报复她。看着她沾染着尘土的圆滚滚的人头,仍然瞪着双眼,薄唇圆张似乎还有一大堆泼辣艳遇已经酝酿完毕蓄势待发。这可惜,那些充满创造力的词汇,也只能永远地留在那个空洞张开的嘴里,再无法出生。

    他总是为那个隔壁家的熊孩子而头疼,可当他看到那小子被夹在人群中绊倒时,却在心里忍不住大吼“快爬起来!快跑!”可是他的意念并不能拯救那一条小生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刚爬起来的瘦小身体,被一只大脚踩到背上,手起刀落……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刘老丈家的小孙女追着他跑了好远好远,眼泪鼻涕留了一身,嗓子都哭哑了,他许下了一大堆愿望才将她哄好。自己这次出门,给刘老丈带的好酒,给她孙女带的玩具都还装在行囊,可是他们祖孙二人呢?

    年轻男子努力地睁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他们的身影,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摆脱了重伤后的眩晕虚弱,他也没注意自己的目力何时能达到这般暗夜中念动电至的水平,他只是努力地,在远方奔跑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年幼的孙女被吓坏了,只知道搂着爷爷的脖子哭泣;爷爷喘着粗气,似乎还想再奋力跑上一程,可是他到底老了,爆发力比不得年轻人,怀里又抱着孩子,实在无力再跑,只能强撑着似乎是崴了一下的脚,一瘸一拐地尽量向远方走去。

    而身后只隔了寥寥数人,一个黑衣杀手御使一柄弯刀一样的法宝一点一点追上了他们,一刀一个,一刀一个。

    不!

    年轻男子在心中呼喊了千万次,可是意念力量怎么能能阻止凶神恶煞的魔道杀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渐渐追上了刘老丈一行,法宝闪亮这血光……

    他早在心里求遍了所有知道的神仙,甚至魔教的幽冥圣母、天煞明王,他只求能够救得这些相亲的xìng命。可是没有用,他只能趴在那里流泪,心里头一次如此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而这时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段经文,那是焚香谷的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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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墨把怀里有点吓坏了的小环放在地上,看见她强忍着泪珠的大眼睛,略怔了怔,又将小小放在她身边,摸了摸两小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直起腰来,面上一片萧杀之sè。

    “前辈,带着两个小家伙快走,按照刚才我说的方向,一会我就顺着那边追上来找你们。”云墨很是少见地没有用“老东西”、“大忽悠”之类的戏谑称谓。

    周一仙难得地安静下来,脸上亦是一片铁灰之sè,yīn郁异常。争斗尽量不牵扯到凡人,这是多年来修士之间的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虽然这潜规则对魔教之人约束力稍差了些,但总算魔教之人也不是个个都像正道中宣传的那样丧心病狂以杀人为乐,终归是要经营自家的地盘。所以说虽然魔道之人行事狠辣,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危害并不重,甚至不如普通的山贼悍匪。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云墨所听闻的魔道倒行逆施戕害百姓之事并不多,刨去那些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却只有两起--当年陆雪琪家所在的小村被魔道争斗波及,全村人死了八成,可那到底是受了池鱼之殃,并非真正有意针对他们而去;另一起,便是眼前唐逝,竟丧心病狂如此,yù杀尽全村无辜百姓!

    这,不能忍!

    老周沉重地点了点头,拉着小环的手,回身向一边走去。忽地想起了什么,刚迈出步子又收了回来:“等一下!”

    云墨很略带些诧异地回头,难道这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出手?刚一回头只见几张黄灿灿的符纸险些戳到他的鼻梁上,却是周一仙低声道:“拿着!”云墨心头生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接过一看,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永远都忘不掉--这不就是当年刚出道之际闯入极北冰原呲铁凶兽巢穴的时候,秦煜塞给他的那几张传送符么?

    一想到当年那一沓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的传送符,云墨就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险些就一大脚踹到周大忽悠那张菊花般的老脸上去。不过总算他看周老头面sè不佳,而且少见地没跟他算这几张符咒的钱,他倒也感念了他的一片好心,将这几张符咒揣进怀里。

    周一仙再次,背过身,却一步没动紧紧攥住拳头,身上宽大的袍子都在不停地颤抖,乖巧懂事的小环似乎感受到了爷爷的异样,小手紧紧拉着他粗糙的手掌,担忧地看着他。只是她个子太小,却没有发现她爷爷眼中的那片哀伤与绝望,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血sè的夜晚,爱子躺在血泊里不停地呻吟着,嘶号着,周一仙焚尽全力减缓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只是却显得那么无力。那夜的情形与现在是那么的相似,嘈杂、纷乱,无数人奔跑呼号,那些时不时蹦出的惨叫声在摇摆的火光中显得那么凄厉……

    等等,火光?哪里来的火光!

    “你敢!”

    这不是云墨的声音!周一仙猛地回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涅盘

    云墨站立在原地,任凭扑面而来的热浪将自己的衣衫向后带去,他的双眼只是紧紧盯着那一团炽烈的火焰,或是说那个站在火焰之中的人。

    那种似乎来自远古蛮荒的危险气息,令他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竟然是……”周一仙的声音很是惊愕,眯着的眼睛都隐藏不住眼里跳动着的惊异的光芒:“竟然是那个法诀,没想到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懂得那种法诀……前有痴情咒,后有涅槃经,这世道真是……”

    “痴情咒”三个字像跳动的钢针,刺到了云墨的心头,他清楚地听到“涅槃经”这个闻所未闻的法诀,又见周一仙将它与痴情咒相提并论,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前辈,这涅槃经是?”

    周一仙看了眼前方,见那些长生堂的杀手们已经放弃了对村民们的追杀,开始围攻起那团火球中的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捻了捻胡子徐徐说道: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焚香谷的法术来源于南疆十万大山中的巫术。也已经没人能说清,当年那位一手创立焚香谷的绝世高人,到底来自中土,还是巫族。

    不过随着一代又一代焚香谷弟子的发展与完善,焚香谷的心法早已另辟蹊径,在结合了中原大地的各派道法之后,早已不仅仅是威力强大的法术,而逐渐演变成了一门可求长生,可寻道果的修炼法门。

    可是有得必有失,一千五百年来,焚香谷从籍籍无名到威震天下,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磨难,与同为正道三大门派的青云命运相似——他们也曾有过人才凋零门派衰微甚至险些灭门的黑暗时刻。虽说后来形式逐渐好转,直到现在的蒸蒸rì上,但是早起很多流传下来的强大巫术,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巫族血脉的稀薄和心法的改良而最终一一失传了,甚至作为最早门派发源的jīng髓所在——关于天火的秘密,都已经离他们越来越遥远。

    但焚香谷一代又一代的弟子们始终从未遗忘过那种传说中的力量,而他们,也从来不缺惊采绝艳的弟子,而其中一位,则留下了尤其jīng彩的传说。

    故老相传,焚香谷史上,最为强大的前辈,并非那位一手建立焚香谷的前辈,而是另一位将焚香谷由一个平庸的中型门派提升到威震天下的大派的绝世人物。依稀记得那时,他是普天之下,唯一有资格、也有希望挑战青叶道人的人!只可惜他比青叶道人,生生晚了四百年,待他威震天下之事,青叶道人却已就不问红尘之事,去追寻那更高更远的天道去了,这两位同样天才的人物,一生之中虽有数十年的交集,却始终缘悭一面。以至于后来每每有人无声叹息,二人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既是二人之幸,却也是二人的不幸,一路孤单前行之寂寞,恐怕亦是外人所不得而知的。”周一仙说道此处,也不禁有些喟然叹息,似是为历史上某些缺憾的伟大而叹息。

    而云墨,早已沉浸在那波澜壮阔的绮丽时代中,不知不觉间,有一种久违了的豪气,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凝结而生。

    周一仙抿了抿有些干渴的嘴,继续讲道:“然而由于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位风华绝代的人物,却在巅峰之年忽然暴毙,而焚香谷的态度亦是令人捉摸不清,不举丧不设灵堂,对外却只言说那人‘随火而来,逐火而去’便再不吐露一字。焚香谷素来神秘,中原修士虽然好奇,却无奈焚香谷上上下下的新闻静默,最终这一代奇人,便如此被埋藏在历史的风沙之中,成为修真史上昙花一现的彗星——一如后来你们青云的万剑一。

    这位令人惋惜的传奇前辈的名号早已沉淀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而只有焚香谷弟子们私下口口相传的一个故事,一个传说中的恐怖名号——炎魔!

    在属于低层弟子层出不穷的玄奇故事里,炎魔是经常被拿来吓唬新入门弟子的恐怖魔头,它身高八丈、腰围十丈、面容恐怖而又实力强大,最最恐怖的是,它曾是焚香谷的一位祖师所化,深深洞悉焚香谷心法最为薄弱的地方,它无处不在,会在弟子们神思不属的时候悄然进犯……

    可以说,炎魔,就是焚香谷弟子心中心魔的化身。

    可是,它的存在,却总是被认为是师长们苦心孤诣,为了jǐng告冒进的弟子们杜撰而出的恐怖形象,所以流传到现在,这炎魔的存在,除了令弟子们时时自省之外,更多了些许玩笑的戏谑意味。

    可是终究有极少部分人,知晓当年真实的前因后果,并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那位奇人,当年可是收了弟子的。

    他们当然知道祖师当年离奇去世的真相,知道那句‘随火而来,逐火而去’的真意:那位惊采绝艳的人物,终究敌不过自己的执念,竟立志非要悟出天火的秘密,在‘玄火坛’中闭死关参悟。”

    “天才都是危险的,心怀执念的天才尤甚。”周一仙忽然停止了叙述,似是沉浸在某些回忆里不能自拔,良久,才摇了摇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不等云墨开口催促,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这位祖师刻苦钻研,这原是不错的。可是他一味追求火的狂暴、力量、无物不焚,却不自觉走入了歧途,更则焚香谷的心法自有缘自巫术的一丝凶戾狠毒,却缺少玄门正宗道法对心境的巩固,致使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

    直到十年之后,他已将火焰的力量理解到了极致,而自己在偏执的路上,也走到了极致。

    他出关召集所有焚香谷的长老,自言自己已经将焚香玉册与天火融会贯通于己身,化出一门新的法诀:‘涅槃’。便是通过施展密咒将自己化为最纯净的火焰,那时便是不死不灭的无上存在。

    ‘到那时我便是天火,天火便是我,你们谁建过一团火焰能被人打死打伤的!’”说到这里又甚是惋惜地重重地摇了好几下头,感慨评论道:“他的想法确实有些道理,不过却偏偏忽略了一些最基础最原始的东西,以致于……唉……”

    “时任焚香谷掌教乃道德之士,顿觉不妥,屡屡出言相劝,谁知那位祖师竟丝毫受不得人劝说,竟登时癫狂起来化身为一个巨大的火焰凶灵,同当时留在玄火坛的所有长老们动起手来。那祖师本就实力高绝,施展了涅槃诀之后更是势不可挡,短短数十合竟将所有长老连同掌教齐齐打败。

    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恢复了人身,同时也恢复了神智,却苦笑了三声,就此化为灰烬。”

    “嗯?这是为什么?”问话的却是在一边认真听着的小环,而云墨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却也紧紧盯着周一仙,想知道准确的结果。

    周一仙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很简单,这世上哪有无根之火?即便是天火,也要燃之有物才行。”

    云墨一惊,急忙转身定睛向那团火焰望去,果然……

第一百一十九章 焚香谷的未来

    唐逝很惊愕,他不知这是怎么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左右着自己的命运,每每在自己即将获得成功、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兴风作浪。

    他不禁愤恨起手下的无用——他们偷袭的时候包围圈漏掉的两个人,一个阻挡了自己击杀李洵的动作,另一个,则成为今夜最大的变数!(当然他并不知道,在暗处还蹲着一个令他一见面就忍不住想立即掩捂住口鼻的云墨。)

    只是那一团炙列火焰散发出的光芒,即便是他,也不敢直视!

    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地上翻滚哭号的,都是他带出来的长生堂的手下。唐逝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他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旦沾染上了那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火焰,便立即失去力量只躺在地上抽搐着、痛哭着等待死亡,登时熄灭了与之一战的心思。

    不过到底他久历争斗机变迅达,念头一转便已有了决断:既然手下已经保不住,倒不如趁着那火人去追杀手下的空档,抢先杀了李洵,虽然后续的谋划成空,但单单击杀焚香谷最出sè弟子一事,足以令长生堂声威大涨。

    更何况……唐逝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爬起来的全徵,眼影一睁一闭又有了谋划。

    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李洵斩杀当场,唐逝看到有几个幸免于难的焚香谷弟子已经偷偷溜过去将李洵架起便要逃走,他顿时摒弃一切杂念,碎星剑全力出手,向那几人轰击而去。

    能够在长生堂杀手的围杀之下生存下来的,都不能算是弱手,不过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势,再加上唐逝全力出手之下声威赫赫,几人竟生不起与之对抗的心思,只能急忙向侧面一转,联手御起法宝顶住袭来的剑光。

    碎星剑虽然变化莫测神妙非常,但其威力多体现于奇诡,却在绝对力量方面,稍弱了几分。是以在唐逝含恨全力出手之下,几人虽然感觉胸口烦闷yù呕,却仍能坚持着将这一剑挡了下来。

    唐逝一击未中立即醒悟,手上不停,被震飞的碎星剑顺势从空中倒转而下,挟雷霆万钧之势向下轰击。

    几个焚香谷弟子不敢怠慢,急急一面向远处退却,一面将法宝升起,护体光罩对准上方,全力咬牙运气准备再迎接这一波的对抗。

    那黑剑眼看便要轰击到众人法宝之上,却只听唐逝“嘿!”地一声,碎星剑猛然解体,细碎小剑一散而走漫天飞舞,众弟子只觉眼睛一花,那股大力似乎打到空气里,不由得齐齐气息一窒。而这时那些细碎小剑入无孔不入的飞蚊一般,向各个弟子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袭去,虽然单个小剑并不足以打破他们的护身防御,但顾首难顾尾之下,众弟子自顾不暇,那结起的曝光防御之阵势,可算是破了。

    不过他们似乎忘了,那碎星剑,不止有七七四十九柄行迹难寻的子剑,更还有一把母剑藏匿于其中!

    只见那母剑并未随着子剑分散袭扰焚香谷一众弟子,而是在空中停滞了一刻,本就通体乌黑,隐匿于夜空之中,整个焚香谷的弟子竟无一人发现。

    唐逝鼻子缓缓淌出血来,强行止住碎星剑的巨大下落之势,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不过他终于等到了自己需要的契机,趁着一众弟子手忙脚乱各自为战之时,那母剑重新启动,化为一缕流光穿梭而下,飞掠过焚香谷一众弟子身畔,直直向着被人架着的李洵而去!

    云墨紧皱着眉头,将这一切全部收归眼底,禁不住摇了摇头:若焚香谷众弟子能够始终保持一心,齐御法宝联手布下防御圈,那唐逝全力出击都尚不能将其打破,碎星小剑分散开来又能有多大的威力?说到底还是这些弟子互相不够信任,反倒正好中了他的算计。不过唐逝此人却是了得,能够在形势极度颠覆之际迅速作出准确决断,果断弃卒保帅,又能够在顷刻间便想到如此破解对方防御阵势的方法。其对人心把握之准确,心肠之狠辣,xìng格之冷酷,饶是以云墨身为敌对之人,也不得不说上一声佩服,存有三分忌惮。

    而李洵,在云墨眼中,唐逝这一剑焚香谷中无人能当,李洵的下场,几乎已经注定了。

    可是这一夜的剧情,注定曲折百转。

    谁也没想到,甚至包括面露绝望之sè的李洵自己,恐怕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那人的法宝还在同七把碎星小剑纠缠着急切难以收回,可是他就那么生生挡在了碎星剑刺来的道路上,用肉身挡在了那里!

    “快带李师兄走!”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焚香谷弟子,资质不差也算不上太好,平rì里表现得规规矩矩普普通通,可是在这一刻,他的血液是如此炽热,背影是如此高大!

    “师兄快走!你是焚香谷的未来!”

    高亢的呼喊并不能阻挡唐逝的杀意,那弟子用生命,也只能换来碎星母剑在胸口穿过而稍稍迟缓了的一瞬,随着他的到底,那碎星剑沾染着血光,以更凶戾的剑势继续向李洵杀去。

    而李洵的身畔,却只有搀扶着他的小师妹一人了,可小师妹的速度,如何比得上以偷袭为主要威能的碎星剑!

    小师妹的泪,似乎在刚才已经流光了,这时候的她,却只剩下了笑容,那一低头间的温柔,令身处死亡威胁中李洵都禁不住一呆——小师妹,长大啦!

    小师妹一低头向着李洵温柔一笑,背过身去将李洵的身子轻轻推向侧面远方,自己强忍着酸楚,她只希望师兄记住自己的最后一面,仍是美丽的笑容……

    被推开在空中不断向远处漂浮的李洵空长着口,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一腔纷乱的酸楚最终化作两行热泪涌出,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终究只能握住一把空气。

    唐逝动容,却更为愤恨,他自负心机算计远胜于李洵,可他自知若易地而处,长生堂门下绝无一人愿如此救他,甚至更会落井下石也说不定。可这些焚香谷弟子却如此……愚蠢!

    唐逝表面上的不屑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当他剑尖直指那瘦削女子减弱的腰背之时,他的剑势仅仅是犹豫了一瞬:“焚香谷的未来?就给我断绝在这里吧!”

    可就是那一瞬,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小师妹已胸怀必死之心,可迟迟没有感受到剑锋穿身,只听后面几声惊咦,她急忙回头,却只见一只血淋淋的宽厚大手,将那短剑紧紧抓在手中,任它在手里不住跳动,割裂的自己鲜血直流,也不曾放开分毫。

第一百二十章 救赎

    鲜血一点一滴洒落于尘土,像夜空之中绽开的一朵又一朵暗红sè的小花。

    李洵愣住了,唐逝愣住了,小师妹也愣住了。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是这个人阻挡住了唐逝的绝命一击,甚至连那人自己,之前也不曾想到自己会主动出手。

    远处,长生堂弟子的惨叫已经零星几不可闻,沿着道路几家的院墙被神秘的火焰所引燃,空气之中充斥着刺鼻的焦臭味道,还有院子的木门承受不住高温的“噼啵”之声。

    唐逝的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招了招手抽回了碎星剑,低沉的声音之下,压抑着愤怒的魔王,接连不断的意外将这位颇为自负的风流人物,快逼到极限了。

    “全徵,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事实上,全徵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虽然当全徵做出那个背叛的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弟们,在长生堂杀手的屠刀下血花四溅,在唐逝的碎星剑下不断被收割,他的心却像被无数飞剑穿过一般,疼痛无比。

    又有谁能看见,当他两掌偷袭了两个师弟的时候,他的身子,在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当唐逝那冰冷的命令下达之时,当那团极为炽烈又极为纯净的火焰燃起的一刻,全徵从来没有如此地后悔过。他没有想到,那位师弟,竟然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守护这一村子的百姓。毕竟他作为焚香谷最为年长的弟子,当然是知道其中内情,可是如此他也倍感凄凉——以灵魂为薪,固然可爆发巨大的能量,可是一旦燃尽,那么便是化为灰烬而去,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记得这个小师弟在路上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述他在这村中养伤时的趣事,记得师兄弟们嘲笑他被一个小孩子欺负时的恼怒,记得大家打趣要去看看那个看上他的姓李的小娘子时的羞涩,还记得他给小孩子买礼物时温馨而幸福的笑容。

    可是这一切,都将不存在了,被那团来自地狱的火焰所吞噬。

    不,来自地狱的不是火焰,而是我那颗嫉恨之心啊!

    全徵怔怔地盯着那火人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是下一刻,他被耳边的声响所惊醒。

    焚香谷弟子正从他的身边逃过,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以至于但碎星剑穿过那师弟胸膛之时,纷飞的血沫洒遍了他的头脸;可是他们的距离又是那么遥远,甚至于仅仅半步的距离,却竟然没有一人愿意转头看上他一眼。

    那一声大喝,响彻在他耳边,震荡在他心间。

    焚香谷的未来……

    无穷的酸涩悔恨充满了全徵的心灵,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身体中狂呼:我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只觉得谷主对自己不公平,长老对自己不公平,甚至连下面的师弟们也都没有给予自己应有的尊敬。可是直到这一刻,随着那名慷慨的弟子的倒下,他才如梦初醒:竟然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站在更高的角度,为整个门派考虑过,仅仅是沉寂在自己的愤怒与不平中不可自拔,却全然忘了,当年在最初修道之时,心心念念想着的“焚香谷”三个字!连后来的小师弟都能为焚香谷的未来而牺牲自己,而自己这个师兄,竟生生将焚香谷的希望的种子,送进了恶魔手中。

    他无比痛恨那个怒火中烧的夜晚,在yīn影之中同恶魔做出的交易,无比痛恨自己一路犹豫,却终于打出的那一掌。

    如果不是那些过往,或许,或许他全徵如今也能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捍卫着焚香谷的希望。

    当那位师弟的身体轰然倒地的时候,当那柄黑sè短剑闪过的时候,当小师妹柔弱的身躯在夜空之中瑟瑟发抖的时候,全徵酸软的身体,忽地恢复了力量。

    他的一生之中,从未出手这么快,这么准过!

    虽然手掌的肌肤依然被锋利的剑锋全部割裂,可全徵yīn郁已久的心里,却忽然痛快了起来。面对唐逝不满的责问,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道:“我,不会再允许你伤害任何一个焚香谷的弟子,绝不会!”

    “你疯了!”唐逝的世界观快要被颠覆了,气的头发都立了起来,他从没想过竟然一夜之间能碰到如此多的笨蛋,俊逸的脸上因为怒极,反而呈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以为你还是焚香谷的大弟子吗?你以为你救了他们,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别做梦了!你是个叛徒!无论做什么,你都是个叛徒!”

    全徵默然不语。

    看到全徵被自己的语言打击得面容扭曲痛苦不堪,唐逝放软了语气道:“你现在和我联手,杀了他们,你再回去做你的焚香谷大弟子,没了那该死的李洵的阻挡,首座弟子非你莫属了!”看到全徵还是不说话,唐逝又急忙加了一句:“我的手下都已经死完了,我们再杀了这些人,你的这件事情就再没人知道!我保证,这次之后,再不找你,便当你我从来不曾相识。”

    全徵低垂的头颅扬了起来,挺起了胸膛,他的目光是如此坚定,甚至让对面的唐逝经有一种不能直视的感觉。没有回应唐逝充满蛊惑xìng的话语,而是偏过头去,对着身畔一种带着防备的师弟妹们说了一声:“你们快走,我拦住他!”

    唐逝大怒!他本来是为了今后能在焚香谷布下一颗重要棋子,这才费了半天嘴皮子,谁知到这全徵不知哪根筋不对了,要杀人的是他要救人的又是他。有想到这次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唐逝不禁有一种被玩弄了的屈辱感,怒火已经压制不住,冷然道:“拦住我?就凭你!”

    唐逝全力出手,碎星剑带着璀璨的光芒划入夜sè,空气之间都充满了杀机。而反观全徵,只是颤动着手祭起法宝护住了头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焚香谷众弟子才御起法宝跑出没几步,只听身后一阵尖利地空气摩擦之音,紧接着又是一道闷哼传来,不禁回头一看。

    全徵小腹侧面开了个大口子,半跪于地,而唐逝已经向自己这个方向,飞掠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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