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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破军少帅     青云门徒txt下载     青云门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牺牲

    唐逝含恨出手,而全徵本就不是他对手,又有伤在身之下,如何能够阻挡得住愤恨yù狂的唐逝!只一回合,唐逝甚至没有动用碎星剑的隐没手段,简单粗暴地全力冲刺,便在全徵身上开了道大大的血口。

    全徵的法宝宝光仅仅能护住头面,却不防唐逝向身上下手,他虽然竭力躲闪,然而碎星剑之速何等迅捷!身子才略略腾起,腹部便是一凉,随后又是一阵灼热带着剧痛扩散开来,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当即跪倒在当场。

    而唐逝,一击得手后却是连再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碎星剑冲天而起向着刚刚逃出没多远的焚香谷一众弟子杀去,同时自己也飞身腾空而起,向他们飞掠过去。

    焚香谷众人个个有伤在身,而且均伤势不轻,再拖带着李洵更是拖累了速度,而碎星剑速极快,闪烁间便到了近前,众人不禁面sè如土——此时此刻,便是分开逃跑,也不过是被唐逝追上一一斩杀便罢了。

    虽然眼看便能完成今夜的目标,可唐逝已经没有任何得意之sè,这一夜的数度大起大落在他的心脏里塞满了怒火,这时已然怒极而狂,只想着杀人泄愤。同时他的心里却更加不安,越是在快要得手的时候越是紧张,这一晚连续的数次意外事件致使他功败垂成,已经给这倒霉孩子心理造成了严重的yīn影……

    唐逝清啸一声,剑光更快了三分,这次他打定主意什么废话都不多说,一剑一剑把他们挨个送死了再得意不迟。可是这厮不知道什么叫墨菲定律——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xìng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可是已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从脚下传来,那个该死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腾空,竟拽着他的双腿一屁股坠了下去!

    “轰!”毫无防备的唐逝被全徵一把抓住,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个灰头土脸,他立马站起就要继续追杀,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仍然被全徵牢牢抱在怀里,他努力想抽出腿来,谁知竟纹丝不动。眼看全徵,一面匍匐在地上扩展肩背紧紧搂着自己双腿,一面口中喃喃默念着咒语。

    千斤坠。

    原来全徵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早知自己不是唐逝对手,就算拼了姓名也阻挡不了他几时,而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个个都伤势不轻如何跑得过唐逝,这才定下圈套孤注一掷,要豁出一条xìng命去将唐逝留下足够长的时间。而刚才二人正面交锋之时,他也仅仅是用法宝护住要害位置,以免被直接杀死,剩下jīng力,都已经在默念这千斤坠的咒法。

    没人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拖着千斤之重体,跃上半空将唐逝生生拖下来的。

    他成功了,唐逝虽然努力挣开了一条腿,但是另外一条被全徵紧紧锁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抽出。

    眼看焚香谷众人就要离开自己御剑可至的范围,唐逝又惊又怒,无法承受这失败的结果,他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全徵身上。他鼓起全力,挣开的左脚带着破空之音重重踢在了全徵的头颈之上。

    “噗!”全徵的颈骨似乎都被这一脚踢断,大口鲜血不停滴喷出。

    唐逝感到他搂抱的力度似乎松了一下,刚尝试着抽出右腿,可是仅仅一瞬间全徵又粘了上来复又抱紧。唐逝身子空玄,左脚如疾风骤雨一般向全徵劈头盖脸踢去,一边怒声谩骂着:“你这蠢货!那李洵夺了你的地位,抢了你的风光,你居然还为他卖命!你就是再伟大,传回你们焚香谷,你也不过是一个龌龊的叛徒,一个卑鄙的偷袭者!”

    连番重击之下,全徵早已神志恍惚,可是唐逝这一骂,却好似激起了他胸中的某些共鸣,好似有很多话憋闷在心中,不吐不快。

    他努力地想挺起胸抬起头来,可是颈骨锁骨都被踢断的他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但是弯曲佝偻的姿势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他的声音,他的语言似乎并不是在回应唐逝的谩骂,而是想在人生的最后,为自己的本心正名:“我恨李洵是真,可我爱焚香谷也是真。那是我的家,我不想将它拱手送人,却更不想让我的家,受到任何的损伤。我保护的不是李洵,是焚-香-谷-的-未-来!”

    向远方逃窜的焚香谷弟子,早已泪水盈眶。

    “师兄!”柔弱的小师妹今夜不知是第几次落泪,虽然当时很是恼怒他的背叛,可是看到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唯一的师兄,在唐逝的暴力凌虐之下逐渐瘫软,她终是禁不住唤出声来。

    “都停下。”这是李洵虚弱的声音:“咱们回去……救他!”

    “师兄!”

    “李师兄!”

    剩余的几个焚香谷弟子不解地惊呼,虽然他们同样对唐逝充满了恨意,但是各自都清楚自己的情况,以他们的状态再回头,却只有送死而已。

    “快回头!”李洵喘着粗气,指点道:“他被全师兄禁住动不了身,咱们分散开来齐齐用法宝打他,他躲不开!”

    看着几个师兄弟略有些犹豫,李洵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病态的嫣红,怒道:“快去杀了他给师兄弟们报仇!莫让全……全师兄白白牺牲!”

    众人身子一震,终是按捺不住无穷的怒火和憋闷,齐齐调转方向又向唐逝扑来。

    又是恨恨一脚踹在全徵背上,唐逝愤恨难平,念头一闪准备召回碎星剑将这货剁成肉酱泄愤,可眼角一闪却见天边剑光掠过,竟是那些焚香谷之人又转了回来。

    唐逝一楞,随即大喜,旋即又大惊,急忙迅速几脚踢在全徵背上,怒道:“没想到你这蠢货竟还有人来救你,你看呐,就是你那同样蠢的师妹,你们焚香谷净出些傻子!”

    果然全徵虽牢牢撑着一口气不断,但一听师妹回转,大惊之下急忙扭头去看,可是他脖骨已断,扭头之时身子一松,被唐逝右腿发力猛然抽了出来。

    在空中一个倒卷,又是一脚狠狠踢在全徵胸口,将他踢得飞了出去,唐逝对着刚刚赶到现场的焚香谷残兵败将们狰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们要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话一出口他登时心中一怔,几度差之毫厘的惨痛教训提醒他太过得意忘形了,他急忙御剑就要扑杀过去,却惊异地发现焚香谷弟子面上并无畏惧之sè,甚至连刚刚被他踢飞出去,身子瘫软成一滩烂泥的全徵,都面带一丝诡异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唐逝忽地意识到了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一股焦臭自身后传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抹湿痕

    剧烈的高温只一瞬间就把唐逝背心上的汗液蒸干,他眼角瞄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如花灯一般快速转动,心里一紧,并不回头张望便直接极速启动向天上飞去。

    可他反应虽快,到底却迟了一点,唐逝虽然在空中身形如鬼魅一般东突西折,经在短短数息之间变动了数次方向,行动间迅捷无论潇洒无比。

    李洵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同这唐逝相比,自己还是差了些许。心里暗思今rì之事或多或少会在终师兄弟心里留下些疑惑,只怕回谷之后还有一番轩然大波,倒不如回去后主动认罚自请面壁,自己倒也好好将修为彻底突破稳固在至阳境界,介时谁也无话可说。

    且说唐逝使出平生身法修为之巅峰,在空中做出完美的转折,几度假动作指出突围的方向,甚至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要从哪里离去,只是胡乱随着心意乱撞。不过这倒符合了随心所yù的心境,连他自己都不知,那焚香谷在前堵截的众弟子就更不知他要向哪方逃去。只见众人各自向自己认定的方向将法宝打出,却被唐逝轻易地找到了一个空档,身子一扭便如清风般抹了过去。

    有你们好看!唐逝心里恼怒不已,打定决心自己先远遁避开,再一路跟随着这些人,焚香谷距此千里之遥,我不信这一路上找不到机会收拾你们这帮伤员。

    下了狠心的唐逝脱出众人的包围圈,牙关紧咬回头狠狠地扫了众焚香谷弟子一眼。可将将一回首,却看见一团火焰如流星一般划破虚空,似乎光影一闪,霎那间就到了自己身前。

    “噗!”澎湃的热力侵入经脉,一股肉香混结合着焦臭味道猛地散发开来,唐逝“哎呦”一声狠狠砸在地面上,身子骨一酸。

    他无暇疗伤,心一狠咬破舌头便运转秘法血咒,要强行冲破两道经脉,此时已是无再战之力,却只能先逃命再说了。可是他胸口几道大脉受创,即使发动了血咒急切间难以zì yóu行动,眼见离得最近的两个焚香谷弟子已经奔袭到身边,而那一团凶戾的火焰,也已经转瞬而至。

    难道我唐逝就这么憋屈地死在这里!他心中不甘地怒吼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焚香谷弟子带着大仇得报的愤恨与快感,想自己打来。

    “啊!”

    “啊!”

    也许是唐逝的不甘终究上达天庭,也许是老天爷也觉得这一夜将他捉弄得够呛,这一次终于是在他的身上,也上演了一出了险死还生的戏码。

    在包括唐逝在内的一众人的惊诧目光中,那两个焚香谷的弟子被那团火焰直接点着,成为了两个火人在地上翻滚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他正在包抄过来的焚香谷弟子都停住了脚步,傻傻看着那团火焰,或者说,看着那团火焰zhōng yāng的那个人,愣住了。

    除了唐逝!危急关头他不管自己是怎么得救的,不管这家伙为什么要救自己,方才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一紧张,真气猛地一涨,竟将胸口阻塞的经脉生生打通!

    就在这时,想起了些什么的李洵猛然喝道:“都快逃跑!他不认得我们了!”

    “嗷!”

    本来亦不知为何愣在原地的那团火焰被李洵的声音一惊,身上的火焰又重新抖动起来,发出凄厉的嘶吼,向着李洵的方向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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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该死!”不单是周一仙,就连云墨也都在无声咒骂着。

    原来那火焰不分敌我开始追杀起焚香谷的弟子来,只不过不知为何却浑然没有方才闪击唐逝的速度,反而走走停停地,不时爆发出一声怒吼。

    这可给了焚香谷弟子的逃生之机,但是倒霉的是,却正好有一个被那团火焰盯上的焚香谷弟子,御剑从云墨几人藏身的地方上头飞了过去。

    更倒霉的是,云墨等人藏身之处,背后却是一截尽头坍塌了的死路,若是在平常他一拳便可将墙壁砸开,可是好死不死,那火焰却又忽然停在前面,发起了呆。

    这下几人只能紧紧缩在这一段半截胡同里,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动了那狂暴而强大的火人。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但也许仅仅是一瞬,不过在三人心中都显得那么漫长。已经不能指望有人能发出响动来引开那火人,四周一片寂静,而那火人,却不知为何就在原地打起了转来,时而安静,时而暴躁连连发出怒吼。

    几人挤在狭小的yīn影之中,苦不堪言,云墨和周一仙都还好了,小小也是神兽之体影响不大,可小环不过是一仈jiǔ岁小女孩,如何受得了这重重热浪的侵袭!

    云墨jǐng惕地盯着那火人,只感觉对方的状态诡异的紧,而且小环和周一仙就近在咫尺,若有个不小心只怕便会受到损伤,云墨心里着实不愿意和他动武,只盼着能够等到他“燃料烧尽”的那一刻。

    只是忽然感觉怀里抱着的小环身子不停扭动,带着幼儿肥嫩的小脸布满了cháo红,不断沁出的汗液将她纤柔细嫩的头发都浸得湿了,帖在脸上,本来神气无比的冲天辫也变得软塌塌的——活像一只病歪歪的公鸡。

    云墨暗呼一声大意,他却是忘了小环耐不住这等热力,看着她眼泪汪汪地却强忍着自己不出生的小模样,很是心疼。

    他此时左臂搂着小小,右臂环着小环,双手正好交错于胸前,此时左手下探,轻轻握住了小环的小脚丫,一股清凉真气暗自运了过去。

    可是小环这丫头不知为何忽然一怔,身子扭动地更加剧烈,面上的cháo红一点也没有好转,甚是更多了一层艳丽的瑰sè。云墨不知为何,以为她仍然酷热难忍,急忙又一运力,将真气变得更亮送入她体内。

    小环身子一震,再一动不动,大眼睛中蓄满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云墨见状很是担心,这孩子不会是被热病了吧?正苦于那火人驻守在外不能开口询问,却感觉自己右臂上一阵湿湿热热的感觉晕染开来。

    忽地灵光一现,云墨这才明白过来,小孩子晚上睡不踏实总是会起夜,可是小环这丫头刚好被堵在这了,本来就憋着很难受,再加上云墨的冰凉真气顺着小脚向上那么一刺激……

    想到这里,云墨禁不住嘴角勾勒起了一道忍俊不禁的弧线,这也太寸了!

    可是他偏偏忘了,小环自小跟着周一仙走南闯北甚是早熟,可不是那等什么也不知道的小丫头。

    本来这会就又热又渴又憋得难受,可是偏偏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失禁到别人身上。看到云墨嘴角的笑纹,小环的委屈已经压抑不住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又气又恼又羞,便禁不住哭了出来,虽然只出了一声便强自忍住,可这突兀的一声足以引起在外面没头苍蝇般徘徊的那火人的注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我七十二变

    火人带着炙热高温扑面而来。云墨来不及再纠结于小环的问题,抬起腿来一招恶俗无比的“黄狗撒尿”,后踢腿将背后堵住的泥墙踢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流着泪的小环和神经粗大又睡着了的小小一把都塞到了周一仙怀里,右手一拨将他甩了出去。

    老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之后便是“噗通”一声,随即又是呲牙咧嘴的呻吟声传来。

    可是云墨已经听不见老周后面一连串呲牙咧嘴的抱怨和咒骂声,那火人来势太快,云墨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可那火人已经逼近到眼前,灼人的热浪将云墨逼得气息一窒,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左手一划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将火人发射出的一团火焰向侧面引开,落到一侧的院墙之上,熊熊燃了起来。

    云墨瞳孔一缩,这院墙自己靠着很久,知道它绝对是用黄土一层一层堆糊而成,再加上前几日大雨方歇,这土墙外层却没有干透,阴渗渗透着湿气。可就是这么湿漉漉的泥巴枪,竟被这拳头大的火焰立即点燃,这威力……直接颠覆了云墨的化学常识,也同时熄灭了他尝试触碰一下这火焰的念头。

    更让他憋屈的是,在他的感知中,这火人的实力并不甚强,至多与他未受伤前的实力相若,可是偏偏这火焰威力非同小可,再加上那人似乎真的变成了另一种物质——就像一团火,身形缥缈不定,行动的轨迹也是令常人无法想象,甚至可以从身体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再合上,打得云墨只能不住地转腾挪移,甚是郁闷。

    可是他又不敢向着周一仙和小环逃走的方向躲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从那狭窄的小巷里面闪了出来,将那火人向另一个方向引了过去。

    风驰电掣,这四个字足以形容云墨此时的状态,强忍着丹田剧痛已经将身法运转到极致的他感觉自己如今的身法似乎已经同未受伤之前相差无几,可是那竟始终不能拉开与那火人的距离!

    那名普通的焚香谷弟子,化身为炎魔之后,连移动的方式也和修真之人不一样了,不是直线地追逐,而是不断闪烁着,就像真正的火焰一样,一熄一燃,一个明灭便能闪进一大段距离,如果云墨有空暇的话,他一定会愤怒地吐槽这无节操的上天:“尼玛不带这么玩的啊,自古枪兵幸运e啊,对手带作弊器的,无限引燃加闪现啊!“

    可是他这会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只能夹着尾巴将身法运转到极致,甚至需要手脚并用,还要随时准备着表演各种空中转体等高难度动作,以躲闪背后不断发射而来的火焰弹。

    他的形势是如此狼狈,以至于在较远处一座小屋旁边那个笑得猥琐的老头子,在哄那个流着眼泪的小姑娘的时候,也不禁那他来打趣:“你看他好像一条狗诶!哎呀小丫头你还在哭什么啊,喂喂喂,你怎么连爷爷都打!别拽我胡子!哎呦……”

    抛开那个无良的老头不谈,云墨在忽高忽低飞掠到村边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转机。

    那火人在云墨的诅咒和期盼之下,终于再一次呆滞了一刻,像忽然死机了一样愣在那里站定转了一圈。

    虽然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向云墨扑了过去,不过这短暂的一段时间足以云墨稍稍拉开了距离,身子一抹猛然爆发到极速,顺着边上的一栋小屋边角一拐,咬着牙发动了七十二变!

    云墨得自二郎真君的无穷妙道自包含了七十二变的法诀,只是这法诀艰深无比,同他平日所学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所以虽然他在这上面投入了很大精力,却始终收效甚微,只能变些最最基础的东西,若是想变化成大型的活物那即便尝试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不成功,剩下一次,还只能变个不伦不类。

    不过好在这次他只是想变身躲一躲而已,所以只是看见墙角放着一捆木柴,急忙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根柴棒子混在里面。可是,也许是右臂不听使唤的问题,也许和他把这变化之术没练到家有关,显然他这次的变化,并不成功。

    我靠!云墨环视一下自己的新形象,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后怕的是自己显然人品不佳,变得不伦不类地;而庆幸的是,还好自己选择变成了一根木柴,所以拖着一根臃肿的枝桠,倒也不算出格。

    那火人显然没发现这捆劈好的柴火中出现一根如此粗壮的木棒是多么违和的事情,他只是在这屋角处来回扫视,却始终没发现云墨的踪迹,竟在那边徘徊几圈,又站着不动了。

    云墨咬着牙维持着变身状态,心里暗暗发狠,这下看咱们谁能熬过谁!

    不过,这个邪门的村庄今夜似乎受了诅咒一般,无论是谁都休想让自己的计划一帆风顺。

    果不其然,云墨坚持了不一会,却只听远处沙沙沙脚步声响起。他登时大急:周一仙这老货平常看起来很谨慎嘛,怎么到这会儿了这么浪?

    他急忙小心翼翼探出神念去观察,可不防那团火焰似乎对元神气息格外敏感,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火焰“呼”的一声又重新冲天而起,云墨只感觉似乎有一根烧红的铁钎插进自己脑子里一样,元神一疼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变化之体了,不过好在他修炼元神日久,受过的反噬之苦也不少,这才强自忍了下来。

    不过耳听那脚步声更响,若非那火人刚才被自己的神念所惊动,还站在原地警戒,只怕早已向那几人扑了过去。

    可是形势不容乐观,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竟是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云墨运气于心,已经做好了冲出的准备,这时却听见了那两人说话的声音:“造孽啊,我家屋子都着火了!”

    “这些天杀的妖魔,太凶残了,我亲眼看到老雷家扬扬被一刀砍死!那还是个孩子啊!”

    “嘘!别做声,希望那些妖魔都走了吧,咱们好快叫人去救火,唉,这世道……”

    云墨先喜后惊,喜的是这声音并非是周一仙和小环,而惊的是,这些显然是当地村民的人已经慢步摸到到了这条路的边上,只需再一转弯,便和火人打个照面!

    救,还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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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醒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云墨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如果说当年在宿舍闭着眼睛将那一坛药酒干下去是给自己了推开了崭新生活的大门的话;这一次,就真真正正是生存和死亡的抉择了。

    而且云墨悲哀地发现,自从自己得到杨戬的传承以来,这运气,就没怎么好过。

    精神还有些混钝,元神刚刚被烈焰灼烧之伤仍在隐隐作痛,那种奇异的火焰似乎对人的元神有着天然的克制之力,甚至于并没有直接触碰到都会被逸散的热力所灼伤。

    云墨对那火人的忌惮已经到达了极点。

    以他如今的状态,与那火人对攻,实在是胜算极低,他刚才不是没试过以冰水克制那诡异的火焰,可是这奇火分明不是凡间之火,水浇不灭,土……那就不用提了,没看它练泥巴都能点着吗!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缩在墙角一直等到天明,在周一仙的叙述里,即使强如当年那位炎魔,亦最后因为支持不住灵魂的消耗而气绝。不过云墨这时也明白了这等短期增幅法力更胜长生堂血咒的涅槃诀,为何一直寂寂无闻,只怕现在的焚香谷,也没几个人掌握这邪意的法诀了吧。

    施咒者神志不清敌我不分,这便是这法诀最大、也是最为致命的缺陷。

    可这也是云墨最最头疼的地方,谁愿意面对一个狂暴、违反常理、攻击手段诡异又无法克制的对手啊!

    但是,那几个乡人的脚步像重锤一样沉沉落在云墨心头,一步一鼓点,“咚、咚、咚……”

    一直以来,云墨都没有什么正义感,所以可以毫不顾忌地同鬼王宗白姨她们相交,也可以在焚香谷的人员遭遇埋伏伤亡惨重之时仍然不动声色躲在一边看戏。可是,他却不能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贫民百姓被无辜屠戮而无动于衷。

    然而偏偏神识不断传来的刺痛感在提醒着他,危险,危险,危险!

    这一段时间很短很短,可又偏偏似乎又很长很长。有时候云墨真恨不得自己真的变成一截木头,木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木头,这样,就不用思考,不用选择。

    “你这是在躲闪!”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云墨脑中响起!

    “你怕了,你怂了,你废了!”那声音喋喋不休咒骂不停,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波动,如老鸹悲鸣声音萦绕不绝;又如钢刮锅底之声令人牙酸;可言语中透露的意思,却如洪钟大吕一般,拥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一幕一幕画面在云墨的记忆中徐徐展开,清徽宗外法印和尚死亡前的“阿弥陀佛”;重伤垂死的年轻焚香谷弟子身上丝丝逸散出的火焰;被碎星剑当胸开了个大洞却迟迟不愿倒下的躯体;被打断全身骨骼却仍在坚持断断续续诵念的“千斤坠”咒文……再然后……那一身水色的年轻女子,飘荡于碧空蓝天之中,张开双臂,在悄然暗鸣的铃铛声中,那一声声咒文是那么的坚定清脆,那女子最后,仍然带着从不曾出现过的、令人心醉的温柔笑容,向着那七色剑光,迎去!

    如果那火人的观察力足够细微的话,他一定会奇怪地发现,这根木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

    云墨强忍着眼泪,经历着那些悲愤的、震撼的、痛苦的回忆,他的泪水不是来自过去的不堪回首,而是自己心内的那个声音,**裸地揭开了他看似坚强淡然的外衣,露出了他脆弱的心灵!

    “你废了!你不是身子残废了,你连心都废了!你装什么淡然,装什么从容,装什么随遇而安不强求!其实你就是退缩了畏惧了,你受过伤之后胆怯了,你害怕再次受伤,你害怕死亡,你害怕打不过对手丢了你的脸面!”

    这语言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从心里面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一刀一刀向外割破,将他一直以来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承认的懦弱,**裸地摆放在他面前。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坚强外壳下的畏缩,说是行事谨慎,实是欺软怕硬;说是谋定后动,实是不敢冒险;说是行事不拘一格,实则是心里潜意识就不愿做势均力敌的对碰!

    这些性格上的懦弱,在他从前意气风发之时,被强大的修为所掩盖。可是当他褪去了同辈无敌的光环之后,却将这缺点放大了数倍**裸地暴露了出来。

    他忽地质问自己,这一夜的杀戮之中,他迟迟没有出手,到底是顾忌周一仙和小环的安危,还是因为自己受伤后的畏缩!

    眼泪终是渗了出来,这么些年来,云墨从来都没有如此正面面对过自己的内心,从来没有这样将自己的怯懦、脆弱放在阳光之下进行审视。

    他云墨,虽然穿越之后始终一帆风顺,却缺失了当年在困境中的那种不屈不挠一往直前的斗志!

    他又忽地想到了身边那些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女子,忽地意识到在自己的回忆中,竟始终没有为她们做些什么!他只是在抱怨,在恼怒,在恨!他把这些都当成应当,却忽略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顺理成章的。

    他怔怔望着夜空,这那闪闪繁星将他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个杀机四伏的小岛,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那汹涌的波涛似乎就拍打在耳边,远处的夜空之下,是那擎天而立怒吼着的,狂霸不可一世的夔牛从天空跃下,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高大青年,傲然挺立,长矛闪烁着的寒光便如九天星辰般璀璨!

    那时的他,可是一步都没退过!

    长矛仍在手!

    心里,似乎有根火苗燃了起来,这沸腾的温度,一点不下于外界热浪的倾袭。

    老子连夔牛都不怕,还能怕你这炎魔不成!

    几个年轻胆大的乡民悄悄摸到墙边,扭过了头,眼前这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啊!”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全身冒火的怪物,只能尖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人向自己飘来。

    就在这时,一抹银光划过虚空,带着疾风想那火焰飞去。

    一道人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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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火

    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又像一只进击的鹰隼,长矛旋转着,带着与空气摩擦出的“滋滋”的声音,带着湃然不可阻挡之威,刺出!

    远处,一个浑身灰扑扑的老头子佝偻起了刚刚挺起的腰杆,捋着下颌的一把亦沾了些灰尘的山羊胡子,收起了眼中的寒光,微微点了点头。

    他身旁的一个小姑娘秀气地打着哈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爷爷你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

    老头子“嘿嘿”干笑两声,佯怒道:“你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要大半夜的在这伺候你这小姑奶奶发脾气,伸伸懒腰不行吗!”

    小姑娘眼睛一红,索性扭头不去理这个为老不尊的爷爷,转过身去搂住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绒绒的小兽,一起进入了梦乡。

    老头子安详地看着小孙女可爱的样子,又直起身来不知望着些什么,嘴角,似有一抹浅笑始终勾勒。

    云墨带着无边豪气而起,以一往无前之决心而纵,挟雷霆声威而闪击。声势随隆,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在没找到正确的方法之前,自己的攻击恐怕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大的作用是弄出些声音来将那火人的仇恨,从那几个勇敢而又倒霉的年轻乡人的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将他引走再一面游斗一面寻找应对的方法。

    可是没想到的是,出招之时他只是抱着一往无前的劲头愤然一击,却竟然将那火人逼退了一步!

    云墨一呆,看着火人向后飘飞了一丈,身上的火苗“呼呼”剧烈摇动,在风中闪动着红、黄、蓝、青各色光泽。这是他和这火人交手以来,第一次成功地将他逼退。

    等等,这不是逼退,是吹走!

    云墨心中忽然灵光一现,醒悟了过来,这是风,是风的力量。

    之前的短暂交手中,云墨只想着用寒冰降温,用水龙灭火,用砂土掩埋。脑子里始终存在的思维定势“火借风势”,总觉得风是助涨火势的力量。却忽略了这世上的事情,皆是有利有弊,有增益便有阻力,无所不包,即便是地火风水这等本源力量,亦是如此。

    那火人既然身体化为了火焰一般的物质,虽然飘飘然然无质无量甚至无形,几乎免疫一切物理伤害。但得之桑榆失之东隅,他得到了火焰的狂霸与威势,却也同时背负了如火一般无根飘摇的属性。

    不过由于这火人的奇异火焰和热浪滔天的威势太过吓人,之前与他交手之人都只敢远远地放出法宝剑光相对抗,没有人能近身去给他扇风的;至于云墨这厮则一门心思光想着怎么逃跑了,偶尔回头发招也只是为了稍稍阻挡对方追赶的脚步,根本就无心回头观察。

    不过这会形势逆转,发现了这一点的云墨禁不住怪笑一声,向后飘飞一段稍稍拉开距离,等那火人向自己飘过来的时候,左手真气涌动,将整个袖筒都灌得满满,大袖一挥就像一台大功率吹风机一般,充沛而猛烈的风流向那火人吹去,虽然他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可是作为一团火,就要遵守火焰的本分,他挣扎了半晌终于无力地发现臣妾做不到,终是灰溜溜地被云墨吹出去几丈远。

    相对于紧凑的城池来说,乡村的布局无疑松散开阔了许多,尤其是当这户人家位于整个村庄的边沿的时候,这倒为云墨的战斗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性。

    看到那几个年轻乡人已经见势不对悄悄逃走了,云墨松了一口气,更将全部精神集中到面前这火人上来,没了掣肘的他行动更加挥洒,大袖狂舞风刀纵横,将那火人打退了一轮又一轮。

    不过那火人显然并不是完全没有智商,他的战斗本能倒还留存了几分,只见他周身火焰紧紧一缩,有忽地在身后猛然绽开,就像一个火焰助推器一样推着身子猛地向云墨一冲。

    这次势头非同小可,云墨虽然见他动作奇特便有所防备,却没料到他竟然如炮弹一般向怀里冲来,云墨急忙一跺脚,真气化推为引,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便如太极鱼线般恰到好处,将那火人的冲势带向一边,复又顺手在侧面一推,借着那火人的冲势将他推向一边。

    这一引一带一推说起来容易,可若面对的是这火人这等级数的对手,能够将真气力道控制得如此恰到好处,一笔一划尽精妙到巅峰,可以说换成是道玄与万剑一在此,也未必能比云墨做得更好。却踏踏实实展示出了云墨对太极玄清道的理解之精妙,当然还有他刚刚上山之时,田不易那四年的狠心磨练之功。

    不过那火人并非易与之辈,被云墨一掌斜斜推出去的他忽地一闪,在下一刻,一个闪烁便出现到了云墨近前。

    不过云墨在之前追逃之际早吃了火人的闪现的大亏,心里一直在警惕着,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一感觉身边气流有异常波动,便急忙向另一方向闪去,不过这火人闪身实在太快,云墨一边飞退一面左掌带着澎湃掌力夹杂着飞沙走石吹舞而去,不过才勉强闪开身子,那火人已经闪身而至,云墨掌力即到虽然立即将他推开,可是那一瞬间的高温却将他的外套立刻引燃,一眨眼的功夫就顺着袖子烧了上来。

    云墨急忙运气真气布满整条胳膊,将整个衣袖齐肩震碎,缕缕散碎的布料像蝴蝶般四散飞开,在被鼓荡的真气托起在空中飘舞,转瞬间却又猛地燃气,像火流星般纷纷坠落,在空中摇摆着,明明灭灭,最终随着那火的熄灭,被舞动的狂风搅成灰烬,四散开来归于天地。

    云墨左胳膊虽是一趟,但他宝甲着于内,可隔水火,所以虽然感觉甚烫,却没有受到实质的损伤,只不过他没了袍袖相助,单凭掌力鼓风,到底声势弱了些。

    那火人打得就是这主意,趁着云墨袍袖纷飞之际闪身扑击,果然云墨掌风虽依旧狂猛,但笼罩范围却相对小了不少,被那火焰分成两左右两缕从中避了开来。

    但是,云墨这厮出道以来下药、偷袭、打闷棍这种事情不知干了多少,早就玩得熟溜,又怎么会没有防身的后招?

    只见他一直闲置的右手一摆,手中本握着的长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精光闪闪的巨大金属扇子,只听他“嘿呀”一声,沉肩坠肘、腰马合一,奋力向着那火焰来袭的方向,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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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火

    云墨的长矛,得自于杨戬的两刃三尖刀,早是如意神兵,与那大名鼎鼎的猴子的金箍棒一样,心随意转可大可小变化万千。

    它变成的金属芭蕉扇,虽然没有那铁扇公主手里的原版货那种一扇子能把人扇出八万四千里的莫大威能,但是这么大一柄扇子在云墨的全力扇动下掀起的风量,可是非同小可。

    那火人正全力向前冲刺,却正好被这强力一扇正当面门扇过,只见他身上的火焰猛地向后倒去,被这一扇子险些吹灭,外焰甚至向后拉长飘浮,像一根根纤细的发丝。

    火人终是不敌强风,打着转向后飘去,云墨不及得意,却只听一声尖利啸声从那火人口中传来,就像困于陷阱中猎物绝望的嘶吼。火人的周身火焰猛地收缩到极小,原本有些透明的火焰变得凝实无比,甚至竟隐隐透着一种厚重的感觉。随着火人第二声沉闷的低吼传出,那火焰竟开始缓缓变幻起颜色来,紫、白、金、青,变幻不绝,待七色流光流转不停之时,云墨的掌力扇风已经无法再将他逼退。云墨索性手一摆,将巨扇横在胸前,左手微微下沉暗自运气调息——尽管不敢再用神识去探查这种七色不断变幻的火焰,但云墨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危险信号,同时也感觉到了,这火人全力一搏的意图。

    云墨已经,避无可避。

    而他自己,也不想躲避,在经历了那种内心的煎熬,对自己心灵角落的正视,对自己弱点的剖析……他的胸中亦是存了无穷的战意。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洗刷那些怯懦带来的耻辱,荡尽心底残存的畏惧之心,向自己证明:我,无可阻挡!

    他的心里一直在打鼓,其实他可以逃,可以尝试用游走的方法继续放风筝活活拖死这个火人。

    但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句话。那个曾经在网络上鼓舞着无数人,曾经激励着云墨在修真道路上咬牙走下去的年轻人,他曾经说过:“天堂未必在远方,但地狱一定在身后!”

    他即便赢了,也是输了,输给了自己,而这个火人,也许将会成为阻隔他终生不得寸进的一道天堑。

    与那火人相对而立,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拖着重伤之躯攀爬站起的焚香谷弟子,他牺牲了自己的灵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却拯救了全村人的性命,可敬!对于这种勇士,云墨忽地觉得,应该给他一个体体面面的终章。

    所以云墨,不退!

    面对着缩小了的火人不断散发出的浩大气势,云墨不再惜力,调动自己所能调动的真气布满全身,一股又一股寒冰气息凝结在他左手,甚至于在熊熊烈焰之前,层层热浪之中,他的左手处仍然结起一层厚重白霜。

    那火人的身躯扭动着,火团出现像水波一样一层又一层的波动,伴随着火焰颜色的不断变化,绚丽的光彩中隐含着致命的危险。忽地那火焰一张,像一朵盛放的菊花一般,火苗逸散开来成为丝状,在空中拉长,摇摆。

    它又缓慢地转动着,在那朵花一样的火焰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央,缓缓露出一道幽深狭窄的缝隙。

    禁不住一凛,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传进云墨心头。

    就好似,地狱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远处的一家小院里面,正将外衣脱下来披在熟睡的小孙女身上的猥琐老头子,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立起腰来紧抿着嘴,良久没有发声。

    被那漩涡的恐怖气势首当其冲面对着的云墨,平心静气屏去杂念,心神一片空明。只见他左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跺,交错纵横的两道巨大裂口从他落脚之处向外延伸,夯实的土面像薄脆的冰层一样沿着裂缝走过的痕迹向四周扩张,龟裂开来。

    那火人身上一声短促但清晰的脆响闪过,那盛开的火菊在空中旋转着,向着云墨撞击过来。

    云墨凛然不惧,“嘿”的一声又猛一跺,将身前方圆一丈的泥土尽皆震起,无数石砾土块带着下部深埋的草根植茎漫天扬起。

    单臂一挥,那泥土石砾如雨点般向火人劈头盖脸砸去,火人随度不减,迎着土石向他冲来。

    云墨似乎能感觉到他淡淡的不屑。

    云墨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计得逞的阴笑。

    果不其然,那火人被笼罩于泥尘土雨之中,爆发了一声尖厉的嘶叫!一阵阵白雾从他身上蒸腾升起,伴随着不停歇制的“滋滋”声音,就连空气都似乎在这一块区域之中扭曲了。

    原来云墨早早暗运真气,将寒气藏于泥土之中,将那些泥土冻成一颗一颗的冰坨。虽然那火人的火焰温度极高,但云墨全力施为之下也不能小看,再加上冰水土沙本就是灭火之物,在数量上又占了绝对的优势,竟硬生生将火人的火焰,压制下去了一刻。

    “嘶!”火人似乎从焰心处迸出哀鸣,虽然这写冰沙泥土还没掉落到焰心就被全部融为飞灰,并不能真正伤害到他,却能一定程度上将它的焰力严重消耗。

    火人当然不能白白在这里浪费热量,他周身火焰猛地一张,一阵热浪化作气波将翻滚而来的泥土冰弹纷纷弹开,自己趁势身子猛向前一撞。

    此时的他距离云墨,只有两丈距离。

    而下一刻,他的脚步却被生生阻住,在他的面前,一个巨大的青色太极缓缓转动。

    那火人愤怒着嘶吼着,可任他的火焰如何狂猛如何暴烈,却在碰到那太极图案之后,被缓缓地带动着,消散着,最后完全被吞噬,化为一道亮色流光顺着太极鱼线游走一圈,归于虚无。

    火人在此,不得存进!他更惊奇地发现,由于刚才自己想强行闯过的关系,周身的火焰竟有大部分与那太极图相交到了一起,似沉入了粘稠的液体般,难以抽回。

    有谁能想象,这玄奥的太极图案,竟连火焰都能缠住!

    “呼!”见事不可为,竟不再退却,反而一把拥入,整团火焰紧紧贴在太极图上,火菊花一展,那最中间的漩涡猛然张开!

    那中间,竟是一团单独燃烧着的,黑色的火焰!

    太极图,被生生逼退了一丈!

    远处的老头子早已没有了悠闲之色,转过眼去敲了敲熟睡正酣的小女孩,眼角的皱纹,似乎平淡了几分。

    下一刻,原本微微干瘦仙风道骨的身躯忽地一分一分壮士起来,雪白的胡须无风自动!

    蓦地,像是皮球泄了气一般,他将将高大起的身影又猛然迅速干瘪下去,眼中闪着惊讶的光芒:“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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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玄火

    “咦?”

    一声惊咦自云墨口中传出。

    当那朵黑火全部显露出来的时候,巨大的危机感袭遍云墨全身,就好像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獠牙。

    恍然间,云墨似乎回到了那个小岛那片沙滩,回到了那头狂暴的巨兽身前。

    他忍不住拿夔牛与那黑火作比较。如果说夔牛的威力来自于狂暴威猛,是力的极限;那这朵不起眼的、甚至被外围飘摇的七彩火苗所掩盖的黑火,却像一条毒蛇,静静潜伏,一击必杀。

    可是现在的云墨,还能发挥出当日面对夔牛时的惊艳一击吗?

    谁也不知道,包括云墨自己!

    他只能竭尽全力调动真气,投入到缓缓搅动的太极图中,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没有胜败,没有生死,没有前进与后退的纠结,心神之内,只有那一副仍在转动的太极图!

    如果对面有人的话,如果那火人神智仍存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此是云墨的双眼竟齐齐变了颜色,一只深邃如夜空便漆黑,一只经营如温玉般洁白!

    竟好似,太极图上阴阳双鱼之眼。

    那平淡如古井无波的双目中,似乎蕴含着演化世界的力量!

    正在不断压上的那朵黑火,忽然停下,抖了一抖。

    他们之间,仅仅只有一丈的距离。

    太极图,仍在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而隔着太极图的双方,似乎默契十足地运足了气力,两股强大的威压同时向中间碾过去。

    笼罩在夜空的积厚云层,似乎也被这两股不断碰撞的其实所惊动,在中间生生撕碎破开了一道口子。

    皎洁的月光透过这一丝缝隙投射下来,笼罩在二人的身周,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朦胧。

    就好像,在这寂静的夜晚,一台无声的默剧正在上演,即将演出到**!这一夜一切跌宕起伏的剧情,都将在那即将到来的力量碰撞中,画上句点。

    只等着,云墨缓缓推出的左手,触碰到太极图的中央。

    就在这时,他的胸口忽然一阵颤动,而那朵黑火,竟也随着微微一颤。

    “刺啦!”云墨胸口衣物破碎的声音。

    一件圆环状的物体猛地跃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横亘在云墨和火人之间。

    不只是不是巧合,那圆环正好填在了缓缓转动的太极图阴鱼的白色眼位,“三奇纯阳”之穴。

    那碧绿色的玉环中镶嵌小小的似镜非镜、赤红颜色的薄片,在熊熊烈火和素净月光的交相辉映下,泛起了神圣而庄严的光芒。

    玄火鉴。

    得到以来就被云墨遗忘,一直被揣怀里当护心镜使用的玄火鉴,第一次主动展现它的威能。

    那两条似乎在交替追逐着尾巴的阴阳双鱼,忽然停止了转动。

    条条暗色红线沿着太极鱼线忽明忽灭游走,最终汇入玄火鉴中。每吸收一丝暗红色红线携带的神秘力量,玄火鉴就更明亮一分,不久便在那薄片上形成了一幅密密麻麻的图案——一个形状古拙的火焰图腾布于其上,随着红色光芒流转,栩栩如生,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下一刻,这古拙的火焰会立即焚起摇摆。跳出这玄火鉴的束缚。

    不知何时,在云墨的注意力投入到玄火鉴上之时,对面的那团火焰,不断地收缩,从盛开的菊花形状,变成一团混沌的球体,再缓缓地熄灭、收敛,勾勒出一个人类身体的形状。

    最后,那焚香谷弟子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而那些火焰,则像潮水一般缓缓渗入到他的身体里面,再消失不见。

    伸手扣了扣发迹处,那里因为不断渗出汗液,又不断被高温炙干,不知不觉间竟形成了一层干硬薄脆的膜壳紧紧贴在皮肤上。呆呆地把这些汗液析出的盐粒搓掉,听到后面“沙沙”传来的脚步声,云墨竟恍然不知这时节是什么时分,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同那个火人,对峙了多久。

    “呃……”周一仙到来的动静,不但惊醒了云墨,也惊醒了那个双目呆滞的焚香谷弟子。

    他的嘴角颤抖着,向四处张望着,看着这被处处火焰映照的通明的村庄,看着那远处焦黑的残垣断壁,他忽地半举着自己的双手,仰天长啸。

    “啊!”他的眼角眨阿眨,却干涩如枯,洒不下一滴眼泪。

    暗叹了一口气,云墨微微摇了摇头,左臂缓慢挥动,分出道道真气凝为雨水,沿着燃烧的街道开始一路浇了过去。

    似乎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已经被玄火鉴汲去,剩余的火焰失去了那种无物不焚的属性,遇水则轻易便被浇灭。

    “啊!”与此同时,被那人的狂啸惊醒的小环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周一仙怀里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个男子,尖叫了一声猛地又将头埋进了周一仙该在她身上的衣袍里。

    要知道,那男子的衣服,早就在烈火中,化为飞灰。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那个癫狂的男子,他转回目光,目光却被仍然停留在空中一闪一闪的玄火鉴所吸引。

    “玄火……鉴?”他忽然看到这件宗门重宝,心情激动之下想向前一步向它抓去。

    可是他的指掌却抓在了空气之中,他仅仅向前走了一步,便浑身无力支持不住向前瘫倒。

    云墨身子一闪,跨前一步将他掺住。

    “青云的……云师兄?”云墨点了点头,料想他是在流波岛上见过自己。

    “原来……如此……”那人看了看空中的玄火鉴,又看了看云墨,面露了然之色。

    云墨皱了皱眉头,这事情终是泄露出去了,虽然他并不甚畏惧,但到底是个麻烦。

    可他却没料到,那年轻弟子话锋一转,却再也不提这玄火鉴:“云师兄在此……那就再好不过……我本来只想再回到这个村子,再看看刘老丈和他的小孙女,再吃一顿农家的饭,却没想到,这村子……竟是……竟是毁在我的手中……”他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云师兄,求你……帮他们……重建家园,他们都是……好人……”

    看到云墨重重点头,他终于渐渐松开了手,身子像抽空了气力一般瘫软下去,他的眼睛的焦距逐渐拉远,不知飞到哪片遥远的时空,释放着惊人的神采:“这我就放心了,希望……希望下辈子,我能再回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他的思绪被风带起,飘飞于夜空之中,穿越了时间的禁锢,回到了那一段平凡、却又温馨的时光。

    他的嘴唇终是停止了噏动,云墨缓缓抽身,脱下外袍将他裹起平放于地。

    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心情是如此沉重,那个连姓名都没有留下的焚香谷弟子,又重新勾起了他心头的那段不愿想起的回忆,还有对未来更加沉甸甸的忧愁。

    要怎么才能保护值得珍守的人,才能避免那一串接一传的悲剧,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宿命?

    早已描下的命运轨迹,真的不能改变吗?

    想到苏茹田不易的结局,想到道玄的终章,还有那永远消失于天地间的一抹碧影,云墨忽然是如此如此激烈地质疑命运存在的合理性,却又如此的无力。

    肩头一沉,是周一仙轻轻拍来的手掌。

    “前辈,你说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悲欢离合,如此多的不尽如人意。这位师弟,他的愿望仅仅是回到这个村子过一番普通的生活罢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心愿,都需要用付出生命的代价!”云墨的声音渐渐激愤,小环咬着下唇,歪着脑袋,看了看莫名激动的云墨,又看了看地上平躺着的年轻男子。

    “唉……”周一仙叹了一口气,声音似乎多了几分苍老和疲倦:“有些事情,无论你如何努力,你想要的结果都不可能出现,不是因为你运气不好,也不是因为你没尽力,而是因为在那些事情上,你的因素不是决定性的。”

    “那我就去做那决定性的因素!”不理周一仙的黯然唏嘘,云墨呼地一声猛然站起,高大的身影沐浴着月色,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炯炯而明那两道坚定的光芒!

    “什么宿命、命运,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罢了,若当时的我能轻松击败夔牛,若当时的我可以以一己之力应对魔道四宗的进攻,若当时的我能够正面抗衡诛仙剑阵的威力!那……后面的一切,都还会发生吗?”云墨在脑中疯狂地问自己。

    “不会!若我足够强大,在门派事务的处理中占有足够的话语权,那么后面的一切悲剧,完全可一避免!”

    “我所欠缺的,只是力量罢了。”

    他忽地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经历这场凶险的战斗,庆幸在关键的时刻来自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将自己惊醒,庆幸到最后能够在这年轻弟子身上,看到自己奋斗的道路!

    “呼!”一口浊气,吐清抑郁。

    念头通达的云墨猛然转身,看到故态复萌正对玄火鉴指手画脚的周大忽悠,都觉得可爱了许多。

    “小子,醒悟的蛮早的嘛!”

    云墨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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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魂

    “小子,醒悟的蛮早的嘛!”

    云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僵住了,身上所有的关节都想生了锈一样,稍微动上一动都“咯吱咯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身前近在咫尺的周一仙和小环闹哄哄的声音缥缈的一点都听不清楚了。脑海之中盘旋鼓荡的都是那个像老鸹悲鸣又像金属摩擦的声音,回音不绝。

    那个曾经骂醒他的声音,曾经血淋淋破开他心房的声音,曾经他一直认为,是来自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声音!

    可是这突兀的一句话,令他不寒而栗,到底是谁?

    他的神念早就将自己全身上上下下探查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种神识,这个发现更令他感到由衷的恐惧——这只能说明暗中那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与此同时,他却更有一种被人窥伺和玩弄于指掌之中的强烈屈辱感,他攥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

    正在和小环斗嘴的周一仙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了头,看着忽然杀气大作浑身绷紧的云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样子真不是这老家伙在搞鬼,云墨悄悄撤去了对周一仙的气机锁定,转而警惕地审视着没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不敢放松。

    可是没有一点收获,放出的神念几乎将每一寸地皮每一颗沙砾都扫过,却仿佛泥牛入海毫无音信。

    刚刚清理干净的鬓角又悄然渗出汗液,云墨清楚这次遇到了非同一般的人物,甚至自己连对方的行踪,都无法把握。

    可是这一刻的云墨与这夜之前的云墨并不一样了,若在从前他的第一反应定是“逃”;可是现在,明心见性的他却不再会消极地对待危险,更何况对方对他有点醒之恩,从这一点上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即便是有歹意,云墨也逃之不掉。既然对方主动出声,那便会再度现身,倒不如见招拆招,看他想要做些什么。

    畏惧,而不退缩。这就是如今云墨的心态。

    良久,那声音终于再度响起:“不错嘛,我以为你这小子会冒冒失失找我拼命呢,能够不退缩也不冒进,我倒是要高看你一眼了!”

    云墨没有接这话头,看了一眼那便和小环一起在那焚香谷年轻男子尸身便说些什么的周一仙,用神念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跟着你这么久,你猜不出吗?”

    “跟着我这么久?”云墨神识极力扩张到极限一扫而过,甚至观察到了那些看到村子里火势渐渐熄灭而又被派来观察形势的小心翼翼的乡民,可却偏偏没有再发现别的什么人影。

    忽然,他神念扫过一物,心头如如划破夜空的电光般猛然一亮,脱口而出道:“玄火鉴!”

    见对方没有回应,云墨急忙转身,伸手去触摸那仍漂浮在空中的玄火鉴。就在这时,他的胸口忽然一凉,又是一疼,一阵血液流失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又忽地消失。

    云墨急忙拉开贴身软甲,却发现胸口处裂开一道薄薄的口子,那口子边缘齐齐整整又贴合在一起,也没有一一丝血迹。若非痛感仍在,外观上几乎看不出来此处有一道伤口。显然是极其锋利之物划伤——可是以云墨**玄功这般道行,又是怎样的神兵利器才能在悄无声息间在他胸口留下一道伤痕?

    出神地轻抚自己这道颈下这道伤口,云墨的手却不注意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件,他用手捻起来一看,如同被神剑御雷真诀再次劈中了一般,呆愣在当场。

    他的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的,只有三个字:“绝仙剑……绝仙剑……绝仙剑!”

    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声音再次回荡在心中,慢条斯理地对他的猜测予以肯定:“反应不慢~”

    “咕咚”狠狠咽了口唾沫的云墨仍然感觉口干舌燥,甚至连神识中的言语都微微有些打起颤来:“那个……您老人家,看了挺久的啊……呵呵呵……”

    不理会云墨语无伦次中的谄媚,绝仙剑中的声音淡淡传来:“我可没空偷窥你在干什么,若不是被那雷暴唤醒,又借着雷力恢复了一点气力,只怕我现在还在沉睡着呢。”

    沉睡?云墨心里嘀嘀咕咕想起了某种可能,更是心头猛震继续语无伦次道:“那还真是打扰了您老人家的休息了啊……”同时一边盘算一边组织语言问道:“晚辈还得再次多谢前辈点醒之恩。只不知,您老人家怎么称呼?还请赐告姓名让晚辈日夜牢记前辈恩情。”

    沉默,云墨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冒失了,心里一乱急忙道:“上清……那个教主前辈?”

    “我没有姓名。”那个声音忽然淡淡出现,即便是那种尖利刺耳的金属摩擦之音,也难掩话语中的一丝寂寥和……迷惘。

    “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怎么称呼我”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战斗和杀戮!”

    “呃……”面对神秘声音的愤懑,云墨有些不好插口,他挠了挠脑袋:形势好像和自己猜测的不太一样啊?

    “那前辈您是绝仙剑的……剑魂?”憋了半天,云墨终于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个较为恰当的词汇。

    “绝仙剑就是我,我就是绝仙剑。”那神秘声音无精打采的一句话坐实了云墨的猜测,随后他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不等云墨发问,便匆匆撂下一句话,陷入沉默之中。

    “我记得当年他们曾以**力将洞天福地搬迁到后方。在我和……和那人陨落之地左近,西王母之天池被挪放于彼,池泥可疗天下各种外伤;辅以冰封溪谷之奇特罡风,可助你修补全身经脉。”

    已经顾不上打听关于剑魂口中“那人”的八卦,他的心里满满都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充填的喜悦!

    有什么能比伤势复原更令人欢欣的呢!虽然心里无数遍坚定自己追寻力量的道路,但身上的伤势是他无论如何无法忽视甚至短期内无法跨越的一个巨大障碍,他本想去南疆碰碰运气,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在云墨呼唤了绝仙剑魂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心情大好的他也不再纠结于心头那些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紧紧握了握右拳,举到半空。

    新的人生,才要刚刚开始!

    “小环,你要做什么!”没等他这个狂霸炫酷拽的造型维持一秒,却只听身后周一仙焦急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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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招魂

    “小环,你要做什么!”

    云墨的记忆里,少见周一仙这么焦急的情形,以至于他还没回头,都能想象到他的老脸是如何般扭曲。云墨微笑着,想象小环一不小心间弄坏了他的什么宝贝,这才让他如此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将将回头,被眼前诡异场景所震惊的云墨,也禁不住面sè猛然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跑到周一仙身边。

    可是这一老一少二人,虽然都急得面上冒出汗来,却都犹豫着不敢再向前跨那最后一步。

    一道无形的气浪像一层透明薄膜,将二人轻轻向后退去,虽然这两个人都可以轻易突破它的阻挡,可是却不约而同摇了摇头,没有动作。

    而小环,跪坐在那焚香谷年轻男子的身边。他身上裹着的云墨的外袍被掀开了一般,露出那人**的胸膛。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用隔开一道口子不断流出鲜血的纤细指头,带着颤抖,一笔一划在那人的心口上摹画着玄奇而又诡异的图案。

    “诶……”周一仙喝止的话刚出口,却又怕惊扰到小环,急忙将后面的言语生生咽进嘴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近在咫尺的云墨,分明能看到他的胡须,颤抖不止。

    这是“收魂术”的咒法!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可这诡异的图案,不曾晕开流动而且隐隐闪着暗sè光芒的血线,都让云墨第一时间便确认了小环正在进行的事情,不由得大急。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云墨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当年在流波岛鬼王对小师妹田灵儿所发出的怒吼。他虽然不通此道,但也清楚灵魂之事,凶险异常,莫说小环还是个未长成的小丫头,便是法力身后经验丰富的老巫师,都不会轻易动用这等法术!

    须知巫术凶戾伤身,动辄便要折损阳寿,更别说对死人施咒!

    生老病死,乃天公地道,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那与逆天又有何区别!

    小环还小,不明白其中凶险,想到就去做了。可是周一仙和云墨二人深深了解其中困难重重,先不说如何去那九幽地府的万千凶灵中寻出这男子的魂魄,单单是他刚刚发动那“涅槃咒”,燃烧灵魂换取强大力量,而今这三魂七魄还剩下多少,都不得而知。

    周一仙慌乱地踱来踱去,平rì里仙风道骨的模样早就抛了个干净,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没察觉自己将下颌那一缕保养得很好的白须拔掉了不少。

    可是唯一的目击者云墨,也根本没有心思嘲笑他,他在心里呼唤了无数遍绝仙剑魂,可是偏偏那家伙像是又陷入了沉睡一般,杳无音信。

    看到随着小环将那奇妙的符号即将画完,云墨急得口干舌燥,他身体内的水分,似乎在这一夜几乎全都化成了汗液,从额头上渗将出来。

    可是偏偏他们都不敢过去阻止她,法阵已经布下,仪式正在进行,若是被外力强行打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可以预见的是,小环受到的反噬之力,绝对不小。

    起风了。

    不知哪里飘来的落叶,从远方被送到小环身边,打着旋绕着她转啊转,转啊转,最终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啪嚓”,被无形的搅动力量撕作粉碎。

    与此同时,小环颤抖着胳膊,将那个图形画完了最后一笔。

    玄奥的光芒幽幽映起,原本大火将熄仍旧燥热无比的小村庄,不知不觉被一阵寒意笼罩。

    那寒冷并不刺骨,却极度的yīn渗,似乎一阵阵yīn风,从人的体内向外吹去,可是明明远处的房屋还在燃烧着,那火光,却不知为何将这边映shè成莹莹碧sè。

    随着风势渐起,四周的空气似乎产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在小环一字又一字的神秘咒文念诵出口之时,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物质,发出细碎的、像蛇群一样“嘶嘶”声,云墨敏感地察觉到,小环虽然还在自己眼前,可是她所处的空间,仿佛暂时地被剥离了出去,连接到了另一处不可知的神秘地点。

    像一道幽深的门,吞吐喷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小环背对着二人,瘦小的肩膀战抖着,云墨可以想象她的面sè是多么苍白,也许她的大眼睛又包满了泪水。可是她一声也不吭,仍然不疾不徐,平静地诵念着经文。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念出,空气像沸腾了一般,一丝丝黑气凭空出现,绕着小环小小的身子盘旋着,像一头头觅食的秃鹫。

    以云墨的眼力,自是能清晰地分辨出来,这一道道扭曲盘旋的黑气,便是一条条或完整或残缺的魂魄。

    小环以自身jīng血为媒发动的密咒,竟将方圆数里内刚刚逝去的灵魂,生生从黄泉路上摄了回来!

    能做到这一步,足以正明小环在鬼修一道之上,天赋多么高绝,仅仅是年幼的她能做到的这一点,已是许多成年巫师只能羡慕的境界!

    可是年幼的她,到底灵力太过浅薄,虽然靠着灵气十足的血液将这些新亡魂魄拘了回来,可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摇晃,而那道在保护着她旋风,越来越薄弱!

    那些化成黑雾的魂魄,像兀鹫般越逼越近,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周一仙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陈旧无比的符纸来。

    而云墨,眼看从绝仙剑魂那里得不到回应,便顾不上危险,缓缓将自己神识小心翼翼探了出去,与那道无形的旋风相抵。

    甫一接触,他不禁感到天旋地转,神识被一股大力卷动着,旋转着,融汇进那一片魂魄构成的黑气当中。看到对小环的影响并不大,云墨一狠心将神识全部投入进去,努力地辨识着那些魂魄的面目。

    在他看来,只有将那焚香谷男子的魂魄尽快寻回,早点结束这个仪式,小环才能早点安全。

    不过由于这村子刚才在长生堂杀手的手下倒死了好几个人,有的甚至魂魄都已经分开,影影重重模糊成一片,即便是云墨也费了好大得劲才找到那个焚香谷弟子的魂魄。

    只是,他的魂魄与他人不同,飘飘渺渺近乎透明,像股青烟一般,似乎一吹就要散开。

    “咳咳咳”小环禁不住开始咳嗽起来,神识投入黑烟的云墨清楚地看到她白嫩的脸上泛着铁青,一层浓郁的黑气渐渐笼罩上去。他大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那焚香谷弟子的魂魄揪了过去,推到小环面前。

    小环一只手张起,临空虚抓将那到魂魄抓住,另一只仍在流血的小手轻抚到那人胸膛那个玄奥图案的zhōng yāng,按了下去!

    看着拿到飘渺的青烟缓缓没入身体之中,小环和云墨(以及拿着那符纸紧张了半天的周一仙)齐齐松了一口气。

    云墨感到那阵诡异的yīn冷气息似乎在渐渐散去,准备收回神识再查看小环的身体状况。

    可是忽然,那些剩余的魂魄却没有散去,不知为何齐齐发出尖利的啸声,向小环疯狂地涌了过去!

    云墨定睛一看,忽地反应过来,那年轻男子施咒过后,三魂七魄早就所剩无几,小环召回来的,只剩下了一道虚弱无比即将散去的命魂!

第一百三十章 魂飞魄散

    人体之魂魄,玄秘无比,古往今来多少人yù研究其奥秘,无数人在此路上付出极大代价,却少有心得,久而久之,对长生的渴望战胜了对灵魂本源的好奇,先进中土道派对魂魄的研究,早已式微至极。

    唯有南疆巫族一脉,却在太古之前,便对灵魂抱有浓厚的兴趣,前仆后继jīng深钻研,竟结合神秘的巫术和祖先留下的秘法,在这条路上,另辟蹊径。

    甚至于,流传于中土的鬼道、搜魂之类的道派关于灵魂的理论,算起渊源来,竟都发源于南疆巫族。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yīn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其实人类的七魄,实际上就是藏密所说的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yīn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jīng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人体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命魂又称为人魂,或者sè魂。人类生命就是从此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chéng rén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可是那年轻弟子虽然命魂被拉回了一丝,可是七魄却早被“涅槃经”耗尽,化为飞灰了。可是命魂及身却无七魄相随,在收魂术的功效下自然会四下搜索七魂。

    而边上狂躁的魂魄,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入主肉身的机会?

    云墨大急,元神化成道剑向疯狂涌动的魂魄们斩去。可是他神识强则强矣,但攻击的手段却是单薄的紧,元神所化道剑的威力也并不算大,却是眼看将要无力阻止魂魄的疯cháo。

    而这时,一阵yīn冷、邪恶而又强大的威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缓慢而沉重地压在了云墨身上。

    云墨的发根都快要炸了起来,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灵魂暴动yù将反噬之际,运行这收魂奇术最大的障碍,传说中来自九幽地府的冥界护法。

    冥界护法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千万年来并没有人知道,有人说它是地府的守卫牛头马面,专门拘那些游魂野鬼回去投胎;有人说那是地府中跑出的恶鬼,凶残至极,连鬼都吃;还有更隐秘的说法流传于驱鬼人士口中,说那冥界护法实则是聻,乃是鬼死了之后的产物,万千恶鬼中难产一只聻,但它凶恶无比,再凶恶的厉鬼都畏惧聻三分。众说纷纭,但惟有一点公认的结论——见过冥界护法的人,都死了。

    云墨凝神于目极力远眺,却始终没看到那冥界护法到底在何方,然而这种实打实的强大威压,却不似作伪。

    不幸中的万幸,随着那股威压的出现,那些原本躁动不已的魂魄们,虽然仍然在向小环的方向移动,却收敛了许多。

    可是云墨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随着那股强大威压的接近,那种沉重又冰凉的气息袭遍全身,莫说他自己烦闷yù呕,难受无比,那边本就摇摇yù昏的小环口鼻都渗出血来,委顿不已。

    站在一边的周一仙咬了咬牙,叹道:“罢!罢!罢了!”五指一张,将那张在手里攥了半天的符纸掷了出去。

    那符纸看着轻飘飘地像是用极劣质的草纸制成,却在周一仙这一掷之下飘飘摇摇越过了那一道已经非常微弱的旋风层,落在了云墨的元神前方。

    似是有种淡淡的异香散开,与之同时扬起的是那些散乱魂魄交替不止的痛苦嘶号。那张符纸似乎具有对灵魂极其强大的杀伤作用,只见它在空中无风而自展,碰到那些魂魄之后被其身上的某种特殊物质所引燃,泛起极其微弱几乎看不到的火苗。于此同时,那些接触到这火苗的魂魄几乎一瞬间就同时翻滚着哀嚎着,形体不断地缩小,直至消失。

    而那传说中的幽冥护法带来的那种渗入灵魂的yīn冷威压,被驱散了不少。

    可是随着散乱魂魄的不断消亡,那张符纸也渐渐要被燃尽,云墨似乎看到了那恐怖的无形力量已经团团笼罩住这里,只等着那微不足道的火苗熄灭的那一刻。

    等等,火苗!

    似是一撮火苗在云墨脑中亮起,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却总是被他忽略的宝贝——玄火鉴。

    他想起玄火鉴乃纯阳至宝,既然能够克制噬魂棒子的邪力,想来对这些鬼蜮冥神,亦同样有克制之力——其实若非他不了解这等收魂奇术,生怕自己贸然插手反害了小环,以他太极玄清道加玉清法诀玄门正宗的道术,亦是可以对抗这些冥界鬼力之反噬的。

    他将玄火鉴缓缓召回,令它漂浮于小环头上,真气到处乾阳之力缓缓散布,把小环笼罩在内。

    他将那镜面对准那幽冥鬼力的来处,仍然不是有一丝红芒游走闪烁着的玄火鉴像一面镜子,折shè着带着灼烧的光芒。

    云墨就这么御使着玄火鉴,与那yīn暗中的未知存在,对峙了一刻。

    下一刻,那种yīn渗渗的寒冷如cháo水般退去,小环“呼哧”一声穿了一口粗气,从那年轻男子身上提起了双手,宣告整个仪式的完成。

    云墨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纹,却不敢掉以轻心,仍然紧紧盯着那鬼力退却的方向,直到那种寒冷异力几乎消散一空,直到那种空间堆叠的奇异感受逐渐消失,他才放下玄火鉴,细细揣摩起这种沟通幽冥的路径来。

    同一刻,就在那冥府的大门即将闭合的那一刻,云墨的心头猛然一跳,浑身在片刻间化为冰凉,就连玄火鉴都无法将那种寒意迅速驱散——那感觉就好像,冥府之中的哪位了不得的存在,看了他一眼。

    冥府的门终究是关上了。

    “咚咚咚!”云墨的心如风催雨急,跳得很是欢实。

    小环呻吟一声,软软瘫倒在了周一仙的怀里。

    云墨顾不得心惊,摸出一粒益气补血的丹药塞进她嘴里,用真气送服下去,将药力在她体内化开,慢慢补回亏损的血气jīng元。

    小环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周一仙攒了满满一肚子的责难,却敌不过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终是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她有些胆怯地瞧了瞧老周,发现他并没有那般生气,这才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晃悠悠地想要站起来。云墨急忙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小环看一眼他,却忽地面上一红,飞一样地躲开他伸来搀扶的大手,作势扭过了头去,向那躺在地上的那年轻男子伸出手去。

    那焚香谷的年轻男弟子,双目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呆滞地望着天空。云墨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七魄皆无,虽然收回了命魂,但也就是一辈子植物人的命了,不知小环知道自己拼命一场最终只获得这么个结果,心里会有多么难受。

    正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年轻男子睁开的双眼上,那一双眼,没有光泽,没有瞳孔,没有生命的波动。

    云墨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与此同时,小环的小手触上了他的身体。

    “噗~”像一块燃尽的木炭,被小环小手一碰,潜伏的火星猛地散开,从云墨的外袍下面猛地喷出,化为飞灰,或飘飞于空中,或沉积于大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别

    这一夜的风,富有情趣,总是来得恰到好处,去得悄无声息。

    迅捷的风带起了云墨的长发,舞动了周一仙凌乱的胡须,逗弄着小环两根jīng神不再的冲天辫。

    同时它也带走了那个焚香谷男子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存在的痕迹,像是许多细小的萤火虫,调皮地追逐着,闪烁着,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为什么会这样……”小环的眼泪喃喃道,苍白脸上的喜悦表情未散,可眼泪却如碎珠一般一粒一粒掉落下去。

    她羸弱的身子晃了晃,身边的云墨急忙将她环住,感觉到这小女孩的小手好生冰凉,她的身子,颤抖得好严重!

    永远神采奕奕仙风道骨的周一仙,不知怎么忽然好像衰老了很多,厚重的眼袋呈现着青黑sè的淤痕,抿了抿皴裂的嘴皮,干巴巴道:“这位小哥生恋此地,死得其所,现下是脱去皮相之束缚,魂魄眷恋于此,必将转生于此,正好遂了他生前的夙愿。”

    小环低着头,强忍着眼泪,静了一刻,闷声道:“云……叔叔,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云墨早有准备,酝酿了一大堆应和周一仙的言语就要出口,却被那女孩泓如秋水般明亮、如碧空般洗湛的双眸盯住,却无论如何也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仿佛那双眸子,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能够净化所有丑恶,看穿一切虚假。

    云墨的心,忽然抖了一下。

    那是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女孩的鼻翼跌落尘土,摔做八瓣。

    他忽然觉得眼前站立的,不仅仅是一个年仅仈jiǔ岁的孩童,还有一颗水晶般洁净澄澈的心灵。

    他收起了掬起的笑容,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道:“他动用秘法,将自己的魂魄燃烧殆尽,从此灰飞湮灭,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天地间了。”

    小环坚强地抿起了嘴,嘟着腮帮子,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她到底撑不住,扑到周一仙的怀里,闷声呜咽。

    下雨了,那片整夜笼罩在月亮前方的乌云,终于经不住那灼热的热浪、yīn冷的寒cháo交替变化,终于为几种巨大力量的冲突所激,化成雨点淅淅沥沥坠落人间。

    又或是,便是这老天,也看不下去这接连上演的悲情剧本,在为谁而恸哭?

    似乎有了雨点的掩护,小环的哭声更加洪亮起来,不断地宣泄着自己的心酸、委屈和惊恐。

    云墨没有动用法力隔开雨水,也许他的心里,也觉得有什么东西,需要好好的冲刷一番!

    周一仙用干瘦的手轻抚小环的头顶,面上显露出极其少见的慈爱之sè。

    云墨叹了口气,对周一仙不时发shè过来的眼镖视而不见,继续对小环沉声说道:“小环,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让你知道,就像你爷爷刚才对我讲过的话,这世上的事情,有很多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也许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强,我们进户可以做到无所不能,但终有一个对手是永远都无法打败的,那就是时间。即便有一天可以修炼到长生不老,可流逝的时间,却没人能让它停止片刻。难道还有人能够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吗?不能!就算你再不甘再愤懑,已经过去的事情,只能接受。”

    他的思绪早已飘飞到万里之外,也像是不仅仅在对小环叙说:“与其沉浸于往事,倒不如,珍惜现在,珍惜未来。若是今天小环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爷爷,你小师叔,还有我,我们会有多难过。到时候说不准我们会为了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小环,换做是你,愿意看到我们为了你这么冒险吗?”

    “小环,小环不要!所以……所以小环想做爷爷说的,那个决定xìng的因素。所以小环才想试试以前在爷爷家的老宅里面发现的咒语。”云墨身子一震,看着小环流着泪一字一句说道:“小环想快快长大,能保护爷爷(周一仙老脸一红),能够救更多更多的人,能够看见大家都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默默摸着小环的头,周一仙阻止的话终是没有出口。云墨看着她带着些天真,却又如此坚定的眼神,蹲下来与她平视,扶着她幼嫩的双肩对她说道:“小环,既然你有这好心肠,我也不能阻你,但是你的这本事都是自学成才,一定不能乱用。我知道鬼道一途有几个了不得的高人,若是可能,我想试试他们教教你。”他顿了顿,声音微有些颤抖:“若是可能,那……以后我还想请你救一个人。”

    看到爷爷没有责骂自己,又听到了云墨的请求,小环不禁有些惊喜:“真的吗?小环……也可以帮到……吗?”

    云墨点了点头,微笑地肯定道:“那是自然,不过小环还要经过学习才行,不然我可不放心某只脸都哭花了的小花猫。”

    小环仍止不住抽噎着,用小手努力地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可是她脸上的泪珠混合着点点落下的雨水,实在太多,怎么擦也擦不净。

    她被云墨盯得微微有些脸红,将身边周一仙的衣襟下摆拉了起来,胡乱将脸上细细抹净。自嘲地吐了吐舌头,却有些羞涩地不敢同云墨微笑的视线相对,红着脸躲到了周一仙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周刚才的慈爱面容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又恢复了一副市侩模样捧着自己被小环擦过眼泪的衣服,一副肉疼的感觉。

    “小丫头,你!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啊!”

    小丫头终于被周一仙夸张的吼声逗笑,随着骤雨渐去,村中的火势已经完全被扑灭,一切好像都回到了这个小村应有的平静。

    远处早有胆子大的年轻人又摸过来探头探脑,招呼村民们陆续返回村中。

    在那几个先前遇见过火人的年轻乡民添油加醋的叙述中,云墨被描述成天神下凡,踩着七彩祥云而来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们在那火人面前的失措、胆怯。他们带头围到云墨身边,无数感恩颂德的话语不要钱般地赞颂而出,一面称赞着云墨等人的恩泽,一面七嘴八舌唾骂着那些魔道凶徒的凶残、那火焰巨魔的恐怖,而那个留宿他们住下的老汉,抱着年幼的小孙女,一副“我的眼光绝对没错”的臭屁模样。

    没有人记得,在这个夜里,一条年轻的生命为了拯救他们的姓名,不惜以永远的消散为代价,化身成他们口中那无恶不作的火魔。

    可没有人知道,魂飞魄散之后,这一别去,便是永远……

    后来云墨和周一仙问过小环,为什么如此冒险去尝试救那个人。

    “因为他是好人!”小环的回答如此直接,如此简单。

    云墨苦笑,这世上的人和事,都能用简单的好与坏来区分吗?

    周一仙也苦笑,是不是我们成年之后,就将这个世界看的复杂了?

    陷入沉思的他们二人却都没注意,小环低下头的胡思乱想,却都是云墨蹲在那人身前如此愤懑如此不甘的模样!

    同样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个夜里,以前那个眼里只有糖葫芦的小女孩,心里第一次装进了忧愁。

    “极北冰原的天池?”在没人的地方周一仙从来都不注意形象,恶俗地扣了扣鼻孔,想了想道:“老夫只隐约听说过那北域之中,有一片巨湖隐匿于深处,名曰‘西海’,传说你们青云的‘天琊神剑’便是得自那里。不过传闻那地方所处之地极其隐秘,极其凶险,这么许多年来竟再也没人能找到西海所在。”

    “至于那冰封溪谷,恕老夫孤陋寡闻,那北极冰原处处皆是冰封溪谷,即使以本大仙人之博闻强识,也不清楚你到底指哪里。”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去寻找好了。”云墨和周一仙祖孙俩在这小村又休息了好几天,帮着村民们修补好了村中房屋,也将那些不幸死难人的尸首不论正邪无辜尽数收殓,最后以青云护法的身份请求了近处那正道小门派派了几名弟子在这村庄附近巡逻镇守,这才放心地准备与二人告辞,奔赴极北冰原修复伤势。

    “对了前辈,你们准备往何处去,今后我又怎么去寻你们?”云墨走前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急忙问道。

    老周眯着眼,怒道:“老夫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被一女子迷住了,天天跟在那女子后面转悠,连老夫这个师傅都忘到脑后了,前些rì子又传讯来说跑到南疆快活去了,老夫准备赶去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

    “南疆!”云墨有些诧异,那地方凶险得紧,而且唯一通路被焚香谷把守,等闲之人恐难深入……“

    ”老夫是那等闲之人吗?区区南疆毒虫瘴气对本大仙人来讲不值一提。更何况……“周一仙诡笑道:”在八百年前,还没有那道小径出现,焚香谷也并未坐镇于此,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径了吗?“

    云墨看周一仙如此笃定,也不再劝说,他自己此去前途如何,也不知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也不与他二人约定具体的时间。向周一仙拱了拱手,又摸了摸小环的脑袋,便头也不回向村外走去。

    呆呆张望着远处一纵而起的遁光转眼间消失于天际,感受着头顶似乎仍留着的温热触感,小环忽地想到了那个惊心动魄夜晚的羞涩之事,心里面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在疯狂滋长。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一条路,不同的人

    极北冰原,千载绝地。与南疆十万大山、西方无边大漠,东海外域构成四大绝地,紧紧包围着中原腹地。

    这其中,南疆十万大山虽穷山恶水,但仍有不少当地土人居住于其间,久而久之,倒也形成了个相对封闭的族群;东海外域虽然广袤不知尽头,但近海之地仍有名山仙岛坐落,修真之士往来穿梭,别有自是另一番气象;而西北蛮荒自古便被魔教占领,其蛮荒圣殿坐落于此,由于蛮荒之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是以即便中原正道强势至极的时候,也最多打上门来,却没想过占据此地。

    而唯有北域冰川,纵横万里生机断绝,除了实力强大无比的上古寒荒凶兽之外,再无人类能居住在此地。

    当冰原中隐秘而危险的法阵、狂暴而凶狠的凶兽、还有无时无刻不再肆虐的罡风不断地吞噬者冒险者的生命之时,当年随着天琊神剑横空出世的寻宝热情,终是逐渐熄灭了。

    到了现在,除了冰川外围的几个小型修真家族门派的弟子偶尔沿着早已摸清的道路浅浅进入之外,或许就只剩下些听了传说后热血上脑的新出门弟子,在这一片寒冷的土地上,留下一抹血sè的嫣红。

    久而久之,便只有零星传来的深处凶兽的隐约的嘶吼,才能给这终rì充斥着单调风宵的万里冰川雪谷,增添一点点的生命气息。

    不过这rì,随着几名年轻男女弟子的深入,倒让冰原之中少见地增添了一份来自人类的气息。

    “大师兄!这……”四人中最为年幼的年轻女子有些颤颤巍巍地下意识拉紧了身前走着的粗豪男子的衣袖,不安地左右张望着。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下山,但上次直面夔牛的恐怖威势还犹挂心头,而过不多久再次见到冰原入口处这长达数百丈的血sè冰川,令自幼娇生惯养的年轻女孩从身体到心灵,都充斥着凛然的寒意。

    被称为大师兄的粗豪男子虽然也被这一幅地狱般的景象吓得心头有些发毛,虽然他也曾经经历过不少大阵仗,当年草庙村四十二户人家总共二百四十四人尽数罹难的血案,还是他当先发觉的。可是即便以那等血案现场,也不如眼前的场景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鲜血,透着血红sè的冰层,可以隐约看到影影幢幢尽是尸体!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被冰封与此的修士、凶兽、妖族残破的尸身,大师兄甚至不敢去想他们生前遭遇了些什么,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如此凄惨地永远留在了这里——明明,明明出口离这里,仅有百丈之遥。

    他似乎能感受到,在哪深不见底的血sè寒冰之中,那些惨死的生灵似乎并未离去,他们的魂魄也被寒冰留在这里无法远去,在天长rì久的的岁月里被怨恨所侵蚀,化为恶灵,正隐藏在冰层的深处某个隐蔽的角落,恶狠狠地窥伺着闯入谷中的新鲜血肉……

    大师兄紧闭着双眼,强波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死不瞑目的瘆人眼神,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寒环境中,他的背心仍有汗液汨汨渗出。

    忽的,好像一只手掌,带着隐而不发的凛凛寒意,向自己背心悄悄印来。

    呼啸的罡风似乎柔和了下来,连带着自己的喘息也放满了脚步,身处险地极度敏感的大师兄似乎第一次体悟自己的动作可以如此迅捷,竟好像总是比这风光雨雪都快了一线,令他不禁想起当年小师弟给自己讲过所谓“天人合一”的气机感应。

    可是他也想起了当时小师弟绘声绘sè讲述这北极冰原种种怪谈诡事,想起走在自己身旁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师妹,想起总是在梦中萦绕的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庞,大师兄心头一热又是一急,单手一扯一挥将小师妹向前方一推,自己如鹰隼般疾转,手如钢钳紧紧扣住那只袭来的冰手。

    那只手臂果然极为冰凉,好在大师兄自己在雪地行走时间已久,裸露在外的双手也是冷如冰块,这才没有被那寒意所侵袭。不过手中转眼一边又是一阵温热传来,大师兄心知不对,但早已存了拼命拖延好让师妹们有充足反应时间的他不撒手反而扣得更紧,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早早捏作剑诀,只见一道淡黄sè光芒倏然闪过,便向那冰手袭来的方向切金断玉般决然斩去。

    “文师妹、陆师妹,小心!快带着我小师妹先退!”擒掌、出剑的同时,他奋力疾呼,向原本走在自己身前的二位师妹示jǐng。

    “砰!”全力一剑似劈在了万仞石山上,反震倒飞而回,大师兄面sè苍白,手足皆麻,禁不住手一松被那不知为何变的温热无比的冰手挣脱开来。

    “啊!”大师兄惊呼一声,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湛蓝光泽莹莹大作,映亮了整个谷道。

    ……

    朝辞云梦彩云间,暮至辽东若等闲。

    即便是云墨自己,也不晓得自己仅仅用了多长时间,便从靠近南疆的小村庄,赶到了北域边陲的冰川雪谷。

    眼前这个熟悉的小村庄,便是当年云墨初出茅庐,到这北原来碰运气时,偶遇周大忽悠的弟子秦煜之地,他忽地想起了当年的那座坊市,不知现在可还有人经营,虽然他心里并不太相信在这里会有什么有效的收获,不过既然自己要找的地方并无头绪,不若去那里碰碰运气问问看。想来那个黄家在此驻守rì久,对极北冰原的了解应该比他人更深,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信步向村中走去,云墨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本身甚为寂寥的村子之内,却不知为何多了不少人,以云墨眼力自不难看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修为,不是普通居民。

    本来这冰原虽是绝地,亦是一大宝库,此地为进入冰原的最后一个补给点,多年前更有寻宝者的坊市坐落于此,修士往来并不稀奇。可奇怪的是,他却没见有人向冰原方向出村,而是都行sè匆匆在村庄内游走穿梭。

    甚至,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在自己进村的那一刻起,就被数人给盯上了。

    不过虽然略有些好奇,但云墨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当然顾不上理会他们,在暗处隐藏的道道目光的直视下,云墨拍响了黄家的大门。

    “老爷说了,今rì不会客!”本来用于珍宝交易的偏门紧锁着,就领云墨心头生疑,而黄家下人不客气的语言,更是让他觉得这村中暗流涌动,离不开黄家!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诊伤

    “在下青云弟子云墨,前来拜见故人。”云墨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牵扯到他能否恢复的机会,倒耐着xìng子恭敬道。

    “乒乓!”似是什么东西打坏了的声音,云墨清楚地听见方才说话的那黄家下人呼喊着“家主”二字一路小跑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那几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受惊的小兔般急忙缩了回去,随后,那几人分头向不同的方向掠去。

    顾不上探寻他们向哪里隐去,去向谁汇报,感觉到黄家小楼内急匆匆走出一票人来的云墨,肃穆以待。

    果不其然,那一行人几乎是飞一般地走来,打开了位于一边的正门。只见几名家丁仆人分作两行垂手而立,黄家家主带着另几个中年人走了出来,看到云墨独自立在一旁,急忙向他迎了过来。

    “云少侠!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啊!”仅仅六七年时间没见,黄家家主却似老了很多,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看起颇为凌乱,斑驳的白发一丛丛杂生其中,本就干瘦的身体更加枯瘪,站在那里就像一根竹竿似的,衣服宽荡荡地略略耷拉在空中。

    他的面上也多了很多皱纹,松弛而耷拉的眼角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忧虑,甚至于连嘴唇都有点干枯上火的迹象。

    他的这幅样子令云墨很是惊奇,黄家家主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但到底也算是修为登堂入室的人物,至少不会这么短的时间久寿元损耗到如此。云墨不动声sè神念探,发觉他体内也没有什么暗伤大损,如此看来他定时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这才忧思过度以致如此。

    不过显然云墨的到来令黄家家主面sè大好,灰白的面孔上都晕出两道兴奋的酡红:“当rì老夫一见云少侠便觉少侠绝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短短数年云少侠便声名鹊起闻声宇内,不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青云门的护法,在东海流波岛力降狂牛的勇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犬子轩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老夫也是面上有光啊哈哈哈哈!”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儿子,云墨恍然想起,当年在北地松山镇初遇,后来在青云门牵头驰援清徽宗一役中再次相逢的北地沧澜山弟子黄轩宜,是面前这干瘦中年人的儿子。听到他有意无意同自己套着近乎,同时声音逐渐变大,在“青云护法”四字上重重落音,云墨哪里还不清楚这黄家定是有麻烦临头,这才想靠自己青云护法的名声来震慑某些人。

    不过他既然有求于人,自然也不好做的太过生硬,心里打定主意轻易不管闲事,见黄家家主提到黄轩宜,便也顺势过问一句:“不知黄师兄最近如何?说起来我与黄师兄也有五六年时间未曾蒙面了。”

    这话不问还好,甫一出口,便只见黄家家主面sè一白,复地一灰,面上的肌肉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几缕深深的愁纹就像刀斧镌刻在脸上一样,深深下了下去。而与此同时,旁边几个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亦是长吁短叹不止。

    不禁皱起了眉头,云墨是打心眼里不想在自己的康复之路上另生枝节,但是话已出口,再加上当年确实曾经认识,后来闲聊之时听萧逸才说过那两个北方的小门派也曾派人往青云门中拜会,算是被青云收归骥下,自己着实不能不闻不问。当下沉了口气问道:“家主如此表情,难道是黄师兄出了什么事请不成?”

    言一出口,只见那黄家家主只颤抖着声线说道:“轩宜他身受重伤,命……命不久矣了!”说完半截竟嘴皮哆嗦着,带出哭腔来,眼圈也禁不住红了。

    云墨印象中只记得这干瘦家主乃是一总是笑咪咪的生意人,哪想今rì竟哭得如此凄惨,想来形势确实危急无比,便也不再问,说道:“既然如此,容我去看看黄师兄情况如何。”言下之意是能治好我就想想办法,治不好就当我提前告别遗体了。

    这倒不是云墨心肠太硬,这不过他大小战斗见得多了,亲见争斗中身死身残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更别说刚刚经历了南方那无名小村中一场惊心动魄夜战,对于修士之间争斗的生与死,早已看淡。虽然不忍,却也不再像小环那样有救治天下人的天真想法——他虽然希望为小环保留住一份纯真,但是这世界,终究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他自己的一身暗伤都没好利索,又何谈能百分之百救治他人呢?

    为黄轩宜看诊,固然是有了几分相识之情的缘故在内,更另是包含了一分交易的意味——我设法给你儿子疗伤,你也不好意思对我想得到的消息藏着掖着吧!

    躺在病床上的黄轩宜面sè苍白,嘴唇乌黑,已是早无意识,纯凭黄家以多年来在极北冰原与人交换材料所积攒的丰厚积累,用灵药吊着命。

    在他的床头,一脸紧张之sè的姬幻幽——当年也是一道同云墨有两面之缘的黄轩宜的同门师姐——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紧紧守在那里,她的脸sè甚至比黄轩宜还要难看几分,黑茬茬的眼眶显然是多rì未好好休息积攒下的疲惫,甚至于头发虽然勉强梳得整端,但从那胡乱扎起的发髻看来,那显然是为了云墨的到来才匆匆整理的。这幅衣衫都有些皱皱巴巴的失落女子的状态,可与云墨印象中当年那位清丽佳人太不相符。

    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云墨恍然点头,显然这位姬师姐和那位黄师弟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这才让这位如此邋遢疲惫,也如此紧张——当他探查的真气从黄轩宜身上抽回来之时,这位姬师姐,紧张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甚至云墨分明看到,由于她拳头是攥得那么紧,尾指上的一根指甲悄然戳进手掌之中折断做两节,鲜血直流,她都浑然不觉。

    想来,她已经失望了太多次,而云墨,几乎已经是他最后的期望了。

    好在这次,命运没有给她更为残酷的宣判。

    “应该……有救。”虽然云墨没有把话说死,但是足够屋内之人jīng神一振。那姬师姐哀呼一声,似是支撑着自己坚持的一顾力量终于泄去,多rì来的疲劳忧思齐齐泛上心头,竟靠着床边缓缓软到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中间有事啊

    随着姬幻幽的倒地,黄家之人又是一片大呼小叫,黄家家主显然是被连番的变故打击坏了,竟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莫说浑不似一个修真之士,甚至连凡间有些担当的家主都比之不如。

    好在云墨就在一旁,眼疾手快急忙伸手一托,这才没有让她连大人带孩子一块摔到地上。

    看了一眼慌乱的黄家家主,云墨倒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刚才一托之时他已经查清楚了,姬幻幽不过是疲劳过度,又得到了个好消息这才一口气泻尽昏厥了过去,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轻轻一道真气渡入在她体内转了一圈,果然,姬幻幽缓缓醒转,急忙对着云墨道谢不止。

    云墨急忙摆了摆手,看着姬幻幽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出去休息,挥止了黄家家主走过来的千恩万谢,伸手从怀里掏出的瓷瓶中取出两枚指头大小黄澄澄的丹药来。

    正是大竹峰一脉田不易采集了三十二种灵药秘制练成的宝贝,大黄丹!

    这大黄丹本是田不易总结本脉前辈的药方,辅以自己的见识,以三十二种灵药炼制而成的宝丹,极为贵重也极为有效。

    百年来青云门尝有流言云道:“大竹峰有四件宝,首座修为高,长老生的俏,丹药疗效好,弟子尽活宝。”这本来是青云门其他几脉一些年轻弟子揶揄大竹峰弟子不成器的段子(或者还有当年苏茹仰慕者们酸溜溜的心思),但是也肯定了大竹峰三项在青云门中拔尖的地方:田不易的修为、苏茹的美貌和大黄丹的神效。当rì青云血战,道玄真人被苍松偷袭后强行御使诛仙古剑,消耗极大的情况下,连服三枚大黄丹,便有所好转,甚至能支撑着再布一波诛仙剑阵,大黄丹之神效,可见一斑。

    由于药材难找,这么多年田不易自己也没炼过几炉,不过当年云墨初次下山之际,苏茹担心他孤身一人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才私下给了他三粒傍身;后来田不易根据云墨记忆中的一些丹方重新调整之后又开了一炉,这次云墨黯然离山,苏茹又塞给了他不少,现在云墨手中的大黄丹,也许比田不易的存货还多。

    只是有个疑问在云墨心头越来越浓,黄轩宜伤势虽重,但绝非什么古怪奇伤,用大黄丹足以大大缓解。大黄丹虽是效力极强的丹药,但是说到底还是用来疗伤有效,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另类奇效——否则他也不必为自己的伤势而如此揪心了。

    以黄家的底蕴而言,就算修为不济,但是既然能将重伤的黄轩宜用药汤吊命坚持到如今,怎么会连个能治疗他伤势的丹药都弄不来?

    他看到旁边桌子上摆着半盏还微散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是在他进来之前刚刚喂黄轩宜喝下的。趁着黄家家主等一众人研究着怎样将丹药塞入黄轩宜嘴里的时候,云墨用手指捻了一点点进自己嘴里,吧唧吧唧,嗯,稍微有些苦。但是疑问更浓,云墨虽然对炼丹熬药之学没什么研究,但也能品出药汤效力的好坏。这半盏汤药颜sè鲜亮香气浓郁味道正宗,是一等一的上好药材熬制,其中一些药材及时以云墨如今的眼界也觉得很是贵重,君臣搭配也恰到好处。按理来说黄轩宜受伤虽重,但以这些神效药汤保底还是这么一副马上就要挂的样子,要说其中没鬼那打死云墨也不相信。

    几龙夺嫡?庶子争位?旁系觊觎家主一系财富?

    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一圈围在黄轩宜病床前嘘寒问暖的中年人,云墨胡思乱想着。

    “哎呦~”黄轩宜轻微的呻吟声打断了云墨已经突飞天际的YY,干脆地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些事情,在这里打听到传说中“西海”的位置,才是正经,最多最后临走之时提醒他们一句便罢了。

    不过细想起来,那黄家家主一路上始终支支吾吾不提为何黄轩宜会伤成这样,看样子似乎也没准备让自己参与到他们之间的事情啊。

    撇了撇嘴,乐得轻松的云墨上去抚住黄轩宜脉门,轻运真气将药力在他体内化开,看着黄轩宜重新陷入沉睡,不过苍白如纸的面上已经恢复了血sè,气息也逐渐平稳起来,即使是边上伺候的仆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快要恢复的情形,人人喜形于sè。

    没有理会又一轮如cháo水般涌来的感恩戴德之语,云墨似笑非笑地盯着黄家家主的双目。

    爱子xìng命得保,眼看康复有望,黄家家主胸中担忧尽去,属于生意人的jīng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看着云墨笑而不语,他一拍脑门问道:“为犬子之事,小老二急得糊涂,真是怠慢云少侠了。还不知少侠此次前来,还是要进那冰原吗?”

    仍旧笑而不语,云墨眼神微微扫视一周围在面上看起来在照顾黄轩宜,实则耳朵都撑出弧度的偷听党们。

    黄家家主面露了然之sè,对着众人道:“轩宜虽然康复在即,但请各位也不要掉以轻心,还是速去忙吧!”

    众人不由地都是一阵沮丧,但既然家主发话,也是能一个个期期艾艾地一面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在青云门护法面前露脸的机会,一面不情不愿地告辞离去。

    “云少侠,咱们也移步珍宝阁吧,咱们家这两年也很是收了几件宝贝。”黄家家主看来是准备付报酬了。

    打了个哈欠,云墨这两天匆匆赶路倒还是有些疲乏,便向旁边一架宽敞的太师椅上一歪,懒洋洋道:“还是就在这说吧,我好放心些。”

    黄家家主面sè一变,有些不知所措,只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可是顺着云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去,那是黄轩宜的病床。

    面sè一变再变,黄家家主忽然间明白了云墨句中之意,心头巨震,爱子受伤以来的种种在他心头一幕一幕闪过,当时内外交困的他并未留心,现在被云墨一点,种种疑点在心头盘旋放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沧澜山与四方门

    看着黄家家主不断闪动的眼神,云墨知道他已经成功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已经示警。他也无心参与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在黄家家主回过神来之前开口道:“这次来,我是有件大事要进极北冰原一趟,不过路径不熟,所以想来打听打听。”

    “少侠想去哪里?我黄家在此坐落数百年虽然不敢说对冰原了若指掌,但总是比旁人多知道些东西。”回过神来的黄家家主听到云墨问话,听音知事知道对方并不想干涉自家的事情,他虽然有心思借用云墨为依仗,但事情缘由颇为曲折,自家有些不甚光彩的事情不好开口细说,想来等儿子康复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倒不如跟这位结个善缘。想通了的黄家家主自然是对云墨的要求连连答应,说到自己家的得意之处,竟也有些牛皮哄哄的样子。

    “你可听说过冰原中的天池?”云墨见黄家家主面露茫然之色,急忙又追问道:“还有一说叫西海。”

    “西海!”黄家家主一惊,斟酌着词句说道:“小老儿听说……云少侠早有神兵傍身,又何必去西海冒险?”见到云墨仍是盯着他不为所动,道:“若关于这西海之路径,我黄家祖上确有一鳞半爪的记载,而且……”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而且那信息还是某位青云门前辈留下的。”

    “噗……”云墨的表情僵住,却没想到竟一不小心露了怯,不过以他脸皮之厚早已无视这点小尴尬,仍然稳坐于太师椅上问道:“一来一回耗时太久,不若黄老伯将令祖上的记载借我看看?”

    黄家家主自然不无可否,不过仍旧一路走一路碎碎念道:“云少侠,不是小老儿多嘴,去西海之路凶险无比,老夫祖上所记载,也不过是个传说猜测。有史以来除了当年那位“枯心上人”之外,不知多少前辈大能都丧身于寻找西海的路上,甚至当年青云门的那位前辈也……音信全无。”到了珍宝阁,他憋了半天才酝酿出了一个较为婉转的词汇,劝阻云墨道。

    云墨苦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淡淡苦笑道:“我是有非去不可的原因,才踏上这条路。”

    黄家家主见云墨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做劝阻,从后面一间狭小的暗格中取出一本老旧的笔记,缓缓放在桌面轻柔翻动到其中一页,摆到云墨面前。

    笔记的内容很简单,便是当年枯心上人故去之前某次同青云门的前辈论道,说起北原之行,却被那位前辈有心记下,本是作为详述极北冰原风物之资料,但数百年后那一脉某个弟子偶然翻得这本笔记,正好碰上他突破太极玄清道“御物”层次,下山寻找法宝,这便动了心。那位弟子也是有毅力之人,竟凭着那份笔记和黄家零零碎碎的记录,生生推断出了去西海的道路——当然,作为代价,他推论的结果也就留在了黄家。

    只不过他推论的路线是否正确,没人知道;其间有何危险,没人知道;想知道的人,都在踏上了这条道路之后,再没回来。

    暗自记下路径,将这本笔记还给了黄家家主,云墨便准备动身进入极北冰原——上次进去的时候就已经遇上了冰原中最最凶戾恐怖的玩意,自己还不是把它挂在脖子上了,些许凶兽,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来可以屏住气息躲过。

    不过还没动身却被黄家家主拦住:“少侠,现在可不千万不能入谷!”

    “嗯?这是为何?”

    “少侠有所不知,这极北冰原每隔百年,随荧惑星极明之时,便有一场大变故。届时谷内凶兽不知为何均纷纷互相争斗冲出,那嘶吼之声百里之外都清晰可闻。还伴有夹杂有铺天盖地而来的暴风雪崩,情形恐怖不已。便是凶兽都会在此死去不少,更遑论人类修士。近日来荧惑星一日亮似一日,算算时候那大变故发生之期便近在这几日。云少侠虽然实力强大,但是这个时候进谷,还是,还是三思而行。”

    “还有这种事?”之前倒是从没听说过这极北冰原竟还会有这种变故,云墨心中不禁一凉,赶上自己上香,三清道尊都掉腚。他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要不要将长矛变个造型,实在是被“自古枪兵幸运e”这种倒霉事情吓怕了。

    “百年前老夫还年轻,正值荧惑星辰极明之日,谷内冰封雪滚,老夫仍然记得谷内那震天响的凶兽嘶吼哀鸣之声……”

    “老爷,老爷!”正当黄家家主开始忆苦思甜之时,却被阁外的家丁急匆匆的喊声打断:“老爷,沧澜山和四方门的掌门真人都上门前来拜访,还……”那家丁看了一眼云墨道:“还说要来拜访这位青云门的云少侠。”

    “嗯?”二人对视一眼,均有些奇怪。

    “哼!真是欺人太甚……”黄家家主干瘦的脸上写满了愤懑,但是看了站在一旁的云墨一眼,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仔细回忆了一番,那沧澜山应该就是姬幻幽与黄轩宜的师门,另一个四方门是当年同他们一道与自己相遇的方林方云两兄弟所在的门派。云墨并不意外他们为何会知道自己身在黄家,只是却没想到自己也是刚刚金门不久,这两位就联袂上门来拜访,看来似是也一直住在这村中啊……

    不过这些东西只不过在他脑子里一转随即被抛了出去,此刻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便是冰原之事,顾不上去想那两位掌门来拜访自己和欺人太甚有什么关系,云墨跨了两步一边走一边问黄家家主道:“冰原中那异变何时开始,会持续到何时结束?除了凶兽躁动之外可还有别的危险?”

    黄家家主面色缓了缓道:“据我祖上所记载,荧惑星光泽明暗不定,但总体来说是由暗转明,约莫每百年将会有短暂的极其明亮之时,仅仅能持续两三日时间便会急速变暗,待荧惑星由极明转做极暗之时,谷内异变便会陆陆续续停止下来,短则几天,长也不过十余天。是以少侠倒不必心急。”他顿了顿,面上浮现一丝恐惧之色,沉吟了片刻方嘶哑着声音道:“至于异变之时冰原内最最凶险之处,并非狂躁的凶兽,而是随时可能爆发的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到那时,无论是实力强大的前辈老仙还是上古凶兽,一旦被暴风雪盖住,任你修为滔天,也……”

    眼看黄家大厅就在眼前,黄家家主也不再细说,最后只低声说道:“数百年前天琊神剑声威大作之时,来北原寻宝之人不知凡几,而不巧便碰上了一次厄难冰暴,便才有了那血色长廊。”

    血色长廊!

    云墨心头一颤,蓦地回想起当年所见那种惨绝人寰的场景,一股寒气自心里涌出。

    “所以,少侠还是在我家里歇上几日,待荧惑星暗去之后,再行进入最好。”

    “那也只能如此了。”听说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云墨倒是不太着急了。

    见云墨点头,黄家家主面上一缕喜色闪过,不过二人已到大堂之后,他也不再说话,向云墨点点头当先跨了进去。

    “原来竟是沧澜山姬掌门亲至,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啊!”看样子黄家和四方门有些龃龉,甚至黄家家主就这么当面华丽丽地无视了四方门的掌门。

    “你!”四方门的掌门白白净净的,倒是个爆烈性子:“何人要到你这骗子窝来?我等是专程前来拜访青云门云护法的,与你这老骗子何干!”

    “狗鼻子倒灵!”黄家家主毫不似若,竟当面锣对面鼓同那四方门的掌门吵起架来,他黄家到底是做生意的家族,口齿灵活岂是那四方门掌门可比,说不两句就被黄家家主层出不穷的不带脏字但是极其难听的污言秽语打败,气鼓鼓地就想挽起袖子动手。

    沧澜山那位姓姬的掌门眼看二人越闹越不像话,又看到云墨在一旁笑吟吟地毫无劝阻的意思,不禁摇了摇头急忙上前将二人隔开,向四方门掌门呵斥了一声,又转过头来对着黄家家主柔声道:“黄老哥,事已至此,再多争吵也无意义。”

    黄家家主一甩袖子怒道:“难道我儿轩宜就白白受伤了么?”

    “那等偷香窃玉之徒留之何用,早死早清净!”四方门的掌门不甘示弱。

    “哼!我儿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得太多,姬家侄女是有眼光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说到这一点黄家家主面有得色,显然黄轩宜在北域这几家门派里面,算是个顶尖的人才。

    但是四方门掌门憋了已久的怨气怎能轻易被打退:“至少我家林儿云儿仍然健健康康在老夫身边承欢膝下,不像某家的儿子,只怕就剩下一口气咯!”

    黄家家主大怒:“若不是你这老东西倚多为胜,便是你这老匹夫与我儿一对一,也不是对手……”

    “够了!”显然三人之中以沧澜山的姬掌门威望最高,他大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都勒了出来,显然是觉得这两位老兄弟互爆家短的行为很是丢脸。

    唉,又是一个悲催的三角恋故事啊!云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向那位姬掌门和四方门的方掌门回了一礼,寒暄了两句。

    却只听黄家家主冷不丁插言道:“二位既然已经没什么要事,那老夫就不送了,云护法奔波千里方抵达,又费神治好了犬子的伤势,需要休息。云护法还要在鄙府上歇息几日,若是二位有暇,改日再来拜见不迟。”他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告诉他们,黄轩宜伤势已好;二则给人一种云墨千里迢迢专门来给黄轩宜治伤的错觉,算是借了青云门的大旗。

    只不过对于这种门派间的外交事务,云墨却毫无经验,若是萧逸才在此,肯定能三言两语就化解这种误会,而云墨却只会蹲在一边默然不语。

    黄家家主很是得意地审视着那两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暗思到底命运没有抛弃自己,在最危难的时候将云墨送了来,现在形势反而逆转了。

    正得意间,他却只听四方门方掌门一句话将云墨惊得站起!

    “云护法,前几日我派弟子在那边,看到四人进了冰川雪谷之中,其中一位美貌女子背着一把湛蓝长剑,似乎相传落入贵派手中的‘天琊’神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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