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结伴同行
“初窥门径!”
连暮雪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却在寂静的黑夜之中炸开了无穷的波澜,非但贾诩惊诧得浑身黑雾翻滚,险些就此散开,就连平生也是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盯着连暮雪,道:“真的有人,哦不,有妖成仙了?你是怎么成仙的,有什么诀窍可以分享一下吗?”
“我……”
“你杀孽太重,即便修为通天,也注定无法成仙!”
贾诩同样想向连暮雪询问成仙的诀窍,奈何刚一开口却被连暮雪堵死了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怅然若失的叹息一声,道:“让他跟我走吧,这是为他好!”
平生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呸,想让小爷跟你这不人不鬼的家伙走,别说门,就连条缝儿都没有!”
“我自会保证他的安全,无需你挂心!”
“既已成仙就该少牵涉红尘俗事,否则一旦种下因果,他日可能会就此陨落也说不定。”贾诩低声道:“这小子牵涉到数十万人的生死,这个因果,你沾惹得起吗?”
“他是我故人之徒,我自当一力护佑,不劳你费心了!”
“故人之徒?据我所知,他父亲可完全没有将你当成故人的意思?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他的韬略兵法,传自公瑾,公瑾与我,乃是伯牙子期之交,我断不能坐视其落难而不理!”
“公瑾……,江东周郎!难怪……”贾诩恍然道:“虽说他父亲有点小聪明,但是绝无将他调教得如此聪慧的可能,原来背后还有一个周瑜……”
“……也罢,随你!”贾诩自知绝没有从连暮雪手中抢人的可能,驾驭着满天的黑雾,十分干脆的转身遁走。
“喂,你真的是妖仙?”平生瞪大着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在连暮雪身上打着转儿,脑中非但没有一丝的敬意,反而在想着如何从他身上套取些好处来。
女子跟着连暮雪降落在平生身旁,明净如月的眸子同样在平生身上打着转儿:“你在想些什么?”
平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想该如何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算你还有点良心!”女孩闻言,嘴角微微的翘起,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淡淡的体香,弥漫在平生的鼻间,那如月夜莲花般清丽夺目的笑颜,竟使平生微微有些出神,仿佛心底的一片心膜,在微微的翕动。
连暮雪瞥了平生一眼,道:“他在想如何从我这里获得好处!”
“什么,你这家伙,果然是坏透了!”女孩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嘟起小嘴,愤愤道:“暮雪哥哥,我们走吧,再也不理这个坏蛋了!”
这块万年寒冰,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些什么都知道?
“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是佛门六神通之一的天耳通,能闻六道众生苦乐忧喜之语言,及世间种种之音声。”
……这是要逆天啊!
平生再也不敢在肚子里腹诽那块万年寒冰,讪讪道:“前辈即是与我师傅周瑜有莫逆之交,那么是否该代替他完成尚未教授的课业,教我修习仙术,好让我有自保之力。”
“我不能教你!”连暮雪断然拒绝道:“佛畏轮回,道惧因果,修为越高之人,越是不敢牵涉红尘种种,否则因果业火,足以将他们数百年的苦修,化为灰烬。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你跟你父亲,都是那遁去的一,代表无尽的变数,三界六道安平无事之时,则为遁去之态,不显世间,而若是三界六道的平衡即将崩塌,则会显现于世,力挽狂澜!”
忽悠,你就接着忽悠,信你的,那是脑子被门板夹了!
平生鄙夷的看了连暮雪一眼,眸子忽然涌现精光,仿佛两轮冉冉升起的明月,道:“前辈说的真是太对了,作为那遁去的一,拯救黎明苍生,挽大夏于将倾,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故此我当自立自强。嗨,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缺少了能够修行壮大的功法,自身都难以保全,如何履行这光荣而又伟大的使命呢!”
“自会有人教你修行之法,不过那个人却不是我!此处距离兵家的所在甚近,明日就带你去那里走上一遭,至于能否有所获益,就看你的造化了。”
进了村庄,村民早已全部歇下,唯有几盏暖黄的灯光,在黑夜之中无声的燃烧着。
行至一间简陋矮小的客栈前,掌柜的正在打着瞌睡,若非有连暮雪和那女子跟着,平生都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客栈里的东西全部搬光跑路。
平生砰砰的拍着柜台,将老板从睡梦之中唤醒,道:“掌柜的,有什么好吃的,全部拿上来!”
“……来了,来了!”掌柜一看连暮雪和女子衣饰不凡,气度出众,自然选择性的将衣着寒碜的平生给忽略了,匆匆的跑进后院,有什么好吃的全部拿了出来,摆在连暮雪和女子面前:“小店僻陋,只有一点野味,两位客官将就着用。”
平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可顾不得什么女士优先之类的条例,直接将碟子里的菜倒在陶琬里,呼呼有声的往嘴里扒,那饿鬼转世,风卷残云的吃相,直将三人都给看呆了。
“你……”女子刚刚拿起筷子,想夹一块鱼肉,平生倒好,将那整个盘子端起来,把整条鱼倒进自己的陶碗里,三两口就将鱼肉啃个干净,还十分不地道的将鱼骨甩到女子面前。
“你是饕餮呀,怎么这样……”女子又将目标瞄准了一盘青菜,谁料平生像是与她心有灵犀般,抢先一步将整盘菜端起,直接扒拉到嘴里,咀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味道还算凑合!”平生打了个饱嗝,斜睨着犹如雕像的三人,道:“掌柜的,还有没有,接着上啊,小爷可是还饿着呢!”
“……没,没了……”
平生不理三人怪异的目光,大大咧咧的说道:“那算啦,弄间上等房,小爷乏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你,你真是太讨厌了,我和暮雪哥哥都还没吃呢!”女子站起身来,伸出纤长如笋的食指,指着平生气呼呼的数落着,洁白的脸颊上晕开了一层微微的红晕,仿佛一朵开在夜间的娇羞的花儿。
“……我家被人烧光了,最疼爱我的祖母生死不明,我从许昌被人追杀到这里,两天两夜,水米未进,实在是太饿了,竟然忘了姑娘还没有用膳,实是不该……”
平生摸着微微有些鼓起的肚皮,惨兮兮的神情,宛若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加上那哀婉凄凉的语气,声情并茂的演说,实在是太有煽动力了,竟让女子都跟着一起难过起来了:“原来你这么可怜呀,刚才我还对你凶,……对不起。你吃饱了没有,要是还没吃饱,我去帮你打点猎物回来。”
真是单纯的女孩,太好骗了!
平生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感激的神色:“真的吗?我跟你一起去吧。不是我在吹牛,我的手艺,可是全许昌城最好的,一会儿定让你尝到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哦,对了,至今还不知道姑娘的名讳,真是失礼了。”
“我叫解语!”
连暮雪看着方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却有说有笑的走出客栈,轻轻摇头道:“公瑾啊公瑾,此子继承了你的睿智聪敏,却没有学到你的优雅和气度,满肚子的狡诈诡计,让人防不胜防,将来也不知道会祸害多少无辜的人!”
第十七章 妖魅精怪
长夜漫漫,明月高悬,千丝万缕的月华洒在清幽的山林间,照在解语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仿佛雾笼江南,带着一种朦胧和神秘的秀美,看得平生有些出神,只觉这夜晚,这山林,在瞬息之间像是活了过来,有着一种难言的魅力。
“你怎么一直都在盯着我看呀!”
“哪,哪有……”听着那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平生的脸颊上难得的浮现一抹红晕,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捉住,心虚的说道:“我,我是觉得有点奇怪,那块万年,哦不,那位前辈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会与你走到了一块儿。”
“……暮雪哥哥有你说的那么不合群吗?”解语沉吟了一会儿,黛眉微微一蹙,如水般美丽的眸子仿佛荡起了涟漪,荡开了层层的迷惘和忧伤:“我只记得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暮雪哥哥,是她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也是他告诉我,我叫解语,是一个本该已经死去的人,然而上苍有很重要的使命要我完成,所以让他将我救下。关于过去的一切,我都记不得了……”
没有了过去,我又何尝不是……
回不去了,酒楼被烧了,爹娘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祖母,她还活着吗?
一时之间,平生只觉与眼前的女子,彼此之间的距离消失了,有着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过往:“别听那块万年寒冰瞎忽悠,这些信口胡诌的话我从小说到大,每骗一个人,我爹就会揍我一次,弄得我现在都不敢骗人了。”
“噗嗤……”平生那一副摇头晃脑,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将解语逗得莞尔一笑,那萦绕在她眉目之间的阴翳和忧伤,也冰雪消融,云开天霁。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被你爹揍的糗事都敢拿出来说。”
“哎,有野鸡,真是太好了!”平生眼尖,看到前方的草丛有一道身影闪过,留下咯咯的鸣叫声,顿时翻身上马,骑着爪黄飞电追了上去:“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爪黄飞电乃是天下有名的神驹,又经常在平生父亲修炼时,偷偷的在其身旁吞吐灵气,早有不烦的造化,饶是如此,此刻竟然也追不上那只野鸡,气得平生破口大骂:“这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啊,一只野鸡而已,竟然也跑得这么快,那我以后干脆改骑鸡得了!老黄,你可是马,四条腿都追不上前面那只两条腿的,你惭不惭愧啊,给你主子争点气,把你吃奶的劲儿给我使出来!”
“唏律律……”爪黄飞电不满的长嘶一声,奈何前面的野鸡像是成精了,两条腿快得令人看不清,亡命的往前狂奔。
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平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双眼如同两把剃刀,森冷的在前面那只大得有些夸张的野鸡脖子上转悠。
“跑,小爷叫你跑!”平生俯身往下一探,大手如同鹰爪扑食,又急又狠的揪住野鸡的脖子,将它凌空拎了起来。
“啧啧,不得了,真的成精了!”平生只觉右手一沉,那约莫有半人高的野鸡,分量竟是出奇的重,怕是有百来斤左右。
“扑棱……”野鸡拼命的扑动着翅膀,竟是掀起了一阵怪异的狂风,将爪黄飞电掀翻在地,将平生朝着前方掀飞了出去,那磅礴的巨力,更是差点将平生揪住它的右手震松开来。
“敢跟小爷斗,看你还能怎么得瑟!”平生心头火起,身在半空左手再次掐住了野鸡的脖子,右手用力一拧,竟是活生生的将一只成了精的野鸡脖子拧断,若是让一些修仙者看到这一幕,非得惊掉他们一地的下巴。
“嗷……”平生刚刚着地,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背后只觉硌着什么利器,痛得他又从地上的溪流中跳了起来,左手死死的捂着腰部,只觉那里在疼痛之余,还有股寒气在蔓延,龇牙咧嘴的骂道:“这他娘还让不让人活了,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刚抓到一只野鸡,自个也成了落汤鸡,晦气!”
平生不忿的看着脚下溪流中,那一块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石头:“这是什么破石头?”
“嗯?”平生只是将石头拿起,顿时便感觉到一股寒气沿着手指往上蔓延,仿佛突然之间置身北方极寒之地,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应该不是普通的石头,难不成小爷时来运转,碰上了宝石?”一念至此,平生瞬时眉开眼笑,只觉手中那块状若圆盘的蓝色石头,此刻顺眼了很多。
“咦,看来幸运之神真的是小爷的亲戚,那里竟然还有两块拳头大的红宝石,这下发了,发了!”
平生一脸幸福的涉过刚及脚裸的溪水,飞快的朝着前方那两块散发着红光的宝石冲过去。
“……这是什么味道,真香啊!”离那红宝石还有几十丈远,平生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如兰似麝,令他感到浑身舒畅,精神饱满:“难道遇到了传说中的仙药?”
想到这里,平生即刻冷静了下来,虽然他并没有修炼过道法,然而以前昆仑七圣之一的无涯子经常跑到他家的酒楼混吃混合,唠唠叨叨,倒是也曾说过不少有关天材地宝的事情,但凡灵药,总会有妖怪或者凶兽占据守护。
“嗷……”这一声可不是平生发出的,而是前方那两颗红宝石,发现平生的接近,发出的震慑山林的咆哮!
那如雷般滚滚而来的吼声中,夹杂着漫漫无际的肃杀之气,恍惚之间,平生像是看到了尸山血海,徜徉在双目之间。
那两颗“红宝石”,分明就是那妖怪的两颗眸子,而随着它慢慢的站起,皎洁的月光徐徐洒落,逐渐的将它的轮廓勾勒了出来。俨然就是一头体型状若如公牛,浑身毛发竖如钢针的狼妖!
“我的天呐,小爷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啊,还以为碰上了红宝石,可以发一笔横财,没想到遇上了这种妖怪……”
不用那狼妖驱赶,平生自个就在第一时间落荒而逃,两只腿转成了圈儿,跑得比方才的野鸡还要快。
身后腥风传来,不用回头,平生就已经知道那头狼妖不肯善罢甘休,当下头皮发麻,浑身的潜力在那如影随形的死亡逼迫下,被一股脑儿的压榨了出来,竟是硬生生的比身后那四条腿的狼妖跑得还要快。
纵身跳过了小溪,看到爪黄飞电沿着他的气味追逐了过来,平生立刻呼喊道:“老黄,快,快跑!”
“咦,不对!”看到爪黄飞电撒丫子狂奔,速度比方才追逐野鸡时快了一截不止,平生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娘的,我还没上马呢!死马,你给我回来,要不然一会儿非把你给红烧了!”
平生气喘吁吁的奔跑着,感受到背后那渗人的气息远去,回头一看,那只狼妖并没有追过小溪,这才舒了一口气,愤愤骂道:“等着,小爷可是很记仇的,得罪了小爷,你死定了!”
第十八章 乌鸦嘴
“嗨,嗨……”平生将手中的野鸡丢在地上,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无比的干燥。
“你这是怎么了?”解语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平生,道:“你这人还真怪,明明有一匹神驹却偏偏不骑,还自个跑得跟要断气了似的,难道你有自虐的倾向?这可不好,是一种病,得及早治疗哦。”
“唏律律……”爪黄飞电知道平生要收拾它,赶紧躲在解语背后,长嘶了一声,表示对解语这话的高度赞同,而后还献媚的拿马脸去蹭解语的手臂。
“我有病……”平生气急败坏的指着自个的鼻子,差点气晕过去,平时只有他消遣别人的份儿,何曾想过自个也有有今天。
“我知道!”解语十分认真的点头,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会治病,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娘的,气死我了!”平生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而后恶狠狠的瞪着爪黄飞电,恨不得上前去踹它两脚:“刚才遇上狼妖了,这匹死马,撇下了主子,自个先逃了,留下我在后面吃它扬起的灰尘!”
“……原来老黄这么坏呀!太不应该了!要不咱们就罚它一个月不许吃草?”
“罚它一个月不吃草,把它饿得半死不活,走不了路,到时候我还得背着它上路,这到底是罚它还是罚我啊!”平生咽了一口唾沫,道:“……算了,小爷肚子里能撑船,这次就不跟这头畜生计较了。”
平生抓起地上的野鸡,悻悻道:“先去找一处有风有水的地方,把这只惹祸的阉鸡给烤了。”
“这只鸡都成精了,你怎么抓到它的?”
平生一拍胸膛,浑然如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道:“小爷出马,别说它只是小小的精怪,就是大罗金仙,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解语,你好像懂得一些法术?”
“嗯,暮雪哥哥说我是百草庐的弟子,能够施展一些巫术。”、
平生从怀中掏出那块散发着寒气的石头,道:“那你帮我看看这块石头有什么来历。”
“这是寒冰石,入手冰冷,有寒气扩散,是水属性的稀有矿石,是锻造水属性灵器的必要材料,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嘿,还能锻造灵器,这下发了。”平生咧嘴笑了起来,只觉腰部似乎也并不那么疼痛了:“你说要是把它给卖了,能值多少钱?”
“应该能值五百两黄金吧,你真的打算卖了它,不准备留着将来锻造武器用?或者是用它跟人交换别的稀有材料。”
平生喜滋滋的将寒冰石放入马鞍下的布袋里,道:“先留着,到时候再说。”
夜幕沉沉,山林间不时传出声声虫鸣,更显幽谧清静。
“蜂巢……”泉水还没找到,平生反而先看到一个蜂巢,看到几只个子大得离谱的蜜蜂正围绕着蜂巢嗡嗡的巡守着,不由暗自咽了一口唾沫,道:“要是能够弄点蜂蜜出来,到时候涂在鸡翅膀上烧烤,味道肯定更加完美。”
“你可别乱来呀,这是虎头蜂的巢穴,虎头蜂的毒性很强,要是被盯上几口,可能会致命的!而这个蜂巢显然不同于寻常的蜂巢,里面的虎头蜂肯定更毒更厉害,还是别招惹它们了。”
“哦,会致命……”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在平生绽放笑容的脸颊上,将他的脸映照得一半光明无暇,一半幽暗恐怖:“很好!”
“你在想什么,怎么笑得那么阴险?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哪有,你看错了。咦,怎么起雾了?”四下朦胧,视线骤然凝缩,远方一片迷蒙,恍如一个未知的世界。
解语伸出手,触摸那如纱的白雾,一脸慎重道:“这不是雾,这是迷林瘴,传说是一种大妖死后,残留的怨气凝聚而成,夜晚无味无毒,可若是不小心吸入腹中,遇到阳光,就会转化为一种剧毒无比的毒物,穿肠烂肚只在眨眼之间。”
“这么危险,那有没有解毒的法子?”
“有呀,迷林瘴内有一种向阳草,所有草叶会齐齐指向东方,是受瘴气滋养而生,可解瘴毒。”
“这种草,听起来怎么有种吃里扒外的感觉……”平生的目光来回的在爪黄飞电身上移动着,直将它盯得浑身不自在:“还是算了,咱们绕道吧!”
很快,两人就找到了一处碧潭,潭水清幽冷冽,碧蓝深邃,飞泉隆隆而下,冲入谭中,溅起万千水花,晶莹剔透。
平生从马鞍下的布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干净利落的将手里的野鸡开膛破肚,拔毛洗净,而后架在篝火堆上慢慢的烧烤。
“你真的是被人追杀吗?”解语错愕的盯着平生从那布袋里掏出几种香料,均匀的涂抹在野鸡上:“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出来郊游的!”
“餐风露宿是逃,野炊烧烤也是逃,同样都是逃亡,我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啊!”平生嗅着野鸡开始散发出来的香味,喉结滚动,暗自吞咽口水,双眼随着鸡肉上那慢慢翻滚的油脂转动着,讪笑道:“别看我现在这么潇洒,指不定在这看不见的周围里,正有亡天组织的杀手在盯着我呢。”
解语白了平生一眼,严重质疑道:“真的吗?”
“真金都没有那么真,我要是骗你的话,就让我死在……”
“锵……”平生话未说完,只听一声龙吟长啸而至,带着一抹灿灿剑光,仿若天外飞仙,从林中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爆射而来,直取平生的额心。
“我的娘诶,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用得着这么灵验吗!”平生浑身汗毛乍立,剑芒未至,却让他觉得额心如被针扎,痛不堪言,仿佛额骨在那暴虐杀气的恣意冲击下,渐渐裂开。
“小心!”解语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掌之间有淡淡绿意缭绕,随着她的一声轻喝,平生只觉脚下的地面隆隆而动,无尽绿光挣破土壤的拘束,化作漫天绿藤,如蛇挥舞,迅疾的朝着那抹剑光包裹过去:“春藤·作茧!”
纵使绿藤阻拦包裹,将其化为一个绿意黯然的藤茧,然而剑芒依旧犀利无匹,有一缕惊世剑意透茧而出,化为惊虹,直冲平生额心,想将他一剑毙命。
“哧!”血花飞溅,平生虽是竭力侧身躲避,额角依旧被那剑芒擦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汩汩而下。
“客栈相见!”平生虽然没有正式修炼过,然而通过酒楼却也接触过不少强绝天下的豪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知道凭借解语,非但拦不住那个刺客,还有可能使她身陷危局,当下翻身上马,拼命的朝着山脚下狂奔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十九章 迷林瘴
得得马蹄声,仿若密集的鼓点,急促的敲响在山林间。
平生回首望去,虽是看不到那个刺客的身影,然而直觉却告诉他,对方就潜藏在背后林木的阴影里,犹如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会发动致命的一击。
“何必呢,你是逃不掉的!”刺客的声音幽幽的在山林间回荡着,森冷而又低沉,仿佛来自地府的阴风,跗骨之蛆般在平生的耳边萦绕着。
“老黄,再快点,好歹你也是四条腿的,要是连两条腿的都跑不过,那就只能让人熬成马肉羹了。”
山风呼啸的从脸颊刮过,如钢刀般,留下冰冷的痕迹,两旁的林木簌簌发抖,浑然如恶鬼的狞笑。
天边已呈黛青色,黑夜将逝,黎明将至,而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平生却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得让人看不到边沿。
“迷林瘴……”再次返回了之前经过的那片瘴林,平生一咬牙,翻身下马,用力的拍打着爪黄飞电爪的马臀,道:“老黄,小爷的性命可就在你蹄下了,使劲的往那边跑,帮我把后面那傻子引开!”
“唏律律……”爪黄飞电幽怨的瞪着平生,知道这是要将它当成炮灰使,不过它却不敢违逆,因为世上没有人比它更清楚眼前这位爷的难惹。
“傻子,跟在老黄身后吃灰尘去,小爷不奉陪了!”平生一转身,十分潇洒的走入瘴气林里,脱下了身上的外衣,牢牢的包裹住口鼻,以免吸入太多的瘴气。
“……自作聪明的小鬼!”刺客将平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作为一个狩猎者,猎物竟敢这样对他品头论足,这让他难以接受,是以说话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和寒意:“我会将你的皮一点一点的揭下来,然后再将你浸泡在盐水里,用灵药替你续命,让你好好的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嘿,你这傻子竟然没有去追老黄,这倒是让小爷有点意外!”平生走进了迷林瘴里,视线极为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半米内的事物,沿途不断的用手中的小刀在树木的树干上做记号,以防迷失在瘴气里,找不到归路。
“鉴于你还并不那么傻的份上,再给你一点忠告,千万不要进入这瘴气里,否则会全身溃烂,死得极为难看!”平生已然进入了瘴气最为浓郁的地方,瘴气凝缩成水珠,沿着树木的枝杈叶片,缓缓的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小小的晶莹水渍,平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掉里面用于烹饪的调料,小心翼翼的将瘴气浓缩成的水渍装满,塞好瓶盖后放入怀里。
“哼,小鬼,你那张嘴真的很贱,很欠抽,一会儿我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慢慢的撕裂它!”
听那刺客的声音,俨然已经进入了瘴气里,平生不满的嘟囔了两句:“有没有搞错,你好歹也行走江湖多年,难道不知道瘴气是不可以乱闯的吗,竟然真的跟了进来,你不要命了吗!”
“你进来都能没事,我又岂会有什么麻烦,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小鬼,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平生加快了脚步,朝着瘴气的深处走去,道:“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小鬼,你跟那个女娃的关系很不一般啊,可惜,她不是我的对手,被我给虐杀了,剑光一道道,不停的在她身上切割着,血花飞溅,她那痛彻心扉的嚎叫,真是人间难得一闻的妙曲。可惜你走得太急,错过了!”
“……你不过就是想激怒我,靠我的声音来确认我的位置,这种小把戏,我五岁的时候就玩腻了。不过以你的智慧来说,能有这种程度的伎俩,也算是祖宗保佑了!”
“小鬼,你就先蹦跶好了,秋后的蚂蚱,活不了多久!”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平生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脚下的草丛,这些草很奇异,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倾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解语说的向阳草,应该就是这种东西吧?太阳已经出来了,时候差不多了!”平生摘下几片草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吞咽,瞬时便有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胃部,令他忍不住皱起双眉,朝外吐了几口唾沫。而后又揪起一把向阳草胡乱的塞进怀里,留待以后再用。
阳光一缕缕,仿佛一把把璀璨的天之利刃,刺入迷林瘴里,绽放无穷的光亮,洗涤着平生的视线。
“怎么,不跑了,绝望了吗!”
刺客终于面对面的站在平生的面前,那张蛟龙面具,黑色衣袍上,那绣于左边上的金色蛟龙,无不在述说着他的可怕来历——亡天!
平生静静的站在草丛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平气和的问道:“我记得你们是隶属贾诩统御,负责收集各种情报,以及刺杀敌对势力的重要人物,对吗!”
“不错!”刺客冷冷的笑着,在他眼中,平生已然是一头陷入绝境中的猎物,不足为道。
“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什么味道?”刺客警惕的盯着平生,戒备道:“你在投毒?”
“不,这是迷林瘴特有的味道,时间不多了,可以告诉我真相吗?”平生不敢轻举妄动,怕那刺客会突然暴起,临死之前拉他当垫背的,不由的转移话题,震撼其心灵:“贾诩今晚才刚刚追逐过我,若你真的是他的手下,他应该会告诉你,我如今受到一个妖仙的庇护,不会让你白白前来送死,毕竟每一个亡天成员的死亡,对他来说,对曹操来说,都是一种难以估摸的损失!所以,你是在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亡天的人!”
“……小鬼,想不到你还真是精明,可惜你猜错了,我就是亡天的人,不过除了贾诩以外,我还会听从别人的命令!”刺客的声音有些冷:“妖仙?可笑,你以为妖仙是路边的大白菜吗?会随意的跳出来庇护你!”
“举世皆浊我独清,聪明的人真是寂寞啊,说真话吧,别人还偏偏就不信!说假话吧,又有些违背真心,痛苦啊!”平生摆出一副高处不胜寒的姿态,摇头叹息道:“算了,你还是直言吧,究竟是谁让你来杀我的?是谁在许昌设计陷害我的?真的是曹操想对我赶尽杀绝吗?”
“你……”刺客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痛苦的捂着胸口,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像是搁浅了的虾,随时都会窒息:“怎么回事……”
平生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说道:“傻子,不是跟你说了吗,千万不要进入这瘴气里,否则会死得极为难看。可惜,忠言逆耳,你偏偏要赶着进来送死,怪得了谁啊!”
“你……算计……我……”
平生远远的绕过了那个刺客,怕他是诈死:“胡说八道,从头到尾,我有骗过你一句吗,我可还好心的提醒过你呢,是你将我的善意当成了驴肝肺而已!”
第二十章 狼灵草
他真的是亡天的人?
难道亡天组织里被其他的势力渗透了?
那么,在许昌究竟是谁想对付我?诚如徐叔叔所说,若我被杀,于禁叔叔、张辽叔叔和徐晃叔叔都不会坐视不理,他们都是曹操麾下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若是乱起来,曹操的根本都会受到很大的冲击!
然而曹操乃是兵家传人,自身的用兵风格,最擅虚实结合,亡天出手太过明显招摇,反而能将他从嫌疑之中摘除出来……
嗨,不想了,没有任何的线索,凭空想象,越想越头疼!
平生走出了迷林瘴,双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迎着早起的朝阳,缓缓的朝着山林下走去。
“吁……”马嘶之声由远及近,平生老怀大慰的停下脚步,看着身后快速步入视线之中的一人一马。
“解语,不是说好在客栈相见的吗?”平生满意的拍打着爪黄飞电的马头,满怀感动的看着马背上前来救援的解语,动情道:“刚才那人可不是善茬,你不该以身犯险,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让我如何心安!”
“我……”解语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霞,宛如一瓣灼灼其华的桃花,娇羞的垂下螓首,声如蚊吟道:“我迷路了呀!”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平生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狠狠的在爪黄飞电的马首上拍了几巴掌:“……气死我了!”
“你要上哪去?干嘛脱衣服啊?”
平生将身上的布衣脱下,露出一身健美匀实的肌肉,恶声恶气道:“昨晚有只狼妖得罪了我,如今小爷一肚子的闷气找不到地方发泄,要去找它的晦气!”
解语担忧的问道:“狼妖,那可是有道行的,你打得过它吗?别傻乎乎的跑进它的地盘,被它当成早膳吃了呀。”
平生信心十足的说道:“一会儿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好了!”
“你想干什么?那可是虎头蜂的蜂巢……”
解语话未说完,平生已然一跃而上,撑开的布衣麻利的罩在蜂巢上,利索的一裹一提,将整个蜂巢提在手中。
“嘿嘿,敢把小爷撵得跟兔子一样,纯粹是在茅坑里点灯笼,找死!”
平生轻车熟路的往昨晚的那个地方走去,隔着老远他就能看到那匹体格壮硕得如同公牛的狼妖,正目露凶光的瞪着他。
“哼!”平生一脸郑重的往前走,而那头狼妖的目光则落在马背上的解语身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来,如临大敌。
“嗷……”狼妖扯开了嗓门,发出一声高亢的吼叫,似是在宣布这里是它的地盘,若是平生跟解语不立即离开,杀无赦!
“嗷什么嗷,你以为只有你会叫啊,我也会!”平生嗔目怒视前方不过两丈多远的狼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有些眩晕,鼻间满是狼妖的血盆大口里呼出的腥臭之气,不由的放声怒吼,声如雷霆,滚滚不尽,一时之间倒是把狼妖的嚎叫给压了下去。
“嗷……”狼妖不乐意了,一个人类学着狼嚎,音量比它还高,这等于是在**裸的羞辱它,当下将狼口张到了极限,拼命的嘶吼了起来。
“礼多人不怪,收下吧你!”就在狼妖沉浸在完全将平生的声音淹没时,平生迅疾的将手中的蜂巢丢了出去,完美的抛进狼妖的巨口里。
“嗡……”布衣于空中解体,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虎头蜂终于从牢笼之中脱困而出,落入狼口里,嗡嗡鸣叫着的冲进了狼妖的体内。
“嗷……”狼妖浑身的汗毛都乍立起来,尽管它的皮毛坚如铁石,然而它的脏腑仍是血肉之躯,被那么多的虎头蜂冲进了体内,到处乱蛰,顿时痛得它满地打滚,凄凉无比。
“跑!”蜂巢炸开的瞬间,平生立刻身先士卒的往旁边的草丛钻了进去,绕过了狼妖,沿着鼻间嗅到的淡淡清香寻去。
平生摸着肩上被虎头蜂蛰得高高隆起的小包,愤愤不平的咒骂道:“敢跟小爷做对,这只狼妖不是祖坟冒黑烟,而是祖坟化成了黑水!”
“你真是太坏了!”解语低声的嘀咕着,就连她座下的爪黄飞电也小声的哼唧两句,表示深度赞同解语的话。
平生抄了狼妖的老巢,蹲着身子看着地上那株摇曳着淡淡蓝光,散发着阵阵馨香的小草,道:“狼妖守着的就是这株药草,到底是什么灵药,有什么作用?”
解语翻身下马,蹲在平生身旁,仔细的打量着那株灵药,道:“这是狼灵草,你看它的草叶是不是很像一头小狼。传说这种灵草是靠汲取死去的狼妖尸体精气而生,对狼族来说是无上灵药,可以大幅的增进它们的修为,甚至一些福缘深厚,天资超群的狼妖可以籍借此药的灵气,领悟出无上的神通。”
“这么神奇!”平生瞪大了眼珠子,口角的哈喇子都快留了出来,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人吃了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功效?”
“当然……没有!”解语瞧着平生那副馋样,只觉分外的好玩,道:“不过可以用它来炼药,给人服食之后可以大幅的增强人体的机能。”
“是吗!”平生双眼放光,看向前方不停蹬腿,即将断气的狼妖的视线也柔和了许多:“倒是难为你了,为我守了这么多年的药。放心,为了嘉奖你的忠心,等你死后,我就不吃你的肉了!”
狼妖何等的修为,听力更是超凡脱俗,听到平生这番话,差点挣扎着从地上跳起来,奈何虎头蜂的毒素太强,又大肆的破坏了它的内脏,让它频临死亡的边境,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别人有用,可是对你却没用!”
平生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哭丧道:“……什么!解语,你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这一族,体魄太过超凡,世间所有的毒药灵药都对你们没有用。看,你肩上鼓起的小包,要是寻常人早就毒发身亡了,而你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算了,我不能用,拿出去卖总可以了吧。这样一株灵药,市面上到底值多少钱呢?”
“拿出去卖的话,一千两黄金应该有人会买的。”
“一千两黄金……,我的娘哦……”平生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黄金堆砌在他眼前,那灿灿的金光都快把他的眼睛给晃瞎了:“早知道就叫我爹改行了,还开什么破酒楼,到处去收刮灵药得了……”
平生正自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忽然觉得身旁有点拥挤,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只见爪黄飞电爪那硕大的马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那张开的马嘴,毫不留情的将整株灵药给吞了下去,吧唧吧唧的咀嚼着。
“一千两……黄金……”平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掐着爪黄飞电的脖子,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败家的玩意,快给我吐出来!”
“呵呵……”解语在一旁看着一人一马的打闹,只觉分外的有趣,以手捂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十一章 兵家棋局
回到村子里,浑身只穿一条大裤衩的平生,受到了村民的特别瞩目,什么伤风败俗、没有教养、变态暴露狂之类的指责,完全被平生的双耳过滤掉,这厮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别说几句流言蜚语,就是真拿刀砍,也未必有用。
“汪……”客栈门口的一条黄狗,看不惯平生的嚣张嘴脸,只是朝着他吠叫了一声,顿时被他一脚踹飞,夹着尾巴逃跑了。
连暮雪出现在客栈门口,什么都没说,只是信手一挥,濛濛白光顿时在平生身上氤氲开来,很快又平息了下去,化为一件白底金边袍,将平生装扮得犹如一个富家公子哥。
平生摸了摸身上的衣袍,所用的布料极为讲究,像是最为上等的蜀锦,可是却又更加的光滑柔顺:“诶,神了,你会不会点石成金的法术,教教我如何?”
连暮雪没有回答,只是一拂衣袖,平生就觉得天旋地转,似是被卷入了莫名的阵法里,周围的村庄房舍,花草树木尽皆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光雾,宛如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片刻功夫后,那些光雾才再次褪去,视线中重新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谷,两侧树木青翠葱茏,隐隐有虎啸猿啼传出,山谷尽头处是一座古老沧桑的城池,弥漫着岁月久远的气息。
“兵家!”遥望着巨大城门上的两个古篆,平生似是感觉到阵阵杀气在沸腾,那苍劲有力的比划,仿佛横卧着无穷的金戈铁马,有种纵横天下谁堪敌手的霸气和苍凉。
“兵家重地,闲人止步!”
甫一接近紧闭的城门,城墙上顿时飞跃下两道矫健的身影,身穿红色皮甲,手持利剑,面带杀伐之气,横亘城门前。
“又有人想要加入兵家,你说他们能够成功吗?”
“十之**会落选,兵家择徒,选得都是千古英雄,当世也唯有一个曹操能得兵家传承!”
“异想天开,兵家从来不收废材,每年都有十几万人慕名前来,能够第一关者,不过十数人而已,个个都是天纵之才,看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人杰!”
听到背后传来的议论声,平生这才惊讶的回头望去,却见成千上万的人堵在身后,其中有老有少,男女参杂,大都目露不忿之色,俨然是一群被淘汰的人,不甘就此离开,等着继续看别人的笑话。
“一群无能的失败者而已!”平生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而后大大咧咧的喊道:“喂,你们两个,快开城门,世上最具谋略韬晦的人来了,还不把八抬大轿请出来!”
“这白痴以为他是谁啊!”
“就是,还八抬大轿呢,我看是八抬棺材还差不多!”
“咱们等着瞧好了,准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执挎子弟,以为天下都该围着他转悠!”
“喂,你真的有把握吗?”解语有些尴尬的站在平生身旁,对于身后的口诛笔伐十分的在意,小声的嘀咕道:“这里是兵家,可不是能够耍横的地方,得罪了他们,可是会有天大的麻烦哦!”
非但是解语,就连守在城门口的两个中年人也不淡定了,兵家为诸子百家之一,乃是英雄辈出,恒久占据青史一隅的庞然大物,所有想要加入兵家的人,无不是揣着敬畏和虔诚而来,有谁敢像平生这样张狂撒野。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子,能不能进得了城可是全凭实力说话,就算你是当今皇室成员,兵家也不会为你开方便之门!”中年人指着身后的城门道:“想进去,先破开这必死之局!”
“什么必死之局,在小爷眼中,不过一个笑话而已!”平生龙骧虎步的往前行走,言行举止之间,倒是颇有一股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慷慨豪迈。
紧闭的城门上纵横交错,俨然被刻划成了一幅棋盘,黑白两色棋子相互绞杀,异常激烈,其中黑子占据明显优势,盘踞正中,正在绞杀白子大龙,即将得逞。
“以白子破局,该你了!”
“不过如此!”城门高约六丈,平生站在门下,倒显得有些渺小:“棋子呢?如何落棋?”
“将手按在城门上,心中想着落子的方位,棋局自会显现!”
“哦!”平生抚摸着洁白如玉的城门,只觉心神一阵恍惚,似是又被吸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四周漆黑如墨,没有任何的事物,唯有棋局在散发着淡淡的黑白光芒,仿若两条气吞山河的巨龙,盘旋在棋局上方,相互厮杀怒吼,鳞破血流,吼声黯哑,惨烈悲壮。
“该你了!”棋局的对面,那漆黑的深处,有轻轻的呢喃响起,似是一个精研棋道的老者,发出对胜利的呼唤:“只差四子,白龙就被彻底绞杀,胜负立判,你能力挽狂澜吗?”
“力挽狂澜,那不是我该干的事情!”平生盘膝坐在白子一方,胸有成竹道:“小爷的风格是制造狂澜巨浪,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手挣扎,在他自以为能够力挽狂澜时,伸出最后的一脚,将他从云端踹入茅坑里!”
“狂妄的小子,但愿你有与狂妄相对应的智谋!”老者微微的抬起眼皮,眸中精芒一闪,复又急速的暗淡了下来,似是连多看平生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直的盯着棋盘,摇头感慨道:“方如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生死之变,就在一念之间,若是输了棋局,你的肉身以及魂魄将永困于此,成为棋局之上的一颗棋子,永不复出。这就是想要下这盘棋所要付出的代价。”
“你,可有胆量一试!”老者的声音陡然大变,威严无俦,似是一个主掌着苍生命运的神明,发出直指本心的恫吓!
这老东西不会是在用攻心之计吧?打算先从气势上将我彻底的压制住,使我心存惶恐疑虑,无法全神贯注的破解这盘棋局?
“吓唬谁呢,你以为小爷是吓大的!”平生瞥了老者一眼,却见那老者的双眸里,尽是黑白纵横的棋盘,以及各种黑白棋子惨烈绞杀的预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由此可以推测出这是一个痴迷棋道的老者,当不至于虚言恫吓,然而若是老者所言为真,那么下这盘棋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第二十二章 战而胜之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若能成为兵家传人,当掌天下之兵马大权,决定万千黎民之生死,岂能以儿戏论之。若无视死如归之决心,又有和资格踏入兵家之大门!”
老者的声音很慢,语调却十分的坚定高昂,像是出鞘的宝剑锋芒,咄咄逼人:“在你之前勇于尝试之人共有十八,无一例外成为了棋局之上的棋子,知难而退者不下千人,都在外面围观等候,算不得什么耻辱。小子,老夫真心奉劝你一句,生死之事,性命攸关,岂可做意气之争,此时退出尚且还来得及,否则将永封棋局之上,不得轮回超脱!”
“好好的用心感受你握在手中的棋子,它会告诉你老夫所言是真是假!”
“棋子……”平生攥着白子的右手顿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指轻轻的颤抖起来,却并非是他的手在发抖,而是手中的那颗棋子,似是因为老者的言语而产生了共鸣,产生了情愫,产生寒意!
真的是一个活人的躯体以及灵魂!
不知为何,平生能够感受到那颗棋子的温度,就像是在拉着一只颤抖的手,甚至还能听到那温热的肌肤下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那人胸膛如风箱般急速起伏的呼吸声,听到那人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豆大的汗珠,开始缓缓的从平生的额头渗出,带着丝丝的凉意,沿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脚下无尽的黑暗里。
“嚓!”平生松开了双手,任由那颗棋子从手中掉落,整个人像是石化了般,怔怔的立在那里,不言不语。明净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苍凉而又悲烈的棋局,似是看到了一场伏尸千里的旷世大战。
老者轻点其头,道:“孺子可教也!”
“教,教你娘的教,小爷何许英雄,岂会听你一个糟老头子说教!”平生一念转动,虚空中顿时出现一颗硕大的白子,拈在食指和中指间,仿若帝王出巡,不可一世的来回在棋盘上转动着:“想跟小爷较技,你有这个资格吗!”
“啪……”平生的棋子,仿若一座巍峨大山,重重的压在了棋盘上,瞬时眼前景象变幻,平生只觉自身又处在一场壮阔雄浑的战场上,刀枪铮鸣,旌旗蔽天,嘶吼之声仿若九霄雷鸣,不绝于耳,鲜血飞溅如泉,染红了苍穹,染红了视线!
“可笑,无知小儿,如此昏招,也只有你这等乳臭未干之辈才能想出,放着中军决定胜负的战场不管,反而攻占毫无意义的边角,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老者捻起了一颗黑子,慢悠悠的挪到棋局中央处,而后像是一把重锤般狠狠的敲下,敲在平生的心弦上,似是想将他的斗志和信心全部敲碎:“你输定了!还是乖乖的留在这里当棋子吧!”
老者棋子一落,平生只觉自己像是被人强行挪到了战场的中央处,一波敌军犹如神兵天降,突兀的出现在战场上,将己方的人马团团的围住,正如兵法所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而今老者的兵马已经大有将平生的所有兵马围拢吞并之势态,使得平生这方的兵马士气低下,哭号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孙子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吴起为卒吮脓,视兵如子,故而能得兵卒效死!而你这竖子却将麾下兵卒,弃之如敝屐,传言出去,又有谁肯为你卖命赴死!”老者痛心疾首的驳斥道:“军心如山,一旦山岳动摇,无须风雨摧撼,便会自行瓦解,化为飞灰,此即是你此时的最佳写照!”
平生若无其事的盯着棋局,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将士的哀嚎,丝毫没有理会围拢过来的大军,反而昂首眺望苍穹,目光深邃而又悠远,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的战况,看到了胜负揭晓的未来:“断章取义的本事谁不会,还用你这糟老头子在小爷面前卖弄。孙子说的那句话,后半句却是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若是时时刻刻顾忌兵卒的性命和安全,那还不如回家种田算了,还行什么军,打什么仗啊!”
“吴子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若没有破釜沉舟,不计代价取得胜利的决心,又谈何带兵厮杀!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就是此理!”
“纸上谈兵尔!没有了那些舍生忘死之士,有谈何取胜!”
“糟老头子,唧唧歪歪的说了这么一大通,不过是暴露了你的心虚,害怕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平生执棋的右手稳如泰山,气势十足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眼睁睁的看着老者将棋局中央的士兵全部清理干净而无动于衷,说话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这盘棋看似黑子占据绝对的优势,然而棋局的最终目的是攻而胜之,并非厮杀的惨烈和精彩,究其根底,黑子早已大势已去,你没有丝毫的机会!”
“啪!”白子重重的落下,仿若一座不可窥探的深渊,重重的砸在棋盘的边角上,同样也砸在观棋之人的心坎上。
“这家伙是白痴吗!还有两步大龙就要被绞杀了,他不但不思脱困之法,反而还在下没有意义的棋子。”
“也许他是自知无法过关,心灰意冷了吧!”
“嗨,肯定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公子哥,平日里别人都让着他,所以让他觉得围棋不过如此,明明烂得要死,却自以为超凡脱俗!”
外界的吵闹和评论,平生一概不知,也不会在意,只是双目炯炯的瞪着前方黑暗凝聚而成的一道身影,强势的喊道:“想以大龙来牵制我,让我跟着你的路数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围棋最终决定胜负的是目数,中央的大龙虽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而并非决定性的,棋局四角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就竭尽全力的挣扎吧,哭喊吧,然后……乖乖的认命吧!”
“嗨……,后生可畏!”老者的声音再次悠悠的响起,带着复杂莫名的情愫,低低的叹道:“能破此局者,不在少数,然而像你这样为求胜利,以不光彩的手段破局的,古往今来,倒是还有一个人!”
平生十分自恋的说道:“哦,还有人能够与小爷的智慧比肩,倒是难得,那人是谁?”
“兵圣——孙武!”
第二十三章 兵者诡道
谈论用兵,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两个人物就是孙武和吴起,这是两个兵走偏锋的极端人物。可谓是阳谋和阴谋的代表。
吴起用兵,最为刚烈霸道,不屑于耍任何阴谋诡计,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将在何时何地打你,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无论你怎么绞尽脑汁,就是打不过他。而孙武用兵,阴柔出奇,让你捉摸不到丝毫的痕迹,然而无时无刻都会觉得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不管你如何谨慎防御,最终还是会着他的道。
“老家伙,你是在拐着弯骂我!”别人听到老者的话或许会欣喜若狂,然而平生却从老者的口气中,听到了一丝的挪揄之意。孙武用兵,说的好听叫做出奇制胜,说的难听那就叫阴险,从不正面跟你交锋,偷偷的躲在暗处敲黑砖,打闷棍。
“嘿嘿,过了这一关,你就算是我兵家的弟子了,不过能否得到兵家的真正传承,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视线一晃,平生从那棋局之中退了出来,眼前的城门咯吱咯吱的往两边洞开,而且洞开的程度很彻底,足以让十匹马并列着通过。这是兵家的一种规矩,城门打开的程度,与闯关者的实力成正比。
“有没有搞错,随便下一手烂棋就能通关,而且还是将城门完全打开……”
“上次通关的人,好像城门才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而已,这次怎么……”
“难不成这小子是那守关者的私生子,不行,我等不服……”
“长老,是不是弄错了!”就连负责守卫城门的两个中年人也不解的开口询问。
“他有这份韬略和潜力!”老者的声音隆隆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将众人的质疑和非议压了下去。
见到有人怀疑自己的智慧,平生顿时不乐意了,一拂衣袖,目中无人的叫嚣道:“一群蠢材,连这么容易的一关都过不了,还敢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臭小子说什么呢,有种跟我单挑!”
“真以为自个是个人物呢,小人得志!”
“就是,瞧你那鸟样就知道你肯定过不了第二关,我们还就不走了,等着看你被撵出来!”
“靠!”眼见群情汹涌,拳头大的石子夹杂着无数臭气熏天的鞋子被扔了过来,平生赶紧闪身躲进城门里,留下两个负责守卫城门的中年人被淹没在杂物堆里。
解语骑在爪黄飞电上,不满的嘟囔道:“平生,你怎么就不知道谦虚一点呀,惹得那些人都发了狂,害得两个大叔都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好可怜啊!”
平生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一脸得瑟道:“我是故意的,谁让他们两一出现的时候就摆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敢得罪小爷,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你可真是小气,心眼还那么坏,跟你在一起,怪让人担心的!”
“不是担心,你应该说安心才对。”平生很是骄傲的拍着胸膛,道:“有我在你身边,谁也别想坑你,要是谁敢打你的主意,我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解语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展颜一笑,道:“也是!”
兵家的城池与普通人的城池没有多大的差别,路边的摊贩,热闹的酒楼,华丽的店铺,百行百业,应有尽有。若是真要找出与外面城池的一些区别来,那就是无论行人还是商贩,从他们走路的姿势,以及叫卖的声音,不难辨别出他们明显都有着不浅的武艺底子,这是一座全民皆兵的城池。
沿着繁华的街巷,稍加打听,几人就走到了第二关的考验之地。
这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茅草屋,里面只有五张案几,正中规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脸的气定神闲,其他的四张案几都没有坐人,只有四道身影来回的在茅草屋里踱着步,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哦,又有人过了第一关,难得,难得!”老者瞥了平生一眼,看到他青涩的脸庞,不由的双眉一皱,道:“难道是齐老放水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能通过第一关?”
其他的四人,眼见平生如此年幼,不由的有些惊讶,然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继续埋头思考自己的问题。
平生完全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觉悟,像是审问犯人一样问道:“老头,这一关又想折腾些什么,痛快点说出来,小爷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四人当中,一个青年义愤填膺的说道:“虽然不知你是何方贤才,然而以如此口吻与老先生说话,心底可还存有尊师重道的……”
平生不悦的瞥了那人一眼:“你谁啊!”
“在下义阳邓艾……”
“不认识!”平生懒得继续理会青年,盯着正中的老者,道:“题目!”
“年轻人,恃才傲物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自信与自负虽是有着一字之差,可很多时候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老者第一次遇到平生这样没有素养的人,当下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黑着脸道:“很简单,只要老朽同意让你从身后的门出去,就算你过关了!不过,你若是无法通过这一关,下半辈子都将羁留在兵家城池里,为奴为仆,不得擅离。若是不敢参加,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平生讶异道:“就这么简单?”
“简单?小子狂妄无知,只懂信口开河,齐老定是瞎了眼才让你过了第一关!”老者白了平生一眼,道:“这四位,有的在此已经羁縻了数月之久,你真的觉得很简单吗?如今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奇才,事实上却往往是天下第一蠢材!”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平生大步上前,一把将老者从案几前揪了起来,提在半空中晃起了秋千,威胁道:“老头,小爷赶着去吃饭呢,你就大方点,让我过去,要不然……”
平生将拳头握得咯嘣响,一副你懂的模样:“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哦!”
尊师重道的邓艾第一个跳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你,你干什么,快将先生放下……”
“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面糊吗?”平生轻蔑的瞪了邓艾一眼,道:“老头可没说过不许用强的。兵者,诡道也,兵家讲究的是攻敌之必救,眼下这老头子必救的就是自个的性命,要是不抓住他这个弱点,你就是继续再这里耗上几年也不会有结果!”
“这,这……”邓艾顿时为之语塞,其他的三人则是眼睛一亮,齐齐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哼,小子,老头子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就是在这里跟你耗上了又如何!”老者恶狠狠的瞪着平生,宛然一副慷慨就义的嘴脸:“像你这样目无尊长的人,即便再有才也只能是个祸害,老头子拼却性命不要,也定要阻止你通关!”
“老头,同不同意我从你身后的那扇门出去!”
“不同意!”
“再问一遍,同不同意我从你身后的那扇门出去!”
“不同意!”
“最后一遍,同不同意我不从你身后那扇门出去!”
“不同意!”
“那不就结了!”平生甩手将老者扔到了地上,俨然一副凯旋而归的模样:“我过关了!”
老者摔得龇牙咧嘴,道:“谁说你过关了!”
“你说的!你说过,只要让你同意从你身后的那扇门出去就算过关,而刚才你同意了!”
老者气急败坏的说道:“胡说八道,我刚才连说了三个不同意!”
“没错!”平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用十分缓慢的语调说道:“我最后问你的是,同不同意我……不从你身后那扇门出去。你说不同意啊,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你老人家年岁已高,耳朵有点不好使,不过没关系,在场的四位兄台都可以为我作证!”
老者的目光缓缓的从四人身上掠过,看到他们郑重的点头,顿时像是吞了一只活苍蝇:“你,你……耍诈……”
平生推开老者身后的那扇门,十分潇洒的回头一笑,大有深意道:“记住了,兵者,诡道也!”
第二十四章 童叟无欺
“……老人家已经七老八十了你怎么还这样对他,要是把他摔坏了,那可怎么办呀!”
平生刚一走出茅屋,解语就开始在他耳边嘀咕,然而对于平生来说,这种嘀咕跟赞美没有任何的区别,恬不知耻的说道:“谁让这老头敢看不起我,前面那两个可都是头破血流,这死老头子不就了摔了两下吗,能有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他年纪老迈的份上,我早就给他几个大耳刮子,看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得瑟。嗨,说到底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不忍对老人下手啊!”
“你……真够不要脸的!”
“肚子饿了,从早上忙到现在,粒米未沾,小爷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造孽啊!”平生摸着肚子,一副自我怜悯的模样,道:“好歹这里也是一个城市,好吃的东西应该少不了。走,解语,我带你去逛集市。”
一直未曾开口的连暮雪,突然冷冷的爆出一句:“你有钱吗?”
平生已然意识到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嘴角微微的抽搐,道:“……你不是妖仙吗?随便拿出一件仙家重宝不就够我吃喝一辈子了!又或者来个点石成金的法术也成,至不济也能施展个幻术,让我们饱餐一顿之后就开溜啊!”
“仙人吞霞食雾,吸纳天地灵气就足够了,不用吃东西。擅用幻术欺凌凡人,会遭因果业报。至于仙家重宝,你想都不用想!”
“我……”看到平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解语小声嘟囔道:“我的钱在客栈的时候用光了!”
“一千两黄金啊,老黄,你这败家玩意,我杀了你!”平生又开始一脸抓狂的勒着爪黄飞电的脖子,那株狼灵草除了让爪黄飞电跑得更快一些,体能更好一些以外,屁用都没有,然而如今却要让平生饿着肚子干瞪眼,这让他极为不爽。
解语建议道:“要不咱们再出城去打猎?”
“不用,看着吧,小爷视金钱如粪土,所谓粪土,遍地都有。”
豪爽的说完这句话以后,平生快速的钻入了市集之中,蹲在一个卖小狗的商贩身旁,自来熟的说道:“老兄,这狗怎么卖?”
“一百个铜钱一只!”
“老兄,你看这样行不,我卖一只狗给你一百个铜钱,多余的归我如何?”
“行!”
得到商贩的应允,平生从马背的布袋里拿出那块状若圆盘的寒冰石,跟商贩要了点水倒在上面,又从笼子里抱出一只小狗,放到寒冰石前饮水。
做好了一切准备以后,平生顿时扯开了嗓门,大声的呼喊道:“吐狗血大甩卖啦,最有灵气的小狗,所剩不多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什么叫吐狗血大甩卖……”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人群,解语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平生,你想干什么?”
一个少年双眼放光的盯着小狗舔水的那块寒冰石,道:“小兄弟,这狗怎么卖?”
“三百铜钱一只,童叟无欺!”
“有点贵!”
“嫌贵就别买,你看那边的窈窕淑女,看得出她很中意这只小狗,你要是买不起,就站在一边凉快去,别挡住了美丽姑娘的视线!”
“谁说我买不起,不就是三百铜钱吗?”少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在解语的目光注视下,唯有忍痛抛出三贯铜钱:“给!”
“嘿,还是这位兄弟痛快,给!”平生接过铜钱,丢了一贯给商贩,自个收起剩下的两贯,笑得双眼只剩下一条缝隙。
少年十分真挚的说道:“小兄弟,我想给这只小狗喂水,还缺少一个盘子,不知你能否将那块石盘割爱。当然,在下是不会让你吃亏的,愿意多出一百铜钱,你看如何?”
“你脑子没被驴踢了吧?”平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年,道:“价值五百两黄金的寒冰石,你打算用一百铜钱来跟我买?”
“你……”少年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这只小狗不值三百铜钱!”
“没错!那你为什么还要买?”平生没有半点坑蒙拐骗被揭穿之后的愧疚,大大咧咧的说道:“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是从来没见过,鸟屎倒是不少。动机不纯,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啊!”
少年依旧不甘,咬牙道:“你不是说三百铜钱,童叟无欺吗!”
平生淡然道:“你是小孩?”
“不是!”
平生再问道:“你是老叟?”
“不是!”
“那不就结了,我有没有欺骗小孩和老人,自然就是童叟无欺!”
围观的人听到平生这么解释,顿时觉得无比的郁闷和纠结,同时还有些许的新奇,原来当骗子也可当得这么高调,这么不要脸!
“无耻……”
平生龇牙道:“小爷这么明亮白净的两排牙齿你都看不见,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你,你等着!”少年想要动粗,但是当他的目光从连暮雪身上扫过时,只能不甘的选择退走。
“这位兄台,在下需要这块寒冰石,愿用其他灵石交换,不知兄台肯否让出?”
“哦?”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额角的鬓发很长,随风而动,给他阳刚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飘逸的气息。浓眉虎目,眸子里有着淡淡的辉光闪烁着,看得平生如芒在背,恍惚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裸的曝露在此人的眼皮子底下。鼻梁高挺,嘴唇红薄,身穿一袭渲染青竹的白袍,最为令人侧目的是他的腰间左右各挂两把佩剑,背上还斜挂着三把宝剑。
平生认真的问道:“你有什么灵石?”
“雷源石!”
“换下!”连暮雪开口道:“雷源石可以锻造蕴含天雷的武器,正好适合你!”
“如此咱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平生笑嘻嘻的递出寒冰石,双眼却是滴溜溜的在对方的七把宝剑上转悠:“不知如何称呼?”
少年右手一晃,手上凭空多了一颗绽放着缕缕雷光的紫石:“蜀山,赵统!”
“我叫平生,以后咱们说不定还会见面,要是还有雷属性的宝物,记得给小爷留着。”
收起了雷源石,平生顿时感到了无数炽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留连着,若非有连暮雪压阵,平生敢肯定,还未走出城池就得让人大卸八块,弃尸荒野。
怀里有了钱,平生脸上又笑开了花,边走边嘀咕道:“七把剑,真他娘的威风!解语,你说那七剑会不会是路边的便宜货,用来充场面的?”
“那少年很不简单!”连暮雪开口道:“蜀山剑修,天下闻名,而其中的最高传承乃是混沌天剑,先修五行,再衍阴阳,终合混沌,以身为剑,一剑祭出,可破天地!”
平生双眉微挑,道:“五行,阴阳,七把剑,你是说那人修的是混沌天剑!”
第二十五章 兵家兵魂
“听说了吗?城里来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竟然一把将陈老扔在了地上,摔断了一根骨头?”
“一根?不是说三根吗?那熊孩子可真够狠的,连老人都下得去手,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还听说守卫城门的李家兄弟,因为那熊孩子干了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遭到牵连,被愤怒的人群砸得头破血流!”
“这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父母是怎么管教的,太没素质了,简直就是糟践了泱泱大汉的礼仪涵养!”
还没走进酒楼,平生的一张脸就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恨不得将酒楼里的众人挨个暴打一顿。
一旁的解语,听得笑靥如花,打趣道:“呵呵,平生,原来你这么出名呀!”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住店的话客房已经满了……”
“没房你还问我们住不住店,是不是欠抽啊!”在外面听着里面的食客将自己咒骂得狗血淋头,平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到小二那热情过头的招呼,更是翻了一个白眼,道:“有什么好吃的,先说好,要是东西做的太难吃,小爷可不会跟你们客气!”
“嘿哟,三位,不是小的吹牛,咱们这酒楼里的膳食可是全城最好的,保准你能够大饱口福。”小二在前领路,将平生三人带到几张干净的案几前,殷勤的指着挂在墙上的菜谱,道:“三位看看要来点什么?”
“清蒸鲤鱼,红焖排骨,枸杞红枣鸡汤……”
平生接连点了十几道荤菜,直将小二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献媚:“客官您可真是有眼光,这些名菜在外面可是都吃不着的……”
“刚刚念的那些都不要!”平生一句话,将那个小二噎得脸色发青,就差破口大骂了,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小二有撵人的冲动:“给我来一盘馒头,再倒点茶水,要是招呼不周,别怪小爷砸了你们的招牌!”
“噗嗤……”解语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眼前的这位,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却也十分的有趣,莞尔一笑,道:“刚才骂你的又不是他,你干嘛跟他过不去呀!”
平生十分霸气的说道:“小爷心情不好,他还敢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瞎晃悠,这是他自找的!”
“赵公子,真是巧啊,过来一起座吧!”
解语看到赵统进了酒楼里,连忙挥手招呼,那殷勤的态度看得平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道:“整天背着七把剑到处走,这是十分肤浅的炫富行为,可惜了,怎么就没人抢劫他?”
赵统跪坐在几人身旁,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待到小二上了馒头和茶水后,才悠悠开口道:“你们是为兵魂而来?”
“兵魂?”一听这名字,平生就知道有料,连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询问道:“什么东西?难道这里要有神兵出世?”
“兵魂是兵家的最为重要的传承之一,能将士兵的杀气凝结为实质,锐不可当。传说甚至还能在短时间内将士兵的潜能激发出来,使一支战力低下的部队,化为一支虎狼之师,极其可怕。”
赵统啜了一口茶水,道:“而且它还有一个作用,能够逐渐的开启兵器的灵识,使其渐渐成为器灵,不断壮大。昔年西楚霸王的天龙破城戟不过一把寻常利器,被项籍开启灵识后,不断的饱饮英雄血,汇聚无穷杀伐之气,最终蜕变成了一把可叫板古器的无上神兵。一戟挥出,鬼哭神惊,山河失色,挡者披靡!”
“还有这好东西!”平生双眼发出绿油油的光,恍如一头行走在山林里的孤狼,嗅到了血腥的气息:“兵家,果然不愧为诸子百家之一,想来这东西没有那么容易取吧?”
“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人而定!”赵统放下茶水,郑重道:“世间的诸多门派,兵家和儒家,可谓是最为特殊的,也应该说他们是气量最大的。他们允许其他门派的弟子加入,只要资质超凡,都会不吝教授栽培。只是那门槛,实在是高得令人望而生畏!”
平生大言不惭道:“有多高,择徒的门槛,不过就是连过三关而已,我已经过了两关了,不咋地!”
“第三关才是真正的关键,也是获得兵魂的唯一机会。当今之世,唯有一个曹操能够通过第三关,成为兵家的传人,然而即便是他,也无法得到兵魂的传承!”
听到赵统这么说,平生顿时哑火了,曹操的才智,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绝对是冠绝天下的翘楚,然而就连他都没有得到兵魂的传承,其他人想染指,不啻于痴人说梦话。
平生再也没有张狂的姿态,底气不足的问道:“自古以来,都有几人得到了兵魂?”
“孙武、吴起、白起、李牧、韩信、项籍,仅此六人!”
“……六人!”平生想要骂娘的心思都有了,那六个能叫人吗,都他娘的是名垂青史的怪胎,孙武、吴起不用说,白起和项籍这两货可都是鼎鼎有名的人屠,手下的亡魂数以十万计,李牧更是开创了以步兵歼灭骑兵的先河,韩信这厮的光辉战绩可以让人说上三天三夜!
“成为兵家或儒家的核心弟子,每一个都能在史书上占据一席之地,是以这两大门派并不介意其他门派的弟子加入,因为到最后,弟子的成就和光辉,都会加诸在他们的门楣上。”
平生盯着赵统,道:“你也是打兵魂的主意?”
“嗯!”赵统并不矫情,直言不讳道:“蜀山剑修,对于剑灵的要求极高,普通的灵器对我们并无多大的用处,想要达到最高的境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时间和心血来温养属于自己的剑灵,若是能得兵魂,对于我们蜀山来说,乃是最大的造化!”
扫视着酒楼内服饰各异的江湖侠客,平生悠悠问道:“其他门派的人,也来了不少吧?有没有得手的人?”
“谈何容易!来者如过江之卿,不可尽数,然而至今,未有一人成功!”赵统落寞的叹息一声,道:“很多前辈猜测,想得兵魂,必须有极高的兵法造诣,而想跟上面的六人并肩,数百年也未必能有一个!”
平生慢条斯理的撕着手中的馒头,一点一点的送进嘴里,说话的语气,直接从自负上升到了自恋的层次:“那一个,今天就要出现了!”
第二十六章 无字石碑
兵家的第三关考验,设在一座祠堂里。
祠堂的设计很奇怪,像是一条加宽的走廊,长约三十余丈,而且显得十分的古朴,一砖一瓦,携刻着风霜雨雪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砖瓦都已经出现了裂纹,令平生很担心,会不会一进入里面,祠堂忽然就倒塌了,将他活活的埋在里面,就此与古代英雄的灵位作伴。
“兵家的人不厚道,连给先人建造的祠堂都能偷工减料,就不怕晚上睡着的时候,那些英雄人物一个个跑去围殴他们!”
即便平生已经说得很小声,然而盘腿坐在祠堂门口的老者还是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翻着白眼瞅着平生,声音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你就是在今日之内连过两关的熊孩子?”
那些盘横在祠堂门口附近,想要进去撞撞运气的其他门派弟子,一听正主来了,立刻齐刷刷的转过头,用充满好奇和崇拜的目光瞪着平生,别人到了兵家的地盘,无不是充满了敬畏和虔诚,而这厮倒好,将守门的两位兵家弟子弄得狗血淋头,将负责筛选的陈老整得骨断筋折,如今还敢大大咧咧的前来闯第三关,这得是多粗的神经,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
平生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可以招惹,什么样的暂时不能得罪,眼前的老者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一点武者的根底,然而平生却能从对方身上嗅到一种尸山血海的气息,这绝对是一个杀人如麻,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平生挠着后脑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装疯卖傻道:“前辈过奖啦!”
“噗……,这货真是够无耻的!”
“难道他连那么明显的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
“将别人的辱骂当成荣耀,这货绝对是皮厚心黑的主!”
阳光极为盛烈,仿佛天火降下,灼得平生浑身冒汗,恨不得早点将第三关闯过去,将兵魂掳到手,而后赶紧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地方。
“前辈,前辈……”平生低低的呼唤了两声,然而老者却像是入定了一般,对他不理不睬。
虽然已经知道了第三关考验的内容,可以自行进入祠堂中,只是当平生右脚踏出一步以后,就觉得似有一座巍峨大山压在了脊梁上,令他的身体慢慢的弓了下去,右脚深深的陷入了脚下的青石板里,寸步难行。
“这小子踢到铁板了,赵老似是不想让他进入祠堂!”
“那是正常的,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瞧他在兵家里干的那些事情,摆明了是不给兵家面子。”
“少年人,血气方刚,目中无人,始终都是要吃大亏的,你们要以他为鉴,日后行走江湖,切勿骄傲自大。”
从来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今儿个被一个糟老头堵在了门口处,心头早就火冒三千丈,而今听到周围的人将他当成反面教材来评说,平生简直就是要将心肝肺全部气炸,昂首吼道:“死老头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老缓缓的张开了眼皮,道:“无他,你第二关乃是投机取巧,算不得数,回去重来一遍!”
“哪用那么麻烦!”平生感到背上的压力忽然撤去,顿时趾高气扬的喊道:“我问你,你们兵家是否视前来闯关之人的性命为儿戏?”
“不是!”
“那不就行啦!”平生双手一摊,胸有成竹道:“我只要一把火将茅草屋烧了,留下那个齐老身后的门,你说在大火即将吞噬我们之前,他会不会同意我们从那里逃生?”
赵老的嘴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平生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毒了,有挑破兵家与前来参试之人的嫌疑,若是他否认结果,传了出去,只怕以后没有多少人敢再来闯关了。
“进去吧!”赵老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平生龙骧虎步的从他身旁走过,明白这是一个聪慧狠辣的弟子,同时也是兵家这一代中最好的苗子,语气不由的柔和了一些:“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兵家的核心弟子,至于能否从祠堂之中得到兵魂,亦或是兵家的无上功法,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祠堂的左边雕刻了很多的石像,在石像面前各自竖立着一块石制的灵位,上书着石像主人的名讳。而在石像的上方还开着一扇很大的天窗,阳光如金灿灿的池水涌了下来,将石像的面部表情包裹得极为朦胧。
之前站在祠堂外面,平生只觉酷热难当,而今进了祠堂,呼呼的风不断的轻掠而来,揉散平生的黑发,如手般抚摸着全身的肌肤,令他觉得像是喝下了一碗冷冽的酸梅汤,无比的舒爽。
“孙武……”平生注视着灵位上的名字,而后观看石像,可惜无论他从任何一个角度查看,都无法看清石像的五官,正如孙武的用兵风格,无论你再怎么琢磨,都猜不透他的玲珑心思。
“吴起……”缓缓向前,平生路过吴起的灵位,抬头仰望,只觉两束金芒,直如吴起的目光,直射而下,带着一种堂堂正正,强势无匹的气息,直入心房。
“咦,还有其他人!”很快就到了祠堂的尽头,三道穿着华服的身影站在一块无字石碑前,正自细细的揣摩着,听到平生的话语,齐齐转身看来。
“你是哪门的弟子?”问话的是一个身穿蜀山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颇有一股游戏人间的洒脱气质。
“兵家!”平生见过的大人物不少,直觉告诉他,这个老道与他认识的昆仑七圣之一的无涯子,当在伯仲之间。当下拱手施礼道:“前辈可是赵统的师长?”
“正是!”
“兵家弟子!”另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人,带着讶异的语气道:“小兄弟可是今天才到这里?”
“不错!”平生虽然不知这人的来历,但是能够在此参悟的人,想必不会是普通的路人甲。
中年人笑道:“小兄弟非但长得一表人才,且能凭借实力走到这里,更是难能可贵,将来前途定是无可限量。若是不嫌江东地方狭小,与我一同前往如何?”
“吕范,他父亲与曹丞相乃是通家之好,你想挖墙脚,可是打错主意了!”
看到第三人,平生只觉有股阴气扑面而来,他爹有三个最讨厌的人,贾诩排行第二,而眼前的这位则是排行第三。正是被曹操视为心腹,曾经献计以人肉作为军粮的程昱!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苍云白狗,沧海尚且能够变成桑田,恩人仇人,又哪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老道士和蔼的朝着平生招招手,道:“孩子,过来试试,或许这块无字碑就是你的机缘所在!兴许今日过后,你将走上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十七章 身埋黄土
“玄机,有话不妨明说!”程昱面色微微一变,他从老道士的话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仅是他,就连平生此时心中也是咯噔一声,觉得玄机老道似有所指,再联系到自己近日的遭遇,看向老道士的目光,不知不觉中锐利了很多,隐约如同慢慢出鞘的利剑,有铮铮杀伐之气在无声的低鸣着:“前辈是否知道其中内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人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然而始终还是有些端倪可寻的。”玄机笑得更加的慈善,宛如一个亲切长者,轻轻的拍着平生的肩膀,道:“欲知真相,事后不妨与老道同上蜀山。听闻你与赵统相谈甚欢,到了蜀山也能彼此做个伴,岂非好事。”
“赵统乃是赵云长子,谁不知道常山赵子龙乃是刘备最为倚重的心腹!”程昱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不悦道:“哼,玄机,难道蜀山真的倒向刘备了吗!”
“小兄弟年纪尚轻,还需多多走动,增长阅历,此时说这些未免言之过早。”吕范笑得十分的和蔼,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犹如一只正在打着歪主意的狐狸:“你父亲与江东周郎有着莫逆的交情,曾多次做客江东,在多处地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足迹,当中亦包含了他的无上神通,别人或许难有所获,然而毕竟血溶于水,同出一根,对你而言,应是另一场大机缘。”
这三个家伙都不是善茬,亦是代表了三家的势力。哼,想让小爷给你们当伙计,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平生十分恭敬的对着三位长者行礼,谦虚的表示自己还要留在兵家求学深造,暂时无意外出,圆滑的将三人的邀请拒之门外。
无字石碑,没有人能够说清它的出处,只知道他极为不凡,历史上的兵家巨擘都从这块石碑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平生慢慢的将手按向无字石碑,心跳骤然加速,像是一面慷慨激昂的战鼓,催动得体内的血液隆隆的奔腾起来。
曹操的才智,无人可以质疑,然而即便是他,到了这里,还是铩羽而归的结局。
外面灵位上写着的那么多的历史名将,王翦、赵奢,光武帝,他们都以黯然收场,我,真的能够顺利得到兵魂吗?
此时此刻,平生的内心充满了紧张和忐忑,骄傲自负如他,此刻心中竟也产生了一丝的动摇,像是置身迷雾之中,看不清脚下的路究竟在何方。
非但是他,就连外面的三人同时也屏住了呼吸,兵家的核心弟子,实在是太过非凡,一个曹操,几乎就已经横扫了天下,若非关键时刻,有江东周郎阻住了他前进的脚步,天下或许早就统一了,而今这里又迎来了另一个妖孽级别的人物,他会是另一个曹操吗?天下将会因他而再次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他的出现,对于那些割据一方的势力,究竟是福还是祸?
三人的心思都在飞速的转动着,眼中甚至有了丝丝的冷冽杀气,似是想将未知和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只是当他们感觉到门外赵老投来的目光时,不由的齐齐打了一个哆嗦,急速的收敛了自己的气机和心事。
就在平生的手掌接触到无字石碑时,忽然觉得冰冷的石碑像是拥有着自己的生命,在慢慢的呼吸,与自己的心脏跳动保持着一致的节奏。
淡淡的白雾逐渐浮现在无字石碑上,平生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吸力陡然产生,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海眼,沿着手臂,拉扯着自己的灵魂,拼命的往那白色的漩涡里拉扯。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就在身后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眼紧闭,似是在参悟什么,而那三只老狐狸也是一副泰然的模样,浑然没有发觉到丝毫的异常。
它要带我去哪里?
平生心里的激动和惊悸,愈发的剧烈起来,犹如沸腾的海水,既有期待得到兵魂的喜悦,又有害怕被这口漩涡封禁起来的担忧。
很快,平生的视线就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只觉像是置身在潮湿冰冷的泥土里,胸闷气堵,意志逐渐昏沉。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平生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宛如潺潺的溪水般,越来越宁静、缓慢……
要死了吗?
死,不,小爷怎么可能会死!
一念即生,平生的神智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双手像是被千斤重担死死的捆压着,难以动弹,然而他却不甘的开始挣扎,一点一点,慢慢的往上挠抓。
泥土!他娘的,谁敢把小爷给埋了!
手指往两边扒开的东西,零星的散落在平生的脸上,冰冷而又潮湿,弄清楚是泥土以后,几乎将他气得三尸神跳,从来都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曾想到自己会有被人活埋的一天,这口气,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咽下。
几经辛苦,几经奋斗,平生的双手挖得血肉模糊,终于在头顶扒开了一条短小的缝隙,贪婪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眺望着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平生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因为那月光很诡异,竟是红艳如火,宛如从苍穹留下的鲜血。
“我,这不是我……”平生终于从地下挣脱出来,当他借着血红的月光,看到自己双手的刹那,只觉有股凉气从脚下黑褐的土地,沿着脚跟,窜上了脑门。
那是一双中年人的手,皮肤十分的粗糙,掌指间有着厚厚的一层茧,而最令平生感到震撼的则是这双手的皮肤十分的干瘪黯淡,之前挖开泥土的手指,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可却是连一点鲜血都没有看到。
这,绝不是一个活人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平生快速的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和脸颊,果然没有血肉,唯有一层老皮包着白骨,十分的诡谲怪异。
寂寥凄冷的平地上,唯有平生静静的站在血色月光下,四野空档开阔,唯有几株枯老的槐树死寂的点缀在平原上,树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乌鸦,瞪着猩红的双眼,无声无息的瞅着平生。
“此败非战力不济,我等不服!”莫名的嘶吼,带着积累如山的悲愤,带着死不瞑目的凄凉,带着岁月的沧桑,穿过历史的河流,火山喷薄般壮阔汹涌的在平原上咆哮着,跌宕起伏,绵绵不息。
不计其数的乌鸦,在那吼声响起的瞬间,不约而同的扇动着翅膀,铺天盖地的朝着平生飞掠而去,口中更是发出凄厉如啼血的尖鸣,令平生觉得犹如坠身无间地狱之中!
第二十八章 赳赳老秦
“我的天呐……”平生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汗涔涔的往下流淌,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瘦啦吧唧的双脚,在恐惧的驱使下,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飞快的往身后夺路而逃。
“章邯老贼,卖国求荣,致使我等铁血之师,枉送性命,我等不甘!”
那苦大仇深的声音再次传出,仿佛潜藏在四周密不透风的乌鸦群里,又像是从地下传出的垂死哀嚎,听得平生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章邯,那不是秦国大将吗?莫非是被项籍坑杀的二十余万秦兵亡魂?
这下麻烦大了,我全身上下才几块肉啊,就是一人一口也不够他们打牙祭的!
“害死你们的是章邯,你们去找他好了,关我屁事……”
平生想要找出那声音的来源,刚一抬头,看到密布空中的无数血红的乌鸦瞳孔,心头一颤,神魂竟是莫名的恍惚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也稍稍的慢上了片刻,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漫天的乌鸦扑了上来,疯狂的冲向平生。
“唔……”平生惊惧的瞪大着瞳孔,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心中竟是产生了一丝的惶恐,乌鸦狂风骤雨般的扑来,却没有撕咬他的皮骨,反而犹如万流归川般,从他的背后,从他的胸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而最不能让他接受的却是有些乌鸦更是从他的口中钻入,任凭他如何挣扎,除了能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之外,无济于事!
无穷无尽的乌鸦消失了,天地又恢复了平静,血色圆月依旧高悬天穹,周围的几棵老槐树,似是在静默的等待着什么。
平生重重的喘息了一声,只觉脑海中多了一段疯狂暴虐的意志,恍惚间像是经历了一段终生难忘的人生。
夜黑风高,天地静默肃杀,二十余万的秦兵,在楚兵的押送下,被推进深不见底的大坑里,箭矢密集如蝗虫般占据了天空,刀锋枪芒,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刺目,晃得人头昏眼花,高高溅起的血珠,染红了洁白的月光,湿润了厚实的土地,慢慢的凝聚成永无止境的,漆黑绝望的诅咒!
凄惨的嚎叫和嘶吼,并不能求得敌人的谅解和仁慈!
躯体断裂的疼痛和残忍,带着冰冷刺骨的死亡,深深的烙在了灵魂里!
自古秦兵彪悍善战,在白起、嬴政手中,更是横扫**,气吞天下的虎狼,而在心存降意的章邯手里,只能屈辱的成为羔羊俘虏,这如何能让人甘心呐!
昔日的袍泽,仿佛野草一般任人践踏收割,此仇此恨,怎能容忍!怎能宽恕!怎能遗忘!
猩红的血,仿佛还有着炽热温度,慢慢的从平生的眼眶里渗透出来,沿着肌肤和脉络,留遍全身,慢慢的形成一副鲜红狰狞的铠甲,覆盖全身上下。那歪曲在铠甲上的纹路,像是一只只永远不肯闭上的瞳孔,又如同一张张怒张到极限的血口,无比的诡异渗人。
平生高高的挥起了手中已然凝聚成形的血刀,怒指血月,声嘶力竭的咆哮道:“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莫名的嘶吼,由低沉转向高昂,慢慢的汇聚成了一股滔天的洪流,震得天地簌簌,平原颤动,凶煞暴虐之气,直冲苍穹,化为遮天黑雾。
吼啸之中,平生只觉心头像是掠过了一丝模糊的东西,想抓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指缝之间溜走。
“沙……”脚下的沙土不断的往下塌落,无数支可见白骨的手臂,如同利剑一般刺破了大地的束缚,扒开了数百年的沉寂和耻辱,轰然站了起来。
一具具早已腐朽的尸体,缓缓的站了起来,抖落身上残余的泥土,绿幽幽的鬼火在其眼中无声的沉浮着,静静的等候着平生的决断。
此时、此刻,平生只觉站在阴曹地府之中,有着旌旗十万斩阎罗的雄心壮志,慷慨激昂的吼啸道:“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秦有锐士,谁与争锋!秦有锐士,谁与争锋……”二十余万人的嘶吼,足以令天神战栗,那整齐一致,响遏云霄的吼声,带着无尽的豪情和热血,彷如雷音滚滚,绵绵不绝的在天地之间回荡着。
天空的黑雾再次压了下来,遮笼大地,二十余万士兵,却像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凤凰,高亢而痛苦的嚎叫着,他们的皮肤慢慢的涨起,似有血肉在皮骨之间窜动,慢慢的将他们带回生时的巅峰状态。
“嘶……”骏马长嘶之声陡然响起,仿佛龙吟九天,有着一股盖压天地的霸道气势。
“哼,手下败将,何敢言勇!”一道厚重雄浑的声音,仿佛战鼓轰鸣,在平生的脑海之中隆隆响起。
黑雾逐渐的散去,露出骑着梦魇鬼马的平生,以及身后穿着粗布麻衣,手无寸铁的二十几万秦兵。
“项……”远远的眺望着前方百余丈外的项字大旗,眺望着独立旗下,一人一骑,宛如君王巡视领地般威严从容的身影,平生心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那人胯下的踢云乌骓马,要害处尽皆披挂着红黑相间的马甲,浑身漆黑如墨,唯有马脚雪白如云,极为神骏,光是体格就比自己身下四蹄冒着鬼火的梦魇要高出一头。而马背上的身影,穿着一套黑耀鎏金甲,外罩红龙啸天袍,手持一杆猩红如血的天龙破城戟,面目反而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外露的瞳孔,看得平生一阵心颤!
重瞳,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之中,古往今来,只有仓颉、虞舜和重耳拥有,而今又要加上对面的项籍,每一个重瞳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辉煌和传说!
不知者不畏,普通人或许只会觉得重瞳也就是瞳孔里又多了一只瞳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对于自小熟听各种神鬼故事,知晓百家秘闻的平生来说,重瞳这两个字,比起项籍身后的数万大军还要来得恐怖。
平生曾经从其父亲口中得知,世间瞳术,分为三等,最低等的是靠某种道法修炼到极致,进而衍生而出的神通,譬如阴阳家的阴阳瞳,极难应付。中间的则是一些神魔的血脉后裔,通婚之后因为血脉混杂变异而成,虽是可怕,但并非无解,譬如昆仑七圣之一的许邵拥有的明秋眼。而最为恐怖的,则是天地孕育而成,生而有之的瞳孔,譬如眼前的重瞳,拥有着神鬼莫测的威能!
第二十九章 岂曰无衣
“兵魂,兵魂……”平生口中轻轻的呢喃着这两个字眼,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古之名将,能够得到兵魂的人如此的稀少,一切只因所需达成的条件太过苛刻,成功的几率近乎渺茫!
项籍,巨鹿之战,以数万楚军,破釜沉舟,搦战秦军四十万,血战九次,大破秦军,逼得名将章邯投降,其威势之盛猛,迫得诸侯将领觐见之时,无不膝跪而行,莫敢仰视。而后分封诸侯,大战彭城,以弱胜强,将刘邦撵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垓下之战,刘邦撕毁协议,以二十万大军偷袭粮尽的十万楚军,反而被项籍杀败合围,若非韩信、彭越来援,历史几乎改写。
长坂坡一战,赵云只是护着主母和幼子,从曹操的几千虎豹骑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已然被世间传颂为可与人中吕布比肩的盖世猛将。而项籍这厮,在韩信的六十万大军包围下,依旧所向披靡的杀出了重围,生猛得一塌糊涂。没有人敢怀疑韩信的排军布阵能力,同样也没有人能够质疑项籍那非人般的凶悍武勇。
而今面对项籍和他的项家军,哪怕己方的兵力是他的数倍,平生心中着实没有丝毫的把握。
“绝对不能力敌,否则只会重蹈章邯的覆辙,与项籍作战,必须学韩信,发挥己长,攻心为上!”平生喃喃的念叨着,只是当他看到身后的秦军连铠甲和兵器都没有的时候,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的,恨不得即刻下令撤退。
即便心中无底,平生还是不得不硬气头皮喊道:“项籍,你也是名耀千古的英雄,而今我等尚缺兵甲,战力十不余一,若是与你作战,实在有辱你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名,你我何不约定时日,巅峰一战!”
“竖子,你将沙场当成了什么!沙场之上,焉有荣辱,唯分生死!战机之残酷惨烈,皆以将士的性命换来,岂容儿戏!”
随着项籍手中的天龙破城戟一挥,列阵其身后的楚军,顿时如出鞘的利剑,呼啸着朝平生扑杀扑杀了过来,战意之高昂,气势之凶猛,直让人心中发颤!
旌旗万千,连绵成一片蔽空的黑云,充满了肃杀之气。战车隆隆,扬起漫天的尘土,朦胧的视线,却映射出兵戈的森冷。战鼓如雷,轰轰炸响于耳际,令人血脉喷张,战意如潮。将士嘶吼之声,如龙吟九霄,浩大磅礴,回荡着无惧无畏的慷慨和激昂!
“战!战!战!”令平生感到震惊的却是身后的秦兵,身无皮甲,手无利刃,依旧战意高昂冲霄,呼喝之声仿若狂澜怒卷,竟将楚军之威势压倒下去。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或许真正属于男儿的荣耀,并非富贵荣华冢,而是这遍布血与沙,生与死的战场!
秦军与楚军终于撞到了一起,犹如两股相逢的爆发山洪,卷起了千堆的惊涛骇浪,血液铺洒,将宁静的月光染得更加的殷红妖异!
“杀!”楚军的先锋战骑已然近前,容不得平生再做其他的思虑,手中的猩红战刀,高高扬起,当场将一名楚军骑兵劈成两截,那高高飚起的血泉,于顷刻间将平生心底的男儿血性彻底点燃!彻底引爆!
此时此刻,言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唯有鲜血和刀枪,疯狂和无畏,才是天地之间的唯一主宰!
秦兵虽是占据人数优势,奈何手无寸铁,身无片甲,纵使几人联合在一起对抗一个楚兵,依旧被杀得鲜血横流,人头滚滚。
身上的铠甲已然多了十数道裂痕,像是十几张怒张的小口,汩汩的往外涌去滚烫的鲜血!
不断的有人在平生的身旁倒下,那一缕缕从秦兵眼中熄灭的幽幽鬼火,似是仍然残留着不甘和愤懑,化为一缕缕的青烟、化为一张张生动的面孔,在平生的心底嘶吼着,如此的高亢,如此的壮烈!
平生心底涌过一层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凄凉,灼热的眼眶,静静的凝望着一个个倒下的身影,发堵的喉咙,似是有野兽在其中低昂的嘶吼,最终化为沉重沙哑的吟哦:“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战场上,秦兵逐渐的嘶吼起来,所有的声音,带着壮烈苍凉的气息,在喧嚣狂乱的战场上凝聚着,化作不屈的战意,化作有形的戈矛铁戟,凝聚于二十余万秦兵的手中,展开勇猛暴烈的反击。
冥冥之中,平生似是感觉到了无数的战意和杀气,在他的心底扎根萌芽,滋生出不朽不灭的战意,化为震慑天穹的咆哮:“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万千的吼声汇成一股,直冲霄汉,沉沉的天空仿佛变得更加的低沉,似是在那吼啸声中,即将坍塌。
鲜红如血的铠甲,不断的在秦兵身上衍生,化为与平生同样的战甲,濛濛红光,犹如流不尽的鲜血,散发着惨烈悲凉的气息。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项籍依然没有亲赴战场的意思,只是站在对面冷冷的注视着一切,眼见秦军披红甲、执矛戈,展开了凶猛的反扑,依旧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缓缓的开口鼓舞,抑扬顿挫的音符,响亮如钟磬的嗓音,隐隐将战场的嘶吼压制了下去,激起了楚军更为强烈的战意和杀气,奋不顾身的与秦军绞杀着。
沙场成了一个森冷的屠宰场,成了比修罗地狱更加惨烈的地方,平生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击杀的第几百个楚兵,浑身的铠甲破破烂烂,咧开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手中的战刀杀得卷刃,砍人也变得不那么利索了,梦魇鬼马的马蹄下,铺了厚厚的一层尸体,粘稠的血液将地面化为了泥沼,使得梦魇冲击的速度大大的降低了下来。
楚军的凶悍,大大超出了平生的预估,楚军的魂魄便是项籍,而今他尚未下场,未使楚军发挥出全部的战力,便已令秦军伤亡惨重,更何况他还拥有兵魂,能够大大的激发出将士的潜能,能使这数万百战雄师如虎添翼,到时只怕秦军真的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能硬拼,跟项籍正面冲锋,就算是最擅长打硬仗的吴起也未必能够战而胜之!”平生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眼来回的在血腥混乱的战场上扫视着,心中已然有了定计,喃喃自语道:“《孙子兵法》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而今该发挥己方优势,将楚军围而歼之,只是没有令旗战鼓,又该如何指挥这数十万的秦军?!”
第三十章 出不入兮
“嘶……”梦魇鬼马的缰绳被平生用力的扯起,马身高耸人立,健硕如锤的前肢用力的踢踏着,那泛着寒光的磷磷鬼火,将两个手持长戈的楚兵重重的踏在地下,救下了一个正在遭受楚军围攻的秦兵。
“传令中军往后收缩,左军和右军从两侧开始包抄!”
秦兵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慢慢的往后退去,不知是否错觉,平生忽然感应到了前线与楚军凶狠厮杀的秦军,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
是楚军太过悍勇,秦军已然开始招架不住?还是说,这二十余万秦军,真的能够听到我的命令?
带着这种疑虑,平生边战边往后撤,待到他的目光从两侧逐渐往前急行,犹如白鹤环翅般将楚军围拢起来的秦兵身上掠过时,心中的惊诧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兵不贵多,在乎调度,越是庞大的军团,越难如臂指使,越容易出现滞涩和混乱,而今这二十余万秦兵的指挥,竟在平生的一念之间,若是传扬出去,绝对没人肯信。
“看来你还不算是废物!”项籍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平生的耳畔,仿若惊雷炸响,令平生的躯体微微一颤。
他看穿我的用意了!
也对,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经过最初的正面交战,对于彼此的实力,他肯定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接下来就到了出奇制胜的地步,军事素养到达西楚霸王这种境界的人,寻常的计策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他那双重瞳。
只是……
平生看着依旧势如猛虎下山,往前冲锋的楚军,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丝的疑虑,竟然项籍看穿了自己的用意,为何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冲击得更加的猛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项籍的声音再次威严的响起,明明是在后方观战,平生却忽然觉得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他那滴血的戟刃,已然高高的扬起,染红了明月,染红了苍穹,凶狠暴虐的朝着自己的脖颈斩了过来。
“咚……”悠悠鼓声,骤然在沙场之上响起,即便彼此之间隔着千军万马,平生依旧能够看到项籍亲自擂鼓助阵的风采,鼓声浩大壮阔,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坎上,令人血脉喷张,浑身滚烫。而在那逐渐急促猛烈的鼓点中,平生仿佛看到对方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自信和气概。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生口中苦涩的回味着这句国殇,楚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战场,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胸怀在进行作战,这样的对手,实在是令人又敬又畏!
无论如何,合围战术终于实施了下来,秦军在平生的指挥下,终于将人多势众的长处发挥了出来,千人归一,化作草原的群狼,围绕着状若疯虎的楚军,不断的袭扰厮杀,不断的游走闪避,将车轮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楚军的伤亡开始加重,而此刻秦兵完全是在奉行平生敌来我退,敌退我打的游击宗旨,宛如一张宽散的网,牢牢的布在楚军的四周,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是不与他交锋,待到他锐气耗尽之时,便是一网打尽之刻!
“只要保持这种势头,也许可以获胜!”平生退居二线,脑海之中多了数十幅战场的画面,都是从前线交战的秦军瞳孔之中倒映出来的,这一发现令他感到无比喜悦,或许这就是兵魂的一种妙用吧,就是不知对面的项籍,是否也将整个战局尽收眼底。
“十而围之,的确是一个很正确的战术,然而可惜,你错误的估计了彼此之间的实力。”
项籍的吼声,宛若平地惊雷,极为突兀慑人,地面开始隆隆的震颤起来,阻挡在平生前方的秦军,仿佛遭遇飓风的海面,纷纷被掀上了万丈高空,一人一骑,犹如从亘古走出的战神,以乘风破浪之威势,从密集如蚁的秦军之中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楚军之锋芒,岂是秦军能够抵挡的,待孤王凿穿你的口袋,届时你还有何军心士气可讲!败局已定,何不早早屈膝投降,也不至于输得太过难看!”
原来这就是他明知我的打算而仍不动于衷的缘由,西楚霸王,何等的孤高!何等的强势!何等的霸道!
项籍已经杀到了近前,被他胯下那匹踢云乌骓马撞上空中的士兵仍未掉落,而守护在身侧的中军,平生不觉得他们能够挡下这千古以来,最为勇猛无匹的男人!
“想让小爷束手就擒,做你的春秋大梦!”即便明知不是对手,即便明知负隅顽抗只会招致死亡,然而此时的平生,却没有丝毫的惧意,体内的鲜血反而在疯狂的燃烧着,斗志凌云而上,为能与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交战而激昂,而沸腾!
“死!”项籍只是随手往下挥动天龙破城戟,平生已然感觉到了一种泰山压顶的窒息和沉重,那红光流转的龙首吞口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睁开妖异的龙瞳,直瞪得平生心惊胆战。
“太嚣张了!”即便明知对方是留名青史的英雄,武道极致的强者,然而这般浑然不被放在眼中,却也令得平生肝火大冒,誓死相拼!
“铛……”金属撞击声铿锵响起,声震八荒,平生只觉脑海震颤,神智都变得恍惚起来,磅礴如怒海狂澜的巨力,更是将他身下的梦魇鬼马压得屈膝跪地,咔嚓之声清脆冷冽,不用去看,平生已然知晓梦魇鬼马的前膝被废了!
“嘶……”剧烈的疼痛接踵而来,使得平生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珠子,自己明明已经接下了项籍的一戟,左臂却被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天龙破城戟斩下,鲜血狂喷如泉,痛不堪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蠢材而言,孙子兵法仅仅只是一本兵书,而对于真正有天赋的人来说,那是一种让人防不胜防的无上技击之法。”项籍冷漠无情的抬起天龙破城戟,再次高高的扬起,斩向平生的头颅:“刚才的那招叫做声东击西,而接下来的这一招,就叫树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