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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大官人txt下载     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二零章 绿洲

    等到周安的背影消失不见,柳升弯腰捡起已经黑乎乎的黄绫,走到王贤面前晃一晃道:“这恐怕是那杨士奇的主意吧,我看这周安不仅是个带话的,还想给咱们当监军呢!”

    此时王贤才伸手拿过那圣旨,摊开后扫了一眼,负手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怎么公爷要遂了他们的意不成?”柳升咆哮起来道:“俺虽然早就劝公爷回师,但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是啊元帅,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岂容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那些人指手画脚!”周遭众将也义愤填膺的嚷嚷起来。

    王贤抬起头来看着柳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对柳升反问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恐怕下一次来的会是金牌呢……”

    “管它是什么!”柳升自然知道王贤所指为何,愤愤道:“这里是草原深处,公爷又不是岳武穆。来多少道金牌也休想遂了他们的愿!”

    王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令道:“让人写一篇陈情表,请周公公带回京城去。”

    众将闻言一阵欢呼,主帅显然是要抗命了!

    柳升也咧着大嘴笑起来,还没合拢嘴,就听王贤严厉道:“不准动他!”

    “嘿嘿……”柳升知道王贤又在敲打自己,可敲打的力度越来越弱,让柳升十分得意,笑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当世上没有这个人……”

    “要是姓周的不管什么原因死了,你就给他抵命吧!”王贤突然把脸一沉,冷声警告道。

    “遵命……”柳升吓出一身冷汗,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喜怒无常……

    数日之后,快马回报京城,王贤所率明军并未班师,而是追着阿鲁台的踪迹而去。

    跟着消息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封王贤命人捉刀的陈情表,上书不能班师的数个理由,朱高炽看后咳嗽连连,病情似是加重了许多,又急召杨士奇入宫。

    “自寻死路,自寻死路!”杨士奇在进宫的路上就已知晓王贤并未班师,他喜忧参半,心中却暗道:‘这下神仙也救不得他了!’也不知老首辅又有什么谋划。

    “没想到镇国公竟不愿退兵,还给朕上了一道陈情表,把朕反驳了一通。”朱高炽气的够呛,命人将陈情表递到杨士奇面前:“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托词军务繁忙,让手下的文人捉刀代笔,难道他不会写字吗?”

    这世上的上位者总是这样,挖坑害别人的时候丝毫不觉,别人一旦不按照他的意思往坑里跳,登时就火冒三丈,认为对方不忠不孝!是挨千刀万剐的乱臣贼子!似乎只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不得有怨言,才是值得表彰的好臣子。

    杨士奇双手接过陈情表,并未打开来看,而是沉声道:“这陈情表不看也罢,不过是些虚词妄言,皇上不必当真。”

    “当不当真,朕和他意见相左之事,也已大白天下。”朱高炽叹息一声,咳嗽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要是料到这样的后果,洪熙皇帝一定不会给王贤下这道旨意,就算是要下,也绝不会用明旨。

    臣子公然抗命,如果皇帝无可奈何,那对皇权的威信将造成致命的损害。可洪熙皇帝拿什么惩罚王贤?怎么敢惩罚王贤?

    皇帝不由神情郁郁的瞥了杨士奇一眼,感觉似乎自己被这厮算计了。

    杨士奇却浑不在意,依然自顾自的愤慨道:“王贤竟敢抗旨,欺君罔上、目无朝廷,这分明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还请皇上继续下严旨、发金牌,命他立即回京!”

    “还有什么用?”朱高炽提不起精神。“他既然决定不回来,给他一百块金牌也没用。”

    “是召不回他。但绝不是没有用处!”杨士奇却冷笑道:“这样会让世人早日看清他的嘴脸,镇国公不是岳飞,皇上自然也不是高宗!”

    朱高炽本来头脑昏昏沉沉,听了杨士奇后半段话,一下子清醒过来,死死盯着杨士奇道:“首辅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当早下决断才是!”杨士奇迎着皇帝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听到‘早下决断’四个字,朱高炽竟打了个激灵,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见皇帝犹豫不决的样子,杨士奇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能有妇人之人啊!”

    “朕觉得这样还是不妥……”朱高炽却依然满脸忧虑道:“首辅的计策若是被人知道,你我君臣还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皇上只管放心,此事谋划周全,断不会泄露半分!”杨士奇沉声道:“若是将来真有什么风声,老臣一力承担,皇上皆不知情!”

    “哎,这话说得,朕怎会让首辅一人承担?”朱高炽话虽如此,神情却放松下来,不过还是疑虑重重道:“只是此事成了便罢,若是不成岂不是图穷匕见,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此事天衣无缝,岂会不成!”杨士奇却信心满满道:“王贤孤军深入草原,失此良机,恐怕再难有如此好机会了。”

    朱高炽眉头微皱,心里天人交战,沉吟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道:“那便依首辅之计行事吧!”

    杨士奇闻言大喜,一边朝着朱高炽跪下,一边激动道:“皇上英明,大明江山经此一役,必将繁荣昌盛,千年永固!”

    “若真是如此,首辅将是我朱家永远的功臣……”朱高炽对杨士奇如是说道,他突然想起若干年前,自己也对王贤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万万想不到,几年之后自己居然要对当年的社稷功臣下手了。

    想到这,皇帝便感觉一切都那样的肮脏可耻,可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朱高炽的神情越来越暗淡,咳嗽声却越来越剧烈。

    原本王贤军中,许多人还对艰苦卓绝的追击颇有微词,但看到主帅宁肯抗旨也要把阿鲁台消灭的坚定决心,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他们抛掉了一切杂念,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追上阿鲁台,消灭鞑靼人!

    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明军的战斗力再次大幅提升,把个阿鲁台撵的狼奔豕突,花招用尽都无法甩掉明军,反而又折损了两三千人。此时双方已经距离河套千里之遥,到了草原与大漠的边缘,满目的翠绿景象,渐渐被黄沙漫天所取代。

    眼看着就要被明军追上,阿鲁台一咬牙,竟带着剩下的一万两千多人,进入了瀚海戈壁!

    此时的鞑靼部众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在暗自揣测,暗道老太师不是逃跑专家吗?怎么把我们带进大漠里了。虽说这瀚海戈壁是生命禁区,明军不敢妄追,但是己方部众也陷在沙漠中,朝不保夕,岂不是等死吗?

    看到众鞑靼贵族疑惑不止的样子,阿鲁台放声大笑道:“汉人有古语道‘狡兔三窟’,今天老夫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这窟从何来!”说话间,阿鲁台便命大军转向,趋北方而去。

    众鞑靼贵族,不明就里,但看着老太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老太师的身后。一路上艰苦跋涉,嘴里吃了不知多少黄沙,谁知到天黑时斥候来报,前方发现一处绿洲!

    此时,众鞑靼贵族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太师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早就留了一手,不是太师套路深,而是自己见识薄啊!这个时候,众人看向骑在马上的阿鲁台,只觉得背影无限高大伟岸。

    “呵呵,老夫纵横草原几十年,岂是浪得虚名。你们这些小子,要学的还有很多呢!”阿鲁台看着前方的绿洲,哈哈大笑道:“前方的绿洲,老夫命名为避风塘,是十几年前和朱棣作战时,老夫无意间发现的。当时老夫就躲在里头,朱棣的几十万大军不敢入大漠一步,这才有了我鞑靼后来的风光无限!”

    阿布只安等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师当年被朱棣追的慌不择路逃入大漠,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啊!

    无论如何,在大漠的百里深处,能有这样一处绿洲,确实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要知道,沙漠戈壁里头可是找不到水的,若是没有这样一处绿洲,任何军队都在沙漠中无法坚持七天。而且黄沙漫漫,一阵狂风就可以把大军的痕迹掩盖无踪,谁敢说几天之就能追上敌军?所以当年那朱棣带着几十万大军,尚且不敢踏足大漠一步,王贤只有几万人马,自然也只能望沙兴叹!

    所以只要躲入那绿洲之中,他们就绝对安全了!

    似乎尤嫌众人的反应不够热烈,阿鲁台又高声宣布道:“而且,这次出征,为防万一,老夫曾命人在避风塘中备了不少粮草!”

    “太师万岁!”这下所有人都激动坏了,不管是贵族头领,还是普通部卒,全都忘情的欢呼起来!要知道他们早就断粮不知多久,一路上靠吃野菜、杀战马,甚至吃死去同胞的肉,才支撑到现在的。

    此刻,巨大的幸福感充盈所有人全身,他们顿时觉得之前所有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也不用阿鲁台吩咐,全军加速,朝着绿洲飞奔而去。

    大漠边缘起着不大不小的沙暴,等到明军追到大漠边缘,哪里还有鞑靼人留下的痕迹……

    王贤的大军虽然众志成城,但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漠,还是感到望而却步。勇敢归勇敢,贸然送死的事情,是没有人愿意去做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一章 连邻村老干都知道了

    对于要不要追进瀚海戈壁,明军众将也是意见不一。

    多数人认为,虽然逃了阿鲁台,但算下来整个战役斩杀歼灭八万五千余众,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获全胜了,就算是比之先帝也不遑多让。此时见好就收,任谁都无话可说了。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既然都追到了这里,怎么也要生擒阿鲁台,才算彻底胜利。

    面对这样的情形,连王贤也难以下定决心。他可以无视皇帝连番的严旨,却不能无视天地之威。况且就算有心再追,军队的粮草也接近耗光。他只能命大军驻扎休整,一边派斥候深入大漠,打探消息,一面命人催促粮草,加紧发运。

    正和柳升愁眉不展之际,王贤突然想起一直被他忽略的鞑靼大台吉失涅干,便让柳升去审一审他,看看有没有收获。

    失涅干一直在明军阵中,为求活命倒也算乖巧,一路上献计献策。明军能咬着阿鲁台紧紧不放,倒也有他几分功劳。

    只是功劳归功劳,明军对失涅干的看管从未松懈,自打他被俘那天起就一直捆着他的手脚,无论是行军还是宿营,都有四名军士形影不离的看管。

    失涅干有心想和他们套套近乎,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谁知明军根本不搭理他。废话多了,还会招致他们的拳打脚踢。堂堂鞑靼大台吉,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侯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失涅干正自怜自伤,忽听那几个明军的问安声响起,抬头一看,是明军副帅安远侯柳升来了。

    “这小子老不老实?”柳升看着像狗一样被拴着的失涅干,笑问道。

    几个明军笑道:“还成,就算不老实,收拾一顿也老实了。”

    柳升朝着几名侍卫点点头,盯着失涅干道:“你们到一旁候着,我有话要问他。”

    被俘的时候失涅干不知道挨了柳升多少拳脚,自然知道这位爷难伺候的紧。看到柳升正凶神恶煞般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禁发毛。

    “侯爷有话便说,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失涅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只要侯爷不动手,万事好商量。”

    柳升看到失涅干如此模样,知道这位鞑靼人的大台吉这阵子是真被折磨怕了。他心思一转板起脸来,瞪着失涅干道:“你这狗杀材倒也挺懂事,现在知道我大明天军的厉害了吧?”

    失涅干虽然心里不服气,但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哪里还敢出言不逊,连忙配合般得露出一脸羞愧道:“小人那父亲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敢于王师作对,小人也是被蒙蔽了。自从见了元帅和侯爷,小人就痛下决心,一定重新做人!”

    见失涅干态度尚可,柳升便点了点头,往前走了数步,来到他的身前。

    失涅干对柳升惧怕万分,见柳升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却忘了自己现在正跪着,身子不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柳升见到对方是真的怕了自己,知道那事便好办了许多。他站在失涅干的身旁,沉声说道:“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你那滑不溜手的老子躲进了大漠中,只要你帮着我们将他找到,便是大功一件。”

    此时明军已到大漠边缘,忽然停下,必是失去了阿鲁台的行踪。柳升此来,倒也在失涅干的意料之中。

    在这一路中,失涅干早已想清楚,就算他现在活着回到阿鲁台的身边,阿鲁台为了避免丑事曝光,怕是也要杀自己灭口的。再说,他现在恨阿鲁台甚于明军,只要自己能够得到足够的好处,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想通了这一点,失涅干反而硬气起来,虽然他十分惧怕柳升,但是事关重大,有些事他可以去做,但是在做之前,他得先得到足够的承诺。

    “此事不难,但是小人希望可以见元帅一面,把话说清楚,小人自然愿意带路。”失涅干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说明他确实知道阿鲁台的具体行踪,第二层,他虽然身为俘虏,但依旧希望和王贤做一笔交易。

    “哼!你这狗杀材倒跟老子讲起价钱来!”柳升怒目圆睁,抬腿便要踢向失涅干。

    失涅干虽然贪生怕死,被柳升也打怕了。但是这一刻他竟没躲,他知道想要和王贤谈条件,这些拳脚是逃不掉的。见到柳升的大脚踢来,失涅干竟反常的挺直了腰杆。

    “咦?你这杀材竟然不躲?”柳升踹了几脚,见失涅干木头一样硬捱着,自然也感到无趣,哼一声道:“元帅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能见的?”

    “事关我鞑靼部的将来,不是小人信不过侯爷,”失涅干索性是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又道:“只要元帅能当面给我一个承诺,小人定当万死不辞。”

    事已至此,柳升倒也不好再下黑手了。他召回附近的侍卫,瞪了失涅干一眼,便往大营去了。

    “这么说,阿鲁台有在大漠中落脚的地方?”听了柳升的禀报,王贤立即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一见阿鲁台躲入沙漠,他就猜测这老狐狸可能会藏入某处绿洲。王贤当年可是率众横穿过瀚海戈壁的,知道在草原和戈壁的过渡地带,出现绿洲的可能性不小。但要是不知道绿洲的方位,还是如大海捞针一般,休想把阿鲁台找出来。

    “这家伙倒也知道奇货可居,竟装起了硬骨头,也不怕我教训他了。”柳升没好气道:“公爷要是不想见他,我便再去一趟,用些手段让他招了便是。”

    王贤却摆了摆手道:“既然他要见我,就把他给我带来吧。”

    过了片刻,便有侍卫押着失涅干来到王贤面前。离王贤还有七八步,失涅干便噗通跪倒在地,一边膝行往前,一边挤出了几滴眼泪带着哭腔道:“真是长生天开了眼,想不到小人此生还能再见元帅一面,此刻便是让小人去死,此生也是无憾了!”

    众人闻言一阵恶寒,心说你不是前些天刚见了元帅吗?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失涅干无耻起来的样子,倒颇有他老子阿鲁台七八分的功力了。

    柳升刚才还在王贤面前说失涅干变成了硬骨头,没想到转眼间这家伙就毫无节操,这般没羞没躁的拍马屁,哪里还有面对自己时的那番硬气啊。心道这毫无节操的本领,难道也是家传的不成。

    王贤似笑非笑的看着失涅干,道:“你要见我,难道就是要说这些话吗?”

    听到王贤语气中的不耐,失涅干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表演下去了,他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欲言又止道:“小人有要事与元帅相商,这里人多眼杂……”

    王贤便挥一挥手对着左右的侍卫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左右侍卫走远,失涅干正要说话,看到一旁的柳升正瞪着自己,便又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元帅屏退左右。”

    柳升一愣,此时主公身边只有自己一人,这话分明是在说自己啊。他心头一怒,便要上来踢那失涅干,却只见失涅干就地一滚,闪了开去。

    “本公与安远侯休戚与共,有什么话你说便好了。”王贤挥了挥手,不容商量道。

    见王贤不耐烦,失涅干哪里还敢再拿乔,赶忙道:“元帅要小人带路去捉那老不死,小人不敢抗命,不过小人还有一个条件,如果元帅不答应,便是将小人五马分尸,小人也恕难从命。”

    “哼!你这狗杀材好大狗胆,还敢跟公爷谈条件,我看你是活腻了!”柳升刷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抬手便向失涅干砍去。

    失涅干倒也硬气,居然挺着脖子闭上了眼。他在赌柳升是吓唬自己。

    “慢着,”果然,刀锋快到脖子,王贤出声喝止了柳升,他盯着失涅干道:“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失涅干知道自己这一把算是赌对了,按住狂跳的心脏,他颤声道:“小人只有一个要求,帮王师抓住阿鲁台那老不死的之后,请元帅封我为王,让我统领鞑靼部!”

    “什么?”柳升想不到失涅干竟有如此野心,着实被吓了一跳。“你这狗杀材,在做什么白日梦!”

    失涅干并未将柳升的话放在心里,此刻他虽然低着头,但却用眼睛的余光撇着王贤,他知道只有王贤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王贤却摇摇头道:“这条件我怕是不能答应,封你为王之事,需上报朝廷,怕是要皇上点头才行。我便是答应你了,到时也无法兑现。”

    “小人只要元帅的承诺,”失涅干却十分执着道:“只要元帅答应此事,小人立马带领王师,去追阿鲁台那老不死的!”

    “哦?”王贤眉头一挑,对于失涅干的这份执着,他觉着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便沉声问道:“你就不怕到时无法兑现?”

    “元帅只要答应了小人,虽然不能马上兑现,但也要不了多久了。”失涅干胆子渐渐大了,知道想要赌赢这一把,不说些真话,是不行的了。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道:“小人虽然是化外野人,但也素来只闻有元帅不知有皇帝,此番元帅抓住了阿鲁台,便算是平定了我鞑靼部,武功之盛,天下无人能敌,自然要把那皇帝老儿赶下台去……”(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二章 遇袭

    素来八风不动的王贤王仲德,居然被这失涅干一番话说得大惊失色,粗暴的打断了他,“住口!”

    柳升本来是怒气冲冲的瞪着失涅干,寻思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是再胡说八道,少不了当场给他一些苦头吃了。可是让柳升想不到的是,失涅干竟口吐如此‘大逆不道’之词,登时觉着这家伙可爱多了……

    直到他看到王贤喝住了失涅干,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己,瞬时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道:“这不关我的事……”

    王贤听到失涅干的这番话,下意识的以为这是柳升教他说的,可是他转念一想,柳升虽然看起来是个粗狂,但是粗中有细,此等大事又怎可能假一个外族人之口来劝自己。

    看到柳升的那副模样,王贤断定失涅干的那番话,确实与柳升无关。王贤依然郁闷的想要吐血,就连一个草原鞑子都认为自己会当皇帝,难道自己在别人的心中,真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柳升挥挥手,让人先把失涅干带下去,待左右无人,才压低嗓门对王贤道:“公爷众望所归,就连这远在大漠的鞑靼人,也只知有公爷而不知有朝廷……”说着他死死盯着王贤道:“现在不是公爷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不得不如此,不如此则必死无疑!”

    “……”王贤竟有些理屈词穷之感,只能又叹口气道:“拿下阿鲁台再谈何去何从吧……”

    柳升已经能感受到王贤心里的动摇,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不再纠缠此事,转而嘿嘿一笑道:“那好,这失涅干的条件,公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冢中枯骨尔,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王贤神情默然的看着远处黄沙漫漫的沙漠,语气冷得瘆人。

    “成,那就先答应他。”柳升懂了,挥手命人将失涅干带过来,对他粗声道:“你的要求,公爷答应了,赶紧有屁快放吧!”

    “多谢公爷!多谢侯爷!”失涅干闻言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道:“小人将来一定带着族人归顺大明,不,归顺公爷……”

    “不要说这些屁话,你的条件公爷也答应了。”柳升瓮声瓮气道:“快说,你那属泥鳅的老子到底躲在哪里?”

    “此处深入大漠百里,有一处绿洲名唤避风塘,老东西肯定是躲到那里去了。小人这就带领大军直捣黄龙,生擒那老东西献给公爷!”失涅干心愿以偿,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升闻言眼前一亮,饶有兴趣道:“很好,你这就绘出地图,等抓到了阿鲁台,你便是新的鞑靼王!”

    “小人只认识路,可不会画地图……”失涅干闻言登时苦着脸道。

    “让你画你就画,哪来那么多废话!”柳升白眼一翻,冷笑一声。就算相信失涅干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不会草率到不加验证,就带着大军跟他一头扎进沙漠里,万一失涅干化身草原英雄王二小怎么办?

    很快,侍卫拿来一张粗略的草原地图,这是锦衣卫的斥候勘察绘制的。失涅干在那地图上比划了良久,最终圈出一大片区域道:“应该在这个位置。”

    柳升一看,登时大怒,一巴掌拍在失涅干的后脑勺上,破口大骂道:“你怎么不把整个沙漠都圈起来!这么大一块地方怎么找?!”失涅干所绘的那片区域,在地图上有鸡蛋大小,放到实际地形上,起码方圆二百里!

    失涅干抱着脑袋,一脸委屈道:“小人十几年前,曾随那老东西去过一次而已,只记得大体方位……”

    “什么?!”柳升登时火冒三丈,拔脚就踹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失涅干抱头哀嚎道:“小人说的是有些夸张,不过侯爷放心,小人到了就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柳升又揍了失涅干一顿,让他把地图绘制的更精确一点,这才让人把再次成为猪头的失涅干拖了下去。

    柳升呈上失涅干所绘地图,王贤扫了一眼,便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莫问。

    莫问接过地图,端详了一阵,这才抬头道:“公爷,从失涅干所绘之图来看,地图上并无绿洲的确切位置,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他眉头微皱接着道:“我军必须深入大漠至少超过百里,不派人查实的话,恐怕不能贸然出兵。”

    “就怕会打草惊蛇!”柳升瓮声瓮气道:“万一要是惊动了那老狐狸,再想逮到他就难了。”

    “这倒不必担心,”王贤微微摇头道:“我请几位师兄出马,他们武艺高强、更擅长隐匿身形,由他们深入大漠一探,必不会惊动失涅干。”

    “那太好了!”柳升闻言大喜,他可知道那些个总跟王贤寸步不离的和尚,都是无比厉害的角色。当年靖难之役,他们便无数次深入敌境,为燕王刺探军情,从无失手。“让几位大师前去,必可锁定避风塘的准确位置,一击即中!”

    莫问也点头同意。

    既然有了定计。王贤便沉声对身旁的心慈心严道:“劳烦几位师兄,带着地图深入大漠,力求尽快锁定那绿洲的位置……”

    心慈心严欣然领命,整天跟着王贤寸步不离,他们也憋的难受。前者笑嘻嘻道:“师弟,方便把那失涅干也给我们吗?我怕他把地图画错了,到时候问都没个人问。”

    “只要师兄不觉得拖累,当然没问题。”王贤微笑点头。

    “没事,拖累不着。”心慈傲然道。

    众人不禁肃然起敬,心说高手就是高手,带着个人在大漠里都不嫌累赘……

    谁知却听一旁的心严幽幽道:“真要是逃命的时候,肯定先把他宰了。”

    众人登时无语,怎么会忘了,这群和尚的师傅叫姚广孝……

    王贤派出心严等人,带着失涅干深入沙漠探查,大军则在草原边缘安营休整。连续一个月高强度的不断征伐下来,无论是人是马都已疲劳不堪,必须要好生休息调整一番了。更要紧的是,大军粮草不济,急需补充。必须停下来等待辎重部队,将军粮运上来。

    自洪武年间,明军便不断征伐草原,漫长的补给线是大军出征的头号噩梦。为了解决粮草供应,洪武皇帝在草原上建立了一系列堡垒,平时作为军队巡逻的落脚点,战时则用来储存粮草。

    经过永乐皇帝的完善,大明在东起山海关西至玉门关,南起长城北至大漠边缘,方圆近万里的广袤区域,建立起近百个星罗棋布的粮城兵站。每次北伐之前,朝廷便会根据预计的行军路线,将粮草运送至距离最近的若干个粮城兵站,战时,也会依据行军的变化,临时调整粮草储存的位置。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大军行动时无需带着全部的民夫和辎重,只要带够十天半个月的粮草,等到消耗的差不多,再从临近的粮城调运即可。可以大大减轻后勤的负担,同时大大增加军队的机动力。

    王贤此次出征,自然照方抓药,提前命辎重部队将粮草运到若干个粮城中,然后按需调运。他那三万步卒,就是用来护卫粮城调运军粮的。

    此时,距离王贤大营最近的一个兵站叫固宁城,与王贤大军相距仅百余里,若是天气晴好,转运粮食到王贤大营,仅需要三天。

    固宁城虽然号称为城,但不过是个小小的堡垒而已,眼下堡内有五千兵卒,数千民夫,还有骡马车辆无数,自然显得拥挤不堪。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告一段落,这一日守将正焦急的督促着手下们,将粮草搬运到马车上。前一****收到王贤催粮的军令,知道大军粮草告急不敢怠慢,准备今天就押送粮草北上供给大军。

    直到日上三竿,所有粮草准备妥当,守将这才率领四千兵卒押运着一千车粮草出发,余下一千人由副将带领留守固宁城。

    四千人马虽然不多,但根据前方的消息,鞑靼人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残部也躲入大漠。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明军不去惹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来自寻死路。

    虽然草原上已经没了危险,但押运粮草的官兵还是十分谨慎的检查车马兵器,大军全胜在即,谁也不希望这时候出乱子。出城前,领队的指挥使吩咐部下严格按照规定,斥候先行,大军在后,日行五十里,天黑之前便停止前进,把粮车围成车阵,军队轮班值夜。

    这样两天时间就能抵达大营交差,完成此战最后一次粮草押运。

    清晨,朝阳初升,固宁城大门敞开,押运的队伍缓缓驶出城门。

    忙忙碌碌一早晨的固宁城,总算停歇下来,城头上的守兵目送着押送粮草的队伍,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除了值守的将士,其余人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谁知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指着大军消失的方向尖叫道:“快看!有情况!”

    城头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此时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一条长线,烟尘滚滚间,竟是一大队蒙古骑兵朝着固宁城疾驰而来……

    急促警钟声在固宁城头响起!(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三章 维谷

    两日后。

    按约定,今天是粮草供给到达明军大营的日子。可是在营前准备接应的军需官,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辎重兵的身影。为防不测,正准备请示,是不是可以从大营中派一队骑兵南下去接应。

    却听望楼上响起了警钟声,哨兵高声大叫道:“有百余骑从南面而来!”

    值守的军官赶紧登上望楼,用锦衣卫六处特制的千里镜定睛一望,先是松了口气道:“我们的斥候引路,应该是自己人。”旋即却想到什么似的,神情惊恐起来。

    这时,不用千里镜也能看到,明军数名斥候,引着近百残兵疾驰而来……

    等到了营门近前,军需官认出来,那些分明是负责押运粮草的军队啊!

    守军士卒显然也认出了这些人,登时神情紧张的议论纷纷。这时,为首的一名辎重军官,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喊着:“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公爷!”

    中军。

    主帅帐内,王贤和柳升等人一脸冷意,听那名辎重军官哭诉:

    “两天前,我们刚刚押着粮草北上,才出城十里,便遭到了数万鞑子骑兵的包围!他们二话不说,便开始攻击车队,小的们虽奋死力战,奈何敌军势大,苦战不能,非但粮草为鞑子所夺,绝大多数的兄弟们都战死当场了……”说到这,那名军官再也忍不住,肝肠寸断的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道:“最后指挥使大人拼命掩护我等突围,命我们速来向公爷报信……呜呜,公爷要为小的们报仇啊!”

    那名军官的哭声中,大帐里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神情悲愤到了极点,他们出征以来,损伤的将士都不如这一场死去的人数多!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的人马?!”有脾气暴躁的将领,已经捶胸顿足,准备拔剑出去杀人了。

    “你可否看清,有多少蒙古人,是哪个部族?”莫问虽然眼里满是怒火,神情却愈发冷静,沉声询问那军官道:“还有,固宁城的情况又如何?”

    “攻击粮队的蒙古骑兵最少三万人,没有任何旗号,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那名军官止住泪水,顿了一下又道:“我们突围之后,他们并未追击,而是直扑固宁城,城中只有一千守卒,此刻怕也落到蒙古人的手上了……”

    莫问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待那军官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完,便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军士上前,扶起那伤痕累累的军官,他却突然挣扎起来,朝王贤重重磕头,一下子额头就磕出了血,惨声叫道:“公爷,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王贤重重点头,上前亲手扶起那军官,伸手为他擦一下脸上的泪,目光决然的看着他,沉声应道:“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十倍奉还!”

    那军官点头,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待那军官被扶出去,中军帐中便炸了锅,将领们火冒三丈,纷纷向王贤请战,要率部下南下,为死难的将士报仇雪恨!

    王贤微微皱眉,一旁的柳升没好气的呵斥众将道:“都吓嚷嚷个屁!你们知道有多少敌军,什么来头,就要带着军队去报仇?到底是报仇,还是送死?!”

    平日里,柳升就是专门唱黑脸的,让他这一呵斥,将领们全都乖乖闭嘴,渐渐冷静下来。这一冷静不要紧,简直是细思极恐……

    大军粮道被断,营中粮草只能支撑三日不到,三万有可能更多的鞑子骑兵就在南面百里之外,北面百里之外,还藏着阿鲁台和他的一万多兵马……

    原本,大军已是胜券在握,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彻底消灭敌兵的问题,转眼间却情势急转直下,已是危如累卵,不用阿鲁台和那支来路不明的蒙古大军夹击,只消耗上几天,大军就会因为断粮,彻底陷入崩溃……

    紧张担忧的情绪涌上众将的心头,他们纷纷望向王贤,不知主帅会如何决断。

    王贤神态如常,背着手在帐中踱了几步,看向莫问道:“是朵颜三卫。”

    “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莫问点点头道:“瓦剌人元气未复,兵力不满万人,且远在陕西以北,不可能越过河套,纵跨千里而来。至于鞑靼人,除了阿鲁台手中的残兵,倒还能凑起两三万人马,但远在漠北,而且需要保护步卒,不可能倾巢出动,南下袭击我们。”

    顿一顿,莫问接着道:“至于其他的部落,加起来都没有三万人马,算来算去,能派出三万骑兵断我后路的蒙古部族,也只有在辽东的朵颜三卫了。”

    听到这个论断,众将纷纷倒吸冷气。要真是这样,麻烦可就真大了。所谓朵颜三卫,指的是生活在辽东的蒙古部落,洪武年间,北元灭亡,这些部落便归顺了明廷,太祖皇帝便在这一地区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同时,明廷授封三卫首领以各级官职,进行笼络和羁縻。这便是朵颜三卫的来历。

    真正让朵颜三卫名扬天下的,乃是建文年间的靖难之役,朱棣能以一府之地夺取天下,朵颜三卫是起了大作用的。当时朱棣面对李景隆的六十万大军,亲赴辽东,从宁王手中强借来朵颜三卫的精锐骑兵,回师击败了李景隆。在之后的靖难之役中,朵颜三卫的骑兵,一直是燕王军的骨干所在,为朱棣靖难成功立下了赫赫战功。

    朱棣登基为帝后,为了酬谢‘从战有功’的朵颜三卫,决定将辽东之地封赏给他们,并决定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供朵颜三卫蒙古人和明朝进行交易活动。但后来,朱棣感觉这样对北京威胁太大,便违背承诺,不允许他们南迁到靠近山海关的大宁地区驻牧。

    朵颜卫自然十分不满,为了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曾在永乐年间,联合了阿鲁台的鞑靼部,一起骚扰明朝,自然遭到朱棣一通胖揍。朵颜卫这才认清形势,明白朱棣已经不是当初必须仰仗他们的那个燕王,而是拥兵百万,随时可以干的他们生活不能自理的大明皇帝。之后便老老实实待在辽东,对大明称臣纳贡。

    表面上朵颜卫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但他们从未真心实意臣服过。四年前,汉王作乱,曾经以重金向他们借兵,朵颜卫竟然敢真的派出五千骑兵,乘坐汉王的兵船渡海登陆山东,参与到叛乱当中,妄图想重演靖难之役的一幕。

    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明朝也没有真正的惩罚他们,因为朵颜卫部众几十万,控弦近十万,乃是和鞑靼瓦剌齐名的强大势力。如今,随着瓦剌衰落,鞑靼损失惨重,他们已经成为最强大的蒙古部落了!

    中军帐中,虽然已经认定了敌人一定是朵颜卫,但众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朵颜三卫和鞑靼人虽有盟约,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些年随着阿鲁台不断做大,双方摩擦不小,已是势成水火。”有将领奇怪问道:“他们怎么会冒着被大明征讨的风险,派大军来帮助阿鲁台呢?”

    与常识不同,蒙古各部之间虽然属于同族,但彼此的仇恨远甚于和汉人之间。这也不难理解,汉人攻打他们,打完了也就撤走了,并不会吞并他们的地盘和族人。但蒙古各部之间的战争可是以吞并对方的地盘和族人为目标,自然不死不休。

    “确实不可思议,”柳升捻着胡须,也是满脸不解道:“朵颜卫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大明只要断了和他们通边互市,他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那些朵颜贵族脑袋被马粪糊住了不成?”

    “不管可不可能,他们都已经出现在那里。”莫问沉声道:“我们必须立即决定如何应对,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众将纷纷点头,大军只剩三天军粮,确实一刻都不能耽搁了,便有人提议道:“我们应该立即向西撤兵,向南的话,有可能会遭到阿鲁台和朵颜卫的夹攻。”

    此言一出,众将深以为然,似乎也只有向西返回河套一条路可走了。

    “胡说八道!”柳升却吹胡子瞪眼道:“西边的几个兵站里,一粒粮草都没有了,咱们这一千多里路吃风喝尿啊?”

    “可是侯爷,咱们往别处没路啊!”往常里,被柳升训斥之后,基本上就没人敢再多言了。这会儿那名将领却硬着头皮道:“人家朵颜卫兵力比咱们之多不少,甚至不用正面交锋,只要把咱们缠住几天,咱们就得饿的连兵器都拿不动了!到时候,只能任他们屠杀……”

    “瞧你那怂样!”柳升一口浓痰吐到那将领身上,骂道:“刚才还嚷嚷着要报仇,怎么一听是朵颜卫就怂了?!”说着严厉的目光扫过众将,高喝道:“往西才是死路一条!”

    “侯爷所言极是。”莫问点头附和道:“我大军后退的话,鞑靼人和朵颜卫肯定会衔尾而至,我军粮草断绝、军心溃散,千里败逃,最后有几人能逃回河套?”(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四章 狂欢

    “那……”众将已然明白不能往西,颇为艰难的问道:“咱们迎上去,和朵颜卫拼个你死我活?”

    “这才对嘛!”柳升两眼一瞪粗声道:“人死弔朝天!朵颜卫也没什么好怕的,把他们干死了,阿鲁台那龟孙子敢露头才怪?!”

    “对!****娘的!人死弔朝天!”众将领的血性,在片刻的迷失之后,被柳升重新炸了出来。他们可是取得连串大捷,千里追击阿鲁台的铁血雄师,怎么能未战先怯呢?就算要死,也不能在溃败中窝囊的死去!

    “元帅!下令吧!咱们和他们拼了!”众将齐刷刷望向王贤,纷纷请战道。

    王贤却紧抿着嘴,始终不肯开口。莫问想要说什么,也被他用眼神阻止,只好憋了回去。

    见主帅举棋不定,众将只好先行告退,等待王贤下定决心。临出门前,柳升沉声道:“粮道被断之事,诸位切莫泄露。”

    “那是自然。”众将纷纷点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封锁消息,不让部下知道他们粮草已毁、后路已断,以免军心动摇。

    待众将退去,莫问和柳升留了下来,前者对王贤道:“公爷是否有不同选择。”

    王贤点了点头,看看莫问道:“你呢?”

    “若是末将做主,很可能既不会西去,也不会南下。”莫问缓缓道:“我会选择北上。”

    “北上?”柳升瞪大两眼,死死盯着莫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念不忘阿鲁台?”

    “先让他把话说完嘛……”王贤打断柳升的话。

    “那你说。”柳升只好闭嘴。

    “阿鲁台的大军同样已经断粮,他敢躲在绿洲里不出来,显然早就在那里存有粮草。”莫问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倒有可能,依那老狐狸的性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柳升也不是死抬杠,有道理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就算没有粮草,只要能全歼阿鲁台的军队,那一万多匹战马,也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莫问淡淡道:“而且干掉残余的鞑靼军,我军就可以避免腹背受敌的险境,到时跟朵颜卫周旋起来,也会更从容一些。”顿一顿,他轻声道:“甚至有机会全歼朵颜卫。”

    “那你咋不早说?”柳升当时光顾着鼓动将士,没看到王贤和莫问的目光交流。

    “公爷不许我说。”莫问苦笑道。

    柳升吃惊的看向王贤,王贤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因为我也想北上。但师兄他们至今未归,说之无益。”顿一顿,王贤又神情凝重道:“而且,一旦决定北上就是孤注一掷,若出了什么差池,就是个全军覆没……”

    王贤的语气越说越沉重,任谁都能听得出,他此刻的举步维艰。

    “公爷所言极是,换做末将来决定,很可能也不敢冒这个险……”莫问体谅的轻声说道。

    “哎!”柳升也被沉重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气急败坏的捶一下大腿道:“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捣的鬼,非把他祖坟都刨了不成!”

    “让我再仔细想想,”王贤背着手,又继续踱步开了。“看看今晚,会不会有好消息传来……”

    “是。”柳升和莫问躬身告退。

    瀚海戈壁深处,狂风卷起阵阵狂沙,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黄幕。幕布之后竟有一处葱葱郁郁、泉水汪汪的绿洲,隐藏在这茫茫沙漠之内,这便是失涅干口中的避风塘了。

    前几日,阿鲁台率领残部终于抵达这里,绝处逢生。一众鞑靼贵族没有想到老太师竟还留着这一手。此时不论是上层贵族还是普通部众,全都对鞑靼太师阿鲁台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经过两日休整之后,疲惫不堪如丧家之犬般的鞑靼人马终于缓过劲来。但是当一众鞑靼贵族得知王贤大军已经追到大漠边缘之时,这群惊弓之鸟再度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这些人一路仓皇而来,早就失去了对抗王贤的勇气,觉得王贤还是要追进来的可能,连忙去寻那鞑靼部众的擎天柱——老太师阿鲁台。这种情况之下,也只有老太师有应对之策。

    看到一众鞑靼贵族脸上的焦急之色,阿鲁台轻蔑一笑道:“你们还真是吓破了胆,竟以为王贤还敢追来。”他扫一扫众人,镇定自若道:“且不说这两百里的不毛之地,他王贤岂能飞渡。再说这避风塘的位置极为隐秘,连你们都要老夫带路,那王贤怎能知道此处……”

    听了老太师的一番话,众鞑靼贵族此时才觉得心定不少,不过躲在这里总不是事。便有人恭敬的向阿鲁台问道:“我们能逃出生天,全赖老太师之功。可是这绿洲虽好,但毕竟狭小。虽然老太师神机妙算,提前备了军粮,但始终架不过咱们一万多部众的人吃马嚼。想来老太师必有后手,不如告诉咱们,也好让咱们安心不是。”

    “呵呵,”这一顿马屁拍的阿鲁台的身子一轻,感觉时候也差不多,便放出一个惊天大炮仗道:“咱们当然不用在这里躲很久,王贤很快就要完蛋了!”

    “什么?”一众鞑靼贵族目瞪口呆,要不是老太师一脸的云淡风轻,他们还以为老太师是得了失心疯呢。纷纷议论起来:“王贤追了我们数千里,大军几乎没有损失,怎么会说完就完,这怎么可能?”

    众人的表情尽在阿鲁台的意料之中,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现在不是王贤要不要追进来的问题,而是我们要不要杀出去的问题!”

    听到阿鲁台说要反攻出去,众鞑靼贵族俱是心中一寒,王贤不来打便是谢天谢地了,现在杀出去岂不是送死吗?

    阿鲁台的一番话让众人不明所以,还是那名鞑靼贵族试探的问道:“看老太师的意思,我军反攻还有胜算不成?”

    “哈哈哈……”阿鲁台下意识的就要去抚那下巴处的胡须,却忘了那一丛花白胡须已在前几日被自己失手拔光。他摸着下巴上新发的胡渣子,感觉有些扎手,颇不适应道:“你们不知道,在我们进入大漠前的那晚,老夫得到兀良哈人的消息,他们已派出大军去袭击那明军的粮道,要断了明军的后路。想来我们到达避风塘的时候,他们已然得手。现在外头的明军大概快要断粮了,他们前无出路,后有追兵。这个时候,还要深入瀚海戈壁来追我们,岂不是送死?”

    朵颜三卫是明朝人的称呼,在蒙古人这边,则称作兀良哈。朵颜三卫和兀良哈是一个玩意,两个称呼。

    “啊!竟有此事,老太师瞒的我们好苦啊!”一众鞑靼贵族难以置信的看着阿鲁台,虽然嘴上在叫苦,可是一个个满脸狂喜。若真是如老太师说的这样,那可真是长生天开了眼!明军必败无疑啊!若是趁着明军迎战兀良哈人,无暇后顾的时候杀出去,说不定还真能捡个大便宜呢。

    “可是那兀良哈人向来与我们不合,怎么这次发了善心,要来帮咱们,怕不是另有所图吧!”有头脑灵光的鞑靼贵族此时回过神来,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哼!这些元奸当然不会发善心,”阿鲁台以己度人,满脸不爽道:“肯定是看着瓦剌人不行了,咱们鞑靼人也遭此重创,开始做起一统蒙古的美梦来。”

    “啊!那咱们还跟他们搅和什么,让他们狗咬狗去呗!”鞑靼贵族佩服的看着尊敬的太师,眼里直冒小星星。

    “哎,老夫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阿鲁台却信心满满,摇头晃脑,再给他把羽扇,就能演诸葛亮了。“兀良哈那群元奸,不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老夫也照方抓药,咱们等他们和明军战个两败俱伤之时,突然杀出来,必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阿鲁台这样的买卖做了不是一回两回,当年他被瓦剌的马哈木打得屁滚尿流,结果趁着朱棣在忽兰乎失温,把瓦剌打成了碎瓦,明朝的大军一退,这厮就赶紧杀到,干掉了老仇人马哈木,奠定了之后十年鞑靼人一家独大的局面。

    占便宜是会上瘾的,逃跑是阿鲁台的技能,占便宜是阿鲁台的本能……眼看着有大便宜可占,这头草原上的老秃鹫,岂能舍得在这节骨眼上溜走?

    毕竟,在一连串大败后,阿鲁台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止住颓势,维持对蒙古的统治了。当然,能趁机大捞一票,自然更好不过。

    听了老太师的分析,一众鞑靼贵族目眩神迷,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都知道这下是不用再担心明军追上来了,而且还有机会反咬一口,报仇雪恨!鞑靼贵族们的兴奋之情,简直要穿透云霄了!

    长生天知道,这一多月来他们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每日里被明军追得屁滚尿流,夜里睡觉只敢闭一只眼睛,唯恐睡得太沉,会跟不上老太师逃跑的脚步,成了明军的猎物。紧张、担忧、恐惧、疲惫……数不清的负面情绪日复一日的积郁下来,许多鞑靼贵族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用后世医学来给他们诊断,很多人已经患上了抑郁症……(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五章 军心动摇

    鞑靼人太需要这样的消息来释放压力了。看到全军上下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满地打滚的样子,阿鲁台也明白了,不让他们好好发泄一番,这帮家伙恐怕是没法恢复正常了,更别说带着他们去打仗了。

    于是,鞑靼太师乘兴宣布,全体鞑靼人狂欢三天三夜,然后杀出大漠去!

    “嗷!嗷!”所有的鞑靼人高兴地嚎叫起来,有鞑靼贵族不知足道:“可惜没有酒,狂欢总是少了点味道。”

    这区区小事,又怎能难住伟大的鞑靼太师。阿鲁台笑着对众鞑靼贵族道:“谁说没有酒?”说着他双手击掌,便有数百鞑靼军士抬出百余坛美酒来。

    众鞑靼贵族的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纷纷失声叫道:“太师莫非会变戏法不成?”

    那阿鲁台得意极了,哈哈大笑道:“这是老夫出征前在此藏下的美酒,本是……”阿鲁台本想说,本是用来做‘庆功酒’的,但此情此景怎么开不了这个口,只能嘿然一笑道:“算了,不提也罢。”

    “爹啊,不是俺说你,藏了这好东西,咋不早拿出来?”阿布只安还埋怨开了。

    “你懂个屁!”阿鲁台骂道:“头两天一个个虚的站都站不住,老夫把酒拿出来还不全都喝死!”说到这,阿鲁台自己都佩服自己,怎么知识这么渊博?可惜阿布只安埋怨完了,就一溜烟儿跑去抢酒喝了。

    正准备炫耀一下养生知识,结果没了听众,让老太师感到很是不爽。

    众鞑靼贵族哪里还顾得上听老太师吹牛,一个个扑到酒坛边,拍碎了泥封,对着坛口猛灌起来。对这帮酒鬼来说,一个多月滴酒未沾,简直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大狂欢这就开始了,鞑靼人的狂笑大叫传遍了绿洲,传到了大漠之上,一直传出十几里。就连那些在外警戒的斥候,也被这声音吸引了。

    “后面这是怎么了?”众斥候问向刚刚从绿洲出来换班的同族。

    “兀良哈人抄了明军的后路,咱们就要反败为胜了,太师命令狂欢三日,还拿出了珍藏的美酒!”

    “酒?”那些斥候登时眼冒绿光,肚子里的酒虫搅得抓心挠肺,哪里还有心思在外警戒?恨不得这就赶回去痛饮美酒。

    正好可以回去休息的斥候,在众同僚羡慕的目光下绝尘而去,还不忘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给你们剩不下美酒,还剩不下酒坛子吗?”

    此言引得众斥候忧心忡忡,纷纷急道:“万一等咱们回去,没了酒怎么办?”

    “咳,反正明军也不可能到大漠里找死,咱们在这里傻转悠吃沙干啥?还不如回去喝酒来的痛快!”有大胆的提议道。

    “有道理,这些天连个人毛都没看到。”众人眼前一亮,纷纷附和道:“赶紧回去喝酒才是正理!”

    “那谁来警戒?”也有责任心尚未被酒瘾干掉的。

    “咱们先回去取了酒,再回来就是,莫非这会儿功夫明军就杀过来了?”众斥候已是酒虫上脑,自我开脱道。至于回去后还会不会再回来,那就只有长生天才知道了。

    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借口,所有斥候一同开溜……这帮家伙光顾着赶回去喝酒了,谁也没注意到。远处,几个土黄色的身影尾随在他们身后……

    那几个身影没有骑马,仅凭着两条腿,竟能跟上骑兵的速度。吊在鞑靼斥候身后行出十几里,那几个全身土黄衣裳,带着土黄色面罩的男子,明显感觉周遭的空气湿润起来,往前打眼一看,一片葱绿便映入眼帘。

    在漫漫黄沙中,那片绿色是那样的夺目耀眼,一下就让那几个男子转不开眼去,他们小心翼翼摸到绿洲边缘,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这么小心,因为鞑子眼里只有酒,哪还顾得上什么身外之事?

    几名男子伏在黄沙之中,仔细观察了绿洲一番,又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再仔细倾听一阵绿洲上传来的只言片语,待确定听不到什么新鲜玩意,便又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退到鞑靼人视线之外,几人便撒足狂奔起来,一直跑出十几里,来到一个沙窝子。

    沙窝子里,还有几个同样装束的男子在焦急的等待,看到几人返回,为首的一个忙扯掉面巾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原来是心严师兄。

    “嗯,可算找到了,在东北十四里外。”那几人也扯掉面巾,为首的原来是心慈,他将地图丢到心严怀里,走过去,一把扯住在沙窝子里等待的一个蒙面人,正手反手就是几个大嘴巴。

    那蒙面人被抽得叫一个惨,蒙面的面巾都被扇了下来,原来是鞑靼的大台吉失涅干,他捂着肿的老高的腮帮子,满脸委屈道:“怎么找到了还要抽我?”

    “抽得就是你!你看看你标了个什么玩意儿?”心慈骂骂咧咧指着心严手中的地图。

    心严看看那地图上最终确定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失涅干圈出的范围十几里,不由点头道:“确实该打。”

    要知道,失涅干画的那个大圈,本来就方圆二百里,这几日,心慈心严他们在沙漠里不知兜了多少圈子,吃了多少沙子,把失涅干标出的范围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所说的那个绿洲!

    为这事儿,和尚们不知抽了失涅干多少耳光,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杀了他也没用。眼看着水和粮食都快耗光,心慈心严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还想再扩大范围探探,失涅干却信誓旦旦的说,扩大范围肯定也找不着,那绿洲就在自己圈出的范围,可能是被风沙湮灭了……

    心慈心严心说也有可能,这大漠之中,绿洲本来就十分脆弱,或者一场沙暴、或者泉水一断,几年时间,绿洲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准备无奈的回去复命,一名和尚却发现了一块绿色的马粪!

    这发现让心慈心严欣喜若狂,他们的马匹吃的都是豆饼和干草,屙出的粪便都是黄色。绿色的粪便肯定来自鞑靼人,而且说明绿洲就在附近!

    心严赶忙命心慈带人,沿着马粪的方向搜寻,虽然沙漠上的踪迹很快便会湮灭,但这种刚刚留下的痕迹,还是可以追踪的!

    果然,追踪不远,就看到了鞑靼人的斥候……其实按照阿鲁台的吩咐,斥候要把马粪收集起来,带回绿洲,以免留下行踪。平日里斥候们也都是这样做的,但斥候们的心思都被美酒勾去,哪还顾得上这种琐碎的工作,这才被明军找了个正着。

    虽然是六月天,草原的夜晚却十分寒冷,北边天空黄云涌动,似乎一场沙暴在酝酿之中。

    将领们外松内紧,虽然瞒着士卒们粮道被断、后路已绝的消息,但已经加派了大量斥候向南巡逻,又以防备沙暴为名,命将士们枕戈待旦、严加戒备,军营中气氛紧张极了。

    纵使出征前没上过战场,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苦战之下,将士们早已迅速成长起来。通过长官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举动,不少人已经察觉了什么。

    营帐中,全副武装躺在毡子上的明军将士,小声议论开了。

    “今儿这事儿透着怪异啊,就算要防沙暴,让咱们甲在身、弓上弦干啥?”

    “说的是,而且派了大队的斥候往南,就算派斥候,也该往北去,往南算怎么回事?”

    “听说白日里,有一百多人马从南边逃过来,而且各个带伤,有人认出来,他们是押运辎重的部队……”

    此言一出,还昏昏欲睡的帐中众人,全都惊坐起来。

    “不能吧,我兄弟就在运粮队里,他们足足四五千人马,谁能动的了?”

    “是啊,除非阿鲁台插上翅膀,绕过咱们越过咱们飞到南边去,不然谁能动的了运粮队?”

    众人的第一个反应是难以置信。但有人幽幽说道:“那按说今日粮草就该到大营了,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

    “说起来,今天中午开始,口粮就减半了,晚饭更是减到三成,莫非是粮草运不来了?”

    “怪不得会让咱们饿肚子呢……”众士卒头皮发麻,惊慌之色出现在越来越多的脸上。

    “都闭嘴!”不知何时,一名巡营将领在几名千户的陪同下,面色铁青的出现在帐门口。出声呵斥的使这些士卒的直属千户。千户大人怒气冲冲道:“你们敢妄议军情,莫非忘了军法无情!”

    众士卒赶忙爬起来,噤声不敢言语。

    那名将领摆手示意千户不要发作,对众士卒沉声道:“都把心放到肚子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说完,便转身离去,并没有要惩罚士卒的意思。那名千户大大松了口气,狠狠瞪一眼众士卒道:“还不赶紧躺下,谁再胡说八道,当心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众士卒噤若寒蝉,赶忙老老实实躺下,待那千户追着将领而去,却又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样的场景不是个例,而是在营中到处上演,不安的气氛笼罩在大营上空,恐怕等到天亮时分,流言便已经传遍大营。(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六章 孤注一掷

    “哎,”听了巡营众将的汇报,柳升揪着胡子,满面愁容道:“这样下去,不用朵颜人来攻,咱们自己就得垮了!”他这种带兵打仗一辈子的宿将,太清楚军心士气的微妙,说白了,所谓百战百胜的铁血雄师,全靠一口气在。这口气一泄,转眼就是不攻自溃的一盘散沙……

    “必须要早做决断了……”众将是以为然,全都看向智多星莫问。

    莫问不由苦笑,两手一摊道:“这得看元帅的决断。”

    “元帅还没拿定主意吗?”众人纷纷望向不远处的中军帐,帐中灯火通明,一个来回踱步的剪影映在帐篷上……

    莫问摇摇头,轻叹一声道:“眼下咱们只能等待……”

    “哎……”众将提心吊胆,叹气连连。

    中军帐中王贤何尝不知,局面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按说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大军粮草已绝、后路被断,朵颜人的大军随时可能会出现在面前。这种时候,似乎设法给予敌军迎头一击,打通南下的去路,成了唯一的一条生路。

    但这条路实在凶险万分,朵颜人只要避而不战,远远跟在后头,就可以把明军活活拖死。这正是草原狼在对付受伤的大型猎物时,惯用的伎俩。朵颜人狡猾奸诈,极有可能采取同样的策略……所以这看似放手一搏,杀出的唯一一条生路,反而更像是他和他的将士们的不归路……

    但与众将猜测的南辕北辙的是,王贤真的不是在犹豫,真正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他从来都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只是随着日渐位高权重,每一个决断都关系到千千万万人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罢了。

    葫芦谷之败后,王贤便刻骨铭心的意识到这一点,他虽然心中早有决断,但必须要有足够的把握支撑,才会向部下下达。

    他已经做出决定,如果今夜心慈心严等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明日一早,便只能率军南下,与朵颜人一决雌雄了。

    所以在帐中来回踱步的王贤根本不是犹豫,而是在等待,等待从大漠还来的消息……

    放在帐中矮桌上的沙漏,在无声无息的滴落着细腻的白沙。每一粒白沙的落下,都代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戌时、亥时、子时……

    王贤就这样一直枯等到子夜,军营中彻底没了声音,将士们带着不安沉沉睡去,星河连塞络,刁斗兼山静……

    王贤却毫无睡意,死死的盯着墙上的大漠地图,像是要把阿鲁台硬生生从中挖出来一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王贤猛然回头,便见侍卫掀开门帘,放进了两个风尘仆仆的光头。

    一见是心慈心严,王贤的心明显漏跳了一拍,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嘶声急迫道:“找到了吗?!”

    心慈心严也算是当世绝顶高手了,此刻却满脸疲惫、气喘吁吁,前者吃力的挤出一丝笑,点点头道:“幸不辱命。”

    “太好了!”王贤竟一下蹦了起来,一把抱住心慈师兄,在他那张老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侍卫们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没见过不动如山的镇国公,如此失态的举动呢!

    “师弟,你先别高兴太早,心慈向来报喜不报忧。”一旁的心严泼了盆冷水道:“那绿洲找是找到了,但距离却是预想的一倍,要深入大漠二百里。”

    “哦……”王贤的笑容果然凝滞了不少,若是料想的一百多里,一个急行军就能杀到。两百里的话,所耗的时间可远远不止翻倍那么简单。

    心严师兄似乎尤嫌不够,顿一顿,又补充道:“而且回来路上,还看到西边有巨大的沙暴形成,恐怕很快会席卷大漠。”

    “嗯……”王贤点点头,神情愈加凝重。对于沙尘暴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十几天前,他和莫问费尽心机,设下陷阱,眼见就要把阿鲁台瓮中捉鳖了,谁知突然起了沙暴,登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数丈之外便不能视物。结果硬生生让阿鲁台率众逃脱……

    而且那还是在草原上,大漠里遍地黄沙,沙暴的威力何止增加一倍?这样的天气下进大漠,简直就是找死。莫非这片天地真有长生天,在保佑着阿鲁台?

    避风塘中,见鞑靼人狂喝滥饮,癫狂的样子远超自己预料。阿鲁台本来还有些担心,心说自己是不是有些孟浪了?在犹豫着要不要把狂欢缩减为一天,以免坏了大事……

    但天黑之后,他听到外头有风声响起,而且渐渐地风越来越大,还有砂石击打帐篷的声音,阿鲁台赶忙出去一看,不由大喜道:“长生天保佑,要来沙暴了!”

    一旦来了沙暴,至少持续两三天,两三天里,他们是绝对安全的。阿鲁台不相信有人能穿越沙暴、杀入大漠,出现在自己面前。

    鞑靼太师便打消了缩短狂欢的念头,转身进了大帐,也放下心开怀畅饮起来。

    “我说太师为何突然宣布狂欢三天,原来神机妙算,知道要刮沙尘暴啊!”醉醺醺的鞑靼贵族,一面给阿鲁台敬酒,一面马屁奉上道。

    阿鲁台心说,我有那本事还好了嘞。但嘴上决计不会实话实说,喝下鞑靼贵族所敬的美酒,阿鲁台一脸矜持道:“为将者,自然要识天文、懂地理,老夫也是预料到这场沙暴,心说横竖无事,不如让孩儿们乐呵乐呵!”

    “太师真是神人啊!”鞑靼贵族们听了,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向阿鲁台跪拜道:“我蒙古复兴,定在太师啊!”

    阿鲁台笑的合不拢嘴,刚想把功劳全都揽下,转念一想,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哎,老夫何德何能?都是长生天保佑!”

    “吓!还真是长生天保佑!”众鞑靼贵族闻言深以为然,纷纷兴奋道:“半月前那次是这样,这会儿又是这样,看来天命果真在太师啊!”

    “哈哈哈……”阿鲁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端起酒碗向众人提议道:“来,我们一起敬长生天,感谢老天保佑!将来若能大业得成,必不负长生天!”

    “敬长生天!”鞑靼贵族们其实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就是有人提议敬一条狗,他们也会欣然而从的。

    敬完了长生天,阿鲁台又斟满一碗,高高举起道:“有长生天庇佑,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诸位开怀痛饮,待风停之后,我们就杀出避风塘,去追那群丧家之犬!”

    “嗷!”鞑靼贵族们兴奋的狂嚎起来,就像已经取得胜利一般。

    不过,能让谨慎无比的阿鲁台都如此乐观,局面自然是无比的……乐观了。就算朵颜人不想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三天后,明军也必然断粮,到时候必定军心溃散,不堪一击。自然要冲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不能让朵颜人白白摘了桃子。

    鞑靼上下从阿鲁台开始,都已经做起了胜利的美梦。这一刻,美酒特别香醇,马头琴特别悦耳,就连那风沙拍打帐篷的声音,都像是在为他们狂欢伴奏一般……

    这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歌声唱彻喜连绵。不是一人能领导,哪容鞑靼共骈阗?良宵盛会喜空前!’

    明军大营,中军帐。

    王贤来回踱了几步,既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了,痛下决心便是!

    他很快便站住脚步,沉声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大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发!”

    传令官等了一宿,终于等到命令,神情一振,就要出去传达。

    又被王贤叫住道:“告诉军粮官,让将士们敞开了吃顿饱饭!”

    “是!”传令官应一声,赶忙出去传令。

    随着王贤一声令下,军营中热闹起来,火头军被军官叫起来生火做饭,不到半个时辰,饭菜的香味便飘满了整个营地。

    “俺不是在做梦吧?咋这么香呢?”睡梦中的将士,无需军官吹响起床的军号,便被饭菜的香味勾了起来。

    “有肉,一定有肉!”士卒们坐起身来,使劲抽着鼻子,口水淌了个稀里哗啦,肚子里打雷似的响成一片。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些官兵从昨天中午起,就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到了半夜更是饥肠辘辘,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战斗力很快便会大打折扣。

    “都起来吧!”千户百户们本来还想让将士们多睡一会儿,见状便也不等了,沉声吩咐道:“收拾好武器盔甲,吃完饭后,轻装出发!”

    将士们闻命吃了一惊,所谓轻装出发,就是只携带武器盔甲,与作战无关的被褥毯子、盆盆罐罐全都要丢下。通常这只出现在两种情况,一是,要拼命追敌,二是,要拼命逃了,这两种情况都是非常不同寻常的。

    要知道,明军千里追击阿鲁台,也只是让前锋军轻装而行,从来没有下过全军轻装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七章 灭此朝食

    避风塘,鞑靼老太师阿鲁台正在与一帮鞑靼贵族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此时外面的沙暴越来越大,阿鲁台享受着一众鞑靼贵族的奉承,此时觉得这酒肉分外的美味,不由的多喝了几碗。老太师毕竟上了年纪,喝到半夜觉得头晕体沉,便让人扶着自己回去睡觉。

    众鞑靼贵族赶忙将老太师送到帐门口,阿鲁台对众人醉态可掬的摆手道:“你们继续,老夫先回去睡一觉,然后咱接着再战!”

    “老太师只管休息,我们等着您!”众鞑靼贵族目送着阿鲁台离去,便迫不及待回去继续滥饮起来。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终于可以痛快睡一觉了吧!”这是阿鲁台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狂欢还在进行,老太师不在,那些鞑靼贵族们就更加放的开了。尤其是阿布只安,怕自己放纵的模样被老太师瞥见,影响到得来不易的继承人地位,刚才喝酒吃肉的时候,可是有些放不开呢。现在好了,老太师一走,他那酒肉之徒的本性便露出来,不管不顾的狂喝猛灌起来。他不光自个喝,还拉着一众鞑靼贵族一起,猜拳罚酒,乐不可支。

    有了阿布只安带头,那些鞑靼贵族们便有样学样,一时间帐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遍布,好生快活。下头的鞑靼士卒也不甘示弱,不少人已经醉了一回,跑到帐外吐干净了,回来继续狂喝一气。避风塘中那叫一个酒气冲天,能熏死一头活牛!

    明军大营,所有的士卒都已经被唤醒,此时饭菜已好,全军便开始用餐。

    从昨日起,士卒们的供给减半,自然都饥肠辘辘。此刻见了满锅的米饭,大块的烤肉,那比见了亲人还亲!这会儿谁也顾不上想三想四,全都在那狂吞猛咽,唯恐吃的慢了,让别人把自己那份也抢了去。

    军中吃饭是有技巧的,一人一碗都分不到的时候倒也罢了,像这样一人一碗锅里还有的剩的情况下,头一碗一定不能盛太多。不然你一碗没吃完,人家碗里盛的少的,已经去盛第二碗了。

    所以,正确的法子是,先盛一小碗,赶紧吃完再去盛第二碗,这样一定比盛一大碗,吃完捞不着盛第二碗要吃得多。

    当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盛上第二碗之后,吃饭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他们端着饭碗,三五成群挤在一起,暗暗的议论开来:“三更半夜的喊我们起来吃饭,还吃的这么饱,看来是要打仗了。”

    “打就打呗!只要有元帅在,任他什么狗屁鞑子都讨不到好来。”自然有很多士卒对王贤充满了自信。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道:“要真是有人断了咱们粮道,这仗还真不好打……”

    “咸吃萝卜淡操心,要是真断了粮道,还能让咱们放开了吃?”一填饱肚子,大部分士卒恢复了乐观,再不复昨夜饥肠辘辘时那副萎靡样子:“有的吃你们就狠狠的吃吧!至于打不打仗,自有元帅安排。”

    “是啊!是啊!”众士卒纷纷点头道:“咱们跑到这大草原上,不就是来打仗的吗?废什么话,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等到全营将士都用过了饭,便在军官的指挥下,来到营中空地列队集合。

    待全体将士集合完毕,营中空地上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呼啸的风声在众人头顶掠过。

    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堆着数个木柴堆成的火堆,大风吹得火苗舞动不已,一串串火星子被卷到天上。

    所有的将领全副武装,在高台上下肃然而立,士卒们看到上官的样子,全都大气不敢喘,营地的气氛无比沉肃。

    “元帅到!”一声高喝,打破了营中的肃静,官兵们齐刷刷转过头去,定定看着在柳升、莫问、许怀庆等众将簇拥下,出现在高台上的王贤,对他行以注目礼。

    王贤肩上披着玄色的披风,腰间悬着金灿灿鲨皮吞口、嵌以明珠的天子剑,神态沉静、目光坚定。

    “臭小子们,”照例,柳升先向将士们开腔道:“都吃饱了吧?”

    “嘿嘿,吃饱了……”官兵们不好意思的七嘴八舌道。

    “我看是没吃饱。”柳升却把笑容一敛。

    “侯爷,”官兵们一愣,“咱真吃饱了……”

    “吃饱了就他娘的大点声!”便听柳升扯着嗓子吼道。

    “吃饱了!”所有人此时,都用尽力气的喊了起来,声音直冲霄汉。

    “这还差不多。”柳升说完,一侧身道:“请公爷训话。”

    众将士昂首挺胸,目视着他们的统帅。

    王贤的目光扫过众将士,微微一笑道:“都吃饱了就好。”顿一顿,他沉声说道:“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顿饱饭了……”

    “什么?什么?”轰的一声,原本一片肃穆的士卒们,闻声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他们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粮道果然被断了!”

    更多的神情紧张的看着王贤,希望元帅这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军官们也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竟忘了呵斥士兵、维持秩序。

    至于那些知道具体情况的高级将领们,更是大惊失色,不知道王贤为何要实话实说?让士兵知道了真实情况,还有什么军心士气可言?这下不用什么鞑靼人,更不用朵颜三卫来进攻,军队自己就得垮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王贤,那目光里有强烈的震惊、有强烈的不解、有强烈的质疑、有强烈的恐慌……换做普通人被这些目光盯在身上,恐怕直接就得崩溃,然而王贤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面不改色的自顾自道:“昨日得知,我们的粮道在数日前就被最少三四万朵颜人给截断了,所以诸位刚才吃的,就是咱们最后的军粮了!”

    众将士纷纷倒吸冷气,若非平日里王贤爱兵如子、指挥若定,还算威望颇高,这会将士们破口大骂都是轻的,直接生撕了这厮都有可能。

    明知道快没粮了你不省着点?难道不知道没有吃下的饭?吃多了都变成屎吗?!

    “所以,本帅在这里宣布,我们已经断粮了。”王贤却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西撤,但朵颜人肯定会追在咱们后头,阿鲁台那老混蛋估计也不会放过这个捡便宜的机会,咱们没有粮食,如何能坚持下去,逃遁千里,回到大王城?”

    将士们个个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万万想不到,形势急转直下,变化如此之快,原先连战连胜,穷追猛打的英雄之师,转眼就要逃命去了。

    比转眼逃命更悲惨的,是根本逃不回去……正如元帅所说,军中无粮、后有追兵,西撤的方案看来是完全行不通。

    很多士卒恍然大悟,怪不得元帅要我们吃顿饱饭呢,横竖三天的粮草每个屁用,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那就南下,和他们拼了!”知道无路可撤后,将士们扯着脖子嚷嚷起来:“宰了那些骚鞑子,吃他们的肉也能回去!”

    这就是明初时的骄兵悍将,一扫自宋朝以降,汉人的卑微怯懦,以一种傲视天地的态度,屹立在这古老的东方大地之上!直追汉唐雄风!

    这就是王贤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华夏武魂,他绝对不能让汉人这种昂扬的斗志,这种睥睨天下的骄傲断绝在自己手中!

    明军营地中火把照天,风声越来越大,卷起的砂砾石子打得将士们满脸生疼。但没有人在意这个,他们只等破釜沉舟的主帅一声令下,便南下和那些鞑虏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王贤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道:“南下也不妥,朵颜人狡猾如狐,肯定会避而不战,只要拖上咱们几日,咱们就饿的开不了弓,挥不出刀,到时候他们再扑上来,杀猪宰羊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啊……”听王贤这一说,将士们也知道南下同样是死路一条了。登时傻愣在那里,不能往西不能往南,难道要集体自杀不成?

    “元帅,那该怎么办?!”将士们焦灼的望向他们的主心骨,这时候只能看统帅的了。

    王贤看着众将士的神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高声说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的斥候发现了阿鲁台的藏身之处!”

    “啊!”将士们惊呼声中,王贤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营上空道:“此入大漠一百里有一处绿洲,名唤避风塘!乃是阿鲁台准备的藏身之处,他在其中储存了大量的粮草物资……”

    将士们一开始听说阿鲁台被发现,反应还没有多强烈,待听到王贤说,绿洲中储存大量的粮草物资,这下嗡的一声,全都按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纷纷嚷嚷着,向王贤请战道:“元帅!请下令吧,我等愿直捣敌巢、灭此朝食!”

    “是啊元帅,请下令吧!我们已经饥渴难耐了!”将士们激动的都胡言乱语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八章 望梅止渴

    原本低落的士气,散乱的军心,让王贤的消息一下子就扭转过来!

    将士们血脉贲张、捶胸顿足,嗷嗷叫着,恨不得立即出发,赶去那劳什子避风塘,干掉阿鲁台一伙人,省得他们浪费属于自己的粮食。

    明军上下,已经把阿鲁台的粮食视为己有了。

    可见,比起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来,生存的压力才是第一驱动力!

    王贤和柳升、莫问相视一笑,又叹气道:“可是,沙尘暴就要来了,这种时候进大漠,恐怕是九死一生啊!”

    “那又如何,总比留在这里十死无生强!”将士们却毫不在意,大声嚷嚷道:“不就是一百里路吗!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也能闯过去!”

    “要是在沙尘暴里迷了路,不能按时找到阿鲁台,咱们可全都要饿死在沙漠里……”王贤又微笑说道。

    “那又如何!与其被千里追杀,窝窝囊囊而死,还不如死他个轰轰烈烈,搏那一线生机呢!”将士们热血上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说得好!”王贤击节叫好道:“这才是我大明的铁血男儿!”说着他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肃穆。“本帅便带你们杀入大漠,全歼阿鲁台,拼一条生路下来!”王贤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每个字都带着无穷的决心,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直入没个将士的心头!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杀敌的路上,决不能死在逃亡路上!”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满营将士齐声咆哮的应和。

    “出发!”王贤拔剑指向北方,那黄沙漫卷的无际沙漠!

    将士们轰然应命,在军官的率领下,纷纷上马,从营门鱼贯而出。

    王贤等人也翻身上马,与将士们同出大营。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将士们一同唱起了那首明朝初年的军歌: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虽然这首军歌诞生于元朝末年,蒙古人奴役汉人的历史早已一去不复返,但依然激励着汉家男儿舍生忘死,用鲜血和生命续谱前辈英雄的篇章,决不能让胡虏再度乱我华夏!

    数万明军将士北上十余里,便进入了大漠,进入大漠不久,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便肆虐而来,尽管人马都用布罩蒙住口鼻,还是被打得浑身生疼、头晕目眩,甚至没法睁眼视物。

    不过其实,睁不睁眼都无所谓,因为天地间都被黄沙遮盖,就算瞪大了眼,也最多不过能看清一两丈远而已,再往远处,则天地茫茫、尽是黄色了……

    明军将士基本上是在闭着眼行军。进入大漠前,他们每人分到一段坚固的麻绳,按照命令将绳子穿过前一匹马的马鞍,拴在后一匹马的缰绳上,这样战马串葫芦一样首尾相连,后面的人马只需跟着前面的人马亦步亦趋,无需担心会因为看不清周围而掉队。

    这样一来,在最前头带路的人马,责任就无比重大了。要是不小心带错了路,全军都会跟着走错路。而在这沙漠之中,一支没有粮食的军队,走错路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相信在全军覆没之前,将士们一定会把在前头带路的向导先宰了出气……

    所以身为向导的心慈心严等人,那叫一个压力山大……

    尽管有精于图上作业的锦衣卫从旁辅助,尽管早已确定了方向,两人还是满心忐忑,死死盯着各自手中的指北针,唯恐稍微走偏一度。

    原本,沙漠上虽然没有固定的景物作参照,但好歹有日月星辰,以明朝高超的航海技术,借助天体确定方位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偏偏是沙暴天,天日无光、星月潜形,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玩意儿啊!

    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指北针了,按照上头所指的方向,朝东北偏北十五刻走,如果不走偏的话,早晚会走到那该死的避风塘。

    “可要是走偏了呢……”心慈惴惴的问一声心严。

    “当心你的乌鸦嘴!”心严狠狠瞪一眼心慈,晃一晃手里的指北针道:“我们不是有这玩意儿吗?”

    “话说这玩意儿靠得住吗?”心慈吃力的眯着眼,看着手里的指北针,那是一个圆形的铜盒,上面覆以透明的水晶,里面是一根纤细的磁铁,颤巍巍的指向一个方向,据说那就是正北方,然后根据上头的刻度和磁铁的夹角,就能确定此时前进的方位了。

    “当然……”心严看一眼不断颤抖的磁铁,也觉着不靠谱了,声音不禁变小道:“靠得住了……”

    “就算是靠得住,走个几十里不跑偏就不容易了,这可是二百里啊!”心慈苦着脸道:“这鬼天气,咱们留下的标记全都白费了……”为了便于寻找,他们返回时,在路上插了许多小旗作为标记,可这沙暴肆虐,上哪里找去?估计早就被吹得没影了!

    “嗯……”心严被心慈说的越来越担心,无可奈何之下,竟开始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乞求佛祖保佑。

    心慈却还在喋喋不休道:“明明是二百里,你说师弟为什么给打了个五折。”

    心严被烦的没办法了,叹了口气道:“你没听过望梅止渴的典故吗?”

    “望梅止渴和他打折有什么关系?”心慈不解问道。

    心严白了心慈一眼:“别跟人说你是师傅的徒弟。”便再也不搭理他。

    王贤和莫问跟在心慈心严身后不远处,两人顶着狂风,艰难的交谈着。

    “大人,这次可有够冒险。”莫问虽然是深入大漠的首倡者,但对王贤敢在这样的沙暴天依然一意孤行,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本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王贤却满不在乎道。做出了决定,他便感到一身轻松,虽然置身于风沙漫天的之中,却仿佛回到了在江南水乡,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小吏时的光景。

    那时的他,就是一个不管不顾的泼皮无赖。

    世易时移,十余年光景弹指而过,他已是大明国公,军队领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变了,只有王贤自己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变,只是会伪装了而已。

    在那层庄严肃穆、闪耀着金光的外衣包裹下,其实依然还是那个不管不顾的泼皮无赖……

    王贤的逻辑很简单,既然横竖都是死,当然要死的光棍点儿,这跟有没有沙尘暴没有任何关系。

    “你看这样行军,一天能走多远?”王贤大声问道。

    “这得看风向,要是刮西风,咱们顺着风全速行军,两百里一天就能到。”莫问皱眉道:“可要是风向改成西北风,一天拼了命,连七八十里都走不到!”说着叹口气道:“这风向一会儿西风一会儿西北风,末将可说不准。”

    “那就取个平均数,”王贤却很看得开道:“最多一天半就能到。”

    “没有这么算的……”莫问无奈道:“马匹在这样的天气,体力损耗极大,能不能走到还是问题?”

    “一定可以走到!”王贤沉声说道:“就是把马累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了马匹怎么作战?”莫问皱眉道。

    “这样的天气,我们只要到了绿洲就是胜利!”王贤笃定道。

    见王贤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考虑清楚,莫问便没有再反问,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说法。这样的鬼天气,任谁也想不到敌军会找上门来,恐怕就是自己都会疏于防范,让将士们到帐中躲避风沙。

    如果这时候,敌军杀上门来,胜负毫无悬念……

    大军在沙尘暴中蹒跚的前行,战马一会儿被风推着不得不撒蹄奔跑,一会儿又被风挡住,怎么催动也没法儿往前,幸亏许多马连在一起,一齐向前的力量或多或少叠加起来,可以抵御这天地之威,使队伍始终保持前进。

    将士们不得不佩服,王贤搞出来的这个连环马,要是没把马都拴在一起,队伍早就被吹散了不知多少回,更别说不断前行了。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光景,天色渐渐暗下来,将士们这才恍然察觉,他们已经走了接近一天!精神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谁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场大沙暴中,一直坚持行军这么久!

    不过精神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一旦意识到自己走了这么久,他们那被风暴摧残到麻木的身体,也终于开始感觉到积蓄多时的疲惫劳苦了……

    沙暴大时,所有人连喘气都困难,自然顾不上说话叫苦。这时候,沙暴间歇性的小了一些,便有将士开始叫苦了:“大人,实在走不动了!”

    “是啊,百户,又累又饿,全身都动不了了……”

    情绪是会传染的,更多的将士开始叫苦,想要停下歇歇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九章 惊闻

    “不能停!”军官们也是又饿又乏,但还得忠于职守,恐吓部下道:“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就算我们能撑,可是战马也撑不住了,再走下去非得活活累死。”将士们又说道,这倒并不全是找理由,对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最好的兄弟,看着自己的马儿嘴泛白沫,不停打着响鼻,将士们确实心疼坏了。

    “那就都给老子下马!”军官们挥起鞭子,抽打着那些骑在马上的士兵:“知道马累了还不让它歇歇!”

    在军官们的驱赶之下,士卒们全都下了马,牵着缰绳步行。

    这时候,军需官也抓紧时间,开始沿着队伍发放粮食,每名士兵都分到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黄豆和麦子。

    “不是说断粮了吗?”士兵们又惊又喜。

    “人确实断粮了,但不能饿着马。”军需官面色一板,拿着一袋黄豆和麦子就近喂起了一匹马。那马儿确实是又累又饿,打着响鼻大口咀嚼起来。“这真是最后的粮食了,你们非要自己吃,我也没办法。”

    其实不用军需官废话,那些士卒也会把这最后一点粮食。虽然他们也十分饥饿,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在这沙暴肆虐的大漠中行军,靠他们的两条腿是不成的。所以,最后一口粮食一定是留给马吃,而不是人吃。

    士兵们纷纷将袋子打开,早就饥肠辘辘的战马便迫不及待凑上来,用红色的舌头卷起袋中的豆麦,吃的十分香甜。看着马儿享受的用餐,将士们欣慰之余,肚子却打鼓似的,感到更加饥饿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声:“元帅来了。”

    士卒们转头望去,果然见王贤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渐渐由远而近。说他来了,其实是不对的,因为王贤和将领们是站在道边,面对着缓缓前进的队伍,挨个和他们说话打气。

    “元帅!元帅!”士卒们到了王贤身边,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向统帅致以敬意。

    “不用多礼,当心撒了粮食。”王贤笑着不断点头,对士卒们大声道:“还有二十里路,大家再坚持一下!我听说鞑靼人正在绿洲中大张筵席,咱们赶得上的话,还能蹭他们点酒喝!”

    王贤身后的柳升等人不禁暗叹:‘公爷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明还有五十里开外,而且是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

    将士们却很受激励,一者是只剩下二十里路,不算太长,再咬咬牙就能到了。二者,听说阿鲁台在开宴会,将士们不由自动脑补出烤全羊、烤牛肉、还有成坛成坛的陈年佳酿……一个个不由眼冒绿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该死的避风塘去!

    鞑靼人简直要委屈死了,我们的伙食哪有这么好啊?

    “兄弟们加把劲啊!别让鞑子把咱们的酒肉都吃光了!”军官们趁机大声鼓舞士气。

    “嗷!”将士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应声,果然这世上唯有爱与吃货不可战胜。

    在肆虐的沙暴中,明军继续赶路,一队队人马跟随着前面的向导,钻进漫天黄沙形成的巨幕中,渐渐地他们的身影被巨幕遮住,消失在大漠深处。

    大漠绿洲避风塘内,狂欢还在进行中,阿鲁台和一众鞑靼贵族也彻底放开了,他们睡醒了喝,喝醉了睡,反复数次,哪里还分得清白天黑夜,东西南北。

    避风塘外围原本还有警戒的鞑靼斥候,可是随着狂欢进行,这些斥候们也喝的七晕八素,加上外面刮着沙暴,能见度只有百步,这些鞑靼斥候,一来念着美酒,二来不堪沙暴之苦,三来麻痹大意轻慢明军,四来失去了老太师和一众鞑靼贵族的约束。哪里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就算有人为了应付上官,出来值守,也只是在绿洲的边缘站站,根本不愿深入沙暴中,更不要谈什么警戒了。

    阿鲁台醉醺醺的算着日子,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明军已经断粮,只待这沙暴停止,他便率领全部鞑靼人杀出去。看到上上下下全都烂醉如泥的样子,老太师决定结束狂欢,所有人都不许再喝酒。

    其实不用阿鲁台下令,鞑靼上下也不会再喝酒了,因为这群酒囊饭袋连喝三天,已经把所有的酒都喝光了……

    狂欢终于落下了帷幕,避风塘中鼾声四起,那打雷一样的呼噜声,甚至盖过了呼啸的风沙声。

    看着帐中横七竖八,倒头酣睡的一群醉鬼,也有滴酒不沾,至今还保持清醒的鞑靼贵族,忧心忡忡对阿鲁台道:“太师,这帮家伙醉成这样,恐怕到了明后天,战力也不能回复啊!”

    “哎,汉人有句古话,磨刀不误砍柴工啊!”阿鲁台虽然也好杯中之物,但他从来都保持三分清醒,闻言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感觉到胡须又长了数寸,没有那么戳手了,不禁面色一喜道:“咱们又不着急,等上一两天又何妨?那时候兀良哈和明军杀个两败俱伤,这帮家伙酒也醒了。到时候正好杀出去,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捡……”

    那鞑靼贵族心说:‘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啊!太师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面上还要一脸受教的恭维道:“果然一切尽在太师掌握之中!”

    “那是自然!”阿鲁台被拍的是十分舒坦,哈哈大笑道:“老夫可是长生天看好的人物啊!”

    京城,自从王贤率军追击阿鲁台,朝野上下的心便一直揪着。

    朝臣们,尤其是那些文官,纷纷批评王贤侥幸大胜便得意忘形,违抗圣旨孤军深入,是要把大军带向死路!那些言官们更是不断上述弹劾,要求皇帝治王贤抗旨不遵之罪!通政司每天收到的弹章都有十几份,且无一例外,被明发在朝廷的邸报之***天下官员共赏之。

    很显然,这是某位大人物的授意……

    至于京城的老百姓,情绪就要复杂多了,有不少人受到朝廷的舆论引导,开始大骂王贤狂悖不臣,注定成为大明的罪人!也有很多人觉得,哪有劳师远征草原,打了一仗就闪人的道理?镇国公看到全歼鞑靼人、永定草原的机会,能顶住皇帝和朝廷的压力,舍弃个人荣辱,率将士们千里追击,是大英雄、大豪杰!

    还有那阴谋论的爱好者,散布说是朝中有些人,看不得王贤立下大功,所以才连发金牌急召他回京。这样的说法居然也很有市场,许多老百姓公然大骂朝中奸党当道、陷害忠良。甚至有人直接把大帽子扣在了杨士奇头上,明言他就是奸党的首领!

    对此,首辅大人很是神伤,虽然对付王贤确实是他的主意,可那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皇上,也为了天下百姓啊!并没有丝毫是为自己打算。看着自己被老百姓‘误解’,杨士奇只能不断哀叹,这真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做一个忠臣难,做一个清醒的忠臣更难,做一个肩负社稷的清醒的忠臣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今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让首辅大人一扫阴霾,居然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起来。“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几位大学士不知首辅大人看到什么好消息,居然乐成这样,纷纷凑过来一看究竟。只见军报上言简意赅的写着:‘十万火急!大军粮道为朵颜人所断,王师粮草断绝,镇国公执意北上,以率军深入大漠,不知所踪!’

    杨溥和黄淮看后,皆是面如土色,前者更是愤愤道:“大军凶多吉少,首辅大人因何大笑?”

    杨士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一声,掩饰道:“老夫是怒极而笑!对,怒极而笑……”说着他把脸一沉道:“老夫苦口婆心劝他不要轻敌冒进,皇上更是连发金牌召他回师,这厮却一意孤行,抗旨不遵!这下可好,他自己折腾死没关系,还赔进去我大明四万精锐之师!”

    杨士奇说着说着,已经完全调整过来,满脸义愤填膺,气得浑身哆嗦道:“可笑!可悲!可恨!”说着拿起军报便往外走:“老夫这就去面见皇上,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这么跟他算了!”

    杨荣连忙跟上,杨溥和黄淮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成见,得赶紧想办法过去这一关才行!

    乾清宫中,朱高炽这几日本就缠绵病榻,已经好几天没有视事了。听说有紧急军情,这才支撑着更衣起身,宣见几位大学士。

    “诸位爱卿,有何事禀报?”皇帝虚弱问道。

    “皇上可要有心理准备,”杨士奇深吸口气道:“王贤出事了!”

    “啊?!”朱高炽惊得一下坐起来,一张胖脸如白纸一般,嘴唇哆哆嗦嗦道:“他,他能出什么事?”

    “前方八百里加急来报,大军粮道为朵颜人所断,王师粮草断绝,镇国公执意北上,以率军深入大漠,不知所踪!”杨士奇沉声回禀道。

    杨士奇的每一个字,都像打在皇帝心口的重锤,等他说到最后一个‘踪’字,皇帝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零章 监国

    “皇上!皇上!”看着软软歪倒的皇帝,大学士和内侍们登时乱成一团,有人赶忙上前搀扶,有人跺脚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吃力的把皇帝扶上龙床,太医也火速赶到,把闲杂人等都撵出去,开始手忙脚乱抢救皇帝。

    杨士奇等人被撵出寝殿,在外头焦急的等待。四位大学士中,虽然杨士奇权力最大,最为皇帝倚重,但对皇帝感情最深的却是杨溥。他忍不住埋怨杨士奇道:“皇上的病你最清楚,就不能缓一缓再告诉皇上?”

    “此等大事,你有胆量隐瞒,老夫可没那个胆子……”杨士奇两手一摊,冷哼道:“再说你也怪错人了吧,把皇上害成这样的不是老夫,而是你一直偏袒的王贤!”

    杨溥的战斗力连杨士奇的一半都没有,登时被噎的哑口无言,只能愤愤的跺着脚,气的哆嗦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干得那些破事儿!”

    杨溥此言,在黄淮听来,似乎只是不疼不痒的一句废话。杨荣杨士奇却齐齐眼角一跳,后者眼中更是杀机迸现。杨荣微微摇头,示意杨士奇稍安勿躁,首辅大人才稳下慌乱的心神,细细盘算起来,感觉杨溥应该无从知晓自己的谋划,可能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见杨士奇不吭声了,杨溥哼一声,也不再乘胜追击,四位大学士心怀各异,在乾清宫外一直等到天黑,紧闭的殿门才重新打开,太医院周院判从里头出来。

    “周院判,皇上龙体如何?”杨士奇劈头就问。

    看到杨士奇,那周院判便忍不住两股战战,额头冷汗津津,颤声道:“回,首辅……皇上醒了,但病情……还得再观察几天……”

    这周院判原是太医院的二把手,四年前,金院判毒死了王贵妃,畏罪自杀,他才坐上太医院的头把交椅。

    当日杨士奇进太医院,到金院判房中与他密谈时,周院判可瞧了个正着!而且因为就在隔壁,隐隐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结果没过几天,素来谨小慎微的金院判,就魔怔了一样,给王贵妃下了毒……

    所以,周院判很清楚,金院判之所以会走上绝路,就算不是杨士奇逼迫,他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现在,又到了皇帝病重,怪事丛生的关口,周院判是真怕杨士奇再找上自己,重演金院判那一幕……

    杨士奇哪还顾得上理会周院判的小心思,自顾自追问道:“你给个准话,皇上的病到底怎样?”

    “这,小人真的说不准啊……”周院判都快哭了。

    幸好,张诚从里面出来,给周院判解了围。他看看几位大学士轻声道:“皇上请大学士入内。”

    杨士奇这才放过周院判,对杨荣三人下令道:“你们等在这,老夫进去面圣。”杨荣自然没有异议,杨溥和黄淮却满面愤然。但这种时候,也不好跟杨士奇在金殿前叫板,只能任由杨士奇独断专行。

    “皇上的意思是,请几位大学士一起进去。”张诚却幽幽说道。

    杨士奇嘴角抽动一下,只好闷声道:“那就一起进去吧。”

    寝殿内,洪熙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额头搁着条白巾,看上去情况十分不妙。

    几位大学士一见皇帝这副离死不远的样子,全都惊的手脚冰凉,就连杨士奇也不禁悲从中来,噗通跪在龙床前,老泪直流道:“皇上啊,都是老臣的错……”

    杨荣三人也跪在杨士奇身后,眼圈通红,悲从中来。

    朱高炽微微摇头,声音如游丝一般,艰难道:“不关首辅的事,是朕的身子不成了……”

    听皇帝这样一说,杨士奇等人更是痛不欲生,杨溥老泪纵横道:“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只是偶染微恙,皇上青春正盛,很快就会龙体无恙的!”

    杨士奇等人重重点头:“皇上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朱高炽却依旧摇头,满脸心灰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祖宗交到我肩上的这份担子,朕是挑不动了……”

    “皇上!”几位大学士哭成了泪人,洪熙皇帝眼角也淌下泪来。张诚从旁一边抹泪,一边劝道:“皇上,诸位阁老,别哭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说完了好休息……”

    “是啊,说正事吧……”朱高炽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睁开眼对杨士奇等人道:“朕不济事,可国政一天都不能耽误,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我军惨败的局面……”

    “皇上放心,臣等已有定计,”杨士奇带着泪,沉声答道:“首先,追究王贤战败的罪责!其次,严旨斥责朵颜三卫的举动,命他们交出凶手,立即退兵,否则大明必将关闭互市,派天兵讨伐!同时,从玉门关到居庸关一线,立即进入战时状态,震慑宵小、以防万一!”

    黄淮杨溥闻言心中大怒,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商量过?这就‘臣等已有定计’了?况且这定计怎么听着如此荒谬?合着只要朵颜人随便找几个凶手交出来,然后退兵回去,朝廷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皇帝已经病成这样了,他们怎能咆哮君前,只好把话都吞到肚子里,任由杨士奇在那里胡说八道!

    “……”听了杨士奇的话,洪熙皇帝闭目喘息了一阵,方无奈的睁开眼道:“朕脑袋昏昏沉沉,已经无力思考这些国事了……”

    “皇上!”杨士奇以为朱高炽要和稀泥,急忙高声道:“国家危难之时,天下万民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朕有心无力了……”朱高炽无力的摇摇头,声音微弱道:“还是换一个人给你们拿主意吧……”

    “皇上!”杨士奇、杨荣、杨溥、黄淮,全都被皇帝这一句话,惊的全身汗毛直竖,大张着嘴巴看着半死不活的洪熙皇帝,猜测着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好在朱高炽并没有卖关子的心情,他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声音虚弱,却字字如惊雷道:“朕已经传旨,命朱瞻基进宫见驾了……”

    “……”杨士奇等人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皇帝居然是这个意思!

    说完该说的话,朱高炽也好像耗光了全身的力量,闭目躺在龙床上,昏昏沉沉、不发一言。

    大学士们跪在龙床前,杨荣偷偷瞥一眼杨士奇,黄淮偷偷瞥一眼杨溥,但眼神里的意蕴却截然相反。杨荣那一眼,带着丝丝的惊喜和果然如此的笃定。黄淮那一眼,却只有惊恐和落寞……

    君臣几人就这样各怀心思静静等在大殿中,只有殿角的更漏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太孙府依然大门紧闭,绿荫森森、月照荷塘,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传不到这片封闭幽静的方寸天地一般。

    朱瞻基端坐在书案前,提笔在纸上挥毫泼墨,在画一幅猛虎下山图。纸上的猛虎吊睛白额,张牙舞爪,铜铃般的虎目中,怒气有如实质,仿佛真要从画纸上扑下来,择人而噬一般!

    一旁伺候的陈芜,忍不住击节叫好道:“殿下的丹青直追国手!昨儿个画的仙鹤,就想要飞上天一样。今儿这老虎就像要从纸上扑出来一般!”

    朱瞻基提着笔,一边端详着图上的猛虎,一边摇头道:“可终究,它们是冲不出这画纸的。”说着叹了口气道:“以后不画这些活物了,画出来,就把它们关进牢里,永远也放不出去……”

    “殿下又在自伤了,”陈芜连忙劝慰道:“听说皇上的病越来越厉害,殿下冲出樊笼,已是指日可待。”

    朱瞻基摇摇头,刚要说话,便见个小太监一阵风冲了进来,满脸狂喜的大叫道:“殿下!大喜啊!”

    让小太监这一咋呼,朱瞻基手冷不防一抖,一滴墨滴在了画纸上,不禁微微皱眉。陈芜登时黑下脸,呵斥起来道:“小畜生还有没有点规矩,看咱家不扒了你的皮!”他是真气啊,倒不是气小太监打扰了殿下作画,而是气小畜生居然敢越过自己,直接来找殿下禀报,想上位想疯了吗?

    朱瞻基皱眉看着画上的墨点,缓缓问道:“这府上能有什么喜事?大黄狗又下崽儿了?”

    那小太监见闯了祸,又被陈芜一瞪,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回禀道:“宫里来人,请殿下速速进宫见驾……”

    “什么?!”陈芜一听,登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你不是胡说吧?!”

    “奴婢哪有那个胆,宫里的刘公公已经进了府,马上就到了。”小太监赶忙答道。

    陈芜赶忙对面无表情的朱瞻基一个劲作揖道:“这真是盼什么来什么,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啊!”他整个人都要欢喜爆了,苦熬三年,终于到头了!

    朱瞻基却不为所动,毅然不丁不八的站在桌前,保持着提笔的姿势。微微沉吟片刻,他看向陈芜道:“拦住刘公公,不要让他进来!”

    “为何?”陈芜愣在那里。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朱瞻基修身养性几年,性子确实沉稳了许多。他微微皱眉道:“就说孤病了,起不来床,让他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一章 猛虎出闸

    “就说孤病了,起不来床,让他回去吧。”朱瞻基冷冷吩咐道。

    “啊?”陈芜不知设想过多少次,当殿下终于熬出头时,会是个什么表情。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没有表情……

    “还要孤再说第二遍吗?”朱瞻基冷哼一声,陈芜一个激灵,赶忙应声出去,拦下那已经到门口的刘公公。

    “什么?殿下病了?起不来床?”刘公公哪里肯信?朱瞻基要真是病了,之前的太监哪会欢天喜地、屁股窜烟儿跑进去报信?

    陈芜也知道这话没人信,只能硬拦住刘公公道:“您还是请回吧,我们殿下真是病了……”

    “陈公公,告诉殿下,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刘太监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岂能不知朱瞻基这就熬出头了?是以他也不摆钦差的架子,一脸为殿下着想道:“让我和殿下见一面,咱家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

    “有事儿您跟小的说,殿下确实不方便见外人。”陈芜刚被小太监坑了一把,岂能再让这个大太监越过自己跟殿下联系?

    “皇上有旨,咱家必须要当面陈奏!”干了一辈子太监工作,谁不知道谁那点小九九?

    “殿下真不方便啊……”陈芜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性格,别说此刻手中真握着令箭了。“公公有什么事,还是跟小的说吧,咱家转告殿下也一样。”

    两人在门口顶了半天牛,终究还是客场作战的刘公公退了一步,低头叹气道:“好吧,皇上病重,宣殿下进宫……这下可以让咱家进去了吧……”说着,他抬起头却不见了陈芜的身影。

    刘公公这个错愕,仿佛看到未来太监界最耀眼的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陈芜一溜烟跑回去,把了解到的情况禀明太孙,谁知朱瞻基依然不为所动:“孤已经病了,哪能说好就好?”说完,太孙殿下便不再理会陈芜,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画上,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那个墨点。

    陈芜讨了个没趣,只好再折回去,告诉刘太监,殿下依然不肯见他……刘太监这下无可奈何,只能转回宫中复命。

    皇宫,皇帝和大学士都沉默不语,寝殿中鸦雀无声,只有更漏滴滴答答。

    不知过了多久,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大殿响起,皇帝这才缓缓睁开眼道:“他来了吗?”

    “回禀皇上,”那名被派去召见朱瞻基的太监,忙小声回禀道:“太孙殿下病的厉害,爬不起来。”

    杨士奇等人闻言瞳孔一缩,朱高炽的脸上更是怒气隐现,哼一声道:“朕生的好儿子,老子快死了,他都不肯来见一面……”

    “皇上息怒!”杨荣赶忙替朱瞻基补救道:“太孙殿下确实是病的很重,这几日讲学都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真担心皇帝会问,朱瞻基得的是什么病?这又没对口供,让他上哪儿答去?

    好在皇帝根本没有再问的意思。只见朱高炽脸色一阵青白,喘息越来越急促,语气中带着丝丝恼火道:“他这病,朕知道该怎么药到病除。拟旨吧……”

    “是!”大学士们都在场,寝宫中纸笔都是常备的。转眼之间,太监们便操持好一切,杨荣俯身案前,提笔等候皇帝开口。

    “封朱瞻基为太子,朕病重期间监理国事。”朱高炽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的十分艰难,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病,还是心里的病?

    这时候,所有大学士都已有心理准备,反而全都神情镇定,无人大惊小怪。

    只见杨荣提笔如飞,转眼就把皇帝干巴巴的一句话,润色成一片文采飞扬的诏书。

    然后张诚马上替皇帝用了印,刘太监准备再去传旨,就听皇帝有气无力的说道:“告诉他,要是他的病还不好,朕就让他弟弟代劳了。”

    太孙府中,听到陈芜转述刘太监传的话,朱瞻基神情一阵狰狞,劈手将好容易补救回来的画卷,一把撕成了两半!

    “殿下!”陈芜都好几年没见殿下发这么大火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息怒啊……”

    “看来孤的修行还是不到家……”朱瞻基看着桌上撕成两半的画卷,露出一丝狞笑道:“都到这时候了,老不死还拿朱瞻埈威胁我!”说着把手上的画笔一丢,冷声道:“让他进来吧!”

    “遵命!”陈芜如蒙大赦,赶忙一溜烟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前来宣旨的刘太监进来。

    一进画室,刘太监只见三年未曾谋面的太孙殿下,含笑负手立在堂前,气色好的惊人,只是还是那么黑。哪有半分病的起不来床的样子?

    ‘怎么都懒得圆谎了……’刘太监暗暗腹诽一句,但这时候,他巴结还来不及,万万不会触怒朱瞻基的。赶忙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向朱瞻基宣旨。

    朱瞻基扶着陈芜的胳膊,慢慢跪在地上,面带微笑道:“儿臣朱瞻基恭请父皇圣安。”

    刘太监替皇帝道了安,便将封朱瞻基为太子、命其监国的旨意宣读出来。

    朱瞻基一直俯身在地,等刘太监念完旨意,他才直起身来。刘太监等人赫然发现,太孙殿下……哦不,现在终于是太子殿下了!脸上居然挂着两行清泪!

    “殿下不要只顾着难过,快随老奴入宫吧,皇上都等急了……”刘太监连忙劝道。

    陈芜却知道,朱瞻基的眼泪根本不是为了皇帝而流,而是为了自己而流。他哭的是明明应该顺理成章的事情,却被足足拖了四年!

    四年啊,人生有几个四年!

    当朱瞻基出现在寝殿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听到太监的通禀,大学士们纷纷毫不避讳的望向久违了的大明储君!

    只见太子殿下头戴翼善冠,身穿蟠龙赤金袍,于大殿正门缓缓步入,仿佛不是来见病重的父亲,而是在巡查自己的领地一般。

    这时候,却无人敢指责朱瞻基的失仪,只能任由他做作。朱瞻基做作够了,才走到皇帝龙床前跪下。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似乎是悲伤,却又像是嘲讽。口中缓缓说道:“三年不见,父皇居然病成这样,儿臣未能在床前尽孝,实在是罪该万死!”

    朱瞻基虽然是跪在床前,却依然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皇帝,这让病重的洪熙皇帝感到分外难受。更不要说朱瞻基的那副做派,和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了。

    本来,朱高炽想说两句什么,缓和一下父子的关系,但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恹恹的说一句:“朕一时死不了,你有的是时间尽孝。”说完便转向几位大学士道:“太子以后就托付你们了,大事小情,尔等君臣商量着办,无需再来跟朕禀报。”

    “臣等遵旨!”几位大学士齐声应下,他们等了半宿,就等着这句话。

    “下去吧……”朱高炽像是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皇上好生歇息,臣等告退!”朱瞻基和杨士奇等人便告退出了大殿。

    此时,殿外斗转星移,已是东方微白。杨士奇熬了一宿,却精神抖擞道:“殿下若是撑得住,我们便去内阁办差吧!”朱瞻基要监国,按规矩会在皇宫中找一偏殿办公,但一时肯定来不及准备。

    “孤年轻力壮,哪会撑不住?”朱瞻基微笑着撑了撑双臂,看向杨士奇道:“倒是首辅和各位阁老,要不要先补个觉?”

    “国事要紧,我等还吃得消。”杨士奇也微笑看着朱瞻基,那份得意之情,就在君臣的言语中流淌。

    到了内阁院中,杨士奇将朱瞻基单独请进首辅值房,关上门,便大礼参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终于苦尽甘来!”

    “什么苦尽甘来,不过是父皇需要有人干脏活罢了。”朱瞻基冷笑一声,话虽如此,他还是双手扶起了杨士奇,动情道:“若非首辅这些年不离不弃、苦心谋划,孤焉能有今天?来日必与汝共富贵!”

    “殿下此言差矣,老臣为殿下,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祖宗社稷,为天下苍生!”杨士奇却正色道:“只要殿下将来能勤政爱民、修文偃武,为臣就心满意足了!”

    朱瞻基虽然到现在都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纯粹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演戏谁不会?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和杨老头好一个腻歪,要不是性别相同,年龄相差太大,估计都能亲到一起。

    “殿下,”交流完了感情,杨士奇便直入正题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这场大败造成的恶果消除掉,让天下人从此只知有储君,不只有王贤。”

    朱瞻基点点头,对杨士奇道:“首辅一定早有成策,都依你便是。”

    “多谢殿下信任,但陟罚臧否,不宜下移。”杨士奇却一本正经,将自己的对策一条条告诉朱瞻基。

    朱瞻基和杨士奇密谋良久,有些事都心知肚明,所以对杨士奇只呵斥朵颜人,几乎不做任何惩罚,并没有什么异议。(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二章 赴宴

    但对严惩王贤之事,太子殿下尚存几分疑虑道:“如今大军如何,王贤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这就对他动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不是。”杨士奇摇头道:“确实不能排除王贤会生还的可能,但大军败局已定,他纵使活着回来,又有什么区别?”顿一顿,杨士奇哂笑一声道:“除非他能反败为胜,把阿鲁台和朵颜人都吃掉,那还有些棘手嘞。”

    “呵呵,怎么可能。”朱瞻基和杨士奇相视一笑,两人都很清楚,大军断粮,前有狼后有虎,王贤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

    “那就是了!”杨士奇笑道:“他抗旨不遵,轻敌冒进,致使全军覆没,鞑虏做大,对大明造成的危害不可估计!就是抄他九族也理所应当!”

    “这样,会不会非议太大……”朱瞻基皱眉道:“他毕竟是为国捐躯……”

    “难道当年淇国公不是为国捐躯?”杨士奇淡淡道:“有先帝成例在前,任谁也说不得什么。”

    听杨士奇说到淇国公,朱瞻基的眉头舒展开来。永乐七年,淇国公丘福率十万大军北伐,结果轻敌冒进,全军覆没,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先帝闻讯震怒,决定御驾亲征,并剥夺丘福的世袭爵位,将其全家流放海南。

    “王贤的处置,便比照淇国公吧……”朱瞻基看看屋顶,仰头唏嘘道:“无论如何,我俩总算交情一场,孤不忍心多加责罚……”

    杨士奇暗暗腹诽一句,‘这还叫不忍心?’面上却毕恭毕敬道:“殿下仁慈!”顿一顿,却又轻声道:“只是王贤的家人如今都在山东,处置起来还是有些棘手。”

    “呃?”朱瞻基闻言一愣,他毕竟被关得久了,对外头的事情也只是知其大略,许多情况都不了解。“都在山东?他只身在京城做官?”

    不过就算如此,朱瞻基也知道山东如今乃是王贤的独立王国,无论是官员还是军队,都只知有王贤,不知有朝廷。谁敢去山东去抓王贤的妻儿老小,无异于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是。可见此獠早就心怀叵测,如果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早晚必成祸患!”杨士奇杀机毕现道:“山东的事情可以先搁一边,先对他不在山东的下属、故旧、同党下手!”顿一顿,杨士奇沉声说道:“先剪除他在朝中的力量,山东方面则孤掌难鸣,朝廷自可徐徐图之!”

    “首辅妙计,可安天下……”朱瞻基颔首说道。

    就在朱瞻基和杨士奇商议着,如何对付王党之时,王党的魁首人物王贤,率领着他的骑兵部队,正艰难的跋涉在风暴肆虐的大沙漠上。

    沙暴在昨日天黑时,风力小了一段时间,但王贤等人没有高兴多久,便又重新肆虐起来。到了下半夜,更是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天地之威狂暴到了极点。

    明军将士感觉完全要支撑不住了,若非天黑时听王贤说,距那绿洲只有二十里,大伙总怀着‘随时会到’的念头,早就不管不顾的往地上一躺,爱咋咋地了!

    “咬咬牙,马上就到了!”军官们声嘶力竭的鼓舞着士气。

    “曰你娘!你都马上了几十遍了!”将士们如今脾气暴躁,哪里还理会什么上下尊卑,纷纷大骂道:“怎么还没上了你娘的马?!”

    “就是,这二十里也忒长了!”将士们终于爆发出强烈的怀疑道:“咋走到死都不到呢?!”

    “风大!风大!”军官们其实也纳闷儿,虽说这狂风沙暴之下,所有人都丧失了判断能力,但走了一夜也到不了,实在说不过去!但他们不能有丝毫动摇,不然摇摇欲坠的军队,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

    军官们只能昧着良心,大叫道:“前面就是!”

    “曰你娘,不马上了,改前面了!”将士们骂骂咧咧道:“鬼才信你的鬼话!”

    “那你们就别走了!”军官们也来了火气,骂道:“呆在这等死吧!”

    这才是真正激励将士们不断向前的真理——深入大漠之后,回头是死,不动也是死,只有向前才可能赢得一线生机,你说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妈勒个逼的!不会是带错路了吧!”将士们又把怒火转移到在前头带路的几个秃驴身上。

    心慈心严喷嚏连连,知道要是带错了路,肯定会被这帮愤怒的士卒生吞活剥了。两人看看手中的指北针,又徒劳的看看地图,心慈凑在心严耳边道:“师兄,我怎么感觉咱们走了不止二百里?”

    “我感觉也是。”心严点点头,声音沮丧道:“怎么还没找到?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要不,咱们溜吧……”心慈节操缺缺的提议道。

    “混蛋!你这个混账!”自然遭到了大师兄义正言辞的斥责,心慈正为自己不道德的想法暗暗羞愧,却听心严幽幽道:“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迟吧……”心慈正准备说干就干,趁着风沙阻挡视线,偷偷开溜。突然脚下踩到个东西,只听喀嚓一声,把个做贼心虚的秃驴吓了一大跳道:“什么玩意儿?”

    心严也听到了那一声,皱眉道:“好像是什么陶器!”

    “是谁乱扔东西,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心慈骂了一句,突然愣住了。他缓缓转身和心严对视一眼,两人便猛然蹲下身来,在地上四下摸索起来,不一会便一人捡起一边破碎的陶器,缓缓对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酒坛形状!

    两人激动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慈发了疯似的蹦起来,想要对身后的大军大喊大叫,却被心严一把捂住嘴,低声骂道:“住口!蠢货!惊了敌怎么办?!”

    避风塘,虽然狂欢已经结束,但鞑靼人上下仍然宿醉未醒,营帐中鼾声如雷、连绵不绝。那位不喝酒的鞑靼贵族萨汗古,被吵得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捱到天蒙蒙亮,他便爬起来穿戴整齐,走出了自己的营帐。

    绿洲中营帐连绵,每个帐篷里都无一例外鼾声一片,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成片的战马在咴咴叫着呼唤主人。萨汗古见状不禁摇头,这几天,这群家伙只顾着烂醉如泥,居然连马都不喂了!

    萨汗古在营中走了一阵,不知怎的,感到一阵阵后背发凉,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感到膀胱一阵阵发紧。

    得,先撒尿吧。萨汗古便顶着风沙,走到绿洲一角,解开裤带痛痛快快放起水来。谁知尿到一半时,竟看到远处黄沙漫天中,出现了重重黑影!

    萨汗古登时毛骨悚然,牙齿格格打颤,剩下的尿全都憋了回去,心中狂叫道:‘莫非是传说中的幽灵军团……’

    在草原上,流传着这样那样的传说,其中就有在沙尘暴中出现的幽灵军团的传说……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萨汗古唯一能想到就是幽灵军团了!

    直到双方距离不过一丈,吓得尿不出来的萨汗古才看清,那些全身上下灰头土脸,看不清面容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幽灵军团,而是活生生的人!

    萨汗古却反而更加惶恐,因为他已经看清,那些朝自己围拢上来的人影,头戴水磨锁子护顶头盔、身穿鱼鳞齐腰甲,分明就是明军的装束!

    “明,明军……”萨汗古颤抖着牙齿打颤,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惊声尖叫起来:“你们是明军!”

    “恭喜你答对了!”来的正是千辛万苦穿越沙暴,终于抵达绿洲的大明官军!

    这些明军士兵用色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萨汗古,满脸狂喜一拥而上,便把萨汗古按倒在地!

    下一刻,无数的明军骑兵呼啸着从狂风和飞沙中冲出,以铺天盖地之势杀入了鞑靼人的营地!登时惊得鞑靼人的战马嘶鸣不已,咴咴叫着想要唤醒他们的主人!

    可是他们的主人仍然在酣睡之中,明军已经冲入营中,仍然无法把他们惊醒!

    明军将士在马上挥刀劈开营帐,然后毫不留情对横七竖八、鼾声如雷的鞑靼人砍杀起来!登时鲜血四溅,染红了破碎的帐篷!不知多少鞑靼人直接被杀死在睡梦中,这才有人猛然惊醒,看到明军的马刀朝自己砍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是在做梦!

    明军可不管他们做不做梦,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继续安睡、永远长眠!

    这是一场比塔布河还纯粹的屠杀,至少那一次,鞑靼人手里还有武器,胯下还有战马,神智还是清醒的。这一次,他们却空着两手、迷迷糊糊、躺在地上让明军屠杀……那些骑术高超的蒙族明军甚至懒得弯腰挥刀,只用战马的铁蹄践踏下去,每一下都能踏的一名鞑靼人肠穿肚烂、脑浆迸流,杀戮的速度反而比用兵刃来得快……

    鞑靼人至死也想不明白,明军怎么能在大沙暴中穿越茫茫大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三章 全歼

    最先被明军攻击的营帐,几乎没有任何鞑靼人能逃出帐门,便被全歼在帐中。靠里面的鞑靼人状况要好些,不少人赤着脚,提着刀跑了出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鞑靼人虽然站在那里,手持兵刃,一个个却感觉头重脚轻,举步为艰,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这是宿醉带来的恶果!

    在全副武装、杀气冲天的明军铁骑面前,他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他们便被斩于马下!

    转眼之间,鞑靼人的营地已经被明军席卷过半。喊杀声、惨叫声完全盖过了漫天的风沙声!

    暂时还没有被明军光顾到的营地中,鞑靼人终于有时间骑上他们的战马,拼命地……四下逃窜!

    在神兵天降的明军面前,鞑靼人彻底失去勇气,只想着赶紧逃跑,但明军哪给他们机会?早就把个避风塘围得水泄不通,鞑靼人逃到哪里都会被明军拦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纷纷下马跪地投降。

    可明军苦苦追了他们一路,又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而来,还带着为阵亡的万余运粮军民报仇的怒火,哪里肯接受他们的投降,依然无情的挥动着马刀,把那些跪在地上的鞑靼人砍杀殆尽!

    杀戮持续了半个时辰,营地中的鞑靼人死伤殆尽,喊杀声终于平息下来……

    而这时,肆虐了整整两天的沙暴,也渐渐平息下来,天空重新露出湛蓝,黄沙尘埃落定。

    对于战斗的经过,王贤根本没有关注,因为只要他的军队能出现在这里,就必定大获全胜!

    他眼下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再让阿鲁台逃走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战局稍定,柳升便亲自带着人马四处搜寻阿鲁台,但找遍了营地,也不见鞑靼太师的踪影……

    “奶奶的,莫非又让那老小子溜了?”柳升满脸不可思议的回禀王贤道:“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个人影!”

    “不能够吧?”王贤眉头紧锁,他动用了近三万兵马包围这小小的绿洲,只用了不到八千人进攻,就是为了阻止阿鲁台逃窜。要是这样还能让阿鲁台逃走,那也是没谁了……

    “按说不能够,咱们动手的时候,沙暴就已经见小,到后来更是直接停了,孩儿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外头还有一层巡逻,按说就是条狗也窜不出去。”柳升连连摇头道:“是不是他穿上普通士兵的衣服,混在死人堆里了?”

    “找吧,”王贤沉声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虽然全歼了鞑靼军,可如果不能找到阿鲁台,这场胜利也会大打折扣。只要让这种百年不遇的老妖怪再回到漠北,鞑靼人就还会兴风作浪。

    “是!”柳升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带着手下开始二度搜寻。

    得知阿鲁台没找到,失涅干凑过来,向王贤主动请缨,表示自己熟悉老狐狸的伎俩,愿意一同寻找。

    自从找到了绿洲,失涅干便恢复了自由,这会儿看到大明全歼了鞑靼军残部,更是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哪里有一点悲伤之意。

    王贤对这个出卖同族的蒙奸没有半点好感,但在这家伙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依然能保持和颜悦色道:“这么说,大台吉也认为,阿鲁台没有逃出避风塘?”

    “没有,阿鲁台那老不死,最是胆小如鼠,从来一点险都不肯冒!”果然知父莫若子,失涅干笃定道:“王师已经把这避风塘团团围住,他万万不敢冒险突围,一定会选择找个老鼠洞藏起来,等到王师离开再出来!”

    “你是说,阿鲁台在此有藏身之处?”王贤饶有兴趣道。

    “肯定有!”失涅干满脸嘲讽道:“老东西是属老鼠的,不打洞他浑身难受。”

    “那就有劳大台吉了。”王贤对失涅干的耐性耗尽,摆了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公爷您瞧好吧!”失涅干点头哈腰退下,也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大人,”待失涅干走远了,戴华坐在王贤耳边小声道:“据俘虏交代,这厮对宝音夫人心怀不轨,说攻破大王城,别的什么都不要……”

    戴华后头的话没敢说,但王贤已经听的明明白白,眼里的杀意一闪而逝,只淡淡对戴华道:“日后再说吧。”

    “是。”戴华应一声,不再言语。

    沙暴过去,微风摇曳着树枝,抖落叶片上的沙尘,这片美丽绿洲又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胡杨树叶沙沙作响,怪柳垂在灌木围绕的碧波之上,竟然有小鸟也显出了身影,站在一条芦苇支上欢快的啾啾鸣叫。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将士们的疲劳不翼而飞,这群之前还累的要死要活得家伙,此刻却精神奕奕在鞑靼的营地上打扫着战场。所有经过王贤身边的将士,望向他的目光都是一样的炽烈而敬畏!

    经过这场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转败为胜,军中对王贤的崇拜又达到了新的高度。在将士们看来,自家元帅和古代那些所谓军神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了!

    在带领着他们走出了绝境,取得又一次辉煌的胜利后,在这些明军将士心中,王贤就是他们的军神了!

    他们愿意跟随王贤赴汤蹈火,只要他令旗一挥,就算是阎罗殿,这些将士们也敢闯一闯!

    王贤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享受着宝贵的清新空气,一边用部下巧手制作的鱼竿钓鱼,一边听莫问向他汇报战果。

    “此战,共歼敌一万两千人,我军阵亡九十人,伤二百人,其中重伤八十人。”

    王贤并没有追究为什么只有歼敌数,而没有俘虏人数。孤军在外,粮草断绝,哪有养俘虏的本钱?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想牺牲自己将士的生命,就只能用敌军的人命来代替。

    “另外,共缴获军粮七千石,马一万余匹!”纵使以莫问稳如磐石的性情,此刻也忍不住喜上眉梢道:“公爷,您这一把是赌对了,赢家通吃!咱们不用发愁军粮了!”七千石粮食虽然不多,但还有一万匹马呢,虽然马肉难吃,那也毕竟是肉啊……

    “呵呵……”王贤也忍不住笑了,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醉人的空气,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道:“酒呢?缴获了多少酒?”他还记得对士兵们打的嘴炮儿,虽然眼下也无关紧要,但还是希望能把这事儿圆满过去。

    “这个……”莫问不禁苦笑道:“都让鞑靼人喝光了,这帮孙子真能喝,满营都是酒坛子。小的们挨个翻了个遍,全都空空如也。”

    “哎……”王贤叹了口气,旋即又笑道:“他们要不这么喝,咱们也不能赢得这么轻松。”

    “也是。”莫问点点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道:“大人这个说法,应该可以取得将士们的谅解。”

    “不谅解也没办法喽。”王贤苦笑着伸展了下双臂,惬意的哼一声道:“只能先欠着,回去再请他们就是。”

    “比起喝酒来,将士们更想知道另外一个问题。”莫问微笑道:“就是他们到底一共走了多少里路?”

    “哦,这个嘛,哈哈!”王贤有些尴尬的挠头笑起来,莫问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越笑越厉害,到后来直接捧腹大笑!

    是该好好大笑一场了!

    王贤和莫问正笑着,柳升走过来,笑问道:“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将士们,他们创造了行军史上的奇迹,”王贤笑的抹泪道:“可又怕他们打我……”

    “喔,哈哈,谁敢打你啊?”柳升也大笑起来道:“最多背后骂你几句,以后你再说话,人家得先掂量掂量,该挤出多少水分才能信。”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王贤才正色问柳升道:“怎么样?”

    “也不算全无收获,”柳升嘿然道:“俘虏了阿鲁台的次子阿布只安。这小子看着五大三粗,也知道混在死人堆里装死。哪知孩儿们打扫战场时,管你死的活的,统统都会补一刀,结果吓得他一下蹦起来,大叫道:‘我是阿鲁台的儿子,你们不要杀我!’”说着笑道:“他这一声还真及时,不然下一刻就该他身首分家了。”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阿鲁台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莫问赞叹道。

    王贤却大为不爽,连见一见阿布只安的心情都没有,闷声道:“这么说,还是没有找到阿鲁台?”

    柳升摇了摇头,叹气道:“继续找就是了……”

    话音未落,三人就听这片水泡子对面,失涅干那激动的尖叫声:“找到老东西了,老东西在那!”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失涅干在水泡子边上,跳脚指挥着一群将士,将一片水边灌木包围起来,继而瓮中捉鳖一样慢慢缩小了包围圈!然后,只见失涅干喝止了明军士兵的动作,亲自跳入灌木丛中,将一个水淋淋的白胡子老头拎了出来!

    “哈哈,老不死,当初你把我踢下水,没想到我会亲手把你从水里老出来吧!”绿洲上空,回响着失涅干那疯狂的大笑声。(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四章 太师你好

    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阿鲁台,其实在萨汗古大叫一声时,便猛然惊醒过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逃跑的装备穿戴整齐,然后冲出营帐一看,果然见远处影影绰绰!

    阿鲁台不会像萨汗古一样天真,管他是不是幽灵军团,赶紧闪人再说!他第一时间骑上马,飞快的往营外窜去。

    可冲到绿洲边缘,阿鲁台便发现,明军已经挡在了前方。他变换了几次方位,都没有找到开溜的口子,便知道已经被彻底包围了。正如失涅干所言,阿鲁台不敢冒险突围,便折回了绿洲。

    失涅干猜的没错,阿鲁台在绿洲隐蔽处,早就挖好了地窖,还储存了水和粮食,足够他隐藏到明军撤退。而密道的入口,正是他被发现的这片水边灌木。说来也是长生天作弄,阿鲁台的好运突然消失了,当他钻入灌木,想要进入密道时,却悚然发现,昨夜的狂风居然把密道口的挡板给吹飞了,大水灌满了密道,已经不能进人。

    阿鲁台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眼看着明军的身影在附近晃悠,只能躲藏在水中,借助灌木隐蔽起来。而且生存技能丰富的鞑靼太师,还折了一段芦苇杆儿,一旦有人靠近,便整个人沉入水中,只留一段芦杆儿在水面上呼吸。

    正常来讲,这样也能躲过搜索了,哪知王贤下了狠心,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而且还有他的好儿子失涅干,尽心竭力的带人寻找。找遍了营地依然不罢休,又跑到泡子边来搜索。

    就算这样,也没人能想到,神通广大的鞑靼太师,居然可以在水下生存。可惜人倒起霉来,喝凉水他都塞牙,居然有士卒在灌木丛边,捡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打开一看,里头分成两格,一边是精盐,一边是孜然……

    士卒们不当回事,失涅干见了却如获至宝啊,当即断定,阿鲁台就在附近!这才出现了之前他跳脚尖叫的一幕。

    士卒们按照失涅干的吩咐,一寸一寸的搜索起附近水域来,阿鲁台这么大个人,哪还能躲得过去?不一会儿,就有士卒看到浑浊的水下,模模糊糊有个人影蹲在那里。

    明军将士不由大奇,这阿鲁台难道是蛤蟆精转世,怎么能把脑袋整个沉在水下,莫非淹死了不成?

    仔细一看,才瞧出了端倪,原来有一根中空的芦苇杆儿,悄然探在水面之上。

    失涅干喝住了要把阿鲁台揪出来的明军士卒,狞笑着走到一旁,伸出一根手指头,按住了芦苇杆儿一端。

    明军哄笑声中,水下的阿鲁台终于坚持不住,扑腾着挣扎起来,失涅干这才一把将自己老爹捞了出来,得意忘形的大笑道:“老不死,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失涅干得意洋洋的压着水淋淋的阿鲁台,绕过水泡子去向王贤邀功。

    灌了一肚子水的阿鲁台,这才看清是谁把自己揪出来的,先是一惊道:“你没死?”

    “怎么,你很想让我死吗?”失涅干怨毒的看着阿鲁台,狞笑道:“当然了,我要是死了,你干的丑事,就永远没人知道了!”

    “孽畜!”阿鲁台登时明白过来,明军能找到避风塘,能找到自己,绝对跟失涅干脱不了干系,他猛地扑上去,一把揪住失涅干的领口大骂道:“所以你就当了叛徒,带着明军把族人一锅端,还把你亲爹逮去邀功?!”

    明军将士闻言纷纷侧目,他们还以为失涅干是亲朝廷的蒙古贵族,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块料。

    失涅干压根不理会那些刺目的眼神儿,也是,他连族人都能卖光,一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老东西,是你先不把我当儿子的!”失涅干一根根掰开阿鲁台的手指,冷声道:“至于那些族人,你一有危险就丢下他们自己逃跑,拿他们当挡箭牌从不手软,何时把他们当过人?”说着高声尖叫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阿鲁台居然被驳得哑口无言,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道:“明军给了你什么好处?”

    “干掉你我就是鞑靼人的王,漠北的族人,还有你那些小妾,全都是我的了!”失涅干想都没想,便得意洋洋道。

    “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阿鲁台定定看着失涅干,缓缓点头道。

    泡子旁,王贤的鱼线终于紧绷起来剧烈抖动,一旁的柳升等人赶忙提醒:“公爷,快收杆!”

    王贤早就等着呢,哪用他们提醒,赶忙双手一提,鱼线笔直的被拽出水面,一条尺许长的大鲶鱼便被欢蹦乱跳钓了上来。

    “哈哈,好大一条鱼!”众人欢呼声中,王贤大笑着将鱼竿一甩,那条大鲶鱼便落在草地上,一旁的侍卫赶忙手忙脚乱的捉起来。

    这时,失涅干毕恭毕敬走过来,深深弯腰禀报道:“公爷,阿鲁台逮到了。”

    “哈哈,终于逮到了,赶紧洗吧洗吧,下锅炖喽!”王贤兴高采烈的吩咐一声。

    阿鲁台一听,吓得心中狂叫道:“见鬼了!这镇国公怎么还吃人啊!”别看老太师年纪大,动作一点不比心思慢,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公爷饶命,公爷饶命,老夫年纪大了,肉容易塞牙……”

    “哦?”王贤转头看着吓得面如土色的蒙古太师,哈哈大笑道:“老太师误会了,本公说的不是你,是刚钓上来的大鲶鱼。”

    “哈哈哈!”柳升等人捧腹大笑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阿鲁台赶忙陪笑着擦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听王贤说了一句,登时亡魂皆冒。

    “你的肉,是用来喂狗的,用不着炖熟了。”只听王贤幽幽说道。

    “啊……”阿鲁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柳升等人又是一阵疯狂大笑。

    阿鲁台人老成精,哪听不出王贤是在戏弄自己?他是在故意扮蠢,争取让自己的处境好过一些。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饶命啊,元帅饶命啊……”

    包括王贤在内,在场的明军众将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成名已久的鞑靼太师,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副活宝模样。虽然王贤也知道,这八成是阿鲁台乞活的手段,但对胜利者来说,只不过是一场猴戏罢了……

    调笑够了,王贤笑容一敛,众将马上严肃起来,冷冷看着阿鲁台。阿鲁台登时满头冷汗,嗫喏着不敢再开口。

    “阿鲁台,你在特鲁河畔,可想过饶了那些官军的性命?在大王城,可想过饶了城中百姓的性命?”王贤这才冷冷质问道。

    “我……”阿鲁台刚要开口狡辩,冷不丁一旁失涅干跳出来道:“我举报,这老货曾经下令,攻破大王城后,要屠城三日!”这家伙是真担心,万一阿鲁台过去这关,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一定得把爹弄死。顿一顿,他又壮着胆子道:“而且这老不羞,还对尊贵的宝音夫人垂涎三尺……”

    “什么?!”明军将领一听果然火冒三丈,王贤的脸也阴沉下来。柳升狠狠瞪一眼失涅干,骂道:“住嘴!你也不是好东西!”

    失涅干这才缩缩脖子,不敢再废话。

    “你还有什么好说?!”王贤冷冷看着阿鲁台,似乎下一刻就要让左右把他推出去砍了。

    阿鲁台突然抬手,猛抽自己耳刮子开了,左一下右一下,打得十分用力,就像那不是自己的脸一样。一边打,他一边涕泪横流道:“都是小老儿吃了猪油蒙了心,居然敢不自量力冒犯元帅天威,元帅就是把我剁碎了喂狗,也是罪有应得。”

    “那就满足太师最后的愿望,改斩首为醢刑,剁碎了之后喂狗。”王贤淡淡说道。

    “不要啊!”阿鲁台登时尖叫起来,想要上前抱住王贤的两腿,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只听鞑靼太师没人声儿的嚎叫道:“小老儿这次是彻底服了,再也不会背叛大明,我和我的族人,愿意永远做公爷的奴仆!请公爷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不能饶!”失涅干跳脚道。话没说完就被柳升一脚踹倒在地,一口唾沫啐到他头上道:“真是你爹的好儿子!”

    苦苦哀求,王贤却一直微微摇头,阿鲁台以为王贤下定决心要杀自己,吓得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单看他有多精通逃跑之道,就知道老太师有多爱惜自己的性命。

    就在阿鲁台感觉天塌了,地陷了,刚下生的小羊仔儿没了娘之时,却听王贤幽幽说道:“我要你做奴仆做什么,你只要听我吩咐办好一件事,本公便可饶你不死。”

    失涅干感觉天塌了,地陷了,刚下生的小羊仔儿没了娘……

    阿鲁台却登时活了过来,满脸激动的看着王贤,恭顺乖巧道:“公爷只管吩咐,小老儿上刀山下火海,一定办到。”

    “我让你继续跟我打……”王贤轻声说道。

    “啊?!”阿鲁台愣了一下,慌忙摆手道:“可不敢了!打死我也不干了!”

    “不跟我打,那你就只有死了。”王贤淡淡道:“来人,放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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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值此时,问一声,谁不想当大官人!大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