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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大官人txt下载     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三五章 傲骨

    京城,王贤兵败的消息已经尽人皆知了……

    老百姓全都像丢了魂儿一样,他们万万想不到,明明大局已定的时候,形势居然急转之下,朝廷的大军竟全军覆没了!

    那位已然成了百姓心目中新的守护神的镇国公,居然就这样一败涂地,把朝廷的大军都赔了进去……

    这一败,对大明百姓的打击实在太沉重。这不只是神祗的倒塌,更是信念的崩溃,从洪武年间开始重新建立,在永乐年间达到顶点的自豪自信,被这场大败彻底粉碎了……老百姓再也不敢以大国骄民自居,对鞑靼人的恐惧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不少有钱人家,开始张罗着要搬离京城,准备到南方去躲避战乱。

    谁都明白,朝廷暂时无力对抗蒙古人了,鞑虏将吞并河套,虎视中原!从此,宣大长城成了最前线,居庸关随时可能会被蒙古铁骑踏开,兵临城下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了!

    面临这样危险的处境,老百姓对朝廷的不满与日俱增。街头巷尾,到处是大骂朝廷无用,一代不如一代的声音。很快,在有些人的引导下,老百姓渐渐将矛头集中到了生死未卜的镇国公身上,认为若非他看至不遵,轻敌冒进,大明就不会遭到这种惨败!

    这真是人心似水,民动如烟,王贤从民族英雄跌落为国家罪人,只需要一场大败而已……

    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老百姓对朝廷废除王贤的爵位,查办王党份子的举动,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甚至不乏拍手称快的声音。

    为了查办王党份子,朱瞻基命令胡灐重建了东厂,任务只有一个,抓捕山东以外任何和王贤沾亲带故之人。数日之内,上万人锒铛入狱,重新上岗的东厂番子,恨透了让他们失业的王贤,自然要好好招待他的亲党。

    东厂诏狱中,番子们日夜严刑拷打,逼问王贤欺君不法的供词。酷刑之下,什么样的口供问不出来?短短几天,东厂整理出来的罪状,便积攒到数尺高,林林总总的罪行,足有千条之多!

    这一日,胡灐正在仔细筛查王贤的罪状,想要从中搜出一些干犯天条的重罪,好呈给太子殿下交差。但让他无比郁闷的是,一千条罪状里,九百多条都是‘小时候偷邻居裤衩’、‘十几岁时调戏妇女’、‘二十几岁时随地吐痰’之类的,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屁事。

    剩下的几十条里,倒是有些让人神情一振的罪名,诸如谋反、受贿、杀人、结党之类,可仔细一看,那些供词本身就荒谬无边,让谁听了都不会相信……比如说,一个曾经在王贤帐下当了几年百户的家伙,供认说,王贤曾找过自己,想要拉自己入伙,一起结党造反。

    以王贤贵极人臣的身份,就算拉人造反,也得起码是二品以上,伯爵起跳,怎么可能找一个小小的百户商量呢?

    类似的纰漏比比皆是,可谓是满纸荒唐言!

    这倒不是说王贤真的无罪,恰恰相反,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足以把他的九族抄上一百遍了。可那些事,明里暗里全都牵连着今上,甚至还牵连着太子,就是那些犯人敢说,东厂番子也不敢记啊!

    而这三年来,王贤行事谨慎、清廉如水,根本没有任何把柄授人。这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胡灐正在发愁,忽听手下档头禀报,说太子殿下驾到。

    胡灐连忙放下手头活计,想要出迎主上。却见一身便衣的朱瞻基已经到了签押房门口。

    胡灐赶忙大礼参拜,恭请太子殿下入内。

    “忙什么呢?”朱瞻基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拿起一份供状,翻了起来。

    “回殿下,下官在整理王贤的罪状。”胡灐轻声答道。

    “哦,有什么进展?”朱瞻基这才来了兴趣。

    “尚无。”胡灐无奈的摇摇头道:“供状虽多,但大都言不符实,真正能站得住,拿得出的罪名寥寥无几。”何止是寥寥无几,简直是一条没有……

    “嗯……”朱瞻基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所以一点都不意外,只淡淡的吩咐道:“有抗旨不遵、轻敌冒进这一桩罪名坐实,就足以给他定罪了。你这边凑合着再加上几条,这样到时候也好看些。”顿一顿道:“实在不行,你去刑部调一下当年蓝玉案的卷宗,看看当时是怎么给蓝玉定罪的,照抄几条就是。”

    “殿下英明,为臣茅塞顿开!”胡灐心道,‘你到是早说啊,省得我费这些劲了。’面上却恭谨道:“殿下拨冗前来,似乎不只是为了指点为臣。”

    “嗯。”朱瞻基神情飘忽,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磕动道:“把囚犯的名单拿给孤看一看。”

    “是。”胡灐应一声,他正在整理卷宗,囚犯名单正在手中,赶忙将一本厚厚的卷宗双手奉给太子殿下。

    朱瞻基接过来翻开,上头全是王党份子的名字,还有他们的官职、年庚和籍贯,分门别类,列的密密麻麻。

    朱瞻基按照索引,很快找到了被捕的都察院官员名单,从中找到了右佥都御史于谦的名字。但朱瞻基的目光,并未在于谦的个人资料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下面的家眷一栏。

    朱瞻基的目光,在家眷栏上停留良久,似乎在追忆着什么,竟浮现出罕见的温柔神情。但终究还是缓缓道:“把她带来见孤。”

    胡灐赶忙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赫然写着于王氏,原镇国公王贤之妹,年二十四。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东厂的人赶忙从女牢之中,提出了那名女犯,将其带到签押房中。

    那女犯自然便是银铃,王贤将父母妻儿哥嫂都安置在济南,却管不了已经出嫁的妹妹和妹夫。其实王贤也劝过于谦,留在京城可能会被自己牵连,还是去山东做官来的安全。

    于谦却坚决不听,这位忠耿不二的道学先生,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君王的。于谦不走,银铃自然也留在了京城。结果,东厂抓人时第一个,就把这两口子逮了起来。

    胡灐情知太子殿下肯定不愿被人围观,便悄悄带人退了出去,亲自在门口守卫。

    签押房中只剩下这男女二人,朱瞻基紧紧盯着那布衣钗裙、鬓发稍乱,却不损容颜清丽、仪态淡雅的女子,一颗心竟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银铃……”朱瞻基忍不住嘶声叫道,不由自主向前两步。看着这曾让他无比痴迷的女子,刹那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少轻狂的时候。

    银铃却依然清冷如水、不波不动,只是淡然说道:“妾身已经嫁人,再称呼我的闺名,有失殿下体统,还是称呼我于王氏吧。”

    朱瞻基当时便愣在那里,这才猛然醒悟,若干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那热血纯情的小太孙,她也不再是那单纯泼辣的小银铃了。

    听到银铃的自称,朱瞻基气的火冒三丈,仰头喘了半天粗气,低下头时却又满面笑容,定定看着银铃道:“你是故意气我的对吗?”不待银铃答话,他便激动的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

    银铃看着无比陌生的朱瞻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你还在气我当年,没有顶住皇爷爷的压力,娶了别人做太子妃对吗?”朱瞻基却越说越兴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紧紧攥住银铃的肩膀,激动道:“当时是我的错,可我也是情非得已,没有办法啊!现在好了,再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银铃,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说着,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一把紧紧抱住了银铃!“只要你答应我,太子妃就是你的,未来的大明皇后也是你!”

    “殿下请自重,民女已是有夫之妇!”银铃奋力挣扎,满面怒气道:“你这样非礼于我,不怕史书上留下骂名吗?!”

    “什么骂名,你太天真了,史臣都是我皇家的狗,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咬主人!”朱瞻基兽血上头,不顾一切想要得到银铃。他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俏脸,就想狠狠亲上去,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鲜血顺着银铃的嘴角淌下,她竟然要咬舌自尽!

    银铃毕竟在朱瞻基心中是有地位的,看到鲜血,太子殿下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全消,赶忙一把捏住她的下颚,防止她真把舌头咬下来。

    “都是那于谦干的好事,把你也带成道学了!”愣神之后,朱瞻基变得满面怒气,咬牙切齿道:“孤要让他把你还给我,不然孤把他千刀万剐!”

    银铃被捏住了下颚,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淌下,染红了她白玉般的下巴,却只淡然道:“我家夫君别的没有,只有一副傲骨,恐怕殿下不能如愿。”

    听银铃称赞于谦,朱瞻基愈加怒不可遏道:“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刑具!”

    银铃却十分笃定道:“你打得断骨头,打不断人的骨气。”

    “啊!你要气死我吗?!”朱瞻基骨子里的暴虐被激发出来,他死死盯着银铃,咬牙切齿道:“还有你的兄长,家人呢?他们也有傲骨吗?!”(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六章 东北一家亲

    京城,东厂厂督签押房。胡灐竖耳听着里头的动静,朱瞻基暴虐的吼声一清二楚。

    “你若不肯从我,”朱瞻基血红着双眼,向银铃咆哮道:“你的爹娘、兄长,所有的家人都会给你陪葬!”

    “我哥不会放过你的!”银铃终于动了怒气,不屈的瞪着朱瞻基。

    “你是说王贵吗?”朱瞻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道:“就凭那条虫子?”

    “我说的是我二哥。”银铃冷冷道。

    “王贤?!”朱瞻基笑的愈加张狂道:“你想让一个死人替你报仇?做鬼也不放过我吗?”

    “我二哥一定还活着!”银铃目光恢复了平静,脸上竟浮现出高贵的光芒道:“你想过他若回来,会是一个什么局面吗?”

    朱瞻基闻言,居然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旋即,羞恼于自己的怯懦,他愈加疯狂道:“就算他还没死,他的军队也已经完了!他就算回来又怎样,孤一定亲手斩下他的狗头!”

    “他一定会带着大军班师回朝的。”银铃却笃定道:“不信咱们等着瞧。”

    “好,孤就让你等着,看看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朱瞻基终于放开了银铃,一提到王贤他就心情灰恶,什么**都提不起来。

    银铃被带了下去,胡灐看着面色铁青的太子殿下,轻声安慰道:“殿下放心,王贤就是神仙,也过不去这一劫。”

    朱瞻基冷冷的瞥一眼胡灐,却也懒得追究对方偷听的罪过,神情恹恹道:“孤已经完成了对大都督府的清洗,近日便会重开五府,让那些勋贵顶起来。”

    “殿下高招,这样一来,王贤的兵权就彻底被分化掉,他就是回来,也掀不起波澜了。”胡灐躬声说道。

    朱瞻基却眉头愈发紧皱,神情冰冷道:“看来连你也相信王贤还活着……”

    “如今大势已定,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胡灐见马屁又拍到马蹄子上,赶紧补救道。

    “哼……”朱瞻基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挤兑胡灐。

    离开东厂时,太子殿下抬头看一眼西边的天空,只见那里阴云密布,隐有风雷之声。

    ‘黑云压城城欲摧。’朱瞻基心头兀然跳出这样一句话来,继而咬牙切齿道:“甲光向日金鳞开!”

    草原,近五万蒙古骑兵滚滚而来,队伍连绵数里之长。那马上的蒙古骑兵腰挎弯刀、身背硬弓,一个个神情彪悍,望之便非善类。

    这正是偷袭明军运粮队,攻占固宁城的那些蒙古人。这三卫分别是朵颜卫、泰宁卫和福余卫,因为其中最强大的是朵颜卫,故而朝廷称之为朵颜三卫。

    当然朵颜三卫是汉人对他们的称呼,蒙古人则称朵颜卫为兀良哈,泰宁卫为翁牛特,福余卫为乌齐叶特。这些部落的来历,还要追溯到成吉思汗时代,都是铁木真子侄的部众。从元朝起,这三个部落便攻守相望,共同进退。元朝灭亡后,又一起投降明朝,就更加唇齿相依,难分彼此了。

    此刻,三部首领齐聚大军中央,朵颜卫的首领格尔玛,是个身材雄壮的虬髯大汉,一双虎目顾盼自雄,他也是三部共推的大头领。

    泰宁卫的首领查可韩年龄最长,身材精瘦、两眼半闭半合,看上去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却是三人中的智囊。

    福余卫的首领达尔罕,年纪最轻,武艺却冠绝诸部,号称三部第一勇士。

    三人这次是倾巢出动,不费吹灰之力,全歼了官军的运粮队,又费了些力气,攻占了固宁城,然后便颇有些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明军的报复。他们还是十分忌惮把阿鲁台撵的满草原乱跑的王贤,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明军杀到,便立即按计划后撤,拖到明军断粮力竭,再反扑回来。

    为此,查可韩还制定了比较详细的路线图,准备带着明军在草原上兜圈子。

    谁知等来等去,一直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却等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沙暴。好容易把沙尘暴挨过去,吃了一肚子土的达尔罕终于按耐不住,提议北上寻找明军决战。

    格尔玛问查可韩该咋整,老头儿说道:“如果消息无误,明军已经断粮了,却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恐怕已经向西逃了。如果咱们再不北上,恐怕会被他们溜走!”

    “那哪成呢!”达尔罕情绪激动的嚷嚷道:“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格尔玛心说也是,不能放着软柿子不捏,那还不让人瞧扁了咱们?便同意道:“就这么整!削他们去!”

    于是,三人率领部众开始北上,虽说是兴冲冲去捏软柿子,但他们还是行动的极为小心,朵颜三卫能从成吉思汗时代,一直生存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份小心。

    结果等他们到了二百里外的明军大营时,已经是四天之后了,只见营地中一片狼藉,辎重物资无数,连营帐都完整无损,却已不见了明军的踪影……

    “娘的,来晚一步!”达尔罕见状,懊恼的直跺脚,埋怨起查可韩道:“要不是你老磨磨唧唧,咋滴能让明军跑了捏?”

    “多大人了,咋还虎了吧唧的?”查可韩却嗤笑一声达尔罕,指着满地的物资道:“咱打仗图个啥玩意儿啊?就为削人痛快啊?还不就是为了这些****玩意儿吗?”说着开怀大笑道:“不用费那牛劲,就全是咱们的了!你还不痛快啥玩意儿啊?”

    格尔玛笑着点头道:“长点心,达尔罕,学着点你叔哈。”

    “俺就是觉着不痛快……”达尔罕挠着头,嗡声嗡气道。

    “那你带人撵去吧,东西俺们两家分了。”查可韩笑道。

    “那可不成,你以为俺真虎啊?”达尔罕吹胡子瞪眼道。

    格尔玛和查可韩哈哈大笑。正在笑着,斥候来报,说发现有一万多军队出了大漠,正朝这边缓缓接近!

    “他娘的,敢埋伏老子!”达尔罕正囧呢,闻言一下子蹦起来,大叫道:“快把老子的马整来!老子削他们去!”

    “能不能稳当点儿啊,别成天犀利马哈、毛愣三光的。”查可韩白了他一眼道:“一万多银够整啥的,他们活腻歪了咋滴?”顿一顿道:“再说,是不是明军还两说呢。”

    “唔,你老叔说的没错,稳着点,瞅瞅他们有啥门道再说。”格尔玛拿定主意。

    话说的场面,但朵颜三卫还是严阵以待,格尔玛三人紧紧瞅着前方,等待斥候的回报……

    顿饭功夫,斥候再次回禀:“来的不是明军,是鞑靼人……”

    “又让我说着了吧。”达尔罕摸着胡子,得意洋洋道:“阿鲁台应该就剩一万多银,看来都在这了。”

    “这老瘪三要整啥?”格尔玛拧着眉头,不得其解。

    “管他整啥,叫过来问问不就得了?”达尔罕笑道。

    “唔,是这个理儿。”格尔玛点点头,便吩咐斥候道:“去告诉阿鲁台,让他把军队扎在十里之外,然后请他过来喝酒。”

    虽然鞑靼部和朵颜人说起来还处在联盟状态,但就像前面说的,别说联盟了,就是领证结了婚,也消除不了彼此间的戒备和敌意。所以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朵颜人根本不敢放松戒备,反而隐隐有所加强。

    又过了好一会儿,斥候再次回来,说阿鲁台不同意来朵颜军中相见,请格尔玛三人到鞑靼军中喝酒。

    “这孙子!都水裆尿裤了,还他娘不认怂。”格尔玛骂一声,自然也不肯同意到鞑靼军中见面。

    双方就这样互不相让,隔空传话,只是苦了那来回传话的斥候。最后才达成妥协,都不到对方营中,而是在两军阵前中点处碰头,分别只能带十名护卫。

    一开始,朵颜人这边还不同意,认为他们有三个人,应该带三十名护卫。阿鲁台却反驳说,老夫一个对你们三个,人数已经比你们少了,还整啥幺蛾子?眼看着再扯下去天就黑了,朵颜人这才不得不同意,只带十名护卫。

    夕阳下,格尔玛三人在十名勇士的保护下,不紧不慢到了两军中间地带,所有人神情都十分紧张,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一看情况不好随时准备开溜……

    “来了!”只听有人喊了一声,便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在十来人的簇拥下,从对面远远飞驰而来。

    “是那老狐狸!”查可韩一眼就认出阿鲁台,然后他就松了口气,“这老狐狸最是怕死,断不会冒险用自己做诱饵的。”

    知道来的确实是正主,格尔玛这才放下心来,便勒住马缰,停在原地等待阿鲁台上前。这样,就会形成自己的地位高于阿鲁台的感觉,这些部族间明争暗斗的小心思,也是没谁了。

    阿鲁台一眼就看穿了朵颜人的小心思。

    但他虽然连遭惨败,格局却还是比朵颜人大得多,压根没有和格尔玛较劲的意思,一气儿跑到他们面前,这才停下来,在马背上抱拳大笑道:“多谢几位前来仗义相助,我鞑靼人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七章 追击

    “好说,好说……”见阿鲁台如此气度,格尔玛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态度也好了一些。“看到太师风采依旧,咱们也就放心了。”顿一顿道:“只是不知太师率军从何而来,要去向何处?”

    “老夫自大漠而来,本打算去追击明军,可惜连遭打击,兵力亦是捉襟见肘,不敢贸然出击啊!”阿鲁台神情难掩黯然道。

    “哦?”格尔玛和一旁的查可韩对视一眼,后者便发问道:“这么说,明军果然是撤喽?”

    “嗯。”阿鲁台点头道:“老夫约么着,他们该断粮了,便率军出了大漠,谁知晚了一步,探营的斥候说他们已经跑路小半天了。”说着阿鲁台看看格尔玛三人,又羡慕又嫉妒道:“看三位来的方向,已经光顾过明军营地了吧,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吧?”

    “一般般啦。”格尔玛三人脸上难掩得意之情,心说,何止是不少,明军逃跑,全副家当都留下了。嘴上还要假模假样的撇清道:“都是些破烂玩意儿,没啥正经东西。”

    “哎,老夫又晚了一步。”阿鲁台脸上难掩沮丧之情,忍不住叹气道:“这次出征点太背了,族人折损过半不说,还什么都没捞着。”说着他咬牙发狠道:“不行,一定得追上那些官军,把损失找补回来!”

    “好主意!”格尔玛三人自然乐见其成,纷纷送上真诚的祝福道:“赶紧出发吧,明军还没逃远!”

    “逃远了也不怕,他们已经断粮,肯定越走越慢。”

    “太师一路顺风哦。”

    听他们在那儿说起风凉话,阿鲁台一脸吃惊道:“怎么,你们不一起追?”

    “啊,你要我们一起追?”格尔玛反问道。

    “你们不一起,我这点人马顶个屁用?”阿鲁台显然有些恼了,大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军起码还有三万多兵马,老夫也不怕你们笑话,眼下只有一万多人,追上去给人家送菜啊?”

    “哎,别着急,别着急,”查可韩连忙安抚阿鲁台道:“我们也没说不追,只是太师这要求提的太突然,得给咱点功夫合计合计该咋整不是?”

    “啊,就是这个意思!”格尔玛也点头道:“我们合计合计,给太师个答复。”

    “那……好吧……”现在是阿鲁台求着人家,自然没法摆太师的臭架子,只好闷声道:“可是得赶紧啊,不然明军就跑远了……”

    “我们尽快,尽快。”

    作别了阿鲁台,格尔玛三人回到军中,便商议起来。

    “你们说,该咋整?”格尔玛看着查可韩和达尔罕,犹豫不决道:“追还是不追?”

    他们虽然是来跟明军交战的,但是已经获得了老多战利品,格尔玛确实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不想费劲巴拉的再去狗撵兔子了。

    “那还有啥好说的,整呗!”达尔罕自然战意昂扬道:“连阿鲁台那怂包都敢追,要是咱们不追,还不得让人看扁了!”

    “老哥啥意思。”格尔玛咋咋呼呼的达尔罕,直接看向查可韩。

    “这回我倒是跟达尔罕一个意思。”查可韩捻着胡须,摇头晃脑道:“首先呢,明军粮草全无,只要再后头吊上几天,他们自己就得完蛋,咱们要是不追,岂不白白便宜了阿鲁台?”顿一顿,他看向格尔玛道:“头领,镇国公是何等人物,干掉他就直接可以威震草原了,明明是咱们逼得他抱头鼠窜,可不能让阿鲁台那孙子摘了桃子!”

    “就是啊!”见查可韩难得支持自己,达尔罕兴奋的直嚷嚷道:“干掉了明军,咱们正好趁势到河套劫掠一番,那感情,老带劲儿了!”

    “嗯。”格尔玛点点头,又问查可韩道:“还有呢?”

    “这是咱们称霸草原的天赐良机啊!”查可韩也越说越来劲道:“草原素来三雄并立,如今瓦剌早已不值一提,鞑靼也成了残废,咱们却兵强马壮,一家独大!只要干掉了王贤,草原上所有部族,都得对咱们俯首称臣!难道头领不想趁机给咱们三部正名吗?”

    “嗯……”格尔玛还是点头,目光却明显炽烈起来。说起来,草原上是三雄并立,但各部素来只敬畏鞑靼和瓦剌,没人把他们兀良哈三部当回事。一来是因为他们偏居辽东,对草原影响不够,但更重要是因为他们投靠明朝,一直被各部瞧不起。

    如今,随着两强衰弱,兀良哈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格尔玛的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凭什么你马哈木、阿鲁台能称霸草原、号令诸部?我格尔玛就不能也过过蒙古太师的瘾?

    “退一万步说,”虽然周围没有外人,查可韩依然压低声音,似乎也觉着自己的心思有些见不得人。“就算最后追不到明军,咱们也可以趁机干掉阿鲁台,吞掉他的一万兵马。还有他在漠北的部族。”

    这里头,夹了查可韩自己的小心思,他素来被称为兀良哈三部第一智者。但查可韩对此称呼很不满意,他的目标是成为蒙古草原第一智者。但这个称号,目前是属于阿鲁台的。在查可韩看来,想要抢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干掉阿鲁台!

    “嗯!”格尔玛重重点头,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这买卖稳赚不赔,那还有啥好说的,整呗!”

    “整!”达尔罕兴奋的蹦起来,立即上马吆喝道:“小的们,跟老子去削他们!”

    “别虎!”却被查可韩一把拉住,骂道:“明军还有三四万人,你急了呼哧去干啥?”

    “是啊,”格尔玛点头道:“让阿鲁台顶在前头,等他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场收摊!”

    “那多没劲……”达尔罕登时蔫了吧唧。

    气的查可韩抡起巴掌就打道:“你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完犊子玩意儿?”

    “别打,别打,俺就是过过嘴瘾成了吧……”达尔罕刚刚死了爹,当上这头领没几天,还不敢跟两个老叔叫板。

    等到查可韩教训完了达尔罕,格尔玛有些吃不准道:“那啥,咱们这么整,那阿鲁台能同意吗?”

    “现在是他求着咱们,不同意也得同意!”查可韩却十分笃定道。

    果然如查可韩所料,虽然阿鲁台对让自己打前阵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双方争执了一宿,天亮时,阿鲁台还是不得不率领他的一万人马出发了。

    看着一万鞑靼人向西而去,格尔玛对亲自到鞑靼营中交涉的查可韩笑道:“老哥真有你的,那老狐狸还真同意了。”

    “他不同意能咋整?再说我也给他留了面子。”查可韩得意洋洋道:“我跟他说,咱们合兵可以,但我们远道而来,不熟地形,还得劳烦太师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

    “哦,哈哈!”格尔玛满意的大笑道:“你这个台阶找的好,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又问道:“看清楚了吗?鞑靼人现在都是啥情况?”

    “挺惨的,一个个破衣烂衫,不过心气劲儿还在,我和他们交谈了一下,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找明军报仇雪恨呢。”查可韩回忆自己在鞑靼军营中看到的情形,那些鞑靼兵的状况,与猜测的别无二致,“阿鲁台眼下就这点兵马,应该不会还有后手了。”

    “那就好!”格尔玛这才彻底放心,笑道:“让他们好好出气去吧,咱们跟在后头看戏就成!”

    等鞑靼人离去一个时辰,格尔玛才下令大军拔营,带着缴获的战利品,慢慢悠悠跟了上去。

    接下来几天,鞑靼人在前,朵颜人在后,不紧不慢的追寻着明军的踪迹。阿鲁台也不是傻子,虽然嘴上喊得着急,但绝不会在明军彻底丧失战斗力之前贸然扑上去。阿鲁台不急,朵颜人更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耗就是了。

    这一日,他们追踪到明军前一日宿营的地方,看到了遍地的马骨,起码好几百具。

    查可韩见状大喜,拿起一根长长的肋骨,对格尔玛大笑道:“明军已经饿疯了,居然开始杀马充饥了!”

    “哈哈!汉人有个词儿,叫饮舅止渴,不就是指的这个……”格尔玛也大喜过望道:“这真是取死之道啊!”

    旁边的朵颜贵族纷纷称赞,“大头领真是有文化!成语用的极好!”

    查可韩虽然知道那叫饮鸩止渴,但自然不会打格尔玛的脸,也跟着拍起了马屁。

    随后几天,每到明军的宿营处,都会看到累累马骨,但又过了几天,发现的马骨越来越少,达尔罕感到十分奇怪,问道:“莫非明军又找到粮食了?”

    “哈哈哈!”格尔玛和查可韩用看白痴的眼神瞧着达尔罕,查可韩放声大笑道:“傻孩子!这说明明军的马已经快没有了!”

    “那阿鲁台还等啥?”达尔罕每次吃了瘪,都会把火气撒到阿鲁台身上。“赶紧整就是了!”

    “嗯。”格尔玛也快被耗光了耐性,对查可韩道:“他老叔,你去催催阿鲁台,别墨迹了,整吧!”

    “是时候了。”查可韩点点头,他其实还肩负着监军的职责,当然监的是鞑靼军。(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八章 追上了

    查可韩便带了一些护卫,打马到了前头的鞑靼军中。这些日子,鞑靼部众都已经认识这傲了吧唧的老头,见查可韩又来了,纷纷让开去路,但投过去的目光,却有些不善。

    对此查可韩习以为常,也认为十分正常,原先牛皮哄哄的鞑靼人,如今却成了他们兀良哈三部的普通军,换到谁头上都不顺气。

    查可韩也不生气,反而十分享受这种目光,耀武扬威的到了阿鲁台面前。

    阿鲁台似乎正在和一群鞑靼贵族商议着什么,他的长子失涅干也在。看到查可韩来了,众鞑靼贵族神情复杂的行礼,失涅干更是亲自相迎,扶着查可韩下了马。

    查可韩安然享受失涅干的服侍,他对这个精通兵法、点子也很多的阿鲁台长子十分看重,早就拿定主意,等事情一了……第一个就先把这小子宰了……

    “太师,你们在整啥呢?”查可韩也不向阿鲁台行礼,背着手,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

    “老弟来的正好,”阿鲁台却不以为意,热情的招呼查可韩道:“有个事儿刚要跟你们招呼一声。”

    “啥事儿啊?”查可韩问道。

    “是这样的,”失涅干替老父答道:“我们的斥候刚刚来报,前方二十里处,发现明军步兵。”

    “步兵?”查可韩道:“无马的?”

    “是啊,这事儿透着邪性,按说明军都是有马的骑兵,咋整出无马的步兵来了?”阿鲁台揪着已经寸许长的胡子,大为不解道:“莫非是他们的援兵到了?”

    “哈哈哈!太师啊,你被明军吓破胆了!”查可韩却捧腹大笑道:“就算明军派援兵过来,那也得是有马的骑兵!整些没马的步兵来干啥?送菜啊?”

    “那这些没马的步兵是啥来头?”阿鲁台一脸懵逼问道:“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下钻出来的?”

    “都不是!就是我们追的明军!他们把马都吃了,所以骑兵只能下马沦为步兵!”查可韩此刻倍感振奋,他分明清楚的感受到,阿鲁台连遭打击之后,已经昏头昏脑,智力远远不如自己了!

    “吓,骑兵沦为步兵,那还有啥前景可言?”众鞑靼贵族闻言,顾不上对查可韩的敌意,兴奋的嚷嚷起来:“骑兵才是王道!下马就离死不远了!”

    “不下马咋整,他们都吃不上饭了,只能下马吃马了!”查可韩哈哈大笑道。

    “老弟,你确定,他们真的是骑兵下马?”阿鲁台还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确定、肯定、一定!”查可韩轻蔑的看着阿鲁台,心说这老小子,脑子没了,胆子倒是没变。便将一路上在明军营地看到的情形,绘声绘色讲给阿鲁台等人。

    “啊!确实有马骨!”一众鞑靼贵族一脸恍然道:“我们怎么没有想起来?”

    “还真是这么回事!”失涅干谄媚的看着查可韩。“您老实在是可以洞悉一切,我等远远不如啊!”

    查可韩赞许的看着失涅干,心说这小子马屁还拍的这么好,果真是个人才,看来一定不能留他……

    阿鲁台则黯然神伤,似乎为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而懊丧不已。

    ‘哈哈,老家伙你完蛋了!未来草原第一智者的称号非我莫属了!’查可韩幸灾乐祸的看看阿鲁台,当仁不让的发号施令道:“太师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阿鲁台神情一阵纠结,最终还是下定决定,看一眼查可韩道:“老弟,你们可要跟上啊!”

    “那当然!有我们为你们压阵,太师只管放手杀敌便是!”查可韩满口答应道:“整吧!”

    阿鲁台重重一点头,咬牙下令道:“好,全军出击!”

    阿鲁台一声令下,早就按耐不住的鞑靼军将士,便一窝蜂向前杀去。

    阿鲁台和失涅干父子,也随着军队向前,却见查可韩没有丝毫要挪窝的意思。阿鲁台问道:“老弟,你不一同前往?”

    “虽然很想,但我还得禀报大头领。”查可韩可没那么傻,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要是挨上一下,第一智者变成第一死者怎么办?

    “那好,我们先走一步了!”阿鲁台父子也不强求,率众向前而去。

    “刚他码的!”身后响起查可韩那带着浓浓乡土味的加油声。

    鞑靼军上前不久,朵颜军也开到了。看来格尔玛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见到查可韩,格尔玛便问道:“战况如何?”

    “刚刚杀上去,还没有战果传回来。”查可韩信心满满道:“不过明军连马都没了,阿鲁台肯定没问题!”

    “哎,又没有机会厮杀了!”达尔罕气的捶胸顿足,居然异想天开道:“阿鲁台打不过明军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他要是打不过,我就叫你老叔!”查可韩摇头大笑。

    话音未落,就见己方的斥候飞马来报:“三位头领不好了,阿鲁台被明军杀的大败,明军趁势追击,已经在数里之外了!”

    查可韩一听愣在那里,达尔罕却来了劲,朝他嘿嘿直笑:“叫我啥?”

    查可韩登时臊得老脸通红,还是格尔玛替他解围道:“行了!都啥时候了,别整些没用的了!”

    “废物!真是废物!”查可韩回过神来,分外气急败坏的大骂道:“居然连残兵败卒都收拾不了,阿鲁台还活着干什么?白白浪费粮食!”说着转过头来,冷笑着对达尔罕道:“你不是着急吗霍想去削人吗?削去吧?”

    “我呀……”达尔罕却一反常态谨慎起来,也不急着去削人了,而是问那斥候道:“阿鲁台是干什么吃的,他可是有马的骑兵,就算打不过没马的步兵,也不至于被人家撵着跑啊?”

    “明军是有骑兵的,鞑靼军一出现,他们就杀出来了。”斥候赶忙解释道。

    “老叔,你坑我呢咋滴?不是说明军都下马了吗?”达尔罕质问起查可韩来。

    “这个嘛,没什么好奇怪的,明军三四万匹战马,总会留一些备用的!”查可韩被问的有些发囧,气急败坏道:“你小子咋这么多废话,不会是光会嘴炮儿吧?”

    “谁说的,我肯定要削他们!”达尔罕一挺脖子,振振有词道:“不过这会儿,明军正在势头上,咱们还是一起上的保险些。”

    “你就是怂。”查可韩哼一声,看穿了达尔罕外强中干的本质。

    “行了!”见敌人还没打过来,两人先吵成一团,格尔玛不悦的喝止两人,黑着脸道:“眼下也只能整了!”他们和鞑靼人的距离过近,已经能看到败退下来的鞑靼骑兵了,这时候要是单纯撤兵倒也来得及,但得把缴获到的战利品全都丢下才行。

    看看那些朵**兵,不仅备用的马匹上驮满了东西,一个个身上也是大包小包,活像在搬家一样。让他们丢下那些东西,谁能舍得,谁能答应?

    格尔玛算计着,明军撑破天还有两万骑兵,自己这边近五万大军,肯定能够吃的下,无非就是费力点。

    “整吧!”查可韩心里把阿鲁台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他也很清楚,追兵在后,大军是不能轻易言撤的,不然很可能会从撤退演变成溃败,局面就彻底不可收拾了!

    这边朵颜人刚刚摆好阵势,就见鞑靼人败退下来了。

    眼看着阿鲁台带着溃兵,直冲本方军阵而来,格尔玛破口大骂起来:“这阿鲁台蠢到家了,他到底是谁的前锋?!”要是任由鞑靼军跑过来,朵颜军的阵势肯定会被冲散,后头的明军趁势跟上,这仗还有法儿打吗?

    “快传令阿鲁台,让他的军队从两翼撤退!”还是查可韩临危不乱,赶紧连下两道命令:“传令咱们的前军,射箭阻止鞑靼人前进,若是不听,格杀勿论!”

    两道命令起了关键作用。尤其是朵颜卫的前军,纷纷张弓搭箭,射向越来越近的鞑靼军,果然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鞑靼将士一边破口大骂:“蒙古人不打蒙古人!”一边只能乖乖的拨转马头,转向朵颜卫的两翼。

    一阵兵荒马乱,朵颜军好歹没有被冲乱了阵型,格尔玛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擦一把喊道:“老哥,还是你有招儿啊!”

    查可韩心里得意极了,面上还要矜持道:“大头领过奖了,咱们还是专心迎敌吧!”

    “好!”格尔玛点点头,便两腿一夹胯下乌骓,那黑色的战马便撒蹄奔驰起来,带着主人在朵颜军阵前驰骋。格尔玛举刀朝己方将士高呼道:“今天,就是我兀良哈三部称霸草原的起点!将士们,随我杀上前去,屠杀那些饿鬼一样的汉人,让他们见识见识未来草原霸主的厉害!”

    “嗷!嗷!嗷!”数万朵颜卫将士纷纷举刀,兴奋的仰天长啸,一时间刀枪如林,气吞万里如虎!

    格尔玛又嫌不够,又加一把料道:“斩下那王贤的头颅,封万夫长!”

    “嗷!”朵颜卫将士彻底按耐不住,纷纷丢下身上的包袱,在格尔玛弯刀的指挥下,铺天盖地冲向明军!(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九章 打起来了

    草原黄尘滚滚,狼烟直冲碧空!

    无数马蹄翻盏,溅起泥土如雨,两支骑兵大军,呼啸着扑向对方!

    人数多一些的,是豪气万丈的朵**兵,足有四五万之众,军阵又密又厚,足有三四里长,一二里宽!

    人数少一些的,是哀兵之势的明军骑兵,只有两万多人马,但装备更加精良,队形也更加紧密!

    生死时刻,双方将士都不再爱惜马力,拼命催动着胯下战马,战马使劲探着脖子,四蹄如飞,看上去就像在腾云驾雾一般!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眨眼之间双方便急速接近,冲在前列的明军,纷纷举枪瞄准了朵颜军。

    达尔罕见状有些紧张,大声道:“小心明军的火器!”

    “不用慌!”查可韩却十分镇定,心说,小崽子见识还是短了,这么容易就被镇住了!查可韩当年可参加过靖难之役,对明军的火器十分了解!知道这玩意儿虽然声势惊人,但射程十分有限,而且威力也并不强于弓箭多少。

    那些排在朵颜军最前列的,是朵颜三部中最精锐的硬弓射手!每一位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以百步穿杨!

    “一百步射程的硬弓手,对抗射程只有五十步的火枪兵,胜负没有任何悬念!”查可韩咆哮着给将士们打气,这个阵势,便是他摆出来专门对付明军的,自然信心十足!

    “嗷!”骄傲的朵颜卫硬弓手,看着不断逼近的明军,流露出了轻蔑的眼神……他们深信,弓箭才是战场上的王道!汉人军队之所以用这种垃圾的火器,是因为他们的射术更垃圾!

    朵颜硬弓手们,已经拉满弓弦,瞄准了不断接近的明军骑兵,只待他们进入射程,便可以松开弓弦,射出必杀的一箭了!

    然而远在他们射程之外,明军便已经扣动了扳机,刹那间,枪声轰鸣如雷,腾起的白烟笼罩了明军的阵型,无数弹丸呼啸着射向百步之外的朵颜人!

    “这么远,根本射不中的……”查可韩狂笑起来。

    然而,他的笑声不到一半,那些朵颜卫的硬弓射手便纷纷如遭重击,惨叫着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居然射中了……”查可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想不到,明军的火器居然进化到这种程度!

    所以说,老眼光会害死人的……距离靖难之役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明军的火器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至少在王贤军中是这样的。

    这次出征草原,王贤拿出了血本,给明军骑兵配备了最先进的马枪!

    这种由锦衣卫六处反复改进多年,在山东最先进的兵工厂中生产出来的骑兵火器,无论从设计、工艺、还是制造水平上,全都有了质的飞跃!不仅射程是明军普通火器的三倍,杀伤力也大大提高!

    而且更关键的是,终于实现了燧发,不用再费力的点燃火绳了!

    在塔布河之战,鞑靼人便领教了这种先进火器的威力,现在轮到朵颜人尝一尝了!

    被打肿了脸的查可韩,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珍贵的数百名硬弓手,被明军一轮射击就干掉了一半!

    更要命的是,经过了连番苦战之后,这支明军本身,也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再不是初入草原时的青涩模样!只见头两排骑兵射击之后,便纷纷按下马头、俯身马背,把射击空间留给身后早已准备多时的同袍!

    明军第二轮射击紧随而至,又是一阵白眼腾起,剩下的一半硬弓手,也****的七七八八……

    而明军的第三轮射击又到了……

    兵力雄厚的朵颜军虽然损伤不大,但从格尔玛以将,上上下下全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他们被明军凶猛强大的火力、精密无比的配合,彻底镇住了!

    等到明军冲到阵前,朵颜人这才想起,自己早就可以射击了,纷纷慌忙张弓搭箭,向明军射去!然而明显受到了情绪的影响,加之后排明军强大的火力压制,这么近的距离,对明军造成的杀伤却微乎其微!大部分箭支都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而此时,前列的明军,早已将火枪挂在鞍上,手中换成了精铁打制的斩马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的砸进了朵颜人的阵中!

    大军就像一只开海阔斧,恨恨的劈在了无边无际的怒潮之上!

    这劈波斩浪的一斧,劈开了无边的海浪,杀的朵颜军鬼哭狼嚎,彻底阵脚大乱!

    明军实在是太凶猛了!挥舞着一人高的斩马刀,一刀便能将一名朵颜军劈成两半!有那武艺高强的将领,一刀之下,居然连人带马都能劈开!

    相较之下,朵颜人的弯刀就太吃亏了,根本劈不到明军,就被人家一刀了账!

    更要命的是,明军已成哀兵之势,所有人都是来拼命的!不拼命他们全都活不了!

    而朵颜人是他娘的来捡便宜的!对遭到明军如此凶猛的攻击,根本没有半分准备!

    见明军一个个状若下山之虎,在己方阵中横冲直撞,朵颜将士纷纷破口大骂:“谁他娘说明军都是饿汉来着?这像是没吃饱饭吗?!”震惊之下,气魄为之所夺,恐惧由此生焉……

    恐惧之下,朵颜将士根本没有拼命的勇气,而且他们刚刚缴获了那么多战利品,还想着回东北好好改善生活呢!

    双方一个拼命,一个惜命,局面可想而知。几乎转眼之间,明军就把朵颜卫的前军凿透了!

    眼看着明军击溃了前军,已经杀到己方中军,格尔玛三人焦急万分。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明白,明军根本就没有断粮,人家留下那些马骨,不过是引他们轻敌,骗他们上钩罢了!

    “怎么办,快要顶不住了?!”达尔罕急的抓耳挠腮,却丝毫没有上前迎敌的意思。眼看着明军越来越近,他提议道:“要不咱们撤吧?”

    “放屁!”格尔玛毕竟是二十年的大头领了,虽然也很慌张,但不会像达尔罕这种菜鸟一样,完全乱了方寸。他一把揪住达尔罕,狠狠给他个耳光道:“小子听着,这时候咱们要是逃,大军就全完了!”

    “大头领说的不错!”查可韩也一脸狰狞道:“怎么说,咱们两倍于敌军,只要咬牙挺住,就一定能稳住阵脚,反过来吃掉他们!”

    朵颜卫成名多年,岂能都是达尔罕这种外强中干的怂蛋,关键时刻,格尔玛、查可韩这些老一辈,爆发出了他们血脉中的狠劲儿!

    “带着你的族人,从左翼包抄明军!”格尔玛狠狠揪着达尔罕的领子,对他咆哮道:“你要是敢拉稀,老子杀你全家!”

    达尔罕被格尔玛镇住,只敢点头不已。周围的兀良哈人和翁牛特人纷纷向达尔罕投去鄙夷的目光,乌齐叶特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自己有这样的族长羞愧不已。

    “我带着我的族人从右翼包抄明军!”查可韩丢下一句,便策马招呼自己的族人道:“翁牛特人跟我走!”

    泰宁卫便跟着自己的族长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还愣着干什么?!”格尔玛见查可韩都走了,达尔罕还在那杵着,气不打一处来道。

    “叔,我们都有任务,你干啥?”达尔罕问出一个让格尔玛恨不得拔刀劈了他的问题。

    “老子当然要带人在这里顶住!”格尔玛气的鼻子都歪了,咆哮道:“要不咱俩换换?!”

    达尔罕看一眼排山倒海而来的明军,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还不快滚!”格尔玛嘶吼着拿刀劈向达尔罕。

    达尔罕身手十分敏捷,侧身躲过了这一刀。不然他也不会得到三部第一勇士的头衔,只是有时候,武艺和勇气似乎并不能划等号。

    “乌齐叶特人跟我走。”达尔罕哪敢再停留,赶紧招呼一声,便朝北边跑去,他的族人们虽然不齿自己族长,但还是纷纷跟上。

    看着达尔罕抱头仓皇而去,格尔玛气的连连摇头,心说乌齐叶特部交给这二世祖,算是完蛋了!

    这时也顾不得过多感慨,格尔玛深吸口气,拔出弯刀,对他的族人们嘶吼道:“再退一步,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孩儿们,冲啊!”

    说完,竟一马当先,迎着明军冲了上去!

    一旁的兀良哈人见大头领身先士卒杀了出去,才知道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再不拼命就来不及了!

    这下他们终于抛开私心杂念,举起马刀跟了上去,嚎叫着冲向了明军!

    那些被打散的朵颜前军,见到格尔玛带着中军杀到,登时也士气大振,纷纷止住溃败的步伐,对着明军猛劈猛砍!明军得势不饶人,哪肯让朵颜人翻过点儿来?许怀庆、莫问众将纷纷挥舞着令旗,先令两翼军队集中兵力消灭那些溃军,自身则同样身先士卒,率领主力与迎上来的朵颜中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

    格尔玛的兀良哈人和许怀庆、莫问的部队轰然撞在一起,这时火枪已经失去了作用,双方唯有白刃相见!但那刀剑撞击的声音,双方将士拼命的嘶吼声、惨叫声,居然比之前还要激烈无数倍!(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零章 打不过了

    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

    不得不承认,成名已久的朵**兵,绝非浪得虚名,一旦抛掉了杂念,又有大头领亲自率军厮杀,终于发挥出他们强大的战斗力,明军虽然依旧凶猛无比,但再也不复之前砍瓜切菜的爽快了!

    格尔玛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不知敲碎了多少明军的头盖骨,所到之处,居然无人能敌!直到许怀庆拍马杀到,用宣花大斧架住了那横扫千军的狼牙棒!

    双方的兵刃猛地碰撞在一起,溅起一串火星,格尔玛手上一沉,见有明军将领,居然能和自己力气不相上下!不由狂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把宣花斧压得微微下沉。许怀庆面目狰狞,手上也咬牙加了力,终于止住了下沉,重新恢复了平衡。

    格尔玛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许怀庆咬碎一口银牙,同样用尽全身力气,居然还是平手!直到双方都支撑不住,才不约而同的将兵刃撤开,还未喘息,就再次砍向对方!

    短短几息功夫,双方兵刃便交击十几次,一串串火星四下飞溅,杀了个难解难分!双方士兵谁也无法上前相帮,只能让出一块空地,让两位大将痛快厮杀!

    普通将士的厮杀,虽然没有这样的火星四溅,却更加惨烈致命。他们渐渐纠缠在了一起,战场上战马嘶叫跳跃,马刀寒光飞舞,到处是刀剑碰撞的叮当声,被砍落下马的两军将士,转眼就被无数的马蹄踩得粉身碎骨。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绿草早就被践踏成泥,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这片土地,在低洼处汇成一片片血池,有将士跌落在里面,登时就成了血人!

    渐渐地,双方将士全都满身血污,只能通过是否披头散发来判断敌我了,披头散发的是蒙古人,挽着发髻的是汉人士兵。

    就在此时,查可韩和达尔罕几乎同时抵达了战场,从两翼对明军发起了包抄!明军和兀良哈人兵力相当,战力也差不多,本就是旗鼓相当的局面!当翁牛特人和乌齐叶特人也加入进来,战局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倾斜!

    两万多明军将士,被朵颜三卫团团围住,所有的方向都遭到了猛烈的攻击!虽然明军将士阵型不乱,各个奋不顾身,疯狂的与敌人作战,一时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围歼!但朵颜人的兵力优势已经完全发挥出来,而且士气和战斗力也与开战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双方这样鏖战下去,明军迟早摆脱不了败亡的命运……

    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已经撤出战场的鞑靼人,见局面大为改观,竟又杀了个回马枪!

    “阿鲁台这老狐狸,捡桃子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查可韩年迈体衰,自然不会在第一线厮杀,他在己方阵后指挥督战,第一时间就看到那些鞑靼人。

    在查可韩看来,阿鲁台之前肯定是故意败退,让他们朵颜人顶上,这时候再回来捡便宜……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查可韩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瞧了阿鲁台。

    ‘此战之后,一定不能留他父子性命……’查可韩在心中,默默判了阿鲁台死刑。

    不过无论如何,这时候鞑靼人能回来,对己方都是一个好消息。就算鞑靼人的战力轻如稻草,也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啊!

    朵颜军将士也看到鞑靼人杀回来了,全都笃定此战己方必胜了!不由纷纷欢呼起来,士气大振之余,对明军的攻击也愈加猛烈!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明军居然也士气大振,和他们一样纷纷欢呼起来,反击的力量明显增强!

    “莫非这些家伙得了失心疯?”查可韩有些蒙圈儿了,他聪明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明军这是高的哪门子兴?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眼看着那些鞑靼人越来越近,朵颜军将士兴高采烈,个个奋勇争先,拼命向明军展开了攻击!

    查可韩只见那些鞑靼将士纷纷举起弓箭,登时有些糊涂,这能射的到明军吗?要知道,朵颜人把明军围困在内,外圈全是他们自己的军队!

    ‘莫非是要抛射,误伤怎么办?!’想来想去,查可韩只想到一种可以越过己方射到敌军的可能。不由破口大骂道:“阿鲁台何其歹毒,居然不顾我军的生死?!”

    下一刻,鞑靼人纷纷松开了弓弦,数不清的利箭呼啸着飞射出去!

    让查可韩亡魂皆冒的是,那根本不是抛射,而是平射!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朵颜军将士背后中箭,下饺子似的惨叫着落马。他们至死都不明白,怎么会被友军射死?!

    朵颜军完全没有防备,甚至在鞑靼军第一轮射击之后,绝大多数朵颜军士兵还在忘情的与明军厮杀,根本不知道背后射来了夺命的利箭!

    鞑靼军士兵好整以暇的又抽出一支箭,射出了第二轮!又是数不清的朵颜人背后中箭落马……

    这会儿,朵颜军将士才反应过来,纷纷猝然回头,朝着鞑靼人愤怒大喊道:“射错了!射错了!”

    “哦,下次射准点儿!”鞑靼人的回应声从远处飘来,与话音同时而来的,是第三轮射击……

    这次,朵颜军将士终于有了进步,至少许多人是正面中箭而亡的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该死的还是得死……

    “他们是敌人!”查可韩看的明明白白,早就在那里跳脚大喊道:“他们是敌人!”

    可惜,他位于战场北面,距离实在太远,声音完全被喊杀声淹没了。

    等到朵颜军彻底回过神来,知道来的不是己方的援军,而是对方的援军,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为啥明军会欢呼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朵颜军将士慌忙纷纷取下弓箭回身,想要和那些该死的叛徒对射,却忘了身后还有猛虎在咬人呢!

    在援军的帮助下,正面的明军一下子压力顿解,毫不迟疑的反守为攻,对兀良哈人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击!血色的长刀漫天挥舞,无数人头高高飞起,又噗通落在地上,被马蹄踩了个稀烂!转眼之间,兀良哈人的阵型便明显薄了很多,而且是从里外一起变薄……

    腹背受敌之下,兀良哈人彻底阵脚大乱,这下就算格尔玛再勇猛过人,再身先士卒,也无济于事了!之前打鸡血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他的部下萎靡不振,十成的战力发挥不出五成,而现在他的军队已经竭尽了全力,十成的战力发挥出十二成。

    兀良哈人又不是超级赛亚人,总不能指望他们打出二十倍界王拳吧?

    而且这种一面被大刀猛削,一面被利箭猛射的滋味,那真是再**不过了,只要是个人就顶不住啊!

    兀良哈人终于不可遏制的动摇起来,开始纷纷向两翼移动,至少避开腹背受敌的局面再说吧?

    就连格尔玛也是这样想,可他对面的许怀庆却不同意,依然死死缠着格尔玛,就是不让他走脱!

    格尔玛的亲卫拼了命,想要给大头领解围,却被许怀庆的亲兵死死挡住。而且他们悚然发现,那名明军将领的亲兵竟然个个都是高手,手里也不是明军的制式兵器,而是长枪短棍、抓挠掸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而且每一样都是那样致命,对付他们就像砍瓜切菜一般。

    要说这些鞑子见识确实短了些,那是抓挠吗?要让那位手持一双镔铁爪的少林高手听了,非把他们的脸都抓破不成!那是掸子吗?要是让那位手持拂尘的武当高手听见,肯定用拂尘糊他们一脸,让他们感受感受,鸡毛掸子是这滋味儿吗?

    为了保护主要将领的安全,王贤将锦衣卫搜集起来的那些武林高手,分配给他们做亲卫。这些高手本来就武艺高强,又经过军事训练,杀起人来自然威力无穷,恐怕连许怀庆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这些原本自由散漫的家伙,被王贤教训的有些过了,居然严守着‘保卫将领安全、绝不自由乱战’的规矩,也不帮他们的许将军搭把手。

    当然,因为语言不通,也没人知道对面这个看起来很牛逼的络腮胡子,居然就是朵颜人的大头领格尔玛!

    格尔玛骑在马上,一边与许怀庆厮杀,一边用余光观察周遭的情形,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自己的亲兵被许怀庆的护卫杀的屁滚尿流,已经和自己越来越远了。而且以格尔玛的眼光,居然看不出那些护卫个个身怀绝技,竟然不比许怀庆差多少……

    格尔玛这下吓得不轻,哪里还有战意?便想伺机夺路而逃……他和许怀庆本就不相上下,这下一个仍然卯足了吃奶的劲儿,另一个却已经心不在焉,哪里还能再战成平手?

    许怀庆连出几斧,杀的格尔玛左支右绌,居然完全占了上风,心下不由大奇,又见格尔玛眼神飘忽,哪里不知道他想脚底抹油?(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一章 被打死了

    不知不觉,这场主将间的厮杀便变了味,两人虽然仍旧一板一眼的对砍,精力全都放在小心思上。

    要论起心眼儿来,还是汉人占上风,只见许怀庆一斧猛然劈出,却有些用力过猛,被格尔玛避过之后,再想收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格尔玛一直苦等逃脱良机,见状大喜,举起狼牙棒朝许怀庆兜头劈了下去,许怀庆赶忙俯身马背,有些狼狈的避过。看到许怀庆彻底乱了套,不能再阻拦自己,格尔玛猛地一夹马腹,便一下窜了出去!

    谁知许怀庆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没有勉强恢复坐姿,而是就势俯身马下两手握住斧柄,猛地向上一撩!此时正是两马交错,那锋利的大斧从下往上划过,正划在格尔玛战马的腹部!

    哧啦一下,战马柔软的腹部被划开,粗大的马肠子,随着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许怀庆的半边身子!格尔玛的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

    格尔玛哪想到,许怀庆那一下是在给自己挖坑?猝不及防之下,随着战马摔倒在地,虽然他反应很快,一下就蹦了起来。

    但许怀庆的斧子更快,格尔玛站起来时,锋利的巨斧已经挥到了他的脖子上!

    格尔玛惊恐的目光中,许怀庆大喝一声,一斧斩下了他的头颅!

    格尔玛连惨叫都来不及,脑袋便飞上半空,惊恐的表情永远的凝固在他的脸上,也不知看到自己脖子喷血的画面没有?

    许怀庆这才一挺虎腰,端坐在马背上,探手接住了格尔玛下落的头颅,然后高高举起!

    见到主将如此神勇,明军将士兴奋的欢呼起来!

    那些兀良哈人却全都面无人色,有那么一刹那,居然只要看到这个画面,便全都石化在那里,被明军像劈柴一样砍倒在地。

    下一刻,结束了石化状态的兀良哈人,疯了一样向许怀庆扑了过来,不要命也要抢夺许怀庆手中的首级,要不是他周围全是高手保护,直接就得被愤怒的兀良哈人生吞活剥了。

    但越来越多的兀良哈人扑了上来,那些高手们也抵抗的十分吃力,再也不复之前潇洒的高手风范。

    ‘至于吗,老子只是想装个逼而已……’捅了马蜂窝的许怀庆,有些错愕的看着蜂拥而来的兀良哈人,再看看手中那络腮胡子的人头,他猛然醒悟过来,这死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兀良哈人如此疯狂?许怀庆心说我不会把他们的老大给杀了吧?管他是不是呢,许怀庆都扯着嗓子高喊道:“格尔玛已经授受!朵颜人还不投降?!”

    “格尔玛死了!朵颜人的老大死了!”明军将士早就把这个欠了他们滔天血债,害的他们差点完蛋的朵颜头领记在心里。闻言狂喜不已,纷纷跟着一起高喊。唯恐朵颜人听不懂,还用蒙语一起跟着喊。

    这一招似乎对兀良哈人用处不大,反而激起他们的悲愤之情,反抗更加激烈起来。但对翁牛特人和乌齐叶特人,却是立竿见影!

    虽说朵颜三部同气连枝不分彼此,但其实日子还是分开过的。另外两部的族人,素来只听从自己的族长,至于他们的族长听从大统领的,那是族长的事,与他们无关。所以对兀良哈之死,他们并不会感到悲愤,只会感到天塌一般的恐惧!

    在他们看来,大统领死了,那么最强的兀良哈人也就完了,相对弱小的自己部落,如何能抵挡恐怖的明军?

    这下,并未腹背受敌的南北两路朵颜军,竟一齐动摇起来。与他们拼命死战的明军两翼,一下子压力大减,终于也享受到了正面明军砍瓜切菜的快感!

    “不要慌!”危急时刻,查可韩冲到了翁牛特人的阵前,对他们嘶声高喊道:“这只是明军的伎俩!就算大统领真的战死,也只会激起兀良哈人更加拼命!”

    查可韩已经当了四十年翁牛特族长,在族中威望无两。他又亲手斩杀了几名想临阵脱逃的翁牛特贵族,终于勉强稳住了阵脚。

    查可韩却依然无比紧张,他知道,格尔玛一死,兀良哈人固然会陷入疯狂,但所谓鸟无头不飞、兽无头不行,失去头领的兀良哈人同样会陷入彻底的混乱,在明军和那该死的鞑靼军腹背夹击下,完蛋是迟早的事!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南面的乌齐叶特人,更准确的说是乌齐叶特人的族长,那个不靠谱的达尔罕!想到这,查可韩直起身子,抻着脖子,越过厮杀的两军,望向乌齐叶特人的方向……

    这一看不要紧,查可韩登时亡魂皆冒,只见乌齐叶特人已经放弃了战斗,开始撤出战场了!

    “这个该死的二世祖!”查可韩一口老血吐了出来,险些从马背上摔下。

    左右赶忙扶住老族长,便听他嘶声道:“快,快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是明摆着的,兀良哈人已经群龙无首,达尔罕带着乌齐叶特人又一跑,翁牛特人要是再不跑,就要被明军包饺子了!

    翁牛特人本来就是被老族长强压住的阵脚,这下老族长终于下了令,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调转马头,撤出战场!

    翁牛特人和乌齐叶特人一跑,明军彻底没了压力,转眼就合围了兀良哈人。这会儿兀良哈人那股悲愤劲儿也过去了,纷纷清醒过来,看到就剩自己还在战场上,残存的斗志,便如沸汤泼雪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放弃了战斗,也撒腿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明军经验已是十分丰富,见兀良哈人拼命突围,也不强加阻拦,而是放开口子任他们逃窜,然后跟在后面连砍带射,轻车熟路的追击起来。

    这笔账十分好算,面对夺路而逃的亡命之徒,硬拦在他们面前,就算把他们留下,也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跟在屁股后面追多开心,自己人一个不用死,对敌人的杀伤却未必小多少。

    朵颜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兴冲冲追着明军而来,满以为是在痛打落水狗。一转眼,自己却成了丧家之犬,被明军撵在后头狼狈逃窜……

    又一场追击战开始了,明军惊喜的发现,那些朵颜人的逃跑技术,完全无法与鞑靼人相提并论。当然,这也跟他们的追击技术,在和阿鲁台的交锋中,已经加满了技能点有关。

    那些朵颜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壁虎断尾、什么叫瞒天过海、什么叫李代桃僵,就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朝前跑。明军追起来毫不费力,完全不用使用在追击阿鲁台时,锻炼出来的那些特殊技能。

    明军一路追击一路砍杀,短短几十里路,就有两万多朵颜人被追兵杀死,场面简直惨不忍睹。要知道,明军方才一场苦战,也不过只杀了一万多朵颜人而已,追了个把时辰,居然造成了两倍的杀伤!

    朵颜人彻底崩溃了,他们发现根本甩不掉跗骨之蛆般得明军,只能被他们不断的蚕食掉。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下去没有人能逃的了,但让他们停下来抵抗,却是神仙也办不到!

    逃不掉又没有勇气抵抗,于是只剩下一个选择。大量的朵颜人停了下来,下马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投降乞求活命。

    然而他们却忘了,自己全歼明军的运粮队,攻陷固宁城时,除了故意放去报信的一百余人,一个汉人都没留!

    要知道,被他们杀死的一万多人里,除了五千官兵,还有六千多手无寸铁的民夫啊!

    此刻,到了血债血偿之时,明军岂会饶他们性命?!

    自然是一个不饶,统统杀光!

    查可韩吐血之后,身体虚弱不堪,哪里能经得起长途奔驰的颠簸。跑着跑着,他终于渐渐坚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在地上连滚了十几圈才堪堪停住。

    “老族长!”簇拥在他周围的部众,见状纷纷下马营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耳光,才把鼻青脸肿的老族长唤醒。

    查可韩看着满脸焦急的族人,感到十分欣慰,吃力的摆摆手道:“不要管我了,你们逃命去吧。”

    “不!我们不能丢下老族长!”族人们虽然满脸惊慌,却不肯离去。当然,除了对老族长的感情外,也是因为他们都绝望了。

    “哎……”查可韩叹了口气,看着远远逼近的明军,吩咐自己会说汉话的侄子道:“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我们为何出兵的。”喘息了几下,他才勉强坚持道:“只要饶过我们的性命,老夫自然如实相告。”

    转眼间,明军杀到近前,看到这些朵颜人下马在道旁,围在一个老者旁边。已经杀红了眼的明军,哪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他们踏平!

    “不要杀我们!我们有天大的秘密要禀报镇国公!”见明军毫不犹豫就要杀人,查可韩的侄子赶忙闭着眼大声喊道。

    斩马刀硬生生停在他面前一寸处!(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二章 原来如此

    查可韩的主意,让他和那些对他不离不弃的族人,暂时保住了性命。不过满打满算,不到一百人,其余的朵颜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明军的追击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几乎杀光了朵颜逃兵,这才停下了脚步,压着俘虏的查可韩,返回后方的营地。

    快到明军大营时,查可韩看到达尔罕居然也没死,被明军绑在马上,一同押送回营。

    “小畜生居然没死!”看到达尔罕,查可韩便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同样被绑在马上,老人家肯定要扑上去,从他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老畜生,你不也没死……”达尔罕撇撇嘴,对查可韩道:“别在这五十步笑百步。”

    “要不是你临阵脱逃,老夫怎会下令撤军!”查可韩怒道:“还在这跟我耍嘴皮!”

    “要不是你鬼迷心窍,撺掇着大统领来蹚这浑水,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达尔罕也怒气冲冲的反驳起来:“害死三部的罪人不是我,是你这个老东西!”

    “……”查可韩的气焰一下子地落下去,只低着头闷声说道:“当初你不一听就嚷嚷着,要赶紧出兵吗?”

    “哼哼,你们何时在乎过我的意见?”达尔罕狡辩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查可韩这下不吭声了。因为达尔罕说的是事实,这次出兵确实是他的主意。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明明是必胜无疑的局面,怎么稀里糊涂就让明军给翻了盘,最后被一锅端呢,却成了自己?

    “行了,别扯些没用的了……”达尔罕苦笑一声道:“我问你,是怎么让明军刀下留人的?”

    “老夫说有秘密禀报。”查可韩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不复方才须发皆张的愤怒模样。他无力地看一眼达尔罕,“你应该也一样吧。”

    达尔罕也颓然点点头,涩声道:“也不知,最后能不能逃得性命……”

    “哎……”查可韩也长吁短叹起来,按说对他们朵颜部,明朝素来是以羁縻为主,就是抓到了也会放回去,可这回的明军统帅是个杀人魔王啊!近五万大军,都已经被他屠杀殆尽,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说话间,叔侄二人被押送入营,跪在中军帐外等候王贤的发落。

    此时,王贤正在帐中议事,查可韩二人在外头跪等,那滋味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别提多**了。

    两人正在为命运担忧,突然看到阿鲁台在十几个鞑靼贵族的簇拥下,也到了大帐门口。

    一看到这导致朵颜全军覆没的老货,方才还互相指责的查可韩二人,立马同仇敌忾起来,两人挣扎着想要起身朝阿鲁台扑去,被身后的明军死死按住。只能目眦欲裂的破口大骂起来:“阿鲁台,你这恩将仇报的老贼,要不是我们出手相助,你和你的族人早就死在大漠里了!”

    “呸!当老夫不知道你们怀的什么心思,”阿鲁台却只冷笑道:“你们只不过是趁着老夫和王师打的两败俱伤,想过来摘桃子罢了!要真让你们赢了王师,回头就会把老夫吃掉!”

    达尔罕不禁一愣,心说怪不得阿鲁台会和明军联合,原来早就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于是两人又改了骂词道:“阿鲁台,你这个数典忘祖的狗东西!你背叛了成吉思汗,投靠汉人屠杀自己的同族,将来长生天肯定会降雷劈死你,整个草原都不会有你的葬身之地!”

    “呸!”阿鲁台却啐出一口浓痰,满脸不屑道:“还好意思说我,你们都投靠汉人几十年了,长生天真要降雷,也是先劈死你们!”

    “……”查可韩被阿鲁台骂得一愣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和达尔罕加起来,都说不过阿鲁台这老东西。既然讲不过对方,也就不要再讲理了,用污言秽语攻击他,把他拉到和自己同样的语境中,再靠人数优势,以两倍的脏话战胜他!

    于是,查可韩和达尔罕,便一起高声咒骂起阿鲁台来!两人一会儿二人合骂、一会儿轮流上阵、一会儿用蒙语、一会用汉语,除了诅咒阿鲁台一百零八种死法之外,问候了阿鲁台十八代祖宗,极其直系、旁系女性亲属。

    阿鲁台乃堂堂鞑靼太师,见过了多少风雨,经过了多少骂战,岂会因为以一敌二而怯场?只见他不丁不八、稳立当场,口舌如簧、唾沫横飞,喷的查可韩二人满头、满脸全是口水……

    就在三人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之时,中军帐里的人终于忍受不了,帘子一掀,满脸不耐烦的柳升走出来,骂道:“瞎嚷嚷什么?给老子闭嘴!”

    一场精彩程度不亚于两军大战的骂战,这才戛然而止。看着活阎王似的柳升,查可韩和达尔罕全都畏惧的低下头,阿鲁台满脸谄媚的猫腰上前,对柳升点头哈腰道:“小老儿给侯爷请安了,侯爷,这次小老儿也算立下薄功,公爷那里还请美言几句……”

    看到昔日里号令草原,无敢不从的鞑靼太师,在汉人面前居然如此卑躬屈膝,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查可韩和达尔罕纷纷面露不屑之色,呸!这老狗,真给成吉思汗丢脸!

    谁知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只见那柳升不耐烦的一挥手,对阿鲁台身后的鞑靼贵族道:“谁让你们放开他的来着,赶紧给老子绑了!”

    “是!”那群鞑靼贵族便毫不犹豫上前将阿鲁台双臂向后一拧,用牛筋绳捆了个五花大绑!

    查可韩和达尔罕看了个目瞪口呆,旋即狂笑起来:“哈哈哈!报应啊阿鲁台!你背叛了我们,转眼就被你的手下背叛!这就叫上行下效!”

    “呸!”那群鞑靼贵族却露出好笑的神情,一名平脸小眼睛,一看就是纯正蒙古人的‘鞑靼贵族’,对二人冷笑道:“你们两个蠢货,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是大明的军官,从来就不是他的手下!”

    “哈哈哈,他是我们看押的囚犯!”众‘鞑靼贵族’捧腹大笑起来,连柳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查可韩和达尔罕彻底懵逼,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只好呆呆的看向,被捆绑成一个羞耻姿势的阿鲁台。阿鲁台满脸苦笑道:“我的部下都在大漠绿洲里死光了,这些都是朝廷的……勇士……”说着他艰难的抬起头,讨好的看着一名‘鞑靼贵族’道:“勇士,能帮松点吗?老夫有心口痛的老毛病,哦……哦……好痛……”

    时间退回到十几天前,沙漠绿洲中,阿鲁台被失涅干抓到,跪在王贤面前求饶,表示自己这次彻底服了,愿意永远做王贤的奴仆。王贤却说我要你做奴仆干什么,你得跟我继续打。阿鲁台当时的表情,就像这会儿的查可韩和达尔罕一样,满脸懵逼。

    阿鲁台以为王贤是在试探自己,赶忙磕头如捣蒜道:“打死小人也不敢再跟公爷对着干了……”

    “那你就去死吧。”王贤冷笑一声道:“不跟我打,你还有什么价值?”

    阿鲁台毕竟是鞑靼太师,政治经验十分丰富,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小声问道:“公,公爷,您是否要养寇自重……哦不,自保?”如是一想,他马上激动起来,拍着胸脯道:“小老儿最擅长的就是被养寇!实话实说吧,宣大的总兵官,都养过小老儿一段时间……”

    “你误会了,”王贤却摇摇头,淡淡道:“本公无须自保,何须养寇?”

    “那公爷的意思是……”阿鲁台巴望着王贤。

    “我要用你去骗朵颜人,”王贤看着阿鲁台那张老脸,缓缓说道:“如果你能帮我全歼他们,本公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啊!”这下不止阿鲁台惊呼,王贤身边的众将领也惊呼起来,谁也没想到,刚刚千辛万苦歼灭了鞑靼人,元帅转头就盯上了朵颜人!

    “公爷,我们缴获了足够的粮食马匹,已经可以走出草原了。”就连最好战的柳升,也轻声劝道:“朵颜人素来胆小如鼠,谅他们也不敢再打咱们的主意。”

    “朵颜军有四五万之众,而且以逸待劳,咱们恐怕不是对手……”将领们顾虑重重。

    “滔天血仇不能不报!”王贤却断然道:“本公不等将来,只争朝夕!”

    “是!”如今,王贤已经建立起绝对权威,将领们不管理不理解,只要他下令就会不折不扣的遵照执行。

    “而且,”王贤与莫问相视一笑,指着跪在地上的阿鲁台笑道:“我有全歼朵颜人的法宝,可保此战大获全胜!”

    “他?”众将领看着浑身泥巴、凄惨万状的阿鲁台。

    “我?”阿鲁台也指着浑身泥巴、凄惨万状的自己。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有那么大作用。王贤却笃定道:“不错,就是你!干不干吧?”

    “干干干,当然干!”阿鲁台忙不迭应下,管他能不能干成呢,多活一天赚一天。(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三章 人比人得死

    王贤便将自己的打算讲给阿鲁台,原来是让他去蒙骗朵颜人,让他们相信明军已经向西败退。当然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带着朵颜人去追击明军。

    阿鲁台一听就犯了难,倒不是他不想做蒙奸,为了活命,他连自己的族人都不在乎,又岂会把朵颜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只是这事儿实在太难了,一个弄不好就被人识破,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不过阿鲁台也不敢一口回绝,只能小心翼翼道:“公爷,小老儿的族人全都死了,孤家寡人去见朵颜人,人家肯定不会相信的。”

    “放心,本公会拨出一万明军,充当你的手下。”王贤却早有定计,不以为意道。

    “这,恐怕也不行……”阿鲁台发愁道:“蒙人和汉人相貌虽然差别不大,但明眼人还是一眼就能分出来的,要是让他们看到,小老儿军中都是汉人,肯定一眼就会识破。到时候小老儿死不足惜,只怕会连累了大明的勇士。”

    “你不用担心,我四卫营中的蒙古勇士,超过一万之数,扮演你的手下绰绰有余了。”王贤还没说话,柳升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明白了王贤的想法,直想击节叫好。

    “小人也可以效绵薄之力!”失涅干也主动请缨,满脸讨好道:“那些朵颜贵族都认识我,小人在场可以让他们更加深信不疑,而且,小人还可以盯着老东西,以免他出什么幺蛾子。”顿一顿,他看一眼阿鲁台,壮着胆子道:“其实,不用老东西,小人也能把朵颜人骗到坑里去。”

    阿鲁台双目喷火,狠狠瞪着失涅干,心说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畜生,当初一生下来,老子就把你掐死多好!

    本来阿鲁台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可让失涅干这一搅和,老太师再不敢推脱了。万一王贤一生气,喀嚓了自己,让失涅干去干,可就完蛋拉稀了。

    王贤便命四卫营的一万蒙族将士,脱掉明军的军装,穿上从死去的鞑靼军身上扒下来的衣裳。阿鲁台见状,登时生出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的部下又死而复生了……连他都分辨不出敌我,更别说朵颜人了。

    然后,那一万多蒙族将士,便押着,哦不,护送着阿鲁台离开了大漠,去跟朵颜人碰头。而王贤自己则带着两万多兵马,稍稍绕了些路程,也从西面离开了大漠。

    回到草原后,王贤并没有让军队着急西去,而是命疲惫至极的部下加紧休整。将领们有些担心,所有人积攒的疲劳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全靠一口气撑着,大军才没有垮掉。这会儿元帅却下令休整,会让积攒在将士们体内的疲劳,彻底爆发出来,可能三五天内,军队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万一要是朵颜人这时候追上来,岂不弄巧成拙了?

    王贤却摇头笑道:“他们不会马上追上来的。原因有三,一是在他们看来,我们刚刚撤退,还有战斗力,自然会等我们饿的没了力气再动手。二是既然有阿鲁台主动请缨,他们当然会让鞑靼人在前头开路,行军快慢其实还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众将闻言哈哈大笑,确实,除了阿鲁台父子,‘鞑靼军’中全都是明军官兵,自然想走多慢,就走多慢。有将领问道:“还有第三呢?”

    “这第三嘛,”王贤笑道:“别忘了我留给他们的那些礼物,朵颜人肯定全部笑纳,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就是想快也快不了!”

    这时候,许多将领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元帅下令全军丢弃所有辎重装备,轻骑入大漠时,就已经预备好今天了!当初很多人还对,把整个营地完整的留给朵颜人,感到很有意见,提议不如一把火烧掉得了。却被王贤严令阻止,当时他们还以为,元帅是想着回军之后,再把这些物资夺回来呢。原来是用来麻痹朵颜人,拖慢他们的脚步的。

    一想到当时,所有人都对能否逃出生天感到希望渺茫,元帅却已经在布置全歼鞑靼人之后,如何干掉朵颜人了。将领们就生出满满的高山仰止之感,对王贤钦佩之情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怪不得全歼鞑靼人之后,元帅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阿鲁台找出来!原来他是下一步的关键棋子!这些平素里自命不凡的将领们,这下全都服气的五体投地,和元帅的高瞻远瞩比起来,他们实在差远了……

    果不其然,朵颜的追兵来的极其缓慢,格尔玛等人似乎对阿鲁台磨磨蹭蹭并无意见。明军在原地休整了整整四天,元气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拔营而去。临走前,王贤吩咐,杀掉一批战马,给将士们加加营养,然后把吃剩的马骨丢了一地,大军才才慢慢吞吞向西而行。

    就算开始行军,明军的速度也很是缓慢,一日只走几十里,便安下营来吃饭睡觉,而且每餐都有马肉供应。横竖缴获了那么多战马,不吃还费粮草……

    如此几日后,王贤下令减少马肉供给,将士们心说,看来元帅是心疼战马了。他们现在对王贤,几乎是无条件盲从,所以不管王贤做出什么举动,他们都会自动替他脑补出理由来。

    将领们却知道,元帅是在利用马骨跟朵颜人玩一场增灶减灶的心理战。朵颜人果然以为明军彻底断粮,开始杀战马饮鸩止渴,而且战马越杀越少,到后来连马肉都没的吃了!

    经过这十来天的追击,朵颜人耐性差不多耗光,终于要催促阿鲁台全力进攻了。这时候,斥候适时来报,发现前方有明军步兵。朵颜人登时大喜过望,要知道,在草原上,无马的步兵在有马的骑兵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朵颜人再也顾不得许多,在阿鲁台出击之后,便也急匆匆大军压上,以免所有的好处被鞑靼人吃掉。

    这下子朵颜人便败局已定了。

    阿鲁台和扮成鞑靼人的明军,假模假样的冲到前头,胡乱射了几箭、吆喝几声,便在明军骑兵面前一下子‘溃不成军’,朝着朵颜人的军阵冲去。

    这时候,如果朵颜人稍稍大意,军阵就会被‘鞑靼军’冲开,明军随后趁势掩杀,自然可大获全胜!但朵颜人毕竟也不是吃干饭的,赶紧阻止了败退的‘鞑靼军’冲击他们的军阵,这让明军的胜利晚了些,牺牲也大了不少,不过无关大局。

    因为‘鞑靼军’从两翼撤出战场后,便已经到了朵颜军毫无防备的背后!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当朵颜军费尽全力,将明军团团围住时,他们所有的兵力和注意力全都放在明军身上,已经转回头来,调整好姿势的‘鞑靼军’,挺起他们饥渴难耐的大枪,朝着朵颜军的屁股狠狠的捅了下去……

    登时鲜血崩流,场面惨不忍睹……

    朵颜军毫无防备被爆了菊,而且面前有如狼似虎的明军缠着,根本无力回顾,只能任由‘鞑靼军’一下接一下,一下猛过一下的摧残,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支撑不住啊!

    终于,受够了摧残的兀良哈人,纷纷向两翼逃窜,朵颜军中军兵力一下子稀薄下来,格尔玛被斩,达尔罕望风而逃,查可韩也不得不撤出了战场。

    有时候,比打不过别人更要命的,是跑还跑不过别人,三四万朵颜军将士,被明军撵的鬼哭狼嚎,明军策马追击,挥舞屠刀,朵颜人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伏在路旁……

    说起来,达尔罕之所以会被明军逮到也是报应,按说他逃的最早,逃生的可能应该最大!事实上,最后逃出明军魔掌的四五千人里,有整整三千是乌齐叶特人。三千人里却偏偏没有他这个族长……

    因为在逃跑途中,达尔罕的战马出了状况,居然好端端的撂了蹶子,把他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达尔罕武功高强、身手敏捷,居然稳稳的落在地上。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旁边的族人给他让匹马出来,就什么事都结了……

    然而,族人们明明看到他落马了,却没有一个停下的,一个个只回头看看他,便径直全部逃走。

    “你们等等我!”达尔罕懵了,没想到族人居然抛弃了自己,他跳着脚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族人吆喝道:“快把马让给我!我是你们的族长!”

    “呸!”早就对他不齿的族人们,回答的十分干脆。他们早就受够了这二世祖,现在好容易有机会抛弃他,哪里还有人多管闲事?

    达尔罕的态度迅速软化,从命令变成请求,从请求变成哀求,从哀求变成跪求,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无人理睬。族人们纷纷疾驰而过,马蹄溅起的泥土,把达尔罕整得满身都是,成了一个泥巴人。

    人家查可韩不管怎么说,落马之后还有一百多族人愿意留下来陪他同死,达尔罕的族人却对他见死不救,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四章 真相

    明军营中,查可韩和达尔罕这才明白,原来阿鲁台这厮早就被明军全歼了军队,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明军给骗了!这一仗败得一点也不冤,但实在是太惨了!

    两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王贤终于在众将簇拥下,出现在两人面前。明军将士也纷纷涌过来,围观主帅对这两名朵颜俘虏的审讯。他们实在太想弄清楚,这些朵颜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何会突然对官军发动袭击?

    明军将领请示王贤,是不是让将士们离开,王贤却微微摇头,轻声道:“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这还是查可韩和达尔罕头一次见这位横扫草原的镇国公,没想到他如此年轻,看上去斯斯文文,像个书生多过将军。但时至如今,没有任何人敢质疑他的军事才华,事实上,在蒙古人看来,他已经超过徐达、常遇春、蓝玉这些传奇将领,成了最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明朝军神!

    此刻,这位杀人盈野,连灭两大部族的明朝军神,就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冰冷的望着二人,他还未曾开口,两人便已两股战战、冷汗津津,磕头如捣蒜开了。

    “元帅饶命,我等一时糊涂、铸下大错,请元帅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是啊公爷,我们愿意永远做公爷的奴仆,再也不敢生反叛之心……”

    明军将领听的直乐,心说这些蒙古头领还真是如出一辙,一打败了就要给人做奴仆。公爷这一仗打下来,家里都不用雇人干活了。

    王贤却依然面沉似水,冷声说道:“你们朵颜三卫从龙有功,世受皇恩,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朝廷的大军?!”王贤此言一出,军中一片肃杀,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查可韩两人,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正是我要禀报公爷的秘密!”达尔罕抢在查可韩前头,大声说道:“是朝中有人下令让我们这么干的!”

    ‘轰……’听达尔罕说这一句,明军将士一下就炸了锅。

    王贤一抬手,所有人又鸦雀无声,只见镇国公黑着脸道:“你说清楚点,是哪个朝廷?!”

    “当然是北京的朝廷!”达尔罕忙回答道:“我们朵颜三卫乃是大明的军队,向来只认大明的皇帝,不知有其他!”

    查可韩本来被抢了话头,还有些生气,但听达尔罕这样一说,不禁松了口气,心说这小子还没有蠢到家,知道强调自己明军的身份。

    “你胡说!”明军将士却打死都不信,七嘴八舌嚷嚷起来道:“我们是皇上派来北伐的,朝廷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藩臣攻打我们呢?!”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达尔罕看向查可韩道:“不信你们问这老东西,就是他和朝廷里的宰相联系的!”

    “放屁,我们大明根本没有宰相!”明军将士无论从理智还是情感,都绝对无法接受达尔罕的说法。抓住一点错误,他们便马上嚷嚷起来,群情激动之下,军官们都压制不住。

    达尔罕求助的看向查可韩,他是刚刚死了老子当上族长,是以格尔玛和查可韩很多事情都只是知会他个结果,具体过程达尔罕并不清楚。

    “是大明的首辅杨士奇!”查可韩见明军要吃人的样子,赶忙高声喊道:“他上个月派人找到我,许诺说,只要帮他灭掉镇国公的军队,就把辽东以北,永远的封给我们朵颜三卫!”

    说着查可韩以头撞地,涕泪横流道:“我们实在太想得到东北了,结果上了那奸贼的当,对王师犯下滔天大罪!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姓杨的威胁说,要是我们不同意,就关闭互市,永绝贸易,我们的族人就要饿死了!”

    “胡说八道!杨士奇疯了吗?勾结外族,消灭王师,这种秦桧都不敢干的事情,他堂堂内阁首辅怎么可能会干?是谁给他这个胆子?!”柳升瓮声瓮气道:“何况,东北那么大块国土的归属,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我们也觉着悬……”查可韩忙答道:“可他的人说,此事已得到了洪熙皇帝的首肯,我们也就信了……”

    “空口无凭,就敢陷害我大明的君臣!”沉默许久的王贤,挥手沉声道:“左右,把他推出去斩了!”

    便有军士上前,要把查可韩拖出辕门。

    “别,别,我有证据!”查可韩赶忙挣扎着大叫道:“当时我和大头领也怕杨士奇会事后不认账,所以坚持要有圣旨才肯办事!”

    “哦?”王贤这才一抬手,示意军士暂停,目光闪烁的盯着查可韩道:“你手中有圣旨?”

    “这倒没有,杨士奇说,这种事见不得光,皇上不可能同意下旨,可以用私人的名义写一封保证书给我。”查可韩忙道:“但我坚持必须要朝廷的正式文移,僵持了一阵子,许是见时间要来不及了,他终于用内阁的名义,发了一份廷寄给我们大统领!”

    说着,查可韩挺挺胸,用下巴示意道:“那廷寄就在我怀里,元帅可以拿去看看,绝对不会有假!”与那些没见过市面的蒙古部落不同,朵颜三卫自国初便已经臣服大明,三族族长都有朝廷的官衔授予,每年都会接到大量的旨意、诏书、文件,自有一套处理这些文移的班子,想要糊弄他们,确实没那么容易。

    士卒赶忙从查可韩的怀里,摸出一个牛皮袋,然后双手呈给柳升。柳升接过来一看,确实是朝廷廷寄专用的袋子,上头还有破损的火漆,依稀能看到篆体‘内阁’的字样。

    所谓廷寄乃是以内阁的名义向朝中、地方的官员训话告诫、指示方略、考核政事、责问刑罚失当等的机要文书,按说只是一种没有强制性的指导性文件。但天下谁不知洪熙皇帝对杨士奇言听计从,但凡内阁提出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任何反驳,所以内阁的廷寄在朝廷地方官员眼中,与圣旨并没有太大区别。

    在大臣们看来,廷寄上说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定局了,随后的圣旨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很显然,朵颜三卫的头头脑脑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他们确定了廷寄没有问题,便答应了杨士奇的条件。

    柳升从牛皮袋中抽出一份折页,双手呈到王贤面前。王贤打开一看,眼睛像钉在了那薄薄的纸页上一般,所有人都能看清,他们的元帅脸色先是煞白煞白,然后又变的一片铁青!

    王贤的怒火让场面变得无比压抑,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直到他将那折页递到柳升众将手中。柳升等人接过来,传看那折页,看过之后无不咬牙切齿,有人流泪不已,有人则跳脚大吼道:“杨士奇这老贼,不把你千刀万剐,老子誓不为人!”

    “元帅,那廷寄是真的吗?”在场的将士们不可能都亲眼看看那折页,何况他们也看不懂。但他们可以问,问他们无比信任、无比崇敬、无比依赖的元帅。

    王贤看着一张张紧张的面孔,心情似乎无比纠结,但终究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上头写的真是那样儿?!”将士们仍不死心,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问道。

    王贤又点了点头,涩声道:“他没有撒谎,内阁确实是这样说的……”

    王贤说完这一句,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弯下了腰,很多人的眼泪噼里啪啦淌落下来,泪珠砸在地上,洇湿了他们脚下的土地……无声的哭泣像会传染一样,越来越多的官兵跟着哭了起来,最后全营的将士全都哭了……

    这群铁骨铮铮的男儿,千里追击阿鲁台时,所有人疲惫欲死,胯部被磨得血肉模糊,骑在马鞍上像坐在通红的火炉上一样,那时,却没有一个掉泪的……

    得知粮草断绝、后路被断,所有人命悬一线时,依然没有一个掉泪的;在沙暴肆虐的沙漠中连日行军,饥饿和疲惫,还有漫天的风沙,折磨的所有人都要疯掉了,还是没有一个掉泪的……

    与朵颜人一场恶战,战死了数千兄弟,他们仍旧没有掉泪……

    此刻,这些战功赫赫、伤痕累累的汉子们,却一个个哭得像个孩子……因为他们为这个国家九死一生,吃尽了所有的苦头,不知多少兄弟马革裹尸,不知多少兄弟永远的落下了残疾,这个国家非但没有褒奖他们,反而在他们背后狠狠的捅了刀子!

    疼!真疼!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心痛的感觉了……

    片刻的痛苦之后,将士们的情绪转化为了愤懑,一个个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相互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有将士高声厉喝道:“他不仁我不义,反了算了!”

    “对!反了算了!”一句话,像是引爆炸药桶的导火索,越来越多的将士一起高喊道:“反了!反了!杀回北京城,把那姓杨的老贼千刀万剐!”(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五章 挣扎

    将士们群情汹汹,嚷嚷着要造反,军官们全都看向王贤,不知他会如何决断。

    王贤的脸上,写着浓浓的疲惫和悲伤,他摆摆手,将士们便安静下来,面含悲愤的望着自己的统帅。

    “不能凭一份廷寄,就认定了朝廷要加害我们,”王贤声音沙哑的看着他的将士们,安抚他们道:“我们先回师大王城,待本公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替你们,替那些死去的将士讨回公道不迟……”

    全歼朵颜军之后,王贤的威望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将士们对他的话,已经是无条件听从,既然元帅说再等等,所有人便不再嚷嚷,只是依然站在那里,久久不愿散去。

    “本公向你们保证,一定讨回这个公道!”王贤向他的将士们吼出了一声。

    “讨回公道!”将士们跟着怒吼一声,胸中郁结的怒火,这才似乎消散了一些。将士们这才在军官们的驱赶下,步履沉重的散去了。

    王贤依然立在那里,仰面看着天空,在这天似穹庐、地如大海的茫茫草原上,他的身影显得那样瘦弱无依。

    良久,王贤才深深叹息一声,转身进去营帐,柳升让人把查可韩等人关押起来,赶紧跟着王贤进去。

    营帐中,王贤全身靠在交椅上,满脸疲惫在那里闭目养神。但柳升十分清楚,这时候公爷是绝对不可能睡得着的,他走到王贤身边,轻声说了句:“公爷,这都是意料之中的……”

    “是你意料之中,我没有料到……”王贤抬手捂着眼睛,语气恹恹道:“我没料到那些人居然如此卑鄙,宁肯断送掉几万大军,让国家重新遭受铁蹄的践踏……”

    “不是公爷没料到,是您不愿相信。”柳升沉声道:“您总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还可以把君君臣臣的局面维持下去,但别人早就放弃了幻想,宁肯拼上一切,也要把您除之而后快!”顿一顿,他加重语气道:“别跟我说,这只是杨士奇的个人行为,要是没有皇帝在后头授意,他怎么敢冒这个大不韪!”

    “你说的话,我没法反驳……”王贤无力的闭着眼道:“可我还是不相信,皇帝会对我干出这种事来。他不是这样的人……”

    “自欺欺人!”柳升怒道:“杨士奇就是他的刀,已经捅到你的后背上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王贤却还是摇头,轻声道:“这件事弄不清楚,我不想做任何决定……”

    “这不是您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去做!”柳升厉声喝道:“公爷,你不想对不起皇帝,可人家已经要杀你了!你不想做乱臣贼子,可朝廷已经容不下你了!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你的家人怎么办?我们这些跟着你这么多年的王党分子怎么办?山东怎么办?还有外头那几万将士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知道……”王贤痛苦无比的摇头,他感觉头疼欲裂,整个人生不如死:“我只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天下又是一场大乱,而这场大乱,本是不应该发生的!”

    “王贤!”柳升暴喝一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虎目圆睁道:“你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本事哪去了?!”

    隐藏在暗处的闲云,倏然出现在柳升面前,就要把他的手臂扭住。却被王贤喝住道:“不用动手,侯爷是不会伤害我的。”

    闲云深深看一眼王贤,便重新消失在黑暗中。

    经过这一插曲,柳升的气也泄了,松开手退后道:“是属下无状了,请公爷责罚。”

    “我知道你是好意。”王贤微微摇头,定定看着柳升道:“其实这阵子,我思考了很久,我真的不想再搅和的天下大乱了,我也没有当皇帝的**……”

    “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去做!”柳升咬牙切齿。

    “你说的不错,我也确实咽不下这口气,”王贤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你不要再逼我,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横竖回军大王城还有些日子,公爷可以好好想想。”柳升点一点头,抱拳告退出去。

    王贤点点头,看着柳升消失在帐门口,他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坐在椅上一动不动,良久才对着虚空道:“我该怎么办?”

    “这不像你。”一个声音回答道。自然不是虚空,而是从黑暗中走出的闲云道长。如今闲云已经接掌了武当山掌教的位子,等闲不会离开山门,这次王贤远征草原,他实在不放心妹夫的安全,才带了一众教中好手,加入到北伐的队伍中。

    “是不像我,”王贤点点头,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是方外之人,他说话要坦白了许多:“如果按照我的本心,谁敢害我,当然要以牙还牙,****老娘了。”

    “那就干呗,横竖你又不是第一次对皇帝下手了,难道还有心理障碍不成?”闲云审视着王贤,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老友,似乎已经面目全非,但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这种事,也不是一回生两回熟那么简单。”王贤苦笑道:“好吧,我就是有心理障碍!”

    “嗯。”闲云点点头,云淡风轻道:“我早看出来了,你跟柳升说的都是托词,你不想造反是另有原因。”

    “哎,无从说起……”王贤长叹一声,哪怕是对最好的朋友,他都没法彻底敞开心扉,把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王贤没法告诉闲云,自己其实是二世为人,在原先那个时空里,朱高炽,朱瞻基都是非常好的皇帝,杨士奇,杨荣等人,也是青史留名的贤相良才,这些人一同努力,将深陷危机的大明政权重新拉回了正规,让这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又延续了近两百年。

    王贤原先是不理会这一套的,但当他日渐位高权重,深切的体会到,天下的兴亡和百姓的生死,全都系于这些位高权重者之身。帝王将相一念之差,就会给百姓和国家带来无边的灾难,所以王贤反而越来越敬畏原有的历史,唯恐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提早夭折,给多灾多难的华夏百姓,带去更多的苦难记忆……

    这才是王贤一直对杨士奇等人退让的真正原因,没有人能理解他,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王贤其实一直希望自己能急流勇退,给大明朝去掉这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但每每生出此念,看看左右跟随自己的人,想想山东、河套,自己可以激流勇退、归隐海外,可千千万万已经打上他烙印的人们,还有他们的家人,不可能跟自己一起退下来。他们还有自己的野心,还希望能站得更高!

    所以王贤才会幻想,能不能和对方相安无事,共存下去。但对方显然已经把他当成大明这具肌体上的毒瘤,拼着壮士断腕,也要把他除之后快!

    更要命的是,就连王贤自己,也把自己看成大明体内的异物……

    王贤不是没想过,就如当初严先生所劝,干脆都让他们去他娘的,自己来搞这个国家算球!可是朱家已经坐了六十年江山,而且还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气运在里头,自己能从他们手中夺过来吗?夺过来能有那个气运坐得住吗?

    就算自己坐得住,能比朱家皇帝坐的好吗?自己的子孙,会不会比朱家的子孙更不肖。至少,朱家从洪熙往后的皇帝都不暴戾,对老百姓也不错,能让大明江山再延续二百年。这都是他可以看的到的……真的要用彻底的不确定性,替换掉这确定的二百年吗?谁敢说他不会成为民族的罪人?

    曾经仗着二世为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王贤,越往上走就越明白自己原先的无知可笑。一个国家的任何现状,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背后都有极其复杂的原因。而且这个国家的存在,就是由这些好的坏的各种现状共同支撑起来的。

    任何国家层面的改变,都会导致极其深远的影响,也许在当时效果很好,但十几几十年后却成了祸国殃民的恶疾。所以,王贤已经很清楚,就算自己知道未来很多很多的事情,依然不可能为这个国家开出药到病除的良方,更不要说拿出成仙得道的神药了!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王贤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到来,并非是上天给予这个国家的恩赐,而是一种折磨!自己越是折腾,这个国家就越是乱套,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那位掀起天下大乱的姚广孝。

    老和尚晚年,想必也是看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把自己关在庙里坐死关,以免再给这个世界添乱子……

    这些都是王贤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他是真的不想再给这个国家添乱子了,可是,那些人偏偏不肯放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让他前所未有的动摇起来!

    是要坚守自己的初衷,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王贤陷入了痛苦的挣扎……(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六章 有仇就要报

    大军在原地休整一日,便拔营返回大王城。

    行军路上,队伍的气氛十分怪异,将士们一个个沉着脸,闭着嘴,看上去就像吃了大败仗一样。哪有半分横扫草原、大获全胜的喜悦?

    刚行军没两日,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吴为军。

    吴为的军队看到王贤率领大军凯旋,全都激动坏了,欢呼着丢下兵器,冲到王贤的大军之中,和远征的将士们忘情拥抱!

    远征军的将士们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动,但深入草原近两个月来,终于又看到自己人了,同样也十分高兴,暂时把满腹的愤恨抛到脑后,和前来接应的同袍们抱在一起,向他们大声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确实,特鲁河一战,消灭了一半鞑靼铁骑!千里追击,打得阿鲁台哭爹叫娘!绝境中挺进大漠,全歼鞑靼余部!又回师消灭了来势汹汹的朵颜三卫!

    这其中任何一桩,都足以让将士们青史留名,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何况是全都属于他们!

    那些前来接应的将士,听的目眩神迷,捶胸顿足!直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派去增援大王城,错过了这连番的大胜!

    一片欢腾声中,吴为来到王贤面前,通红着双眼道:“能再见到大人,实在是谢天谢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福大命大!”王贤也很高兴,给了吴为一个熊抱,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腾起阵阵尘土。“不是让你留在大王城,协助宝音守城吗?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哎,我也知道大人一定没问题,”吴为叹了口气道:“但大王城已经实在待不下去了……”

    “怎么,你们和守军发生矛盾了?”王贤愣了一下,自从深入大漠后,他便和后方断了联系,对目前的情形一无所知。

    “那怎么可能。是朝廷派了钦差到大王城要接手我们的军队,”吴为恨声道:“还有东厂的番子也到了,要把我们这些人逮起来。”

    “什么?”王贤和柳升等人都被搞糊涂了,柳升问道:“老吴,你说什么呢,东厂都关了多少年,怎么又冒出番子来了?”

    “哎,你们不知道,这一个月朝廷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是天翻地覆了!”吴为喟叹一声道:“一个多月前,大军被朵颜人断了粮道,大人率军深入大漠的消息传回京城,所有人都认为大人回不来了,就算能回来,也是个全军覆没。”

    王贤点点头,确实没有人能想到,他和他的大军能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皇上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病倒了,然后把朱瞻基放出来,封他为太子,命其监国。”吴为双目怒火熊熊,虽然事情他早就知道,但复述起来还是怒不可遏道:“朱瞻基一上位,就和杨士奇一起对大人下手了!他们宣布,大人抗旨不遵,孤军冒进,才会导致全军覆没,使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这都是大人的罪过,所以必须严惩。”

    说着吴为看看王贤,面无表情道:“您的爵位已经被褫夺,所以现在称您为公爷是不对的。但也不能称您为元帅,因为您所有的官职也都被褫夺了。”

    “还有侯爷,您也一样。”吴为又看看众人,苦笑道:“诸位也不例外……”

    “这群王八蛋!也太不讲究了吧!”柳升等人怒不可遏的蹦起来:“就算要动刀,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别这么激动,不然待会你们会爆掉的。”吴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然后,他们疯狂的撤换了所有我们这边的官员,换上他们自己的同党,还有那些靠边站的勋贵。他们还撤消了大都督府,重设五军都督府,让朱勇、王通这些人出山,替他们镇住军队。”

    “朱瞻基对那些靠边站的勋贵一手甜枣,一手大棒,他许诺,大事底定之后,将封他们为公爵,杨士奇也保证,不会再干涉他们对军队的控制。但要是谁不听话,立即就归为王党份子,投入诏狱折磨个生不如死!”

    “这个诏狱不是锦衣卫的,而是东厂诏狱。”柳升等人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吴为那边还嫌不够,继续说道:“朱瞻基还让胡灐重开东厂,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跟大人有关的亲朋、属下、同僚全都抓进东厂诏狱,日夜严刑拷打,逼问大人的罪状。”

    “银铃和大人的妹夫在京城,也被抓进诏狱里,据说很是遭了些折磨,也不知近况如何……”吴为看看王贤,只见他原本还能强忍着怒气,一下子喷薄出来,重重一拳打在那面帅旗的旗杆上!

    粗大的旗杆晃了一晃,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拳印。王贤的手鲜血直流,这一拳实在太重了……

    左右赶忙要替他包扎,却被王贤粗暴的推开。看到元帅要吃人的样子,没有人敢上前,只能任由他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人就是这么庸俗,不触犯到他真正在乎的东西,还有理智可言、道理可讲。一旦他最真实的东西被伤害,就再也不会讲什么道理,直接化身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了。

    “要不,吴大人先歇歇,回头再继续说。”莫问见吴为好像永远都说不完一样,真担心等他说完,所有人都要变成疯子了。

    “让他继续说!”王贤却冷冷道:“我倒要听听,他们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唯恐天下不乱的柳升,自然巴不得吴为爆出更多猛料来。

    “如今那帮勋贵已经全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被朱瞻基派去接管了居庸关、山海关,还有宣府大同……”吴为便继续说道:“他们还跑到大王城,要把我手里的一万骑兵,还有那两万多押运辎重的步兵夺走,以免大人回来,手里还能有军队可用。”

    “幸亏大王城不是他们的天下,宝音夫人把他们撵出城去,那帮家伙便威胁要剥夺宝音夫人长公主的身份,把博尔济吉特人赶出河套去。”吴为又道:“宝音夫人虽然不惧他们,但我担心留在大王城,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也怕他们打我们步兵的主意。便连夜把军队带出了城,沿着大人的路线,一路上收拢咱们的步兵,过来和大人汇合……”

    吴为终于一气说完了,王贤手上的鲜血也凝结了,他仰天大吼一声,就像一匹受伤的狼。

    柳升等人也跟着他们的头狼仰天大吼起来,不这样无以发泄他们无边无际的痛恨和愤懑!

    怒吼之后,王贤也不理会他的将领们,转身进了自己的中军帐。

    将领们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跟着王贤进去,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头狼需要独自思考一段时间,好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很快,明军营中都知道了吴为带来的消息,将士们彻底愤怒了,他们把王贤的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却跪在外头一声不吭。

    吴为和柳升闻讯赶来,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四五万将士,黑压压潮水一般,一眼望不到边,从四面八方跪向那白色的中军帐。

    更让他们震撼的是,这么多将士却没有一个出声的,全都默默的看着帐篷,方圆数里内静悄悄一片,却绝不是死气沉沉,而是让人感到有熔岩在地下翻滚、有乌云在天空翻腾,其中分明孕育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是沉默的力量,那是无声的呐喊,那是最让人无法抗拒的请求!

    帐中的王贤很清楚,这帮将士是在求他,带领他们回去报仇。但是因为他这个主帅说过,要等回去大王城再说,所以他们不敢开口,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地表示他们的态度!

    但王贤如何能轻易开这个口,哪怕已经满腔怒火,他也十分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口,就将放出无数的洪水猛兽,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当吴为和柳升费了老大劲儿,终于挤进中军帐时,只见王贤披头散发,赤脚盘腿坐在矮桌上,面前横着那把镶金嵌玉的天子剑。

    “大人,这都是为你而战的将士啊!”吴为指着帐外,对通红着双眼的王贤沉声说道:“他们是在为你鸣不平,是要替你讨公道,千万不要寒了他们的心啊!”

    王贤重重点头。

    “大人,”柳升也指着帐外,对王贤高声道:“他们在等什么,您最清楚不过!不要让您的将士们失望啊!”

    王贤再次重重点头,终于,在吴为和柳升的殷切注视下,他缓缓从矮桌上站起来,提起那把天子剑。也不穿鞋,就这样被发跣足、提剑出了中军帐。

    帐外,无声等待的数万将士,一看到他们的主帅出来,一双双暗淡的眸子,渐渐地燃起了明亮的火光。

    那是复仇之火,那是希望之火……

    王贤目光缓缓扫过众将士,然后举起天子剑,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了雪亮的剑身。

    王贤将那华丽的剑鞘丢在地上,把宝剑竖在胸前,目光紧紧盯着那剑身上自己的倒影,剑脊将他的面孔分成两半,一半带着悲天悯人的菩萨像,一半则是杀气冲天的恶魔像。(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七章 檄文

    大风起兮云飞扬,王贤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飘荡。

    将士们万众瞩目之下,他对着那天子剑,满脸悲愤的喝道:“臣王贤,为主上披荆斩棘、甘为忠犬!十余年来、九死一生!遇有国难、舍生取义!鞑虏肆虐、亲率将士、转战千里、歼敌十万!唏乎,我军将士、忠诚神勇、战功赫赫、直追徐、常!”

    将士们仰望着王贤,听他那振聋发聩的檄文,一个个血脉贲张、呼吸粗重!

    “然主上不念我将士微功,任其****,勾结外敌、断我粮道、绝我后路!一万军民、惨遭屠戮!数万大军,身临绝境,幸得苍天庇佑、天理难灭,我大军方得绝处逢生,反败为胜,诛灭鞑、朵!方得班师,惊闻国内,噩耗传来、我等将士、已成罪人、战功抹杀、英名无存!亲朋故旧、锒铛下狱!惨遭凌虐、十死无生!”

    王贤吼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无比的悲愤,都在向京城的昏君奸臣,发出最强烈的质问!

    将士们听的泪流满面,恨不得立即拔剑而起,杀回北京城,向朝廷讨还一个公道!

    “我等将士,何罪之有?鸟尽弓藏,急不可耐!我等家人,何罪之有?惨遭株连,何其无辜!近万军民,何罪之有?惨遭出卖,千古冤之!”王贤对着那宝剑咆哮道:“我等将士,不讨还公道,何以纾平心中郁气?!我等儿郎,不为家人报此仇,何以报答父母之恩?!我等男儿,不报此仇,有何面目再见泉下袍泽?!”

    王贤说着,高高举起那宝剑,双目圆睁,怒视着将士们,一字一顿的咆哮道:“我王贤在此起誓,不讨公道、不报此仇、便有如此剑!”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天子剑砍在营门口的拴马石桩上!

    登时火星四溅,一声脆响,天子宝剑断成了两截!

    王贤刚刚愈合的伤口,也被这一下重新震开,鲜血顺着剑柄,流淌到仅剩的半截剑身上,又无声滴落在地。

    将士们忘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主帅,片刻之后,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咆哮声:

    “报仇雪恨!讨还公道!”

    “报仇雪恨!讨还公道!”

    “报仇雪恨!讨还公道!”

    那咆哮声声震云霄,仿佛一直能传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城。

    北京城,自从王贤战败、太子监国、东厂大肆逮捕王党份子以来,老百姓感觉,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永乐末年,东厂在京城中横行肆虐,随意抓人的日子。

    老百姓的感觉一点都没错,因为东厂还是那个东厂,番子还是那些番子,只是厂督从赵赢换成了胡灐而已。虽然两只老虎一个姓赵一个姓胡,但都是一样要吃人的!

    那些东厂番子,在这失业的四年里,日子过得十分凄惨。这群习惯了作威作福、吃香喝辣的蛀虫,哪还肯下力气挣吃挣喝?何况就算他们想下力气,老百姓恨透了东厂,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会用他们。

    结果,一个个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之后,就开始坑蒙拐骗,不知挨了多少打,挨了多少饿,受尽白眼,吃尽苦头。还有那原先的仇家,趁机找他们报复,弄死弄残了不知多少……

    现在,胡灐为了尽快重建东厂,站稳脚跟,尽数启用了这些人。这些满腹怨毒的家伙,重新当上番子之后,自然要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对京城百姓的凌虐,也就可想而知!

    那些之前给过他们白眼儿、不雇佣他们、得罪过他们的人家,统统被扣上王党的帽子,抓到诏狱之中,虐待殴打、百般****,家破人亡,不计其数。这还算轻的,那些曾经打过他们,报复过他们的人,则全家被抓进诏狱,受尽百般折磨,全都被活活虐待致死。

    还有那些跟他们从无交集,更跟王贤没有丝毫瓜葛的富商财主,只因为家里有钱,就也一样逃不了‘王党份子’的大帽子。不被敲诈的倾家荡产是甭想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京城老百姓怎会不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谁也不知道,明天又有哪个认识的人,会被当做王党抓起来。谁也不知道,同样悲惨的遭遇,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少富户想要逃离京城,暂避风头,但东厂番子岂能让这些肥羊离开?他们派人守在城外的要道上,那些富户一出京城,便以‘畏罪逃亡’的罪名,将他们抓回来,投入诏狱,敲诈勒索。

    番子们之所以不在城门守着,不是怕影响不好,而是怕那些富户一看到他们就调头回去,岂不没机会敲诈这些肥羊?

    东厂搞得太不像话,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洪熙皇帝,好容易才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北京城,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这下连卧病中的皇帝,也被惊动了,把朱瞻基叫到乾清宫问话。

    太子监国一个月来,这还是洪熙皇帝第一次召见,之前朱高炽一直安心养病,朱瞻基就是把天捅破了,他都不闻不问。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瞻基就在宫内,很快便赶到乾清宫面圣。

    “免了吧,给太子看座。”朱高炽歪在床头,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当然,这是朱瞻基不愿意看到的。

    “父皇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看来龙体痊愈指日可待,”张诚搬来锦墩,朱瞻基谢过之后,便端坐下来,神情恭谨道:“这样实在太好了,儿臣监国这副担子,实在是挑的太吃力了。”

    “怎么,你想撂挑子了?”朱高炽微微皱眉,似有不满。但其实父子二人谁都没放在心上,因为从朱瞻基进来的那一刻,主君和储君的交锋便已经开始了。

    朱高炽很清楚,朱瞻基上来这么说,无非是以退为进,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对他太过说三道四。

    谁都知道,这种时候,皇帝的病是不可能痊愈的。因为,还不是时候……

    “儿臣岂敢撂挑子?”朱瞻基一脸惶恐道:“只是儿臣还太年轻,很多事情的处理都有欠火候,如今的局面又是如此复杂,真叫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儿臣唯恐行差踏错、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朱瞻基这一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洪熙皇帝找他来,本来是为了东厂的事,结果却只能先放在一边,安抚起他的情绪来。朱高炽微闭着双眼,缓缓说道:“这话还有些像样。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放手去做就是,不是还有朕吗?”

    虽然知道只是一句嘴炮,朱瞻基还是感到舒坦了一些,谁知皇帝话锋一转,又悠悠说道:“不过你也不算年轻了,永乐年间就长期跟在先帝身边学习理政,朕相信你是可以把局面收拾好的。”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一定尽力而为。”朱瞻基面上诚惶诚恐,心中却破口大骂:‘老东西,铁了心把所有黑锅都给老子背!等老子把局面收拾好了,你再出来装好人!弄不好还要把板子打到老子屁股上!’

    确实如皇帝所言,朱瞻基虽然不到三十岁,但经历的已经太多太多,他有什么是他看不明白的?当初,皇帝一下旨宣他进宫,朱瞻基就知道老东西想让自己干脏活了。

    中国人都讲究个死者为大,何况不管怎么说,王贤都是为国捐躯,他一死,朝廷却要刨坟清算,赶尽杀绝,总有些让人不齿。更何况,老百姓不知道王贤和皇帝已经同床异梦,还以为他们是相亲相爱、情若父子的一家人呢,朱高炽要是在王贤为他战死之后,对王贤反攻倒算,把他的家人故旧全都抓起来。皇帝辛辛苦苦营造几十年的仁慈形象,肯定会轰然倒塌……

    这是哪个皇帝都不愿看到的,何况是朱高炽这种爱惜羽毛的皇帝,所以他病倒了,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朱瞻基。朱瞻基心知肚明,别看这活会臭了名声,可自己要是不干,还有朱瞻圻那帮兄弟在等着干呢。

    但朱瞻基也不会那么痛快答应,因为他很清楚,等到自己把王党都干掉,基本消除了王贤对大明的影响,他的父皇便会痊愈了。到时候,需要给那些被误伤的官员一个交代,需要平息民间的愤怒,还需要证明,他这个皇帝依然是这个国家的老大,做父亲的一定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当然,宰了他倒不至于,但宣布朱瞻基几条过失,命他回去再度闭门反省,却是怎么也逃不了了。

    朱瞻基知道自己免不了夜壶的命运,但他就算当夜壶,也要当一个纯金的夜壶。所以,直到皇帝封他为太子,才肯去见皇帝。

    至此,交易达成,朱高炽给朱瞻基一个确定的未来,朱瞻基为朱高炽担下骂名。父子俩各取所需,童叟无欺。这也算这对父子在长期的冷战之后,终于头一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但现在,见朱高炽既要让自己背黑锅,还要对自己背黑锅的姿势指手画脚,朱瞻基自然十分不爽。(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八章 王道不要脸

    乾清宫,寝殿中气氛渐渐不太融洽。

    天家父子云山雾罩的打了一针机锋,便有些话不投机了。

    朱高炽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看着朱瞻基道:“朕听闻,京里最近很不太平,跟东厂胡作非为有关系。朕不是说你不该重建东厂,但要多加约束,不要让他们干扰到百姓的正常生活。”

    “父皇教训的是,”朱瞻基点点头,下一句却成了:“只是治重病要用猛药,现在不是约束东厂的时候,老百姓难免苦一阵子,等到大局已定再说吧。”

    “什么时候会大局已定?”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朱高炽皱眉问道。

    “快了。”朱瞻基答道:“东厂已经搜集到王贤上千条罪状,从中整理出了十二条不赦大罪,儿臣让他们把罪名夯实,务必做到铁证如山、无可置辩。”顿一顿,他笑道:“然后便可以公布天下,盖棺定论了!”

    “哎,何至于此……”朱高炽神情一黯,叹息道:“难道就没有缓和一点的法子了吗?”

    朱瞻基最腻味他的就是这个,当了****还想立牌坊!压下心头的不快,太子沉声说道:“父皇,事关社稷存亡,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朕还是觉得,你做的急了点,”朱高炽眉头紧锁,缓缓说道:“万一,朕说是万一,王贤要是回来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儿臣已经撤掉了大都督府,将王贤在山东之外的亲故全都抓捕入狱,同时派人去河套,接管他余下的部队,此事已经没有半分缓转的余地!”朱瞻基厉声说道:“只能以雷霆手段一办到底,尽早定下大局为上!”

    “哎……”朱高炽也知道,既然让朱瞻基去做,就只能接受他的风格,说什么也都白费了。

    父子二人正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张诚进来禀报,说杨士奇有急事求见。

    朱高炽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因为皇帝如今不理事,军国大事都是向太子禀报。太子这才到乾清宫一会儿功夫,杨士奇都等不了,显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快宣!”朱高炽和朱瞻基异口同声道。

    张诚便赶紧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失魂落魄的杨士奇进来。

    朱高炽和朱瞻基看着平素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首辅大人,此刻却脸色蜡黄,嘴唇颤抖,脚步踉踉跄跄,官袍下襟的膝盖位置,还有两个土印子,似乎是来的路上被绊的。

    杨士奇噗通跪在二位主上面前,嘴巴张了几次,竟都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了,竟让首辅慌成这样?”朱瞻基想显示一下自己的镇定自若,开起了玩笑道:“莫非天塌下来了不成?”

    “是,是天塌下来了!”杨士奇如丧考妣道:“陛下,殿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朱瞻基看看朱高炽,心说我爹还没死啊?朱高炽则心说,我爹早就死了啊!

    “说!到底是什么事?!”朱瞻基怒喝一声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父子顶不住的?!”

    “王贤,王贤他还没死……”杨士奇惨声说道。

    “啊!”朱高炽脑袋嗡的一声,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朱瞻基惊得一下子从锦墩上站起来!

    “他果然没死……”朱高炽无力地哀鸣道:“朕就说吧,你们操之过急了……”

    “他回来又怎样?”朱瞻基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我们又不是没料到,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还怕他孤家寡人不成?!”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六万军队呢……”杨士奇颤声道。

    “啊!”朱高炽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一下子又摔倒在床上。

    朱瞻基也一屁股瘫坐在锦墩上,再没了方才的气焰,使劲摇着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老臣也认为不可能,可是前方八百里加急,说王贤消灭了鞑靼残部,俘虏阿鲁台父子,又全歼了朵颜三卫,阵斩格尔玛,俘虏查可韩和达尔罕,已经率领三万多骑兵,和他的两万多步兵汇合,即日便到大王城……”杨士奇像白日见鬼一样,恍恍惚惚道:“也许是他们逗老臣玩呢,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王贤会妖法不成?呵呵,肯定不可能……”

    要说最恐惧王贤全师而回的,还不是朱高炽父子,而是他这位内阁首辅……

    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却很清楚,消息一定不会有误,王贤真的创造了神迹,带着他的大军横扫了草原,杀气腾腾回来兴师问罪了!

    皇帝父子俩,这才猛然想起,王贤一直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男人,只是这些年他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已经让人忘记了,他过往的那些辉煌战绩。

    只是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啊!以前那是耍阴谋玩诡计,只要他够高招,自然会有机会翻盘。可这回是战场上,十几万大军真刀真枪的对垒啊!他怎么能在粮草断绝,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反过来把两倍于他的敌人吃掉呢?

    要不是鞑靼人和朵颜人都被全歼,阿鲁台、格尔玛等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杀,没有一个逃的掉,皇帝父子肯定以为,这是他们串通起来,联手演的一场拙劣的大戏!

    可,这不是戏剧,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君臣三人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接受了王贤大获全胜、王者归来的事实,至于需要多久才能消化因此带来的冲击,估计要很久很久,甚至一辈子都消化不了。

    但当务之急,是要将一切恐惧和震惊都抛到脑后,集中精力想清楚,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洪熙皇帝头晕脑胀、咳嗽连连,这次真的不是装出来的,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昏迷过去,却兀自强撑着,看着朱瞻基和杨士奇道:“怎么办,二位可有章程?”

    “父皇也不必太过惊慌,”朱瞻基强作镇定道:“我们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大王城、宣大、居庸关设下三道防线,共有十几万军队,足以抵挡王贤的进犯!”

    “鞑靼人和朵颜人,同样是十几万军队,还不一样被吃的干干净净。”朱高炽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眉头紧锁道:“何况他们还都是骑兵,你那十几万军队,恐怕十有**是步兵吧,怎么挡住王贤大军?”

    “至少有长城。”朱瞻基硬着头皮道。他也清楚大王城也好,宣大也好,都是一些城池而已,如果军队不敢出城迎敌,只能目送敌军过境。何况大王城会落在谁的手里还不一定。

    “也只有长城了……”朱高炽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果被叩开了居庸关,轻骑一天就可以兵临北京城下,我们要考虑,是坚守北京,还是……”朱高炽看看二人,低声说道:“还都南京。”

    “皇上!”“父皇!”朱瞻基和杨士奇都大吃一惊,想不到皇帝心中竟蹦出迁都的念头。杨士奇自知犯错,之前一直不敢吭声,这会儿也按耐不住,出声说道:“皇上!那王贤孤军在外,没有地盘没有后援,可谓无本之木,对我们构不成致命的威胁!况且,那些将士也未必愿意跟他对抗朝廷,只要我们措施得当,必可分化他的部队,大大削弱他的力量。”

    “首辅说的有理!”朱瞻基马上附和道:“现在讨论迁都还为时尚早,平白让天下人小瞧了咱们,以为皇上怕王贤到了要望风而逃的程度!”

    他情急之下,话说的难听了点儿,气的朱高炽咳嗽连连,指着两人道:“要不是你们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朕又何须如此?!”

    “皇上息怒,太子殿下的话是有些欠妥,但道理没错!”这会儿,杨士奇终于镇定下来道:“现在王贤的军队还没回来,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应该着眼于,看看能不能把他挡在口外,如果不能,臣愿意自缚出居庸关,将所有罪责揽下,给他出口恶气!”

    “哎,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朱高炽摇摇头,苦涩道:“朕早就说过,此事一旦大白天下,朕是脱不了干系的。”说着咳嗽两声,定定神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精诚团结,一起面对吧!”

    “是!”万钧重压之下,太子也终于不再和父皇别苗头,同仇敌忾起来。

    “你们办三件事,”朱高炽缓缓道:“首先,宣布大捷的消息。然后,释放诏狱里的犯人,第三,恢复王贤等人的一切名誉、官职。”

    “父皇!”朱瞻基登时急了,面红耳赤道:“我们从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不说,王贤他们也不会领情的!”

    “蠢材,”朱高炽微微摇头,低声道:“朕没指望他们领情,朕要争的是民心、占得是道理……”

    “民心?道理?”朱瞻基愣了一下。

    “皇上圣明!”杨士奇却恍然大悟,满脸钦佩的说道:“这是不可战胜的王道!”

    “什么王道?”朱高炽却面现浓浓的自嘲之色,缓缓摇头道:“朕哪还有脸称王道?只不过是不要脸的手段罢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九章 神坛

    乾清宫,朱高炽对太子和杨士奇,下达了三条紧急旨意,立即公布大捷的消息,释放诏狱里的犯人,恢复王贤等人的一切名誉、官职。

    虽然杨士奇对此赞不绝口,朱瞻基却大不以为然道:“做都做了,现在才想起赔不是,是不是太迟了。”

    “朕是在给你擦屁股!”朱高炽见太子依然固执己见,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朱瞻基闻言唯有冷笑,自己这个父皇,脸皮是越来越厚。不过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他强忍着怒气道:“就怕人家不吃这一套!怎么也得双管齐下!”

    “你怎么搞,朕不管……”朱高炽疲惫的闭上眼睛:“别把祖宗的江山搞丢了就成。”

    朱瞻基心中冷笑,都到这时候了,还是要让我来做恶人!

    从乾清宫出来,杨士奇叹了口气,对面色铁青的朱瞻基道:“殿下,皇上说的是,这时候,咱们要各司其职,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我知道,我知道……”朱瞻基使劲按着眉心,对杨士奇苦笑道:“皇上放我出来,不就是当恶人的吗?”说着一咬牙道:“这个黑锅我背了!”

    “殿下能识大体,实乃社稷之福……”杨士奇轻声说一句,心中却叹道:‘恐怕最大的黑锅,还得我来背……’

    两人各怀心思走出一段,又齐齐叹了一声,便分道扬镳而去。

    半天时间,镇国公大捷,连灭鞑靼、朵颜二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这里就看出了洪熙皇帝的老道,就算朝廷藏着掖着,也依然不可能把捷报隐瞒下去,王贤的人肯定会到处散布消息,到时候只会让朝廷更加被动。

    乍闻捷报,老百姓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王贤的大军不是已经陷入重围,而且还断粮,不得不退入大漠了吗?怎么可能又把鞑靼和朵颜灭掉呢?莫非有天兵天将相助不成?

    “是真的!朝廷已经贴出捷报来了!”有人大声道:“快去看啊!”

    顷刻间,京城的百姓齐刷刷放下手头的活计,茶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店也不管了、担子也不要了,一窝蜂朝最近的告示跑去!就像告诉绝症患者,你根本没得病,是误诊了一样。他们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非得亲眼求证了才行!

    每一处告示前,都是人山人海,后来的老百姓根本就挤不到前头去,根本看不见告示,急的在后头直跳脚,大声问道:“上头写的啥?真的是大捷吗?!”

    前头看了告示的百姓,却一个个泥塑般站在那里,后头人好一个摇晃,才泪流满面的缓缓转过头来。

    “吓!咋都哭了?”后头的百姓吓了一跳,紧紧抓着前头的人,颤声问道:“难不成不是捷报……”

    “是捷报,镇国公把鞑子一扫而光,已经率军凯旋了……”前头的人说着,便已是泣不成声。

    后头的人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地,继而涌上心头的,却不是狂喜,而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如前面的人一般泣不成声……

    一道道告示前,到处是抱头痛哭的京城百姓,那是喜极而泣,那是对王贤大军的心疼,那是噩梦终醒后的一阵阵后怕……

    百姓哭了整整半个时辰,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也终于走出连日的阴霾,笑容重新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大明万岁!王师万岁!”欢呼声终于姗姗而来,点燃了全城百姓压抑已久的激情,所有人忘情欢庆起来,之前一个月的气氛有多压抑,如今的狂欢就有多疯癫!京城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走上街头,他们蹦着跳着,大声吆喝着穿街过巷,迫不及待将这一史诗般的大捷,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许多得意忘形的百姓,甚至喊出了:‘镇国公万岁!’这样大逆不道的口号,但谁能跟已经陷入狂欢的百姓计较这个?只能任由他们撒欢了。

    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百姓的兴致却更加浓郁。漫天多彩的烟花,噼里啪啦的爆竹从入夜就没有停歇,他们打着火把、提着灯笼,捧着酒坛、拿着鲜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夜游庆祝,文人骚客不知写下多少诗篇,来纪念这次不可思议的大捷,青楼歌妓不知唱了多少曲儿,来歌颂镇国公和他的大军!

    在这个夜晚,在百姓心中,王贤的武功一举超过了徐达、常遇春、蓝玉这样的传奇名将,甚至超过了永乐皇帝,只有古时的卫青霍去病才能与他比拟了。

    实事求是的说,这种比较很不公平。至少徐达、常遇春无论从战功还是军事才华上,都要超过王贤不少,但就像蓝玉捕鱼儿海一战,就可以与徐达、常遇春齐名一样,老百姓对那些已经是历史的人和事,总是缺少足够的认识,却对眼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会感到无比的震撼,继而把这个时代的英雄,看的很高很高。

    而且老百姓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永乐皇帝数次北伐,每次都是几十万大军出征,劳民伤财却从未一战而定。而王贤,仅率八万军队,出征数月,便横扫草原,将不可一世的鞑靼人和朵颜人斩尽杀绝,这份战功非但于本朝赫赫无二,就是放眼历朝历代,也足以独领风骚了!

    在这一刻,王贤和他的大军,被百姓们推上了神坛。而那,原本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地方……

    直到狂欢次日,老百姓才从满心的狂喜中渐渐清醒过来,不少人开始意识到,虽然外敌已除,但大明的麻烦却才刚刚开始……

    酒楼中,一群士绅原本是聚在一起庆祝大捷,喝着喝着,却不知谁先叹了口气道:“哎,这下朝廷可有大麻烦了……”

    “是啊……”众士绅闻言深以为然,他们既有些幸灾乐祸,又很是担忧道:“就算要让人承担战败的责任,为什么不能等到消息确切无误再说。”

    “这下好了,撤的撤、抓的抓,正主却凯旋而归了,朝廷那些人怎么跟镇国公交代?”

    “不是朝廷已经放人,还给公爷官复原职了吗?”也有头脑简单的,不以为意道:“当时谁都以为他们死定了,朝廷的反应虽然有些过激,镇国公还能揪着不放不成?”

    “哼!别说镇国公,就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有人闻言激愤道:“哦,我带着军队在草原上出生入死,刚有点不好的消息传来,你在后头就把我家里人全都抓了,弄到诏狱里严刑拷打,换了谁也忍不了!”

    “是,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算完……”为首的老者满面忧色道:“人虽然放出来了,可死了多少,残了多少,镇国公和他的部下,不可能不讨回这个公道?!”

    “那……”众人也神色紧张道:“会如何收场?”

    “谁知道呢。”老者摇头叹气道:“但愿双方都能以大局为重,不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应该不会吧,只要朝廷不再乱来,镇国公还能造反不成?”有人脱口而出道。

    听闻‘造反’二字,酒桌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一想到永乐末年,镇国公掀起的轩然大波,就一阵阵心惊胆寒,那可是个有仇必报,天王老子都敢杀的阎王爷啊!

    对局势的担忧,渐渐的取代了欢庆的气氛,老百姓都开始担心起,那位镇国公,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但与前几年一面倒讨伐王贤的局面大不相同的是,这次京城百姓的态度却十分含糊,虽然很多人认为无论如何,王贤都不能跟朝廷叫板,但同时也有很多人在为王贤叫屈,认为朝廷如此对待功臣,实在让人心寒,王贤就算是叫板,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不觉中,人心已经不再只属于朱家了……不过无论如何,没有人希望看到朝廷陷入内乱、王贤和皇帝刀兵相见。毕竟神仙打架,遭殃的永远是百姓……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王城,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朝廷派到河套的两位钦差。

    两位钦差一个是武安侯郑亨,一个是兵部右侍郎钱桉,他们一个月前奉旨率领五万大军到河套增援大王城……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王贤全军覆没,鞑靼人必定携手朵颜人卷土重来,朝廷派出援军乃是十分必要的。

    但这二位出发之前,便得到太子殿下和首辅大人面授机宜,知道他们此行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目的不是防御鞑虏,而是对付王贤留在大王城的军队,同时监视和顺长公主宝音,以免她和王贤残部勾结一气,做出什么不利大明的举动来。

    两位钦差出发时,便已预料到,此行任务十分艰巨,但没想到实际情况会比预料的还要糟糕,他们第一时间便解除了吴为等王贤死党的职务,待派人去接管他们的军队时,却遇到激烈的抵抗。

    按照两人的本意,就是硬来,也要把城中那一万骑兵给拿下!然而宝音却出面了,不许他们在大王城开战,两位钦差见城中守军对宝音奉若神明,为了避免难以预料的后果,只能暂时撤出了城中。

    谁知当夜,吴为等人便带着那一万骑兵从北门悄悄出城,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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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值此时,问一声,谁不想当大官人!大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