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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大官人txt下载     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五零章 二位钦差

    虽然宝音矢口否认,但两位钦差还是很清楚,一定是她放走了吴为等人。只是知道又怎样,这大王城乃是宝音的天下,他们还能咬她不成?

    不过打那之后,宝音也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反而时常派人送酒送肉、犒赏大军,让两位钦差心里舒服了不少,暗道:‘看来她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敢跟朝廷真的闹翻。’

    在两位钦差看来,宝音放走吴为的举动,也就成了一时冲动之举……毕竟,王贤被罢官论罪、亲友故旧下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见宝音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显然这位蒙古公主,是很能认得清形势的,知道感情用事没有任何好处,保住自己的地盘和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便打消了有所行动的念头,安心在大王城驻扎起来,等待朝廷进一步指示。至于吴为带走的那一万人马,随他去就是了,既无粮草又无援军,根本不需要朝廷讨伐,自己就会崩溃的。

    谁知先于朝廷旨意到达的,却是王贤大军凯旋的消息,两位钦差登时吓掉了魂儿。

    “胡说八道的吧!”武安侯像被蛰到了屁股一样,一蹦三尺高道:“这都能让他反败为胜,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这些勋贵,都是被王贤收拾惨了的,但凡那货还有一丝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也决计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是太子殿下和首辅大人拍着胸脯,反复保证这次王贤肯定完蛋,又对他许以公爵之位,这位老侯爷才又冒出头来,给朝廷当这个马前卒的。现在一听说王贤凯旋而归,老侯爷抹脖子上吊的心都有了。

    “哎,这真是上天降下来祸乱大明的妖孽!”钱桉也是万分不可思议,但他是文官,圣人教诲在心,且并未切身领教过王贤的手段,所以比武安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反而更加沉着。“咱们这回,看来真要拼上一身豁,也得把姓王的给拖住了!”

    “咱就是给千刀万剐了,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武安侯郑亨摇头连连,从听到这一噩耗的那刻起,他就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赶紧有多远跑多远。“咱们赶紧撤吧!退回宣大去再说!”

    “撤不了了,”钱桉乃是杨士奇的学生,联络朵颜部之事就是经他之手,对局势自然看的比武安侯清楚。真让王贤回到京城,就是他老师杨士奇的死期,他这个胁从也绝对跑不了。“侯爷,朝廷有严旨,咱们必须要硬抗王贤。”

    “那就趁旨意还没到,赶紧闪人啊!”郑亨满脸惊慌道:“晚一步咱们就成了填坑的了!”

    “晚了,旨意早就在了。”钱桉苦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咱们都才刚知道消息,传到京里最快也得两天,再回来,又是两三天,足够咱们赶回口内了。”郑亨说做就做,起身便要出去吩咐,紧急拔营。

    “侯爷,你请留步。”钱桉却挡住郑亨的去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正色道:“请接旨吧。”

    “什么?!”郑亨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钱桉道:“什么时候来的旨意?我怎么不知道!”

    “是出京之前,太子殿下密授下官的。”钱桉神情古怪、五味杂陈道:“说如果王贤真的率军回来,便宣读这条旨意,否则,就不用拿出来。”

    “你就当没这回事儿吧!”郑亨急眼了,想要推开钱桉,夺路而出。

    那边钱桉已经高声宣读起来:“着武安侯郑亨、兵部右侍郎钱桉,倘若王某率军回师,务必不择手段将其阻拦,倘若致其过大王城内犯,尔等以战败论处。倘若尔等临敌退却,则以临阵脱逃论处。”

    武安侯登时僵在那里,原来打自己离京那天,逃生之路就已经被封死了……

    “侯爷,咱们现在退是死,不战也是死,只能豁出去,搏一条生路了。”钱桉叹了口气,将旨意送到郑亨手中。

    郑亨却畏如蛇蝎,猛地一缩手,任由那黄绫掉到地上,惊慌失措的摇头连连道:“那时殿下只当王贤率残兵败将而回,万万不会想到,他带着几万大军、挟大胜之威而归,并不是要我们以卵击石的!”

    “侯爷觉着,这道理能在殿下那里说的通吗?”钱桉苦笑道。

    郑亨登时颓然,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他便明白了,不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全家老少都得跟自己遭殃。

    沉默了好一会儿,武安侯缓缓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黄绫。那轻飘飘的一尺黄布,武安侯拿在手中却感觉重如泰山。他佝偻着背转回身来,脚踩棉花一样走回帐中,一屁股坐下来。

    见他已经认命,钱桉心下稍安,沉声为武安侯打气,更为自己壮胆道:“其实情况没那么糟,王贤的军队连番恶战、损失惨重,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我们手中五万大军以逸待劳,胜算肯定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放屁……”郑亨却没心情听钱桉在这里纸上谈兵,冷笑道:“王贤的大军接连消灭鞑靼和朵颜,兵锋之盛,天下无人可挡!就凭咱们手中这些酒囊饭袋,一个回合就会被杀的屁滚尿流!”

    郑亨毕竟是排名前列的靖难功臣,虽然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但眼光和见识摆在那里,焉能不知自己的军队根本不会王贤的对手?

    话说回来,他要是但凡有一点自信,也不至于吓得想拔腿就跑……

    “哦,”钱桉虽然是兵部侍郎,但却是个一天都没上过战场的书生,听武安侯这样一说,登时也傻了眼:“难不成,天下就没有能挡住王贤的人了?”

    “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你我。”郑亨哼一声道:“把远在交趾的英国公召回来,嗯,还有黔国公也得一起,两人联手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钱桉无奈道:“二位公爷一个远在安南,一个远在云南,等把他们调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谁说不是?”郑亨苦着脸道:“罢了罢了,死就死吧,别连累了家小就成。”

    “侯爷,咱们不能正面交锋,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嘛。”钱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王贤的军队再厉害,要是没了他这个领头的,一样不攻自破!”

    “你什么意思?”郑亨不解的看着钱桉道。

    “至少到现在,大家还都是一伙儿的,看看能不能利用他没防备,一举把这个大祸害拿下!”钱桉沉声说道:“这样咱们可就立大功了!”

    “怎么可能,都到这地步了,姓王的能不防备咱们?”郑亨像看白痴一样瞧着钱桉,头都懒得摇道:“你这是什么狗屁主意。”

    “王贤固然会防备咱们,”钱桉却不以为意的笑道:“但有个人他不会防备。”

    “你是说……”郑亨愣了一下。

    “不错!他绝对不会防备和顺长公主!”钱桉点头道:“只要我们能说动她帮忙,拿下王贤易如反掌!”

    “怎么可能,”钱桉想了一下,大摇其头道:“那蒙古娘们儿和王贤什么关系,你能不知道?她不帮着姓王的收拾咱们,咱们都要烧高香了。你还指望她帮着咱们,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钱桉却沉声道:“形势所迫之下,父子尚且会反目,何况他们也不是正经夫妻。既无媒妁之言,亦无耳鬓厮磨,能有多少感情怕不好说……”

    “倒也有几分道理……”郑亨拢着胡须,眯眼琢磨道。在他的印象中,王贤应该统共没和宝音见过几次面,两人的孽缘更像是被各方各面强拧在一起,确实不像是有多少感情的样子。

    商议已定,二位钦差便到了长公主府,去拜见宝音。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大王城基本恢复了原貌,然而长公主府还是当初遭兵灾的样子,残垣断壁、瓦砾未扫,连被砸坏的门窗都没修复,也不知这位蒙古公主到底是在想什么。

    宝音就是在破破烂烂的正堂中,接见的二位钦差,一身的雍容华贵,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上茶之后,宝音柔声问道:“不知二位上差今次所为何来?”

    尽管从骨子里鄙视蒙古人,但两位钦差还是不由自主折服于宝音的气度风采之下。言语间不敢有丝毫怠慢,钱桉赶忙道明来意道:“接到前方军报,镇国公率领大军班师,不日即到大王城。”

    “哦,你们不是说他死了吗?”宝音吃了一惊,拉下脸道:“朝廷还有没有点正事儿!”

    “殿下息怒,按说镇国公这回是十死无生,可是谁能想到,居然又让他翻了盘?”钱桉苦着脸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咱们还是合计合计,怎么应对吧?”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一应礼仪大人肯定比我懂,你们看着安排就是。”宝音闻言不动声色,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尽管知会,我大王城自会一力满足。”

    “呵呵,殿下可能误会了。”钱桉和郑亨对视一眼,听着宝音话里话外,似乎真对王贤没多大感情,前者便一咬牙,试探道:“朝廷并不希望看到镇国公重返京城,不知长公主殿下能否理解朝廷的苦衷,以大局为重呢?”

    “哦……”宝音眉头轻跳,惊讶之色一闪即逝,又恢复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道:“这倒也不稀奇……”(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一章 重逢

    “哦?”钱桉和郑亨惊奇的看着宝音,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

    “怎么……”宝音面现淡淡的讥讽道:“朝廷不是已经对他动手了吗,莫非你们以为我会蠢到,连这都看不明白?”

    “不会不会,殿下误会了。”钱桉连忙摆手道:“我们不是吃惊,殿下知道朝廷对王贤的态度,而是……”顿一顿,他赔笑道:“我们是没想到,殿下会如此深明大义。”

    “深明大义……”宝音脸上的讥讽意味更浓道:“莫非我还有的选不成?”

    “殿下哪里话……”钱桉和郑亨讪讪笑起来,心下却是大定。不错,只要宝音不昏头,就知道和王贤划清界限,是她保住地盘和族人的唯一出路。

    “要干什么你们就直说吧,”宝音有些烦躁的一摆手,不耐道:“我没工夫陪你们拐弯抹角。”

    “成,那我们就直说了。”钱桉看看郑亨,后者便闷声说道:“朝廷有旨,命我们不择手段也要阻止王贤犯边,然而他兵锋正盛,正面交锋恐怕讨不到便宜。”

    “还有些自知之明……”宝音冷笑一声,刺的两人浑身难受。

    “所以我们想,能不能请殿下相助,在接风酒宴上埋下伏兵,将他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郑亨咬牙说完,便死死盯着宝音。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下王贤和他的党羽,他的军队就不足为虑了。”钱桉沉声补充道,说完,也死死盯着宝音。

    “你们想让我来动手?!”宝音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一声道:“怎么说,他也是我名义上的男人,让我两不相帮也就罢了,你们竟还想让我亲自动手?!”

    “殿下,那王贤肯定对我们十分戒备,只有您动手,他才会毫无防备啊!”钱桉劝说道。

    “是啊殿下,要是让他离开大王城,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郑亨唱起了红脸道:“您和姓王的牵扯太深,只有亲手把他拿下,才能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保住您的族人生活的这片土地!”

    “合着说,我要是不答应,你们就要把我们博尔济吉特部撵出河套?”宝音把脸一冷道。

    “我们当然也不想了,”钱桉渐渐掌握了上风,笑容侵犯性十足道:“可是等到朝廷平定了乱局,自然要秋后算账,到时候咱们就是想替殿下说话,都没有理由啊。”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了?”宝音哂笑一声道。

    “殿下客气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郑亨也咧嘴笑起来,话里话外居然开始占宝音便宜了。

    这也难怪,面对这位风华绝代的蒙古公主,没有几个男人不会想入非非,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狗胆,敢流露出来罢了。

    郑亨显然是自觉吃定了宝音。

    宝音仿佛不以为意,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略一沉吟便淡淡道:“我最多帮你们把兵藏起来,你们还是得亲自动手。”

    “这……”郑亨和钱桉对视一眼,宝音能答应到这种程度,已经超乎他们想象了。而且宝音不愿意亲自动手,正合他们的心意,要是用她的人埋伏在酒席上,两位钦差反而会担心,到时候会出什么变故。

    这也算两人给宝音设下的一个小陷阱,要是她一口答应下来,两人肯定会警觉起来。

    二位钦差又故作姿态和宝音扯皮一番,在彻底激怒她之前,终于同意由宝音来提供场地和条件,然后他们亲自动手。

    许是感觉太过顺利,临了时,钱桉不放心的又问一句:“殿下,您可想清楚了,这事定了就不能反悔了。”

    “你们要是担心,就自己动手好了。”宝音冷淡道:“我等着看看,皇上能不能把我的族人撵出河套。”

    “殿下别多心,我们半点不怀疑殿下。”钱桉和郑亨忙道:“其实谁都知道,天子已经容不下王贤了,殿下怎么可能让族人给他陪葬呢。”

    “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你们还不是夫妻。”郑亨则继续口花花道:“不过殿下放心,将来还有老夫呢……”

    “咳咳……”钱桉都听不下去了,赶忙干咳两声,打断了郑亨的胡言乱语,拉着他告辞出去。

    “你干嘛?”出去后,郑亨甩开钱桉的胳膊,不爽道:“拉着老夫干什么?”

    “侯爷,慎言啊。咱们还指望她呢!”钱桉无可奈何的看着郑亨,心说:‘你的年纪都够给人当爷爷了,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呢?’

    “怕啥啊,她还能咋滴不成?”郑亨满不在乎的哼哼一声,便上马扬长而去。

    钱桉皱眉看着郑亨的背影,摇头叹气好一会儿,才上了轿子离去。

    七天后,斥候来报,王贤的大军已经到了距离大王城一百里处。

    钱桉和郑亨再次找到宝音,和她敲定行动的细节。在确定了人员如何埋伏、到时如何动手之后,便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拿下王贤之后该怎么办?

    钱桉的意思是,将王贤解送进京,郑亨却担心会生变故,两人正商议着,便听宝音冷冷说道:“抓都抓了,还留着干什么?自然是杀了利索……”

    听了宝音这话,两位钦差竟齐齐打了个寒噤,心说这女人狠起来,真是比蛇蝎还毒……

    最终,还是采取了宝音的意见,拿人之后,直接杀掉,以绝后患!

    “没别的事,我就去迎他了。”宝音起身送客,准备出城迎接王贤。

    “殿下留步,还有一事,”钱桉却冷不丁说道:“听闻您有一爱女,出城期间就由下官来照料吧。”这才是他的杀手锏,有宝音的独生女儿作人质,不怕她会出幺蛾子。

    “就不劳上差费心了,”宝音却淡淡一笑道:“因为担心城中会出乱子,前日我便把小女送去公主城了。”公主城距离大王城一百余里,就是快马去接,也来不及了。

    “这!”钱桉和郑亨愣了一下,没想到宝音居然还留这一手。前者脱口而出道:“那你就别去了。”

    “我不去压着他的火,你不怕他二话不说就把你们砍了?”宝音轻蔑一笑道。

    “我们又没得罪他,他砍我们干嘛?”郑亨和钱桉闻言一哆嗦,强笑道。

    “没别的事,我便先出发了。”宝音便再不看两人一眼,径直出门,上马扬长而去。

    “叫你不早说!”宝音一走,郑亨便气的直骂钱桉道:“这下好了吧,上哪去找人质去?”

    “我怎么知道她会把女儿送走!”钱桉无奈道:“算了吧,今夜侯爷独自赴宴,我在军中留守,以备不测。”既然已经箭在弦上,自然不能因为一个小插曲就这么算了。

    “也只能这样了。”钱桉点点头,闷声道:“不过咱俩换换,你去赴宴,老夫在营中留守。”

    “您是上官,又是侯爵,于情于理都该您来出面。”钱桉一点都不想去冒这个险。

    “就说老夫今日闹肚子,你替我出席就成了。”郑亨拿出那股子勋贵的横劲儿,不容商量的挥手道:“成了,别磨叽了,就这么定了!”

    钱桉只好无奈的同意。

    半日之后,宝音的队伍迎上了王贤的前军。

    看着那名英姿飒爽的蒙古公主,在若干女兵的簇拥下疾驰军前,一路上一直沉闷压抑的队伍,终于有了些活跃的气息。

    将士们自动让开一条去路,兴奋的在路旁瞧着这位大名鼎鼎的草原明珠,纷纷向她恭敬的行礼致敬。宝音也十分和气的向他们致意,在斥候的引导下,向王贤的中军一路行去。

    待宝音行远了,将士们便议论纷纷起来。

    “宝音夫人可真漂亮啊,只有咱们元帅才能配得上!”

    “是啊,元帅真是好福气……”

    “听说元帅和宝音夫人是不打不相识,也不知当时是谁赢了谁?”

    “谁赢谁输有关系吗?”

    将士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倒把那份肃杀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宝音骑在马上,又行出数里,便见王贤一身戎装,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正朝自己疾驰而来。

    看到这一幕,泪水登时模糊了这位坚强勇敢的蒙古公主的双眼。视线迷蒙间,便见王贤疾驰到她的身前,伸出手臂便把她从马背上打横抱了过来。

    宝音惊呼一声,已经落进了王贤坚实的臂弯中,然后被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宝音的娇躯变得柔软无比,她紧紧靠在王贤怀里,听着王贤有力的心跳,使劲闭上了眼睛,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漫山遍野的将士们登时起哄开了,不知谁挑的头,成千上万人一起大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王贤痴痴的盯着怀里的佳人,看她泪如雨下的样子,一颗心早就柔软无比,伸手为宝音摘掉泪水,呵斥他的部下道:“瞎起哄!”

    却换来将士们更大的起哄声,‘亲一个,亲一个!’的喊声愈发整齐高亢。

    “亲就亲!”王贤尚在迟疑,宝音却仰起了头,只见她朱颜如雪,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情谊。

    王贤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低下头,重重的吻在了宝音滚烫的朱唇上。

    宝音热烈的回应着,像是要把数月来的思念和担忧,还有那不足为外人道哉的闺怨,全都化入这一吻中。

    将士们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欢呼声直冲云霄。(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二章 弄不弄?

    返程路上,宝音便大大方方与王贤同乘一骑,靠坐在他宽阔的怀中,幸福的眯着眼睛,与他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悄悄话。只是可怜了那匹白马……

    将士们都知趣的远远躲开,唯恐打扰到主帅夫妇甜蜜的二人世界。自然,大伙儿的羡慕之情也是如黄河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殊不知,他们的主帅此刻正满身冷汗,小心翼翼的应对着……

    “说说吧,我们娘俩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宝音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王贤听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呢。”王贤赶忙信誓旦旦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比我的命还重要!”

    “不见得吧……”宝音甜甜的笑着,说出的话来却字字诛心:“哪怕又一点分量,公爷你怎么会见死不救?”

    “我哪是见死不救,我那是对夫人有信心,”王贤陪着笑道:“区区阿鲁台,跳梁小丑而已,怎么会是夫人的对手?”

    “哼,人家一个弱女子,怎么敌得过那些虎狼强盗,”宝音识大体、顾大局,但不代表她没有小性子。没人察觉之下,她伸手捏住王贤腋下,揪住他的嫩肉,拧了一把道:“差一点你就见不着我们娘俩了,知道吗?”

    “嘶嘶,是我的错……”王贤倒抽着冷气,知道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而是要让她尽情发泄,赶紧把气消了才是正办。“没能及时解围,我真是愧为人夫!”

    “哼,更可恨的是,解围之后,你竟然不露一面,让我们娘俩空等一场,”宝音拧的更重了,气哼哼道:“蘅儿多伤心,你知道吗?她直问我,是不是爹爹不要我们了……”

    “是是,我愧为人父。”王贤叹了口气,愧疚道:“太对不起女儿了。”

    “你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宝音道。

    “怎么说的?”

    “我说,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就当他死了吧。”宝音幽幽道。

    “真的假的?”王贤登时难过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苦着脸道:“你怎么能跟孩子这么说呢。”

    “当然是假的!”把他作弄够了,宝音这才扑哧一笑,雪霁天晴道:“我敢那么说大老爷,你不把我嘴给撕了?放心吧,我跟她说,你去抓坏人,给咱们娘俩报仇去了。”

    “可吓死我了……”王贤一脸苦笑道。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那么说。”宝音终于松开拧着王贤的手,为他整了整衣甲。

    王贤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警报解除了。赶忙保证道:“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不会让你们娘俩,再陷入危险中了。”

    “这还差不多。”宝音惬意的靠在王贤怀里,让他把左边肩膀稍微抬一点,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不过我看,难。”

    “怎么,不相信我?”王贤豪气顿发道。

    “想要你命的人实在太多了。远的不说,大王城就有两个蠢货,正等着要你命呢。”宝音眯着眼,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他们跟我商量着,要在接风宴上先把你灌醉,然后摔杯为号,伏兵四起,把你给抓起来!”

    “然后嘞?”王贤听的啼笑皆非,看来那些家伙,确实是想要自己的命,已经快想疯了,居然找到自己的老婆当同伙了。

    “然后,他们说,要把你解送京城,又担心路上有意外,还是我提议,直接把你砍了得了,省得夜长梦多。”宝音慵懒的直想打盹。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肩负着太多太多的东西,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如今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了。

    “嘿,你够狠,谋杀亲夫啊……”王贤哭笑不得道。

    “杀了就杀了,反正有你没你一个样……”宝音柔声说道。

    王贤听的直挠头,看来这几年下来,宝音积攒的怨气,足以再建一座大王城了。自己居然以为她几句话就能消了气,实在是太天真了。

    “讲真,你打算怎么办?”宝音迷迷糊糊问道:“要是嫌麻烦,就直接剁了他们,要是想玩一玩儿,就陪他们过过家家。”宝音和两位钦差虚与委蛇,当然不是为了谋杀亲夫,而是给王贤制造起事的借口,增加道义上的筹码。

    “我想想啊。”王贤眉头微蹙起来。

    “你慢慢想……”宝音说完最后一句,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王贤小心的揽着宝音,让她可以舒服的安睡,一颗心却沉了下去。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根本不是他要不要跟朝廷决裂的问题,而是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除掉的问题了!

    这一点,在草原上时,王贤还心存幻想。可笑的认为可能都是杨士奇和朱瞻基在捣鬼,洪熙皇帝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决绝。但当自己带着大军凯旋而归,北京方面却依然没有丝毫动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自己除掉,这显然不是杨士奇和朱瞻基能够做的了主的了!

    没有皇帝的拍板,谁也不敢做这种可能会动摇社稷、导致局面不可收拾的决定!

    ‘原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人家根本没有和我共存的打算……’王贤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已经微微泛黄的草原。出征时,还是五月碧连天,如今却已过中秋,北方早来的寒霜,染黄了那碧绿的草原,也彻底寒了将军的心……

    一路上王贤都不言不语,只小心的抱着宝音,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那颗充盈着愤懑和怒火的心,才勉强没有爆炸。

    黄昏时分,大王城残破的城垣出现在远征将士的视线中,西沉的太阳重重压在城楼之上,残阳如血,染红了天地万物。

    城门前,旌旗飘扬、刀枪如林,五万朝廷大军整齐列阵。郑亨和钱桉二人,居然把所有的军队都拉出来了。名为以最高的礼节迎接镇国公凯旋,实则是在向他示威,更是在为自己壮胆。

    眼见着王贤的大军,从远处徐徐而来,两位钦差脸色都很难看。真不知祖上造了什么孽,居然让他们来迎接那阎王爷的滔天怒火。

    “侯爷,你们相熟,待会儿人来了,以你为主,我在边上配合着。”钱桉看看郑亨,小声说道。

    “熟个屁……”郑亨再不复之前飞扬跋扈的老粗模样,一张脸像吃了苦胆一样,闷声道:“他知道我是谁……”虽然贵为侯爷,但侯爷和侯爷的分量又大不相同,郑亨这种侯爷,比不了当年的阳武侯,更比不了柳升、王通、张輗这些侯爷,在王贤面前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你不是说当初他如何如何怕你,你如何如何教训过他吗?”钱桉一听傻了眼。

    “我那是吹牛……”郑亨苦笑道:“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在他面前都跟孙子似的,我敢教训他?还想不想混了……”

    “好嘛……”钱桉鄙视的看一眼郑亨,知道这些勋贵都被王贤吓破胆了,没见面时还能吹两句牛逼,这真要照面了就拉了稀。虽然他也吓得直打摆子,但一想到圣人教诲、恩师嘱托、社稷安危,钱侍郎心说,我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绝对不能在王贤面前把脸面再丢了。

    两位钦差忐忑的目光中,王贤的大军越来越近,宝音也从睡梦中醒来,慵懒的举起手臂伸个懒腰,睁眼看到前方的大王城头。她忙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鬓发,撑着王贤的手臂想要离开。

    王贤却箍着她纤细有力的腰肢,没有放她下马的意思。

    “好了,别闹。”宝音双目迷蒙的拍了拍王贤的手臂,白嫩的面颊上,还残存着他甲衣的印迹。“他们要是看到咱俩共乘一骑,后边的戏就不好演了。”

    “别动,就这样去见他们。”王贤面含微笑,手上却搂的她更紧了,道:“听说很多人都对你垂涎三尺,我得宣示一下所有权。”

    “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垂涎三尺,我是肉包子啊?”宝音回头白一眼王贤,嘴角却挂起一抹甜甜的笑道:“谁是你的私有财产?”

    “你就是。”王贤哈哈一笑,抬手指着大王城下翘首以待的两位钦差道:“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没必要和他们费什么心思!”说完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便驮着二人到了大王城前。

    宝音见他坚持,也不再挣扎了,便神情坦然的与王贤共乘一骑,出现在自己的族人和二位钦差面前。

    大王城的居民全都看傻了眼,他们心中凛然不可侵犯的草原女神,此刻却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那胡子拉碴的汉人的怀里。好多人使劲拧着自个大腿,想看看是不是出现幻觉,可惜事实就是事实,不相信也没用……

    那一刻,仿佛能听到无数心碎的声音……

    大王城的居民只是心碎,二位钦差却已是魂不附体。看到和顺长公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依偎在王贤怀中,鬼才相信他们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呢……想到自己居然昏了头,敢找宝音合计着谋害王贤,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三章 逼我动手

    “完了完了……”郑亨汗如浆下,两股战战道:“这下肯定完了,姓王的非把咱们剁碎了喂狗不成……”

    “镇,镇定……”钱桉颤声道:“大不了计划取消就是,咱们有五万大军,他能奈若何?”

    “五万大军,土鸡瓦狗尔……”郑亨却呻吟道。

    无论如何老侯爷的眼光是不错的,虽然他的军队衣着光鲜、完好无损。而王贤的军队经过数月的行军苦战,早就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就像一支叫花子大军一样。而且军中还有许多伤号病号,看上去十分凄惨。

    但那是一支从血火地狱中爬出来的军队啊!起先,郑亨军中的将士,看到远征军破破烂烂的样子,心里头还有几分轻视,可当那支大军走近了,他们却一下子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那是经过无数杀戮的淬炼、无数胜利的洗礼,战胜了千难万险,才生出的睥睨天下的豪气!王贤军中的将士,一个个固然衣衫褴褛、身材瘦削,可那残忍的眼神,冷漠的神情,还有浑身上下掩藏不住的腾腾杀气,都足以让这些未经战阵的菜鸟,吓得魂不附体……

    对上这样一支军队,哪怕人数占上风,哪怕以逸待劳,也是毫无胜算的。他们就是一群可以撕碎一切的饿狼,而郑亨的军队,不过是鲜美可口的羊群而已……

    何况,王贤的兵力还远远多于他们……

    就在二位钦差和他们的军队彻底没了章法之时,狼群的头狼出现在钱桉和郑亨面前。

    郑亨的五万大军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眼睁睁看着王贤的手下将两人包围。

    王贤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搂着宝音,睥睨着二人,并不开口。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才是大王城的主人,河套是他的地盘!

    可笑,钱桉和郑亨居然还想在他的地盘上,想要算计他这个主人……两人求助的看向身后的官兵,谁知那些官兵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两人也不想想,他们都吓成这样了,手下的官兵们哪里还敢乱动。

    在王贤冰冷的注视下,两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噗通跪了下来,郑亨直接磕头如捣蒜,钱桉还好些,只是俯身在地,等候王贤的发落。

    “二位大人太客气了,”王贤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微微笑道:“迎接本公无需行此大礼。”

    郑亨和钱桉愣了一下,心说王贤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还什么都不知情?两人慌忙偷眼去瞧马背上的宝音。只见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啊!’两人心中一下透亮,看来这娘们儿没有出卖我们!想想也是,对宝音来说,两边下注才是最明智的。

    郑亨二人心下稍定,这才抬起头来,满脸赔笑道:“我二人是太激动了,公爷能凯旋而归,实在是让人万分惊喜!”

    “惊是一定,喜就不好说了。”王贤笑着点点头,道:“不知二位大人,是惊还是喜?”

    “当然是惊,哦不,是喜!”郑亨说秃噜嘴,赶忙给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瞧我这嘴,一高兴就胡说八道开了。”

    “公爷一路劳顿,还请速速入城,长公主府中已备好酒席,我等借花献佛,给公爷洗尘。”钱桉说着,又瞥了一眼宝音。显然,刚才宝音的反应,又给了他希望。

    宝音微微点头,钱桉和郑亨不由大喜,想不到她居然还站在自己这边。

    “好的。”王贤点点头,对郑亨道:“侯爷,我手下兄弟几个月没吃一顿饱饭了,还得好好款待啊。”

    “当然当然,炖羊肉、烙大饼,管饱管够!”郑亨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溜号道:“老朽这就去嘱咐一下,以免准备不周,慢待了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哎,这点琐事还需要劳烦侯爷?”王贤却摇头笑道:“你我许久未见,还是随我一同赴宴,咱们一定得喝个痛快!”

    “那是那是,公爷请先行一步,老朽随后就来。”郑亨赔笑道。

    “不行,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呢?”王贤却翻脸像翻书一样,郑亨吓得一个机灵,只好乖乖站在那里。

    众将领便簇拥着王贤入城,大王城的百姓全都涌到街头,欢迎他们的额驸凯旋而归。他们已经知道,王贤扫平了朵颜和鞑靼,从此草原上再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部落存在了,和平安宁的日子又重新降临了。

    王贤一手搂着宝音,一手挥舞着向百姓致意,神气十足的到了长公主府门口,看到破破烂烂的大门,他不禁奇怪道:“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不修复?”

    “等自己男人回来修呢。”宝音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娘俩儿被欺负成什么样?”

    “呵呵……”王贤尴尬的咳嗽一声,四下张望问道:“蘅儿呢?”

    “才想起闺女来?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宝音哼一声道。

    “嘿嘿,我一直想着闺女,可得先把大的哄好。”王贤赔笑道:“不然,某人又要说我,光想着闺女去了,有我这样当丈夫的吗?”

    “扑哧……”宝音终于忍不住笑了,瞥他一眼道:“活该,谁让你对我们娘俩不管不问的……”

    “是是,”王贤逆来顺受道:“都是我的不是。”

    “当然是你的不是。”宝音心情好极了,咯咯笑道:“不然还成了我们娘俩儿的不是?”

    不远处,看到两人公然打情骂俏,郑亨和钱桉面面相觑,前者小声道:“我看咱们这事儿悬,还是算了吧。”

    “可那娘们儿一个劲儿打眼色,不像是要算完的样子。”钱桉拧着眉头道:“谁知道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走一步看一步吧。”两人已经把军队埋伏进府中,想撤出来也来不及了。再说从一见面,两人就被王贤盯的死死的,哪有机会去跟埋伏在地道中的军队通气?

    心怀忐忑的二位钦差,硬着头皮跟着王贤二人进了府中,只见正堂中张灯结彩,酒席已经设好,只等宾主落座了。

    “来来,不要客气,”王贤已经下马,却依然拉着宝音的手,招呼二位钦差道:“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两位钦差谢过王贤,等他两人在主位上坐定,这才在也紧挨在一起坐下。王贤手下众将,和二人的属官也纷纷落座,宝音笑着拍了拍手,便有悦耳的丝竹声响起,侍女上前为众人斟酒。又有舞女鱼贯而出,在堂上翩翩起舞。

    王贤兴致极高,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两位钦差却食不甘味,如坐针毡,十分煎熬。

    不知不觉便酒过三巡。趁着王贤和众将领对饮的功夫,钱桉小声对郑亨道:“我寻思来寻思去,还是算了吧……”

    “我也正有此意。”郑亨忙点头不迭道:“局面太诡异了,恐怕咱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是。回头再想办法吧。”

    “嗯,回头再想办法。”郑亨大松了口气,要不是钱桉非要坚持,他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哪会在这里提心吊胆、生不如死。

    两人决定放弃,可惜还有一个人不同意。宝音向他们投来催促的目光,见两人一起坚决的摇头,她满眼都是鄙夷,探出手来缓缓拎起一个酒坛子。

    郑亨和钱桉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看到宝音高高举起那酒坛,两人吓得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就要阻拦。但已经晚了,宝音面带轻蔑的微笑,重重将那酒坛砸到地上!

    ‘喀嚓’一声巨响,吓了众将一跳,郑亨和钱桉更是魂儿都吓飞了。

    宝音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依偎在王贤身旁,笑吟吟的看二人如何收场。

    “什么情况?”王贤像是喝高了,看着地上的碎酒坛奇怪道。

    “失手打了个坛子。”宝音没事儿人一样说道。

    ‘你那是打吗?你那是摔!’郑亨二人心中狂叫。

    王贤和众将却信了,便不再理会这点屁事儿,继续喝他们的酒。

    这时候,郑亨二人已经能听到,密道门缓缓敞开的声音,间不容发之际,两人快速对视一眼。

    “怎么办?”郑亨颤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干吧!”钱桉颤声答道。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埋伏在密道中的军队,已经蜂拥而出,高举着兵刃朝着王贤和众将杀了过来。

    众将还懵在那里,贴身护卫他们的高手却第一时间拔出兵刃,迎上那些突然杀出的敌兵。

    堂中登时乱成一团,侍女歌女尖叫着四下逃窜,护卫们和敌兵战成一团。那些将领也回过神来,登时怒不可遏,纷纷拔刀挥剑,加入了战团。

    “你们要干什么?!”王贤醉醺醺的剑指两位钦差,他自然遭到最了猛烈的攻击,不过身边有闲云等人护卫,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郑亨和钱桉已经被手下保护起来,又听到屋外也响起了喊杀声,两人心下大定。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钱桉反倒镇定下来,对着王贤冷笑道:“祸国巨盗,人人得而诛之!”

    王贤气的满脸通红,吴为大声喝道:“我家公爷有丹书铁券,你们敢行刺等同造反!”

    “哼哼,皇上早已下密旨,褫夺了他的铁券!”钱桉冷笑连连,大喝一声道:“皇上有旨,杀王贤者可封侯!拿下他!”(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四章 木成舟

    “皇上有旨,杀王贤者可封侯!拿下他!”钱桉高喝一声,一众官兵听闻士气大增,朝着王贤猛攻起来。

    “玩儿够了吧?”王贤不理会朝自己扑来的众官兵,却无奈的看一眼宝音。

    “吓唬吓唬你。”宝音朝王贤抛个媚眼,这才笑嘻嘻的拍了拍手。

    登时,屋顶落下无数张大网,把那些官兵和护卫,还有钱桉二人以及他们的属官,统统罩在了网中。

    转眼之间,除了王贤和宝音所在的位置,堂中几乎所有人都被网了个结实,众人赶忙想举起兵刃,破网挣脱。谁知被网的结结实实,根本抬不起手脚,越是挣扎,就越是动弹不得。

    这时,几十根绳索从屋梁上垂下,几十名身穿黑衣的高手,顺着绳索跃下,拔出背后的利剑,隔着渔网朝里头捅去。

    但凡钱桉二人的手下,统统吃了一剑,这些黑衣高手的剑法极其高明,几乎剑剑夺命,钱桉二人的手下转眼间便被杀戮殆尽。

    可吓坏了被罩在网中的众将领,还有他们的护卫。这帮家伙大呼小叫道:“留点神,当心别误伤!”“你大爷,差点刺着我命根子!”

    这时候,王贤的卫队从屋外涌进来,协助那些黑衣高手一起,把渔网撤去,救出狼狈万状的众将领和他们的护卫。

    这些家伙一出来,就要和那些黑衣高手拼命:“他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可有误伤?”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冷冷问道。

    “这个……”众人互相看看,似乎除了狼狈一点,并没有人受伤,一时间倒也不好再折腾,那样显得太不局气。只好站住脚,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一阵折腾之后,钱桉和郑亨被押到王贤面前。那些黑衣高手显然得了吩咐,留下了二人的性命。

    “嘿!孙子!”众将恨不得撕了这俩玩意儿,纷纷破口大骂道:“居然敢学人家玩行刺,看爷爷不把你俩活剐喽!”

    “哼!”情知不能幸免,钱桉也就无所畏惧了,侍郎大人昂然道:“不要高兴太早,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这里,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哈哈哈!”话音未落,便听一阵粗豪的大笑声,柳升迈着大步进来。王贤进城后,他负责安顿军队,是以之前并未赴宴。听到郑亨的话,柳升大笑道:“别在这丢人了,你那是些什么玩意儿?老子还没发力,就全都跪地投降了!”

    “什么?”钱桉一愣,便见柳升大步走到王贤面前,抱拳高声道:“启禀公爷,五万人马已经全部缴械,几乎未遇抵抗!”

    钱桉如遭雷击,怎么可能一顿饭的功夫,就把自己的军队拿下了呢!那可是五万人马啊!就是五万头猪,他也抓不完啊!

    “哦?”王贤饶有兴趣的看一眼钱桉,问道:“怎么说也有五万多人,难道都乖乖投降了不成?”

    “嘿嘿,属下有些夸张了,不过确实不费吹灰之力。”柳升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些想要包围长公主府的军队,被咱们的骑兵一冲,就散的没影没踪了。”顿一顿道:“至于其余的军队,咱们的大军一围,然后下了个最后通牒,本以为怎么也得打上一场,他们才能乖乖投降,谁知那帮怂货,竟然直接就给跪了……”

    说完,柳升还气哼哼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指望这帮怂货保家卫国,这大明离亡国也不远了!”

    听的两边人都目瞪口呆,心说您老到底站哪边儿啊?

    王贤却知道,这根本不是那五万明军的真实水平,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战意。这是理所当然的,要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外敌,而是刚刚建下奇功、凯旋而归的大明军队!在朝廷仍然没有明确将王贤定为敌人之前,他们怎么可能对自己民族的英雄们挥刀?

    听说五万大军全部缴械,郑亨和钱桉彻底没了指望,前者一下子瘫软在地,后者也面色灰败,身体忍不住颤抖。

    “二位,你们刚才说,奉圣旨刺杀本公。”王贤慢悠悠道:“是真是假?”

    “……”钱桉默然不语,郑亨却一下抬起头来,高声对王贤道:“公爷,是真的。本来老朽打死也不敢对公爷不利的,可是姓钱的拿出圣旨,说要是不干,就以临阵脱逃论处!小老儿也是被逼无奈,公爷饶命啊……”

    “哦,圣旨在哪里?”王贤双眉一拧,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冷冷盯着二人,沉声道:“交出来,本公可以考虑饶你们不死!”

    “钱大人,圣旨呢,快拿出来啊!”郑亨闻言大喜,见钱桉依然一动不动,老侯爷一下就急了,连忙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命了!”

    一道道吃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钱桉身上,钱桉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落下,良久才哆嗦着嘴唇开口道:“没有圣旨……”

    “你说什么?!”郑亨一下蹦起来,揪住钱桉的领子,咆哮道:“那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是我伪造的,骗你这个大老粗。”钱桉惨然一笑。

    “你放屁!老子怎么说也是个侯爷,圣旨真假还分得出来!”郑亨说完径直去搜钱桉的身,王贤的人也不拦他。钱桉任由他把自己的官服拽开,官靴也脱下来,可哪里能找到什么黄绫?!

    “圣旨呢?就算是假的,去哪了?!”郑亨一无所获,气急败坏的卡着钱桉的脖子,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用完了自然是毁掉了。”钱桉被郑亨掐的喘不上气来,反倒镇定下来。

    “行了。”就在钱桉快要窒息的时候,王贤出了一声,左右才把郑亨拉开。王贤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钱桉,淡淡道:“你是在撒谎。”

    “呵呵,看来公爷很希望我俩是奉旨行事啊,只是不知公爷居心若何?”郑亨冷冷笑着,下一刻,他突然提高声调道:“但是要让公爷失望了,哪里需要什么旨意,****,人人得而诛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王贤被气得面色铁青。

    “住口!”柳升上前扬起手臂,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得钱桉后槽牙都飞出来了。“我家公爷一心为国,出生入死,有何罪可言?让你们扣上****的大帽子!”

    “哼……”钱桉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须赘言?”

    “老子让你说!”柳升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抽掉了钱桉另一边的后槽牙,直接把这文弱书生伐木似的击倒在地。

    “杀害皇室、致死先帝、结党拥兵、谋逆不臣……”钱桉趴在地上,吃力的昂起头,双眼已经肿的睁不开,眯成一条线死死盯着王贤。

    “永乐朝的事,朝廷早有定论,皇上已经下旨澄清,并不许朝野再发议论,你又把这些陈词滥调拿出来,这才是抗旨不臣!”柳升冷哼一声道:“至于结党拥兵、谋逆不臣,这与秦桧害死岳武穆的‘莫须有’,有何不同?!”

    “呵呵……”钱桉却轻蔑的一笑,似乎不屑和柳升争辩。

    气的柳升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把钱桉高昂的头颅踏了下去。

    正堂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吴为请示道:“大人,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留之不得!”柳升咬牙切齿道:“不然日后还不知多少人,敢效仿他们!”

    王贤点了点头,吴为便挥手示意左右,将二人拖出。

    钱桉破口大骂王贤不得好死,郑亨则涕泪横流,大声哀求饶自己一命。

    柳升听的烦了,瞪着牛眼道:“先把姓钱的舌头割下来!”

    侍卫见王贤没有反对,便上前捏开钱桉的腮,一把揪出他的舌头,然后抽出匕首,一刀割了下来!

    钱桉满嘴鲜血,呜呜的惨叫着,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左右刚要再将两人拉下,却听一直置身事外的宝音幽幽道:“还有姓郑的老儿,他的舌头也割下来。”

    郑亨正在哭爹喊娘的求饶,闻言竟愣住了,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舌头也要割。待他回过神来,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曾对宝音口花花时,腮帮子已经被侍卫捏开,如法炮制,将他的舌头割了下来!

    侍卫这才将没了舌头的二人推出去斩首了事。

    正堂中,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众将,突然爆发开了,许怀庆等人纷纷上前,向王贤请命道:“公爷!朝廷已经下定决心要干死我们,咱们索性反了吧?何苦还要去讨什么公道?!”

    “是啊公爷,要是朝廷怕了,真给咱们一个公道,我们还能半途而废了不成?!”柳升瓮声瓮气道:“要是咱们这回妥协了,将来一定会被秋后算账的!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王贤沉默的听众将发泄完,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们想过自己的家眷亲朋怎么办吗?”

    “……”众将一下子哑口无言,他们的家眷可没多少在山东,更不要说亲朋了,要是贸然扯旗造反,朝廷第一时间就会逮捕这些人。(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五章 恩断

    “我们远远还未做好准备,甚至该走到哪一步,最终该去向哪,都没有想清楚。”王贤头一次向他的将领们袒露心扉道:“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就是眼下不能轻易失去道义,没有道义就没有人心,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我们听公爷的……”众将低头叹气。

    “诸位既然把身家性命交到我手上,”王贤看着垂头丧气的众将,沉声道:“本公就一定会为所有人负责到底,为所有人找一条最合适的出路!”

    听了王贤的话,众将神情一振,这才纷纷单膝跪下,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我与诸位同生共死、福祸与共。”王贤点点头,沉声说道。

    众将离开长公主府时,一个个神情都很凝重,正如王贤所说,想要造反容易,找根旗杆儿挂块布就可以了。可是想要有个好的结局,却是千难万难,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丘八能想明白的。

    索性什么都不想了,跟着公爷走到黑就是……这是几乎所有将领此刻的想法。除了柳升和吴为两个。

    “小吴,”柳升拉住了吴为,眉头紧锁道:“我怎么听着公爷的意思,讨还公道之后,不一定要造反呢?”

    “公爷现在,应该也没拿定主意。”吴为叹了口气道:“我们确实还没有做好准备,目前成功的希望还是小了点……”

    “造反这种事儿,别人还能等你准备充分了?”柳升却大不以为然道:“当年先帝靖难,起兵时手里只有几千兵马,地盘也不过是北平一府之地,对上朝廷两百万大军,你说是他当时的希望大,还是咱们现在的希望大?”

    “你不能总拿靖难说事儿。”吴为苦笑道:“这几年,我们把靖难之役研究了无数遍,最终的结论你别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柳升闷声道。

    “我们认为,是建文帝和他的大臣太过愚蠢,才会输掉必胜之局,先帝本身的因素反而不太重要。”吴为字斟句酌道:“所以靖难成功的经验,可能没有多少可以参考的价值。”

    柳升一听就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道:“你瞎说什么?合着当初的江山,不是俺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而是朱允炆拱手送的不成?”

    “也不能这么说……”吴为心说可不就这么回事儿吗,嘴上还得安抚他道:“只是当时先帝的气运太盛,成功有许多不可复制的偶然因素,不能因为先帝成功了,就认为公爷也一定能成功。”

    “哎……”柳升激动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吴为说的有道理。先帝当年是怎么撑下靖难之役来的,他最清楚不过。那几年里真是如履薄冰、命悬一线,任何一场战役失利,都会导致全军覆没、彻底完蛋的结果。

    就算是柳升也不得不承认,要不是李景隆那个蠢货做南军的统帅,要是朱允炆那个蠢货,不下旨让自己的军队‘勿伤皇叔’,要是在白沟河没有那场突然而至的狂风……先帝确实没法笑到最后。

    但纵使承认靖难之役确实有很多很多的运气成分,柳升也没有丝毫动摇道:“当年先帝倘若不是痛下决心、矢志不移,江山也不会自动飞到他头上来!”

    “是……”吴为点点头,回头看一眼夜色中的长公主府,叹了口气道:“这是先帝不同于主公的地方。”

    “也不能这么说……”柳升郁闷道:“其实先帝一直到靖难成功,也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真实想法。”说着苦笑起来道:“其实都是一个样……”

    深夜里,王贤久久难寐。宝音半夜醒来,见他依然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痛惜的将他的头搂在怀里,轻轻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王贤的身体这才松弛下来,良久长长的叹息一声。

    宝音感到靠着王贤面颊的手臂有些冰凉,低头一看,见他竟然流下两行泪来。那泪光在黑夜里分外刺眼,让宝音心痛无比。

    “我想起一些往事,”王贤有些歉意的擦掉泪,解释道:“不知不觉就掉泪了。”

    宝音知道王贤和朱高炽情若父子,到了今天这一步,肯定痛苦至极。她柔声道:“怪我吗?”

    王贤微微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彻底打消幻想……”

    “那你现在呢?”宝音轻声问道。

    “没有幻想了……”王贤涩声道:“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这一天的到来。就算今天你不来这一手,我早晚也会醒过来的。但到那时,可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你不嫌我夫人干政就好。”宝音这才放下心来,轻笑道:“不许觉得我心思狠毒。”

    “你比我成熟。”王贤摇摇头,感受着宝音绸缎般光滑的肌肤,自嘲的笑道:“其实,我本质上,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富阳街头的小混混,满脑子都是江湖义气、恩怨分明,有匹夫之勇,而无庙堂之谋。”

    打开了话匣子,他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过我,也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不顾一切的保护过我。是的,我爹也没有做到过……”

    宝音静静的听王贤倾诉,她依稀知道王贤少年时,父亲锒铛入狱,他是在白眼和嘲讽中长大的,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儿,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所以,我就觉着,自己应该拼上一切去报答他,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王贤眼前浮现出,自己曾经那些蠢到家的举动,喃喃说道:“我也是这么做的,为了他我和如日中天的汉王,还有权势滔天的纪纲拼上命,最后干掉了纪纲,彻底得罪了汉王,也成了永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宝音轻轻点头,王贤说的一点都没错,当时还是太子的朱高炽风雨飘摇,眼看就要被汉王和纪纲联手做掉,换做别人,肯定有多远躲多远,王贤却义无反顾的站在朱高炽身边,为他遮风挡雨,以卵击石。以王贤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最终自己一定会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困境中?

    但他却从来没有退缩过,更没有为自己想过退路,确实有够傻的。

    “这才有了山东的那一场,葫芦谷之败,我全军覆没,一众兄弟为了救我,死无葬身之地。”王贤的眼中再次涌现出泪光来道:“当我从地狱中爬出来,向朱高煦和皇帝展开复仇时,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醒悟过来,我自己也是这样以为,但其实根本没有!”

    “我只把矛头对准了朱棣和朱高煦,却从没想过是他害我和一班兄弟,到了那般田地的。”王贤双拳紧紧攥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我竟然还愚蠢的想着,一定要把他送上皇位!我的良师益友以死相谏,都没有让我改变主意!”

    “因为我还痴痴的幻想着,他是不一样的,他是那个可以给天下人带来安宁的仁君,也可以容得下我,和我这班兄弟。”王贤的眼泪顺着面颊再次淌下,但这次的语气已经变得无比冷冽:“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其实他和他的父皇,根本没有区别!只要威胁到他们皇位的人,就是他们必须要除去的敌人!”

    “是的,翻遍汉家史书,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样,从无例外……”宝音轻声说道。

    “我以为他能是个例外,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王贤痛苦的闭上眼睛,等他睁开时,那两只眼睛里再没有犹豫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和坚定。

    “多少年来,我可能对不起天下所有人,但绝对没有对不起他!”王贤冷声说道:“既然,他要恩断义绝,我也不会再跟他客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套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宝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紧紧将他搂在怀里。王贤那冰冷的目光透过帐顶,穿过殿顶,直透微明的晨曦……

    第二天,几乎彻夜失眠的将领们,惊喜的发现,他们熟悉的那位镇国公又回来了!再不见前些日的迷茫痛苦,自信和坚定又重回他的脸上。

    王贤一人的情绪,对将领们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下一刻,所有人全都振奋起来,去他娘的愁肠百结,去他娘的忧心忡忡,有公爷领着他们,什么样的难关过不去,什么样的敌人搞不定?!

    “看来,男人不能没有女人啊……”柳升老怀甚慰,拢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宝音夫人居功甚伟!”

    “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王贤哭笑不得的骂柳升一句:“竟然敢调戏本帅!”说着作势要让人把柳升拉下去打军棍,柳升装模作样的讨饶,众将哈哈大笑,久违的欢快气氛终于重回军中。

    正笑着,外头护卫来报,说朝廷有钦差前来宣旨。

    “哦?”堂上笑声戛然而止,王贤微微一皱眉,便朗声说道:“有请!”

    众将便迅速分班列队,睥睨着从外头进来的使臣。(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六章 义绝

    钦差进来大堂,让王贤有些吃惊的是,来的居然不是太监,而是大学士杨溥。

    王贤和杨溥关系素来融洽,后者更是他在内阁的支持者,皇帝派此人前来,还确实让王贤有些头疼。

    “杨师傅怎么来了?”王贤也不托大,走下帅位相迎。

    “哎,公爷啊,我不来能行吗?”杨溥本来满心忐忑,看到王贤以礼相待,苦笑着还礼道:“我还是晚来了一步,有些混蛋已经自寻死路了。”

    王贤将钱桉和郑亨斩首之后,便将他们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杨溥入城时自然能看见。

    “怎么说?”王贤笑容微微收敛,静静看着杨溥。众将也紧紧盯着杨溥,大堂内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杨溥镇定道:“那两个杀材居然敢行刺公爷,实在该杀。”顿一顿,他叹气道:“只是公爷稍有些冲动了,把他们拿下就是,怎么说也是一个侯爵一个侍郎,天子剑斩不了四品以上啊……”王贤这个大元帅,可以节制所有官员,但只有四品以下才能先斩后奏。

    “杀了就杀了,”柳升哼一声,打断了杨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哎,侯爷,下官也是为了公爷啊,本来这事儿,是公爷占着理,把人一杀,事情就不大好说清楚了。”杨溥苦笑道。

    “朝廷什么时候跟咱们讲过理?”柳升冷声道:“老杨,咱们公爷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来那套虚的!你说,朵颜三卫是怎么回事儿?!”

    “这,下官真的不太清楚……”杨溥心里叫苦,我怎么跟你来实在的?我就是被派来玩儿虚的的!“皇上已经责令严查,如果查出来有人里通外国、陷害大军,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的位份有多高,都定斩不饶!”

    “不用查了。”柳升把手一挥道:“查可韩和达尔罕都被我们逮到了,他们已经招认了和杨士奇串通的经过!”

    “侯爷,不要听信鞑子的挑拨啊……”杨溥硬着头皮道。

    “他们交出了内阁的廷寄!你也是大学士,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柳升怒哼道:“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违心话,就立刻滚出大王城去!”

    众将也是愤怒的瞪着杨溥。杨溥心里头把杨士奇骂了个祖宗八代,你个王八蛋惹出天大的祸端,却让老夫来给你擦屁股!

    杨溥只好求助似的看向王贤,王贤叹了口气道:“不要为难杨师傅了,他身为钦差,自有他的难处。”

    “多谢公爷体谅……”杨溥感激的深施一礼,也不能再跟王贤来虚的了,直起身苦笑道:“说正经的,皇上命我前来,务必劝公爷不要冲动,暂时留在大王城,朵颜卫的事情;还有东厂抓捕公爷亲朋旧友的事情;以及钱桉、郑亨行刺公爷的事情,皇上都会给公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上已经恢复了公爷的名誉和一切官爵,释放了被抓的所有人等。”杨溥见王贤没说话,咬牙继续道:“皇上让我给公爷带句话,他对朵颜三卫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得知大军粮道被断、公爷凶多吉少后,便病重不起,只能让太子监国。万万没想到,太子和杨士奇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皇上察觉后,已经强撑着病体,重新视政,请公爷放心,皇上对公爷的感情从未改变,一定不会让公爷受委屈的!”

    杨溥一番话说下来,若是昨日的王贤,很可能还会有几分相信。但经过昨夜之后,他已经彻底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待杨溥说完,王贤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一切都是太子和杨士奇搞的鬼?”

    “朵颜三卫之事,皇上还未查实,如果公爷有确凿证据,相信皇上是绝对不会留情的。”杨溥拍着胸脯保证道:“哪怕是太子和内阁首辅,只要参与这件事,绝对严惩不贷!”

    “呵呵……”王贤闻言笑起来,笑容有些瘆人。

    柳升和吴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皇帝果然对公爷了解到骨头里了,如果杨溥早来一天,按住钱桉和郑亨,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宝音昨日宴席上那一出,公爷此刻恐怕真要被他的**汤给拿住。

    “有个好老婆实在太重要了。”柳升小声嘟囔道。

    杨溥没听清,愣愣看一眼柳升,王贤哭笑不得的瞪柳升一眼,转而对杨溥微笑道:“本公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只是将士们百战余生,日夜思归,何必要在这草原上盘桓,还是让本公带他们回京,让他们和家人团聚,然后慢慢等候消息多好。”

    ‘大人果然回来了!’吴为暗暗竖大拇指,这凌厉的嘴炮儿,实在太让人想念了。

    “这……”杨溥登时语塞,他说一千道一万,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不要让王贤离开河套。再怎么说,河套在明朝君臣心中,并非王化之地,宣府和大同才是大明真正的国门,王贤只要不离开河套,就暂时不会威胁到国门的安危,朝中君臣才能有时间调集重兵,对王贤形成绝对的优势。

    河套毕竟刚刚开发没几年,一旦断了和内地的贸易往来,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更别说供养王贤的几万大军了。到时候朝廷重兵就位,只要把王贤挡在国门之外一个冬天,就能把他的大军饿死饿垮……

    这便是北京君臣的如意算盘,拿准了王贤重感情的命门,成功的概率其实不小。

    面对王贤的诘问,杨溥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皇上的旨意是让公爷在大王城驻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扰,公爷的想法,下官立即禀明皇上,看看皇上如何回复再说,如何?”

    “如此甚好。”王贤笑着点点头,似乎一下子释然了,对左右道:“伺候杨师傅沐浴更衣,回头本公设宴为杨师傅接风洗尘。”

    见王贤终于松口,杨溥心下稍定,谢过王贤之后,便随侍卫下去了。

    杨溥一走,柳生便着急道:“公爷,他这是缓兵之计,一来二去,最少十天半个月,局面可能就对我们大为不利了!”众将也纷纷点头,兵贵神速的道理谁都知道,尤其是他们只有这几万兵马,一旦等朝廷大军就位,局面就非常被动了。

    “放心,我是敷衍他的。”王贤笑着摆摆手,神色一正,下令道:“众将听令,今夜二更吃饭,三更拔营东进!”

    “得令!”众将神情一振,轰然应命。

    中午,王贤在长公主府设宴款待了杨溥,席间两人撇开朝廷的纷纷扰扰,只叙别后之情,一顿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未时左右,戴华匆匆进来,在王贤耳边说了几句。王贤闻言难掩激动之情,立即起身告罪道:“抱歉了杨师傅,小女回来了,本公要去迎一迎!”

    “应该的,公爷舔犊情深,老朽就不打扰了。”杨溥喝的醉醺醺,笑着起身道:“我先去补个觉,公爷请自便就是。”

    “多谢多谢。”王贤说一句,便撇下杨溥,飞马出了府邸,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不多时,便见一支人马护送着几名女子,从远处飞奔而来。那为首的女子,乃是宝音的贴身侍女萨娜,萨娜马上还坐这个满头小辫的小女孩,看着王贤眉眼都是笑意。

    王贤跳下马来,大步迎了上去,激动的大声道:“蘅儿!”

    “爹爹!”小女孩脆生生的叫一句,便纵身从马上跳下来。

    王贤赶忙上前一跃,双手接住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惹的小女儿咯咯直笑。他此刻的心情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了,本以为两岁以后就没有再见的阿蘅,会像她弟弟一样把自己当成陌生人,没想到这小丫头,竟一点都不认生,亲亲热热的管自己叫爹爹。让王贤那叫一个老怀甚慰,没口子夸赞道:“果然闺女是爹爹的小棉袄!比臭小子强多了!”

    上马之后,他依然把阿蘅抱在怀里,要么高高举起来,仔细端详这个漂亮至极的小精灵,要么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给她开开心心的唱着歌,总之是亲了又亲,抱了又抱,爱不释手的样子,像是要把几年不见的思念全都补回来一般。

    父女俩亲近了好一阵子,王贤这才忍不住问怀里的女儿道:“乖女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爹爹的样子?”

    “记得呀,你是我爹啊!”阿蘅一脸理所当然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嘛。”

    “哎,真是我的乖乖亲闺女啊!”王贤激动的眼泪差点下来,自然又是亲了又亲。

    “蘅儿,这么多年不见,怪爹爹吗?”王贤又忍不住问道。

    “有点了,”阿蘅小大人似的仰着头,看着王贤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记不起你长什么样了。”

    王贤的泪点,到了前所未有的下限,让女儿这一说,眼圈儿又红了。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阿蘅伸出白嫩的小手,给王贤擦擦眼角道:“看到你我就不怪你了。”

    “嗯……”王贤紧紧抱着女儿,别过头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这才是真正需要他守护的人啊,让那些虚情假意的伪君子见鬼去吧!为了自己怀里的小人儿,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要是这样还不能换来小人儿未来的幸福和安全,那么就让我与天下为敌吧!哪怕背上漫天的骂名,我也决不能让家人受到丝毫的威胁!(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七章 出发吧

    王贤回到大王城,将领们都识趣的不拿任何事情烦他,以免打扰到公爷和妻女短暂的相聚。

    王贤也抛开所有心事,全心全意和宝音陪着女儿玩耍。

    “乖女儿,你想去哪里玩儿,爹爹和娘亲带你去。”王贤对带孩子也不是毫无经验,笑眯眯的拿出哄王佑的那套办法来。

    “外头没意思,咱们在家待着吧。”阿蘅却笑眯眯的摇头道。

    “在家待着也成,我给你买的玩具呢,拿出来咱们一起玩吧?”王贤也笑眯眯道。

    “不用了,都玩腻了。”阿蘅却摇头道。

    “那我给你抓两只小白兔来玩?”王贤再变个法子:“小猫小狗小刺猬也行啊?”

    “呵呵……”阿蘅的小脸上,似乎挂出一丝无奈。

    王贤当然不相信,这么小的小孩就会感到无奈,还继续卖弄道:“那爹爹给你唱个歌吧,我有好多儿歌,都是谁都没听过的。”

    “那……好吧……”阿蘅勉强答应道。

    “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开……”王贤便卖力的唱起来,阿蘅耐着性子听了几首,等他唱到‘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阿蘅终于忍不住,捂住他的嘴道:“咱们还是好好坐着聊天吧……”

    “呃……”王贤那一脑门子黑线啊,他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被深深的鄙视了。

    “呵呵……”一旁的宝音,再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本来想继续欣赏王贤受窘的样子,但在王贤可怜巴巴的眼神下,她还是给他解惑道:“这丫头人小鬼大,总之你别把她当小孩就对了。”

    “跟你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贤苦笑着捏一把闺女嫩豆腐似的小脸儿,正色道:“好吧,你想聊什么?”

    “我弟弟多高了,知道我这个姐姐吗?”阿蘅便一本正经的问道。

    “和你一般高,当然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了,整天念叨着要来草原找你。”王贤起先还一脸笑意,说着说着却叹了口气道:“其实,爹爹这几年在京城,他在济南,见面的次数很少很少。”

    “哎,往后还得这样吗?”阿蘅又问道。

    两个问题下来,王贤已经不把闺女当成六七岁的小女孩了,坚定的摇摇头道:“等爹爹回京之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就把你和你弟弟接进京城团聚,到时候要劝你娘亲一起哦。”

    “你们大人的事儿,我们小孩子家家可管不着。”阿蘅却马上摇头道。

    “你还算小孩子吗?”王贤苦笑着揉着女儿的小脑袋,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还屁都不懂呢。这丫头到底是怎么长得。

    下午到晚上,便在父女俩这种认真严肃的对话中度过了,两人从家庭关系谈到社会伦理,从社会伦理谈到天文地理,从天文地理谈到人类起源,得亏王贤什么都知道一点,才没有在闺女面前露了怯。

    但其实也有不少地方是糊弄过去的,只是没有被女儿听出来罢了。不过真的没听出来吗?想到她不时发出的‘呵呵’冷笑,王贤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差不多到了戌时,阿蘅才打着哈欠,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谈话,对王贤赞许的笑道:“爹爹懂得就是比娘亲多,我攒了几年的问题,可算知道答案了。”

    王贤听了,感觉像得到了全世界的赞许一样,开心的大笑起来:“那是,为父是有名的问不倒,全天下就找不出比我更有学问的人了!”

    “呵呵……”阿蘅又笑了。

    “好了。”宝音终于发话了,瞪一眼阿蘅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多问题,非得一气儿问完。”

    “我怕下回又是几年以后,我都忘了怎么办?”阿蘅嘟囔一句,王贤登时愣住了,阿蘅却爬到床上,摆了摆手道:“我要睡觉了,你们请便吧。”

    “……”王贤有些吃惊的看着宝音,宝音却摇了摇头,王贤便转过头来,坐在女儿床边,帮她解开头上的小辫,柔声道:“闺女,爹爹唱歌哄你睡觉吧。”

    “想唱就唱吧。”阿蘅有些无奈,但好歹没反对。

    待女儿合上长长的睫毛,王贤便轻轻拍着她,低声唱起来: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

    我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小羊儿,想妈妈,咩咩它就叫两声啊,

    小宝宝,睡梦中,微微她露了笑容啊。

    眉儿轻,脸儿那个红,好似那甜甜的小苹果。

    心肝肝儿,小宝贝,爹娘永远在你身旁。”

    在王贤并不悦耳的歌声中,阿蘅沉沉的睡去,王贤盯着女儿看了又看,想把她的小模样一点不漏的刻在自己的心田里。

    良久良久,他才想要起身出去和宝音说话,却发现睡梦中的女儿的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儿,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王贤的心又被猛地触动一下,他深吸口气,鼻头发酸的对宝音道:“你和她说我要走了?”

    宝音摇摇头,轻轻为女儿拢了拢头发,小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八成是这鬼机灵自己猜到的。”

    “哎,我亏欠你们娘俩实在太多了……”王贤歉疚的看着宝音,黯然道。

    “知道就好。”宝音娇媚的横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忙自己的事吧,我们娘俩都被闪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被闪一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王贤沉声保证道。

    “你的信用可不太好哦。”宝音轻笑一声道:“算了,看在你要去拼命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了。”说着正色道:“你抓回来的那些家伙,准备如何处置?”

    “查可韩和达尔罕我要带着上路,”王贤心中早有定计,对宝音道:“至于阿鲁台爷仨……”顿一顿道:“留一个阿布只安就够了,把他放回漠北去。”

    “哦?”宝音有些吃惊道:“还以为你要让他把族人都南迁呢。”

    “我仔细想过了,这些人就像割韭菜一样,杀了一茬还有一茬,不能把鞑靼和朵颜斩尽杀绝,不然恐怕会让女真人趁势而起的。”王贤沉声道:“让他们半死不活下去吧,等我腾出手来,再想办法把东北彻底归入王化。”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虽然爱耍耍小性子,但宝音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对了,脱欢派人来求饶,我不想再接纳他们了。”脱欢是马哈木之子,当年瓦剌人当年被阿鲁台逼上绝路,和叔叔太平率众投奔宝音,宝音不计前嫌将他们安置在河套。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却在敕勒川之战背叛了宝音,导致河套军大败,才有后来的大王城保卫战,王贤出兵草原,等一系列事端。

    宝音虽然带人宽和,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可以,你先和他们敷衍着,时机合适就把他们干掉吧。”王贤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瓦剌部早就今非昔比,如今兵不满万,确实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明白了,大老爷。”宝音笑道:“总之一句话,现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好让大老爷放手与皇帝老儿一搏。”

    “呵呵……”王贤想要反驳,但确实是这么回事,只好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溥怎么办?”宝音又问道:“需要我把他做掉吗?”

    “不用,由他去吧。”王贤摇头道:“我们的敌人不是他。”

    “我们的胜算有多少?”宝音忍了又忍,还是问出这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说实话,不大。”王贤摇头苦笑道:“朝廷能调动的兵力,是我们的十倍二十倍,而且君臣名分摆在那里,我们很难得到军民的支持,人和不在我方,这仗何其艰难?”

    “所以要速战速决。”宝音轻声道。

    “是,拖得越久,我们失败的可能就越大。”王贤喟叹一声道:“而且,比起战场厮杀,我更担心皇帝会一直想办法动摇我们的军心。”顿一顿道:“哎,谁让大义的名分在彼不在我,上一刻,将士们可能还坚定不移的跟着我,下一刻,心思就可能倒向皇帝。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真不想走上这条路。”

    “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宝音握住王贤的手,柔声道:“但凡皇帝还有一丝容的下你,也不会连国门都不让你进。”

    “我知道……”王贤振奋精神,笑笑道:“既然无路可走,那么就让老子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嗯,我相信,你一定会胜利的。”宝音点点头,给王贤打气道:“因为你是我男人!”

    “哈哈,那是当然!”王贤将宝音搂在怀里,豪气顿生道:“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时,门外响起戴华的声音,“公爷,该出发了。”

    宝音站起身来,为王贤披上战袍,王贤亲吻了宝音,又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便推门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子夜时分的大王城,火把如龙,征尘未洗的将士们,再次踏上了征途……(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八章 狮虎同笼

    宝音送王贤出门后,返回时,便看到阿蘅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小鬼头,你果然醒了。”宝音对女儿自然比王贤了解太多。“还是一直在装睡?”

    “都差不多了,”阿蘅轻叹了口气:“我爹唱歌跟狼嚎差不多,本来还有点困,听他唱完就清醒了……”

    “哎,他也是疼你才唱的。”宝音苦笑道:“虽然他的法子都幼稚了点,就别嫌东嫌西了。”

    “所以,我才装睡……”阿蘅小小的孩儿,却又叹了口气道:“其实,白天见面时,我都不认识他了。是看他张牙舞爪那样,才知道那就是我爹。”

    “……”宝音这个汗啊,“你到是挺配合。”

    “不配合怎么办,他就待这么短时间。”阿蘅无奈的撇撇小嘴,“就当哄他开心吧。”

    “呃……”宝音这个无语啊,合着这一下午一晚上,全是闺女在哄爹开心了。“你怎么知道他马上就要走?”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阿蘅一边闭上眼睛,一边呢喃道:“要是他不急着走,萨娜干嘛大半夜带着我赶回来……”

    “……”宝音嘴角抽动一下,小丫头说的还真是合情合理。

    大王城,迎宾馆。

    作为朝廷钦差、内阁大学士,还是王贤的多年老友,杨溥自然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光保卫迎宾馆的护卫,就足足有几百名,把个迎宾馆保护的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美中不足的是,住在迎宾馆里头的人,天黑之后,也一律不许外出。手下人跟杨溥抱怨,都被杨溥以‘入乡随俗’、‘少惹麻烦’为由,全都挡了回去。

    是以直到第二天,杨溥到长公主府上,想再次拜见王贤时,才从宝音口中得知王贤已经不在大王城的消息。

    “呃……”杨溥心中一惊,勉强保持镇定道:“公爷去干什么了,何时能归?”

    “杨师傅也不是外人,”宝音懒得跟他磨叽,径直淡淡道:“我家老爷已经去张家口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只有天知道了。”

    “什么?!”杨溥惊的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宝音道:“他去张家口干嘛?和谁一起去的?”

    “当然是带着他的部下了。”宝音微笑道:“我家老爷担心杨师傅难做,是以特意没有告别,还请杨师傅见谅。”

    “我见什么谅?!”杨溥登时气急败坏道:“昨天他怎么说的来着,不是答应留在大王城等待消息吗?!”

    “我家老爷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回京城问个明白的好。”宝音微微笑道。

    “他这是要造反!”杨溥急的跳脚道:“这下子谁也保不住他了!”

    “他人已经走了,你有本事把他追回来去。”宝音把脸一沉,冷声道:“你跟我在这吼什么?!”

    杨溥一下子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跺脚转身就走。走出老远,还听到他那把苍老的嘶吼声:“完了完了,全完了!”

    宝音却只是冷笑,待杨溥走远了,便问手下道:“阿鲁台父子三人,押过来没有?”

    “禀别吉,押过来了,您要见一见吗?”手下赶忙问道。

    “不见。”宝音轻抚着手上碧绿的玉石戒指,那是王贤刚刚送她的,戴在她羊脂般得手指上,愈发显得青翠欲滴,夺人眼目。沉吟片刻,宝音轻声吩咐道:“把他们关在一个屋里,看看有什么好戏。”

    “遵命。”手下领命而去。

    到了大王城以后,阿鲁台和阿布只安便被关在一起。虽然老太师逃跑的本领天下第一,但这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尝试过逃跑。一是,王贤的看守太过严密,根本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为了防止他逃跑,看守特意为他上了精钢打造的手铐脚镣,而且用同样的精钢锁链连了起来,而且还往锁眼儿里灌了铜汁,这基本上就是玉皇大帝绑孙猴子的待遇了,阿鲁台又没有三头六臂,哪有挣脱的可能?

    二是按照他多年的经验来看,王贤应该会留他一条性命,好招安在漠北的鞑靼余部。

    这样看来,说不定还有加官进爵的机会,老太师自然要先等等再说了。

    这天,父子二人从军营中被押到一处宅邸,阿布只安看着周遭的环境,感觉十分熟悉,等到被关进小黑屋去,才一拍脑壳儿道:“哎呀,这不是那宝音琪琪格的公主府吗?”

    “什么?!”原先还老神在在的阿鲁台,登时就变了脸色,狠狠瞪着阿布只安道:“你咋不早说?!”

    “俺刚想起来……”阿布只安怯生生道:“爹,咋了?”

    “坏了坏了,要出事了……”阿鲁台急的想站起来,可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挣扎了几下,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脸苍白道:“这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啊,真的吗?!”阿布只安也吓坏了,他们和大王城,和宝音琪琪格,那可是有血海深仇啊!

    “被押出营时,你没发现吗?王贤的大军要出动了!”阿鲁台没好气的白一眼阿布只安,又惊又惧道:“却把咱们送到公主府,莫非要请客吃饭不成?”

    父子俩正在满腹惆怅,铁质的屋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几名蒙古勇士,把个高瘦的身影猛推进来:“进去团聚吧!”

    说完,铁门咣当一声,再次紧闭。

    阿鲁台父子本以为是王贤或者宝音来了,赶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待铁门关上,才发现被推进来的乃是失涅干!

    失涅干被推了个大马趴,趴在地上正一脸懵逼,待看清这屋里还有阿鲁台和阿布只安,一下就愣在那里。

    阿鲁台和阿布只安也死死的盯着失涅干,良久,牢房中爆发出一声怒吼:“失!涅!干!”把外头站岗的蒙古勇士还吓了一跳。

    小黑屋里,阿布只安怒吼着扑向那害的鞑靼全军覆没,他们父子沦为阶下囚的罪魁祸首。失涅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布只安重重压在身上!

    失涅干嗷的一声,险些被压断了肠子,但他的悲剧才刚开始呢,阿布只安抡起拳头,左右开弓朝失涅干打去!

    一边打,阿布只安一边怒骂道:“我杀了你这狗娘养的畜生!”

    “你才是狗娘养的!”失涅干赶忙举起双臂,挡住阿布只安的拳头,拼命拧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口里也不示弱,回骂道:“你不光是狗娘养的,你还是狗爹养的!”

    “那你也是狗爹养的!”阿布只安双目血红,拳头冰雹般砸在失涅干的身上。

    失涅干被揍得肋骨都断了几根,但他知道自己要不挣脱,会被活活打死的。便强忍着剧痛,张开嘴猛地一口,咬在阿布只安的手臂上。他也是用尽了全力,一口就把阿布只安的肉,硬生生从手臂上撕了下来!

    阿布只安疼得嚎叫一声,不由自主抬起身子,抱住了受伤的手臂。失涅干趁机一个头槌,重重顶在阿布只安的胸口,阿布只安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地。

    失涅干哪肯错失良机,从地上腾地弹起,猛的扑向阿布只安,翻过来又把他压在身下。

    蒙古人摔跤的本事天下第一,谁都有两手摔人的功夫,但失涅干这种牙咬头顶的老娘们战法,显然是他的独门绝技。

    失涅干把阿布只安好容易压在身下,哪里还会跟他客气,也抡起拳头,劈头盖脸朝阿布只安砸去。他打的可比阿布只安讲究多了,后者是不分青红皂白,捞着哪里砸哪里,他却是专挑面门、肋下这些要害下手。

    阿布只安手忙脚乱抵挡几下,大脸盘子上还是吃了重重几圈,一张脸登时开起了大染坊,青的黑的红的白的,被砸了个五颜六色。

    脑袋被砸,阿布只安有些懵了,一时间只能机械的挥舞着手臂,根本无法抵挡失涅干刁钻的出拳。

    失涅干见状大喜,便要趁机****几下要害,把阿布只安彻底废掉。

    谁知他刚刚挥起手臂,突然被人用铁链从身后套住了脖子!

    刹那间,失涅干心头猛地跳出一个念头:‘怎么把那老货给忘了!’

    他赶忙收回双手,去抓那铁链,身后的阿鲁台拼上老命,死死的收紧锁链,想把失涅干给勒死!

    幸亏失涅干反应极快,间不容发之际,用双手拼命抓住了锁链,但也被勒的满脸通红,喘气越来越困难。

    失涅干使出吃奶的力量,想把锁链挣脱。阿鲁台也爆发出洪荒之力,拼命想把这孽子勒死!

    “去死吧,畜生!”老太师咬牙切齿。

    “该死的是你,老畜生!”失涅干也咬牙切齿。

    失涅干毕竟年轻力壮,眼看渐渐就要挣开锁链。然而此时,阿布只安也终于回过劲儿来,定定神,看到老父正在和失涅干‘忘情缠绵’,阿布只安嗷的一声,便扑了上来,抡起双臂,把失涅干的肚子当成沙袋打。

    失涅干登时被打的吐血连连,手上哪里还有力气去挣脱锁链,阿鲁台趁机拼命勒紧了锁链!

    那锁链终于死死捆住了失涅干的脖子,将他的一张脸勒成了铁青色!

    那边阿布只安还在拼命挥拳,将失涅干的肋骨尽数打断,断骨茬深深的刺入他的五脏六腑……(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九章 奇袭张家口

    在阿鲁台和阿布只安凶猛的夹攻下,失涅干渐渐没了生息,身子也软了下来。

    阿鲁台和阿布只安却仍不停手,又足足围殴了失涅干顿饭功夫,才把胸中那口恶气吐了出来。

    两人这才松开了手,失涅干的身子便如一口破麻袋,轰然摔落在地,人自然早就死的不能更透了……

    当手下向宝音禀报,失涅干被阿鲁台和阿布只安殴打致死时,宝音正在指挥下人修缮她的长公主府。

    看完仆人们拆下破损的大门,宝音才对禀报的手下道:“这下可怎么了得啊,老爷还要封失涅干为鞑靼王呢……”

    手下那个汗啊,不是您让把他送给阿鲁台父子的吗。

    “哎,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爷要收他谁也拦不住,”宝音掸一掸落在衣裙上的一片枯叶,语气平淡至极道:“大不了等将来,让老爷追封他吧。”

    “是。”手下轻声应下,便带人把失涅干的尸首拖出来,送去城外乱坟岗丢弃了。

    可怜读了一肚子兵书的失涅干,到死还幻想着王贤对他的保证,却始终没学会汉人的狡诈。王贤有一百种办法,在不违反承诺的情况下弄死他。王贤虽然不喜欢耍这种手段,但对方是一个驱赶妇孺攻城、出卖自己的部落和父亲的恶棍,在王贤看来,对这种人严守承诺才是最不道德的事情。

    三天后,王贤的数万骑兵便直抵五百里外的张家口!

    张家口横连燕云、北通塞上、乃是拱卫京畿、屏蔽中原的重要门户,自千年以前便在群山之巅修建了延绵长城,阻挡游牧民族南侵的脚步。然而自北宋失去燕云以来,这一段长城便一直没有得到修缮。

    之前的主人辽金蒙古本身就是游牧民族,自然不会去修这劳什子长城。一直到几百年后的明朝,才重新夺回了燕云。但这时,蒙古已经衰落,汉人重新兴起,正是频频出关北伐,穷追猛打之际。哪怕洪熙年间,明军暂时处于战略收缩之时,鞑靼人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张家口身后,就是明朝九边重镇之一——宣府!

    宣府由一座主城,十二座辅城,共同组成一道完善的屏障,其中屯兵无数,虎踞龙盘,至少此时的草原游牧,是绝对不敢冒犯的。朝廷自然也不会花费巨资,去重修这段长城。

    所以,出现在王贤军将士面前的,是一段只剩基座的残破长城。只有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东西太平山之间,才有一座还算完善的要塞而已。这要塞平素里,是用来隔绝蒙汉人民的,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才会开放,用来让两族互市。当然也有一定防备进攻的作用,但也只限于点起烽火台,给宣府的大军示警而已。

    但话说回来,凭借此处险要的地势,要塞中的几百号守军若真是豁出去,倒也可以阻挡大军一天半日,甚至更长的时间,给宣府的主力争取宝贵的时间。

    而且自从朱瞻基重新出山,太子殿下便开始精心构筑起对王贤的层层防线来,张家口要塞作为国门,自然要重点加强。他命令新上任的宣府总兵,成国公朱勇,不惜一切代价,加固要塞、增加守城器械,务必要使其拥有阻挡大军脚步一到两天的能力。

    只要一两天的时间,宣府的重兵就可以集结到位,给予敌人迎头痛击。

    朱勇上任后尽心竭力,得知王贤归来,更是增派了两千官兵到张家口要塞驻守,守将也换成了以勇武著称的永顺伯薛斌。杨溥出关时,路过张家口,也捎带给薛斌传来了皇帝的旨意,命他日夜警惕,决不能放任何人过关。

    此情此景下,薛斌哪还敢有丝毫松懈,连夜里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唯恐稍有不慎,遭到敌军的偷袭。然而千防万防,还是不堪一击……当王贤军的将士,趁夜色登上两翼太平山,带着滔天的怒气,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山顶沿着废弃的长城俯攻下来,守军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长城是一个防御体系,只有将整段长城的烽燧、关城以及城墙全都修建完毕,再驻以足够的军队,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只修建一个城堡,而荒废其他部分,长城反而会成为守军的噩梦,敌人的助力。

    尽管薛斌拼命组织将士抵抗,然而王贤军的将士,身经百战、装备精良,杀气冲天,根本就不是薛斌手下那些久疏战阵的官兵可以阻挡的。王贤军居高临下,用火枪和弓箭射击守军,而守军准备的守城器械一样都用不上,至于他们的弓箭……水平还不如王贤军的汉族将士,还是不提也罢。

    转眼之间,薛斌身边的官兵已经死伤大半,余者纷纷弃械逃窜,薛斌也被榴弹击中,倒在地上。亲兵赶忙背起他来,也跟着溃兵一起逃命去了。

    顿饭功夫,明军的敢死队已经杀入要塞城头,放下了吊桥,将大军迎入要塞。

    进关之后,王贤不做任何停留,便立即挥兵直逼宣府!

    这时候,宣府城早就被张家口要塞冲天而起的狼烟惊动了。

    朱勇被部下从睡梦中叫醒,甲胄不全便急匆匆赶到城头,眺望着四十里外的张家口。

    深秋的朔风吹得成国公通体冰冷,内里更是心寒胆魄,颤声问左右道:“这是什么情况?!”

    “公,公爷,这时候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左右同样吓的面无人色:“王贤杀来了!”

    “胡说八道!”朱勇高声道:“郑亨还有五万兵马在大王城,岂能让他这么快就离开河套?!”

    “可是,除了王贤,这时候还会有谁啊?”左右大声叫道:“公爷,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调兵吧,咱们得增援张家口,要是让他杀进来可就麻烦了!”

    “那还杵这儿干什么?!赶紧去啊!”朱勇跳脚咆哮道。

    “是!”左右赶忙飞奔而去,一面集中城中的军队,一面向十二座辅城发令,命守将率军到宣府城汇合。

    朱勇虽然能耐不大,但也不是酒囊饭袋,上任月余,早已制定了相应的预案,并组织各城守将进行演练,只消半天时间,军队便可以集结完毕,向张家口进发!

    半个时辰后,宣府城的三万大军已经全都调动起来,朱勇命副将率一万人马守城,自己则带着两万兵马,准备先期增援张家口!

    就在此时,张家口派来求援的千户也飞驰而至,手下连忙带他来见朱勇。

    这厢间,成国公已经披挂整齐,骑上了御赐的黄骠马,腰悬着御赐的天子剑……但凡皇帝赐的剑都叫天子剑,所以王贤砍折了一把,朱勇还有一把。

    朱勇看着那满面惶急的千户,沉声问道:“敌人是何来路,有多少兵马,如今状况怎样?!”

    “回公爷,敌军漫山遍野,望之不下十万,与我军装束无二,打着‘王’字大旗,从太平山两翼,沿着废长城,火器十分精良,对堡内猛烈俯攻,我家伯爷正拼命组织抵抗,但一应准备全都派不上用场,敌我太过悬殊,还请公爷火速增援!”那千户路上显然已经反复想好了说辞,立马噼里啪啦禀报一番,居然还有几分文采。

    朱勇却没工夫欣赏他的文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方了。

    手下众将只见骑在马上的成国公,一下陷入了呆滞状态,口中无意识的喃喃有词道:“去,不去,去,不去……”

    众将在秋风中凌乱如麻,心说,‘您都被吓成这样,还让我们打个屁?’

    “公爷!”朱勇的副将着急道:“快出兵吧!张家口不能有失啊!”

    这勇气十足的当头棒喝,却找来了众将一片鄙夷,你丫又不用出兵,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那副将的话还是起了作用,朱勇也知道,丢了张家口麻烦就大了,只好使劲一咬牙,嘶声高叫道:“赶紧出发!”

    “出发!”众将赶紧纷纷下令,两万大军轰然出了宣府城,向张家口增援而去。

    朱勇也出了城,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十分影响士气,一旁的参将拨马凑过来,给他鼓劲儿道:“公爷,张家口要塞防御完备,兵力充足,永顺伯又是勇武宿将,至少撑个一天半载绝对没问题,咱们援军一到,就可以稳住局面。等到十二辅城的军队陆续增援而至,把王贤挡在口外绝无问题!”

    “你说的很有道理……”朱勇有气无力的瞥一眼那参将。

    “多谢公爷夸奖!”那参将喜滋滋的抱拳道。

    “可惜没个吊用……”下一刻,朱勇却一翻白眼道:“你说的那都是常理,你觉得姓王的能用常理猜测吗?”

    “这……”那参将有些不服,还想争辩一句,但一想到王贤居然能从那样的绝境中逃出生天,率军反杀鞑靼、朵颜,这样的神兵神将,确实不可以用常理度之……

    “哎,求老天保佑吧。”朱勇垂头丧气的不再理会那参将,他此刻与死去的郑亨,涌起了同样的念头。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朱瞻基和杨士奇的鬼话,相信王贤这次翻不了盘呢?

    过去的一次一次,还不够让自己警觉吗?哎,人真是记吃不记打啊……(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零章 威震宣府

    朱勇带着两万援军,离城还不到十里,就见前方数骑快马飞驰而至。

    朱勇见状眼皮直跳,涌起浓浓的不祥之感。

    “报!敌军攻入张家口要塞,薛伯爷重伤昏迷,请公爷火速增援啊!”张家口派来的小校,还没见到朱勇,便远远的嘶喊起来,声音如夜枭一般,传遍了全军。

    正在行军的将士全都变了脸色,竟几乎停下脚步,纷纷转头望向他们的主帅。

    朱勇脸上却没了惊慌之色,反而一脸早知如此道:“哎,我就知道……”说完,他立即调转马头,急声下令道:“赶紧撤回宣府!”

    “啊?!”前来求援的小校,登时整个人都方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朱勇,失声道:“公爷,你不能不管,前方的兄弟啊!”

    “我管个屁!”朱勇只给他一个决绝的马屁股,没好气的大喊道:“这会儿张家口已经丢了,本公带人去送死啊!”

    “快跑啊!”朱勇身先士卒,在前头策马狂奔,骑兵部队紧跟在后头,沿着来路折回。那些无马的步兵,状况可就悲惨多了,跟在骑兵后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撒腿狂奔,可怎么能跟的上四条腿的战马?

    为了加快速度,步军官兵纷纷丢下兵器,扔掉头盔、脱下盔甲,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

    转眼之间,朱勇便带着两万人马跑的无影无踪,看着满地的盔甲、兵器,那几个来求援的官兵全都平方了……

    “咱们咋办?”几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狠抽一下马屁股,追着朱勇去了。

    “我们要把他们叫回来!”

    “对,一定要把援兵带回张家口!”

    夜风中,几位官兵义正言辞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宣府城头,送走了成国公,那位机智的副将,摆出了主帅的架势,正对一群部下发号施令,让他们赶紧把守城器械从库房里运出来,将城门按照战时加固,把弓手派上箭楼,完全一副大战在即的架势。

    众部下却很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既然成国公已经率军出击了,宣府城也就没什么危险了,根本没必要这么折腾。

    其实,这位副将也是这么认为,他纯粹为了过一过主帅的瘾而已。

    无可奈何,众部下只好不情不愿的开始做战前准备,副将大人站在城门楼上,神情严肃的看着被他调动起来的上万人马,感觉真是好极了。

    “战场瞬息万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敌情!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别以为公爷不在,就可以偷懒!”副将大人手持着马鞭,指着城门楼下的官兵道:“本将发起火来,连自己都害怕!”

    众部下那个无奈,心说,‘可是我们不怕啊。’

    副将大人正在作威作福,手下尽力配合他的亲兵,刚要转身下城楼去传令,却突然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逼我发火不成?!”见自己的心腹都懈怠了,副将有些不爽。

    “大,大人,快看……”亲兵颤声指着城外。

    “慌什么慌,为将者,时刻都要镇定自……”副将大人说着转过身去,往城外一看,登时整个人……就方了。

    “这是什么情况?!”副将大人的尖叫声,响彻宣府城头。

    城头的官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循声往城外看去,只见一支大军正从北面滚滚而来。这时候,天色乌黑,距离又远,也看不清是谁的军队。

    这时候,不应该有任何军队从这个方向过来啊!不对,哪个方向都不应该!十二辅城的军队,也应该去张家口汇合才对!

    “难,难道是敌袭!”亲兵结结巴巴说道,对自家大人的钦佩,登时如黄河之水泛滥道:“大人真是料敌如神啊!”

    “嘿,我这张乌鸦嘴啊!”副将却猛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撕心裂肺的高喊道:“赶紧迎敌!”

    城头将士也都慌了,一扫方才的懈怠模样,火烧屁股似的把滚石檑木推上城头,又卸下断龙石,将城门彻底堵塞!

    弓手也慌里慌张登上箭楼,看到那支人马已经到了近前,不分青红皂白,纷纷张弓搭箭、乱射一气!

    距离实在太远,弓箭只落在那支军队身前,却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一马当先的成国公,眼睁睁看着几支弓箭,落在他马前一丈不到的地方!

    吓得朱勇赶忙死命拽住马缰,战马咴咴叫着人立而起,险些把成国公给掀到地下。

    左右亲兵赶忙扶住朱勇,成国公坐回马鞍,屁股还没稳,便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道:“我曰你祖宗,连老子都敢射!活腻了不成?!”

    城头上,众官兵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登时愣在那里,面面相觑道:“怎么像是公爷?”

    “什么像是,就是公爷!”众将领整天在朱勇左右,对他的声音熟悉不过,连忙拉住那些还愣了吧唧,朝城下射箭的家伙,急眼吗霍道:“别射了!是自己人!”

    城头的官兵相继停下了攻击,副将大人从城门楼上下来,听说城外是成国公,魂儿都吓掉了一半。等朱勇来到城门前,副将大人看清楚确实是成国公无疑,剩下的一半魂儿也吓掉了……

    “哎呀,公爷!您老怎么回来了?”

    “少废话,”朱勇顾不上跟他计较,在马上急的张牙舞爪道:“赶紧把城门打开!”

    “快开城门!”副将赶忙下令,可是城门已经被万斤的巨石挡住,还有那么多的巨木支撑,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开的?

    城外的朱勇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回头北顾,总感觉下一刻,王贤便会率大军从夜幕中杀出一般。

    “赶紧的!还磨蹭什么?要害死老子不成?!”朱勇急的嗷嗷直叫。

    “公爷别急,马上就好!”副将大人满头大汗,一面催促官兵拼命清除障碍,一面连声安抚着朱勇。

    数百守城官兵使出吃奶的力气,用了几十匹驮马,终于将挡住城门的障碍清出一半。也顾不上等到全部清除了,便赶紧把城门打开了一条三尺宽的缝隙。

    朱勇便跐溜一声,策马从门缝中钻进来。那一刻,他如奥运马术冠军附体一般,驱动着战马纵跃连连,越过层层木石障碍,向城门洞外窜去。唯一遗憾的是,战马没有经过马术训练,连跳了六七下,最后还是被一根木桩绊了马腿,悲鸣一声,巨大的马身便摔了个狗吃屎。

    朱勇拼命抓住马缰,但那股冲力实在太大,还是把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啊……”副将大人和众将领张大嘴巴,看着成国公惨叫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然后扑哧一声,大头朝下栽在那些驮马堆里。

    驮马没上过战场,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咴咴叫着马蹄乱踩起来。

    “公爷!”副将大人和众将赶忙扑上去解救朱勇,要是成国公就这样被驮马活活踩死,非得成千古笑柄不可。

    万幸,朱勇的运气向来不错。等将士们牵走马匹,将士们将他扶起来时,成国公居然没受什么伤,只是脑袋不巧拍在一堆马粪上,满脸黑黄色的粪便,看上去很不雅观。

    “公爷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要不是这堆马粪缓冲了一下,您非得磕坏脑袋不成。”摆威风只是副将大人的副业,拍马屁才是他的本行。

    “滚!”朱勇狠狠瞪他一眼,一边接过一条毛巾,擦拭脸上的粪便,一边急声下令道:“赶紧让十二辅城的军队改变方向,全到宣府来集合!”

    “啊,公爷,张家口不管了吗?”众将大惊失色。

    “还管个屁,已经被王贤攻下了!”朱勇被马粪味儿熏得一个劲儿做呕,气急败坏道。

    “那十二辅城怎么办?”副将大人怯生生问道:“没有这些城池协助,我们挡不住王贤的大军南下啊。”

    “先保住宣府再说吧!”朱勇沉下脸道:“只要宣府在我们手里,谅他们也不敢去打居庸关的主意!”

    “遵命!”众将心想也是这个理儿,便赶紧命烽火台燃起狼烟。

    所谓十二辅城,乃是环绕着宣府城修筑的十二座军事堡垒,每个城堡驻守数千到一万不等的官兵,与宣府城共同构筑成一道固若金汤的纵深防线,作为京师最坚实的屏障。其实,张家口要塞,便是十二辅城中的一个,即是说,如今宣府其实只有十一辅城了……

    一个时辰前,看到张家口的狼烟,不等朱勇下令,各城参将便纷纷按照预案,率领各自的人马,出城奔赴张家口。

    谁知行军过半,又看到宣府城方向狼烟冲天,参将们只好赶忙调转方向,再往宣府奔去。在宣府城东边的独石城、永宁城、柳沟城,南面的怀来城、西城几个城堡的军队自然开心,本来就快到宣府,这下还能省一半路呢。

    可在宣府北面的葛峪堡、万全右卫的军队就悲剧了,他们距离张家口比宣府还要近一半路程,等看到身后的狼烟时,这两支军队已经到张家口了!

    他们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狼烟,是因为他们此刻正背对着张家口,被王贤的骑兵撵的屁滚尿流!(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一章 势如破竹

    葛峪堡和万全右卫差不多一万军队,其中绝大多数是无马的步兵。这些可怜的家伙,气喘吁吁赶到张家口时,正撞上冲破张家口要塞,顺着山坡往下冲的王贤骑兵!

    这下还有个好儿嘛?在占据地利,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的大队骑兵面前,这一万官军哪敢挡其锋芒?完全是一触即溃,前军连反抗都没有,就被敌军冲杀干净,后头的军队见势不好,赶忙调头就跑!

    这一逃跑,军队直接就失去了建制和指挥,彻底丧失战斗力,场面那叫一个乱啊!葛峪堡的参将和万全右卫的指挥使,居然跑着跑着,跑到了一起。

    哥俩儿一照面,不由苦笑,然后啥也不说,赶紧骑着马往回跑。跑着跑着便看到了宣府城头的狼烟,两人不禁破口大骂:“这不是坑爹吗!”

    他俩确实被坑得够苦,等他们狂奔出四十里,和聚集到宣府城外的大军汇合时,身边已经不剩几十人了……

    宣府城外,此刻聚集了七个辅城的四万兵马。至于余下两个辅城的一万多兵马,因为距离太远,正在赶来的路上。

    四万兵马背靠着宣府城,朝张家口方向列阵,看上去好一副誓死保卫宣府城的架势。可上至参将下至普通士卒,全都骂死了城内的成国公!这龟孙子居然不开城门,让他们在城外送死!

    当看到葛峪堡和万全右卫的军队被王贤一口吃掉,只剩两位将领逃回来,骂声更是到了顶点,恐惧也到了顶点!

    “妈呀,这可怎么打,咱们这不是送死吗?!”士卒们惊慌失措,握不住手中冰凉的兵器。

    “镇国公的军队怎么这么厉害,呜呜,我想回家……”

    “妈了个巴子,朝廷吃饱了撑的,非要招惹镇国公干嘛?有种让他们来送死啊!”

    “赶紧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对,凭什么让我们送死?!”渐渐地,士卒们把矛头一起指向城头,山呼海啸的吆喝道:“开门!开门!”

    城头上,成国公头疼无比,他下命令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王贤会来的这么快。本来他以为,王贤攻下张家口,怎么也会修整一下才会继续进攻。正常来讲确实是这样,但王贤的军队却是一支已经适应了高强度连续作战,意志力突破天际的非正常军队……

    结果,这些军队刚刚出现在成国公的视线中,疾驰而至的斥候也带来了王贤大军杀到的消息!这时候城门一开,大军斗志全无、蜂拥入城,若被王贤趁势掩杀,就是个全军覆没、城破人亡的结局!

    “真应该让他们各回各家……”副将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他的人品不说,水平还是有的,对朱勇在恐惧之下做出的决定,颇不以为然。

    “闭嘴!”朱勇狠狠瞪他一眼,转而命人向城下开了一炮。

    轰的一声炮响,十几名城下士兵被掀飞上天,登时全都惊呆了。

    “敌军近在咫尺,城门是绝对不能开的!”朱勇恶狠狠的对城下将士喝道:“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绝境中反而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你们有四万大军,而且还有一万人马马上赶到,本帅相信你们,一定能战胜敌军的!”

    “说的好有道理……”城下将士纷纷点头,下一刻,却齐刷刷指着朱勇大骂道:“你丫怎么不下来?!”

    “本帅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朱勇的脸皮比这宣府城墙可要厚多了,把手一挥,不以为意道:“看,敌军已经到了……”

    “曰你大爷!”城下将士们这下也顾不上骂娘了,赶忙转过身来,硬着头皮列阵迎敌。

    “兄弟们,为了我们自己,咱们也只能豁出去了!”众参将交换一下意见,然后便做起战前动员道:“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大家同不同意……”

    盏茶功夫,王贤的前军便已经到了宣府城外,看到四五万军队在城外列阵,杀红了眼的将士们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纷纷举枪张弓,饿狼一般朝着对手扑了上去。

    远处的四万大军整齐列队,在潮水般扑来的骑兵面前稳如磐石,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

    “看来是一场恶战啊……”城头上,朱勇叹息道。

    眼见着两军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入王贤军队的射程了!这时候,官军一方出招了!

    只见几名千户纵马上前,高高举起了一面面白色的旗帜……

    “白旗?!”城头的守军和进攻的一方全都呆住了。

    只见独石城的军队打起了白旗,怀来城的军队打起了白旗,永宁城的军队打起了白旗……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面白旗相继举起!

    伴着飘扬的白旗,还有嘶哑的喊叫声:“不要进攻,我们投降啊!”

    王贤军队的将士面面相觑,纷纷望向带领他们冲锋的先锋官,先锋官抬起手来,将士们勒住马缰。经过短暂的请示后,大军停住了进攻的步伐。

    城头上,看到下面的军队是真的要投降,朱勇气的直跳脚,破口大骂道:“懦夫!这些懦夫!”

    城下的军队闻声,千百个声音一起反骂道:“你这个孬种,还好意思说我们?!”

    “朝廷瞎了眼,用你这种白痴当主帅,焉有不败之理?!”

    “你大爷的,有种下来,老子捏出你的卵蛋来!”

    士卒们忙着和朱勇对骂,将领们则惴惴不安的来到王贤军前。

    这时候,柳升也到了阵前,骑在马上睥睨着那些步行而来的官军将领,“怎么着,不打了?”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那些官军将领早就想好了说辞,赶忙纷纷义愤填膺道:“就是,都是一家兄弟、军中同袍,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是啊是啊,公爷和侯爷横扫草原,为我华夏永除祸患,你们是我大明的英雄!”官军将领们又满脸钦佩的表态道:“我们不能对自己的英雄动手!”

    柳升等人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安远侯爷才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说得好,说的好啊!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官军众将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真担心这帮阎王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也把他们给宰喽。

    “但是!”却听柳升话锋一转道:“朝中有奸臣当道,蛊惑君上,居然勾结鞑子,断我粮道,屠杀我上万军民,险些让公爷的大军全军覆没!这笔账,不能不算!”

    “对!不能不算!”官军众将领那叫一个感同身受,气的嗷嗷直叫。

    “大军命悬一线之际,朝中的奸臣便迫不及待对我家公爷动手,大肆抓捕忠良,将我等无辜的家人下狱折磨,不知多少人惨遭横死!多少女眷受尽侮辱!”虽然这话说了好多遍,柳升一提起来,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王贤军众将士也是目眦欲裂,不讨回这个公道,不报仇雪恨,他们这口气是永远也出不来!

    官军众将领一下子就被那滔天杀意,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敢有一丝侥幸,赶忙纷纷捶胸顿足,跪在柳升面前道:“我等感同身受,愿誓死追随公爷和侯爷,清君侧诛奸臣,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是追随公爷。”柳升却呵斥道:“本侯不过是公爷帐下一卒!”

    “是,我等誓死追随公爷!”官军众将领见马屁拍到了蹄子上,赶忙改口不迭。

    城头上的朱勇等人,目瞪口呆看着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他们万万也想不到,整整四万大军,就这样毫不抵抗,儿戏般的便投降了王贤。

    好吧,这里头有朱勇太操蛋的原因,可怎么说,他们也应该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和敌人拼上一场再说吧?!

    但其实,这正是这场内战的微妙之处,双方军队都是一国同胞。而且因为军户制度,双方将士大面积的沾亲带故,儿子在王贤军、老子在官军,哥哥跟着王贤,弟弟跟着朱勇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不到真逼急了眼的时候,双方很难拼个你死我活,互相投降起来也毫无心理障碍。

    这也是王贤兵不血刃便拿下大王城那五万军队的原因,王贤军强大的让官军胆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官军对他们提不起战斗意志来。顺风顺水时还能顶一顶,一旦被王贤军占据了上风,他们便十分乖觉的缴械投降了。

    当然,毕竟朝廷那边有大义有正统,洪熙皇帝也是难得的仁君,虽然对王贤的处置上失分不少,但毕竟没有失去人心,而且实力远远强于王贤一方。迫于形势叛变过来的军队,随时都可能再次迫于形势叛变回去。

    这就全看王贤和朝廷各自的表现了,如果王贤能凯歌高奏,摧枯拉朽,把朝廷打得妈妈都不认识,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军队投降过来,跟他一起揍朝廷。可要是战事稍有不利,或者拖延日久,让人看到王贤哪怕有一丝失败的可能,那些投降过来的军队,马上就会倒戈易帜,甚至偷袭王贤来换取重归朝廷的投名状。

    所以,一切都非常的清楚了,王贤必须要保持百战百胜的势头,尽快取得对朝廷的优势,否则只要他脚步稍一迟缓,局面就会急剧恶化。恶化的局面会让他愈加举步为艰,又会再次恶化他的处境。用不了这样恶性循环几次,王贤就只有败亡一途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二章 你太绝情

    京城的百姓依然沉浸在王贤大军反败为胜、横扫草原的喜悦中。一个月来,他们举行了各种的庆祝活动,但仍然无法彻底平复激动的心情,许多耋老士绅纷纷上书,希望朝廷同意为王贤立生祠,并将他的家乡富阳,改名为‘贤阳’。甚至还有人提出,应该打破旧制,封王贤为郡王,以表彰他立下的不世之功。

    但这些提议报上去,便如泥牛入海,朝廷没有任何表态。甚至连正常的表彰和封赏都没有……

    除了最初的捷报,每日的邸报公文里,对王贤这次大捷几乎只字不提,很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只有异常频繁的文武官员调动情况,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版面。这让嗅觉敏感的士绅阶层很快意识到,朝廷对王贤的凯旋并不欢迎,甚至感到措手不及,乃至紧张万分……

    联想到近日来,比战争时期还要频繁的快马飞驰往来,还要森严的军队巡逻,街边酒馆里,一名身穿暗花直裰的员外摇头叹气道:“历朝历代,哪有这样迎接凯旋将士的?”

    “哎,我兄弟的商队,前日准备去张家口互市,”酒桌旁,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压低声音道:“结果,刚到了居庸关,就被军队撵了回来,说是戒严期间,不许任何人通行。”

    “可不是嘛,”旁边的几人也纷纷点头道:“听说从京里调了好些军队去居庸关呢,加上原来的军队,那边儿还不得十万兵马了?”

    “吓!”众人让自己吓了一跳:“十万大军云集居庸关,这是要防备谁啊?!”

    “还能有谁?!”起先说话的员外愤愤道:“镇国公呗!”

    “哎,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事儿做的那么急,那么绝。”那商人也叹气道:“就算要欺负小寡妇,你也得等她男人彻底咽了气啊!”说着他忍不住冷笑连连道:“这下好了吧,不知道该咋收场了吧?”

    “我就不明白了,朝廷怎么就容不下个镇国公呢?!”一个红脸汉子咬牙切齿道:“镇国公赤胆忠心、功高盖世,乃是我大明的守护神,那些人却非要把他往绝路上***反了公爷,就有他们好日子过了?!”

    “小声点……”有胆小的客人赶忙紧张的劝那红脸汉子道:“当心东厂的探子听到了!”

    “是啊,最近东厂可疯了,到处抓人……”旁人也一脸畏惧道。

    “怕啥!还不让人说话了吗?!”让他们这么一说,红脸汉子却愈加激动起来,大声嚷嚷道:“老子还偏要说了,就是太子、杨士奇、杨荣、胡灐这帮人,在把咱们大明朝往火坑里推!”

    “哎……”旁边众人虽然没他这么大胆,却也一个个点头叹气。

    “哼!”突然,邻桌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咱家不知道谁把大明往火坑里推,却知道你在把你的伙计们往火坑里推……”说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将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掷,厉声道:“拿人!”

    红脸汉子等人惊恐的目光中,便见邻桌七八条大汉纷纷亮出兵刃锁链,朝他们扑了过来。

    “东厂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酒馆里登时乱成一团,方才发表议论的一桌客人,全都被东厂的人用锁链铐了起来。

    “档头,一个没跑。”一名番子向那没胡子的中年人恭声道。

    “晦气,出来吃个饭都不安生。”那中年人原本是赵赢身边的太监,在东厂也能排的上号。后来东厂关闭,他们这帮太监也被撵出宫去,受尽嘲笑欺凌,混的最是凄惨。所以,胡灐把这些阉人召回东厂之后,这些家伙最是卖命,也最是残忍狠毒。

    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店老板,那阉人冷声道:“把他也带走,这家店也封了吧。”

    “大人饶命,大人高抬贵手啊!”店老板噗通跪下,涕泪横流的哀求:“这帮酒客头一回来我家店里啊!”

    “咱家要是不恰好在店里,你肯定不会禀报吧?”那阉人走过去,抬起脚来,嵌着铁钉的皮靴踩在店老板的头上,“不用撒谎,你肯定不会禀报的,这就是知情不报,不抓你抓谁?”

    “好嘞!”手下番子便将那瘫软在地的店老板也拷了起来。

    当那阉人带着手下,押送倒霉的店老板和一干酒客,走出店门时,大街上突然有数匹快马疾驰而过,险些撞到那阉人身上!

    东厂的人在京里横行惯了,登时破口大骂道:“什么人敢冲撞我家档头,说你呢,赶紧停下!”正吆喝着,看清了那些马上骑士背插红旗,这帮家伙一下子没了气焰,怏怏道:“算了,走吧……”

    那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挡路者以谋反论处,就是东厂厂督胡灐在此,也不敢拦他们的去路。

    “哎,又怎么了……”街上的百姓刚想议论,却看见东厂的人在那里虎视眈眈,赶紧全都闭上嘴,忧心忡忡的目视那数匹快马,消失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

    乾清宫,朱高炽正与太子、两位大学士并六部尚书商议如今朝中的头等大事——如何对付镇国公!

    “杨师傅应该已经向镇国公宣旨了吧?”这阵子,皇帝忧心忡忡,龙体十分虚弱,却只能强撑着病体主持大局:“不知他会不会听话留在大王城。”

    “父皇放心,他不留也得留!”朱瞻基信心十足道:“大王城有郑亨和钱桉的五万大军,王贤就是想抗旨,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是啊皇上,钱桉手中有密旨,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把王贤留在大王城的。”杨士奇也苍声说道,这一个月里,首辅大人明显老了十岁不止,后背佝偻、神情灰暗,哪里还有从前顾盼自雄、傲视天下的半分风采?

    “他们可千万别乱来……”朱高炽却仍旧神情凝重道:“这时候,还是尽量不要激怒他的好。”

    朱瞻基和杨士奇对视一眼,只有两人知道,给钱桉的那份圣旨是加了料的。虽然大体的意思没变,却多了几分让他们见机行事的暗示。以钱桉对杨士奇无条件服从的性格,恐怕肯定会搞出点事情来。

    “就算乱来也不怕!”朱瞻基像是在反驳皇帝,但更是在自我安慰道:“张家口防线已经建立,宣府固若金汤,居庸关万夫莫开,王贤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能插上翅膀飞过来不成?哈哈……”

    说完,朱瞻基笑起来,杨士奇等人也只好陪着干笑几声,就连朱高炽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心说也是,这一道一道的防线、二十多万大军戒备,王贤确实只能望而却步。

    笑声未止,当值的兵部左侍郎,不待通禀便从殿外匆匆进来。

    君臣众人见他满脸的惊慌失措,以及那双颤抖的手中,捧着的薄薄的军报,笑声便戛然而止,熟悉的不祥之感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皇上,不好了!王贤的军队攻破了张家口,”那兵部侍郎如丧考妣的跪在皇帝面前,失声大叫道:“已经濒临居庸关下了!”

    “你放屁!”朱瞻基有种曰了狗的感觉,坚决不信道:“郑亨和钱桉的五万大军呢?朱勇的十万大军呢?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王贤杀到居庸关!”

    “殿下,这是真的……”兵部侍郎双手高举起那份军报,颤声道:“此乃居庸关总兵、成山侯王通亲笔手书的军报,他说王贤十几万大军,已经就在关外了!”

    “果然胡说八道,王贤统共多少兵马,哪有十几万大军?”朱瞻基这时候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抓狂道:“莫非他会撒豆成兵不成!”

    “军报上写的清清楚楚,殿下一看便知……”兵部侍郎无奈道。

    “我不看!”朱瞻基断然说道。

    那侍郎只好转向首辅大人,杨士奇沉着脸,竟然也不接。

    见首辅大人也没有勇气去看那军报,杨荣只好叹了口气,示意那侍郎把军报给自己。

    杨荣浏览军报时,大殿里针落可闻,从洪熙皇帝以降,所有人都神情震惊至极、惊恐至极、沮丧至极!

    杨荣看完了,缓慢至极的抬起头来,语气沉重至极道:“成山侯能证实的,是成国公麾下四万军队投降了王贤。而且成山侯还怀疑,大王城的五万军队也投降了王贤,但没有任何报告传来,他也不能确定。”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倒吸着冷气,洪熙皇帝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皇上!皇上!”众公卿赶忙上前扶住皇帝,赶忙传太医来抢救。

    看着昏厥过去的皇帝,乱作一团的众公卿,杨荣感觉手脚一阵阵冰凉,莫非我等这次真的做错了?只是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挽回?

    会不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法挽回?

    太医就在殿外待命,立即冲进来,好一番针灸,洪熙皇帝才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仲德,你怎能如此绝情?!”说着,皇帝双目泪珠滚滚,似乎伤心至极。(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三章 何至于此?

    “仲德,你怎能如此绝情?!”朱高炽醒来,泪珠滚滚的说道。

    “皇上!王贤此人狼子野心,反迹早现,”群臣义愤填膺道:“犯不着因他伤心!”

    “哎……”朱高炽惨痛的叹息一声,他实在是太意外了,是真没想到王贤会如此决绝,按照皇帝对王贤的了解,应该不至于此啊……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就是当权者的混账逻辑,他们可以肆意的猜忌、践踏、凌虐臣下,臣下必须毫无怨言的接受。似乎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君臣之道。倘若稍有怨言,就是有不臣之心,若敢奋起反抗,那便是乱臣贼子、大逆不道了!

    皆因为,皇权的威严,就是建立在下位者无条件的服从上,一旦下位者不服了、反抗了,皇权也就成了狗屁,皇帝也就成了****!

    最让人感到可笑的是,偏偏有那么多同样被皇权压迫的下位者,非但不会为反抗者叫好,反而会迫不及待挑出来,替上位者辱骂、打击、棒杀反抗者!好以此来证明他们是忠心耿耿的家犬,好以此换取几根美味的骨头!

    这就是这个混账世界的混账逻辑……

    大臣们争先恐后的诅咒詈骂王贤和他的同党,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张家口已经被攻破,宣府防线也已经形同虚设,王贤的大军兵临居庸关下,距离大明的京师只有不到百里了!

    见朱高炽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朱瞻基不得不站出来,喝止住唾沫横飞的大臣,沉声对皇帝道:“父皇,现在说什么都白费了,唯有倾全国之力,与王贤决一死战了!”

    “是啊皇上!”杨士奇也好像活过来了,似乎这军报是他的救命仙丹一般。首辅大人的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哉,之前,皇帝决意对王贤绥靖,杨士奇十分担心,自己会被抛出去做牺牲品。现在王贤公然扯旗造反,双方再没有缓和的余地,皇帝还得仰仗他出谋划策、主持曹局,他这个首辅大人自然转危为安,不用再担心哪天会被送给王贤了……

    “王贤虽然看似气焰熏天,实际上没有丝毫胜算!”杨士奇振聋发聩道:“胜利一定是属于皇上,属于朝廷的!”

    “哦,是吗……”朱高炽恹恹的看一眼杨士奇,众人也望着首辅大人,等待他的强心针!

    “首先,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定国已有一个甲子!皇上上承祖荫、仁德无双,天下人心尽在朝廷!王贤深受皇恩,却胆敢反叛,丧心病狂、天人共愤!人心向背、胜负昭然!”

    “其二,王贤大军虽然号称十几万,但除了他的铁杆之外,不可能铁心反抗朝廷。那些宣府或者大王城的军队更是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暂时屈服而已。”杨士奇神情激动道:“所以,说他的军队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足为过!只要稍受挫折,众叛亲离就在朝夕!”

    “再者,居庸关固若金汤,十万大军足以让王贤碰个头破血流!”见众人渐渐被鼓起精神,杨士奇愈加振奋道:“而且据成山侯所报,宣府并没有失守,朱勇还有三四万大军在手!王贤却敢绕过宣府,直抵居庸关,犯了轻敌冒进的兵家大忌!只要大同的军队赶到,汇合朱勇截断王贤军的后路,他们就是个腹背受敌、进退不得的绝境,就是困也能把他们困死!”

    朱瞻基和众公卿不由纷纷点头,心说虽然此次大乱皆因此杨士奇而起,但这老东西确实有两把刷子!

    杨士奇说的没错,居庸关可不是张家口,那是北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从洪武年间起,朝廷就在居庸关构筑起了防御工事。永乐年间更是耗费巨资,重修了长城,完善了防御体系,现在由成山侯王通率领十万大军驻扎,没有任何漏洞可钻。王贤就是神兵天将,也必须拼劲全力硬攻,还不一定能攻的下。

    而且王贤没有攻下宣府,只要大同的军队一到,马上就可以把王贤困在居庸关下,到时候粮草断绝、进退无路,杨士奇所说的众叛亲离,差不多就要出现了……

    朱瞻基也从沮丧震惊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振奋精神道:“儿臣请父皇立即下旨,宣布王贤叛国作乱,全国搜捕王党份子!要把跟随王贤作乱的官兵家眷全部抓起来,以乱敌心!同时,京城进入戒严,关闭城门,调集军队,以备不测!”顿一顿道:“另外,命全**队进入战备,随时准备进京勤王!”

    朱高炽勉强打起精神,缓缓说道:“朕说过,这些事就由首辅和太子劳神了……”

    “是。”朱瞻基和杨士奇躬身领命,便要退出去赶紧操持,却听皇帝又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朕要知会诸位爱卿。”

    “臣等恭听圣训。”朱瞻基赶忙和众公卿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皇帝看着众人,沉默了许久,方缓缓说道:“朕意已决,准备还都南京。”顿一顿,皇帝接着道:“数日前,朕已派大学士黄淮率众先行南下,到南京作还都的准备了。”

    虽然太子等人早就知道皇帝有还都之意,但朱高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出来,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父皇!迁都不是儿戏,这时候更是会动摇社稷啊!”朱瞻基急忙大声道。

    “是还都,不是迁都。”朱高炽皱眉道:“事实已经证明,先帝迁都北京是有欠考虑的,朕归还故都,乃是深思熟虑之举,毋庸置疑!”

    “皇上,老臣向来是支持迁都的。”尽管皇帝说的十分坚决,杨士奇还是硬着头皮道:“但是,太子殿下说的不错,此时迁都会让天下人以为皇上是怕了王贤的!”

    杨士奇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朱高炽满面阴云道:“朕就是听了你……们的话,才会有此祸,你们还敢在这里妄言?!”

    “臣有罪……”杨士奇和朱瞻基等人赶忙跪地请罪。

    “哎,”他们就是有罪,朱高炽也不能现在发落,只好幽幽叹口气道:“朕早说过,王贤此人只能绥靖,不能硬来,现在搞成这样,朕也有一定责任。”顿一顿,皇帝恹恹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北京太靠近边陲了,稍有风吹草动,便京师不安,朕早就有还都之意……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固然有些闲言碎语,但阻力也小很多……”

    “……”群臣不说话了,总不能戳穿皇帝,说‘你丫就是害怕了!’

    见皇帝心意已决,朱瞻基昂然道:“请父皇恩准儿臣留在北京,与那贼子决一死战!”

    “可以,朕迁都之后,太子镇守北京,”朱高炽一口就答应道:“首辅也留下来辅佐你……”

    “臣遵旨。”杨士奇当然知道,谁都可以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也得留在京城。

    虽然朝廷尽力保密,不想引起老百姓的惊慌,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王贤以‘诛奸臣、清君侧’为名,率大军攻破张家口,兵临居庸关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京城!

    北京城登时炸开了锅,有人为王贤叫好,说朝廷活该,但更多的百姓却陷入了恐慌。这时候,根本顾不上讨论谁是谁非了,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居庸关可就在不到京城百里以外,老百姓才不管什么十万雄兵、固若金汤,他们只知道王贤战无不胜,神挡杀神,战火随时都可能烧到北京城下!

    仿佛尤嫌局面不够乱套,又一个重磅消息爆开了——百姓居然听说,皇帝已经下旨还都南京了!起先,老百姓还不信,但消息越传越真,有人说,已经看到老多太监在往宫里调集车马了;有人说,宫里娘娘稍出话来给自己娘家,让他们赶紧去南京;有人说,积水潭已经被羽林卫戒严了,所有的船只全都充作官用……

    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老百姓不信。何况,这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人们开始成群结队的逃离京城,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所有的城门都塞满了离城的马车轿子,城外各条官道上扶老携幼的逃难队伍,都足足延绵出十几里远……

    连皇帝都要逃了,谁还敢在京城待着?!

    一开始,朱瞻基并不打算阻拦百姓离城,一座百万人的城池,每日消耗的粮食乃是天文数字,少一些人在城里可以给朝廷少一些负担。可几个时辰后,他不得不赶紧下令,关闭京城九门,不允许任何人离城了!

    因为他悚然发现,要是再不阻拦,北京城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恐慌是会传染的,全城的百姓都在往外涌,连很多官兵都脱下军装,混在老百姓的队伍里逃跑,到时候恐怕连守城的人都找不到了……

    禁军官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百姓驱赶回去,关闭京城九门。那些被拦在京城里的百姓哇哇大哭,破口大骂:“皇帝都要跑了,还拦着我们干什么?!”

    城头上的朱瞻基看了,一阵阵头晕目眩,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跟到了要亡国的地步一样……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四章 贵族

    居庸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位于陡峭的连绵群山之间,东连卢龙、碣石,西属太行山、常山,地势极为险要,距离北京不到百里,乃京城的西北大门。

    自明初,徐达在此筑城防备蒙元反扑开始,几十年间朝廷不断调集人力物力,修建完善,把居庸关打造成一座横跨两山,周一十三里,高四丈二尺的宏伟雄城,主城之外,又设有南、北翁城,敌楼、铺房、烽隧、角楼、炮台一应俱全,形成一个上中下三层的立体防御工事,可以容纳万余官兵同时对城下敌兵展开进攻,防御威力何至数倍于寻常城楼。

    而且,坚不可摧的居庸关城,只是自南而北五道防御体系中的其中一环而已,另有岔道城、居庸外镇、上关城、南口五处防御堡垒,堡垒间以骑山而建、高达数丈的长城相连,长城上敌楼、烽燧、铺房俱全,驻扎足够的士兵后,敌军毫无空隙可钻。而且,各城的官兵可以通过长城随意调动,随时可以支援战事吃紧的地方。

    至少在这个年代,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十万大军驻守的居庸关,就是一道永不陷落的防线!

    但居庸关总兵、成山侯王通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松懈,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深深忌惮于王贤无敌的威名,吃住都在关城之上,日夜巡逻于长城之间,严厉督促麾下将士全神戒备,决不能给关下的王贤军任何可乘之机。

    “侯爷,敌军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您还是歇歇吧,让我们巡逻就是。”左右众将看到老侯爷眼圈发黑、满脸疲惫的样子,纷纷劝他休息。

    “不歇了,根本睡不着。”山风猛烈,寒冷刺骨,吹得城头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老侯爷的胡须凌乱飞舞。“他们越是不动,老夫就越是揪心啊。”

    “哎,也不知道那王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日前,王贤的十几万大军,便抵达了居庸关下,当时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军队,守军将士确实吓出一身冷汗。不少人甚至当了逃兵……

    没办法啊,人的名树的影,王贤军的将士们往那一站,就能把对手吓尿裤子。这还得亏倚仗着居庸关天险,又有成山侯坐镇,守军才勉强稳住阵脚,战战兢兢准备抵挡进攻。

    谁知王贤军却根本不急着进攻,而是在关外开阔处,扎下十余里的连营,然后派人到处砍树,在营中热火朝天的施工开了。

    起先,王通等人觉得也很正常,看样子,敌军是在打造攻城器械。心说看来王贤就是再自大,也知道居庸关的厉害,不做好充分准备也不敢轻易攻城。

    但是,接连三天过去了,王贤军依旧没有攻城,甚至连攻城器械也没打造出来……居庸关居高临下,对王贤的军营一览无余,里头的状况看的清清楚楚。

    那王贤大兴土木干嘛了呢?居然是全都用在加固营垒上,只见他的军营中,箭塔越来越密,营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甚至还修建了女墙。营外更是挖了深不见底的壕沟,遍布鹿砦、拒马,竟是一副要常驻于此的架势。

    也不知王贤军将士作何感想,总之,居庸关上的王通等人,是怎么琢磨也不明白,都快憋出抑郁症来了……

    “他们傻了吗?光修营寨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进攻啊?!”王通的部下,现在真恨不得,敌军赶紧进攻,就算打个血流成河,也比这样把人活活憋死强。

    “是啊,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同的官兵马上就赶到了吗?”一名参将使劲捶着脑袋道:“到时候汇合成国公的军队,十多万兵马挡在他们身后,困也把他们困死了!”

    “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守军将领都要抓狂了。

    按说,敌军出这种昏招儿,又不来进攻,守军将领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可他们偏偏一副提心吊胆、快要被折磨成神经病的样子。

    只因为,他们的对手是王贤。时至今日,谁也不敢认为王贤会出昏招儿了,哪怕他真的出了昏招儿,也会被对手认为是他高深莫测的计谋,绞尽脑汁也要猜透他隐藏在背后的真实目的……

    但是直到两天后,大同的援军在定国公徐景昌的带领下赶到宣府,汇合成国公的军队,将他们的退路死死挡住,十几万王贤军依然毫无动静。

    这下就连成国公和定国公也全都懵了,姓王的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啊?!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他拖不起?拖得越久,他就离失败越近吗?干嘛不进攻呢?难道准备常住八达岭?

    三位统帅全都陷入了迷惑,王通设法派人绕过王贤军营,给两位公爷送信,让他们试探着攻击一下敌军,看看对手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徐景昌和朱勇也正有此意,尤其是后者,以一种极其丢人的方式,被王贤干掉了大半军队,如入无人之境,若不将功赎罪,战后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朱勇亲自率领两万军队,对王贤的军队展开了进攻,之所以只带这么点人马,实乃居庸关一带山势险峻、通道狭窄,带多了兵也没用。

    等到了王贤军营外一看,朱勇就后悔来这一趟了,只见那军营占据地利、居高临下,壕沟深邃、壁垒森严,根本就是个啃不动的铁刺猬。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再次半途而废,反正也不用他亲自上阵,朱勇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万余将士硬着头皮爬上山坡,开始攻击王贤军的营垒……还没摸到壕沟的边儿,就被营墙上猛烈的矢石劈头盖脸射了个落花流水。

    王贤的军营同样设立了立体防御体系,营墙、女墙、箭楼上都可以站人,视野都很良好,攻击时互不影响,三层射手同时开枪射箭,无比密集的弹雨弓箭杀伤无比惊人,一次齐射就把两三千官军射倒在地。

    官军哪见过这么恐怖的阵势,一下子就吓破了胆,马上回头就跑,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贤的将士哈哈大笑,不少人欲求不满的嚷嚷道:“太快了!还没感觉呢!老子才只射了一下!”

    “别跑啊,玩玩儿吧!我保证不往你脸上射!”

    远处山上的成国公,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不济事,听到山风送来的声音,气的鼻子都歪了,破口大骂道:“怎么弄来弄去,成了老子攻城了?!”朱勇很清楚,自己就是把两万人马都搭上,也别想动王贤的军营分毫,那也没必要在寒风中干杵着了,便气哼哼的率军回了大营。

    宣大联军军营,在重重营帐拱卫之下,最大最华丽的那个,便是定国公徐景昌的帅帐。

    话说四年前,徐景昌因为逼宫事件,被褫夺了爵位,发往交趾效力。但只在交趾待了几个月,就被洪熙皇帝恩准回京养病了……虽然他罪责极大,但抵不过出身高贵,爷爷是皇帝的外公,为大明打下半壁江山的中山王徐达!老子是皇帝的舅舅,为朱棣靖难连命都丢了的徐增寿。

    自从徐景昌被发配之后,他老娘和他媳妇便整日到宫里哭闹,要让朱高炽把她们俩也发配到交趾去。朱高炽被烦的没办法,又不能对看着他长大的舅母发火,只能以徐景昌水土不服、病重不起为由,恩准他回京养病。

    徐景昌在京里过了几年富贵闲人的逍遥日子,等到了朱瞻基出山,被立为太子,总揽朝政。作为当初替朱瞻基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他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恢复了爵位,还被派来大同担任总兵官。

    所谓三代出一个贵族,定国公徐景昌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孙,正好是出贵族的第三代,这位公爷衣食住行都讲究至极,就算外头穿着甲胄,里头的衣服也必用龙涎香熏过,全身暗香萦绕,将士们闻着味儿就知道,他们的公爷来了。

    不过这种天儿,徐公爷自然不会在外头挨冷遭罪。其实,按说今天他该跟朱勇一同去八达岭督战,但徐公爷却以不便干涉成国公为由,留在营中坐镇。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他娘的怕冷怕累……

    装饰堂皇的大帐中,四角摆着四具精美的暖笼,里面烧着无烟的银丝贡炭,热气便充满大帐每一个角落。

    徐景昌一身轻裘,坐在舒适无比的西洋皮面软榻上,一手拿着本《黄庭》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手不时从银制的托盘中,捻一粒紫亮色的西域葡萄,津津有味的品尝着。

    榻前矮几上,还点着香,旁边坐着一名俏丽的江南歌妓,正轻拢琵琶,浅吟低唱,为徐公爷助兴。

    徐公爷正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帐门突然被掀开,有人带着浑身的寒风走进来。

    徐景昌登时眉头紧皱,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刚要发作,见是朱勇才叹了口气道:“老弟,先去了甲胄换身衣裳再过来也不迟。”

    “嘿嘿,我那边可没你这么舒服。”朱勇把头盔一扔,举起双手,徐景昌的侍女便上前,为他解下披风、卸下盔甲,脱掉战靴,换上暖鞋。去了全身的负累,朱勇凑到暖笼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羡慕道:“别看都是公爵,老哥可比我会享受多了。”

    “呵呵,老弟过奖了……”徐景昌闻言,心里鄙视了一下朱勇,他其实是瞧不起这些靖难新贵的,哪怕到了朱勇这种第二代,依然俗气未脱。不过贵族的傲慢向来只在心里,表面上你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你不愿意讲究,我是不愿意将就罢了。”

    “讲究,将就,嘿嘿,有意思……”朱勇暖和过身子走过来,那歌姬便起身告退。他也确实不讲究,一屁股就坐在歌姬刚刚做过的凳子上。

    看的徐景昌微微皱眉:“还是给你换把椅子吧。”旁人坐过的椅子,他向来不坐,更何况是个低贱的歌姬坐过的。看到朱勇如此不讲究,简直让徐公爷要抓狂了。

    “没必要,还热乎着呢,多舒服……”朱勇却一脸享受的拒绝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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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值此时,问一声,谁不想当大官人!大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