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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一统朝政(下)

    连日来,刘禅都在思考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先前的一番作为,已然把蜀汉带到另一条跑道上。可以肯定历史不会朝着后世记载的那般发展,不过谁又能保证现在的蜀国会更好呢。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证这一条路比原先的那条更远更长更平坦。唯有依靠自己的双手挣脱一千七百年前的时代束缚,才有改写历史的希望。

    经过反复思考,刘禅确定首先要改革的是人口,也就是户籍制度。都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在这个时代人口才是制霸天下的关键。国力是否强大,比的就是人口,人口就是发展力。没有人什么都别想做。

    “延熙十九年,户三十三万二千六百一十五,男女口一百一十九万三千一百六十一人。兵十万二千,吏三万一千。”刘禅拿起案上的士民簿念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陈袛心里一沉,瞥了一眼陈裕,顿感棘手。陈裕提过,陛下近日一直在研究户籍,赋税等资料,观陛下言谈,颇有不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朕闻诸葛诞在淮南纠集士卒近二十万人,堂堂汉室只拿得出十万甲士。一国之力不及一州之半,这是何故?”

    一言既出,六人都是一震,陛下此言无疑将矛头指向了户籍制度。朝廷募兵自然从在籍户口中招募。如今户籍才一百一十万人,再征召十万青壮入伍,将严重削弱国家的生产力。青壮是当兵的香饽饽,同时也是农耕,生育的骨干力量。每年国库多了十万人的开销,少了十万人的收益不说,一名士卒往往是两三户百姓才能养得起,一来一往之间,绝非是十万劳力可以弭平。

    六人面面相觑,并非是不知原因何在,而是此事颇有禁忌,一旦挑明对谁都没好处。我们知道的,陛下也应该都清楚才是,为何要问呢……答案显而易见,陛下这次是玩真的了。想想刚过去没多久的腥风血雨,还是老实讲吧。

    由谁来说,这就是个问题了。六个频繁交换眼色,各怀心思。楞了半晌,陈袛暗自一叹,还得是自己来说。每个人都有不说的理由,关乎民生国政的问题,自己这个尚书令若是不说,下场估计还比不上董厥。儿子刚得到陛下赏识,因此断送前程更是可惜。

    “启奏陛下,诸葛诞坐守孤城,困兽之斗,穷兵黩武难以长久;蜀有山川之险,兵甲十万足抵数倍之贼。”陈袛想了想接着劝道:“川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仓廪充实,先帝以此成霸业,陛下……”

    对于众人所顾忌的,刘禅也是有所了解,毕竟户籍这一块关乎蜀中各个豪族大户的利益,一旦较真,甚至可以牵扯到最底层百姓的切身利益。等陈袛说完,诸葛瞻,夏侯霸也先后进言劝诫。

    听着众人一个接一个长篇大论,扯了几句,竟然跑题。初临政务就碰了一鼻子灰,刘禅心中火起,一张大脸已然耷拉着比马脸还长,依照后世的话讲是鞋拔子脸。生气归生气,你还真没法怪这几位,他们本身就是利益集团的代表人,现在反过来让他们带头从自己腰包里往外掏银子,谁也不想。

    蜀汉的在籍人口并不多,甚至不及实际人口的一半。最大原因便是世家豪族的萌户。所谓萌户,便是指寻常百姓为了躲避政府的课役,投奔依附世家豪族,成为私家的佃客。世家豪族也乐于接受,并且主动招募,庇萌这些佃客。从而导致自己的势力不断壮大,国家可以直接控制的人口大大减少,相应的赋税以及兵役等都受到相当的影响。

    陈袛等人都是该制度下的最大受益者之一,除了刘禅这个穿越户外,没第二个人在利益集团外。刘禅见六人一脸难色,想要发脾气,想了想又忍了回去。牵一发而动全身,户籍改革并非朝夕可成,目前似乎是超之过急了。

    “依众卿所言,若要增加人口赋税,当从何下手?”

    “陛下,若只是增加人口赋税倒是有办法,只是……”陈袛见刘禅面色变幻终是没有发火,反而和颜悦色起来,心知若是这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自己就该告老还乡了。

    “只是怎样?”

    “自黄皓始,宫中以及各郡多有贪墨,行贿之举。假公济私,谋取私利,导致赋税甚高,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比比皆是……”其余四人闻言,心内皆是暗笑,国家官吏腐化,本就是黄皓和陈袛联手炮制,如今倒是一股脑都推到黄皓身上。即便如此,陈袛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治下竟是如此景象,也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陈袛与陈裕却是另般想法,陛下已经亲政,民生民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早晚会被陛下发现。与其遮遮掩掩被人揭穿,倒不如主动提出,相较而言,尚能搏个好结果。况且有黄皓这个挡箭牌,多少可以减轻自身责任。总比心怀侥幸,最终成为刀下亡魂的那几千人要好。

    “依臣之见,当整治贪官污吏,选拔清约忠心之人治理地方,使百姓不再流离,以免减少在籍人口。另使人招募流民,编排户籍,赐予耕地,使其自食其力。”陈袛红着老脸,没敢抬头看刘禅是什么表情。

    刘禅点了点头,这陈袛虽有推卸责任之嫌,但提出问题所在,也算是难得,尚属可用之人。依照后世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来讲,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并不为过。何况朝中也无人可以与陈袛的政治能力相提并论。

    “文然有何见解?”

    杨戏一听陛下开口,便知这次真是躲不过去了,幸好自己也思索多时,有了准备,当下道:“昔年臣为副贰庲降都督,常从南中迁南夷往川中各地。所迁之众,虽与本族同化,然未登户籍。计算其众,前后不下十万。臣以为既以迁入川中,当与川民一般对待。”

    诸葛亮平南之后,留下治理南蛮的方针。以蛮人治蛮人,避免两族冲突。在南方的险要之处,设立军戍重镇,最高指挥官称之为庲降都督。杨戏当年为副贰庲降都督,就是指庲降都督的副手,俗称二把手。由于南蛮之人对诸葛亮无比崇敬,所以南方并没有战事以及叛乱,当然指的是终诸葛亮之世。庲降都督主要的职能便是处理民族关系。对比汉中督,永安督,巴中督三处,庲降都督不仅要有较高的军事能力,更要有相当强的政治以及处理民族关系的能力。因此庲降都督的人选往往是朝中的重臣。

    庲降二字的本意便是招徕、降服的意思,由此可见蜀汉对于治理南方少数民族的观念。每年都会从南方少数民族中,选一些愿意北迁的蛮人。这些人到了川中,得到肥沃的土地,同时也有朝廷的关照,没人欺负,不用赋税,日子自是一天好过一天。

    南中毕竟是荒芜之地,文明程度,生产技术和生存环境都远远落后于川中。加上蜀汉的怀柔政策,诸葛亮的人格魅力,越来越多的蛮人愿意到川中生活。长此以往两族更加和睦不说,由于南蛮长期往川中输入人口,蜀汉也不再担心南夷发展壮大,毕竟人口就是力量,尤其对于不发达的地区来讲。更重要的是南夷的青壮在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几乎就是与生俱来的战士,当年的无当飞军便是由这批人组成。穿山越岭如履平地,行军速度快,作战勇猛彪悍,是相当难得的战力。

    刘禅听到杨戏的建议,心中很是满意。自己心中也在打少数民族的主意,可决不能由自己说。必须让在场这几位大臣自己说出来,如此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提的建议,传出去自然与朕没关系。变革户籍制度本来就不是短期可以做到的,今日提出的目的便是让众人反对。

    在场都是聪慧之人,如何不知刘禅的心思。可话逼到这里,加上现在的刘禅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多少年来宠爱不衰的黄皓被发配不毛之地,太子刘睿赐死,太子妃费杨自然也是一样。众臣为费承求情,希望保住费祎一点血脉,可陛下一点怜悯功臣的意思都没有。众臣心有畏惧,都是不敢装糊涂,也不敢讲些敷衍的话。别提陈袛,杨戏,夏侯霸三人都是刘禅穿越后平乱的首功,无不兢兢业业,没有丝毫居功之心。

    与此同时,谯周府内也聚集着一干朝臣。自董厥远赴汉中,樊建编入尚书台,董厥樊建这一脉人群龙无首,顿时支离破碎。加以太子刘睿事件的清洗,现今朝中只有陈袛,谯周两支势力。趋附权势的都去巴结陈袛,崇尚文化的都来攀附谯周。

    谯周是蜀中大儒,文化界的名人。小时候失去父亲,与母亲和兄弟生活在一起,读书治学,废寝忘食。大家认为谯周没有济世的才能,唯独杨戏特别看重谯周评论说:“吾等后世,终自不如此长儿也。”

    谯周屡次上书劝诫刘禅应勤于治国,刘禅嫌他啰嗦,贬做中散大夫。中散大夫主要的职责是议论朝政,谯周同时还保有辅佐太子的子职责。随着刘禅对谯周的不断疏远,谯周也逐渐将心思放在治学之上,对于朝政和太子基本就是挂个名号。

    如今群臣议论的话题便是今日陛下的封赏——关于光禄勋加军师将军诸葛瞻。

第七章 初建新军(上)

    光禄勋为九卿之一,秦时称为郎中令,汉武帝时改为光禄勋。主掌宫殿门户守卫,是宫中宿卫的总指挥。多由朝中重臣宿将担任,下辖虎贲,羽林等七部宿卫,若是没有一定的威望与经验,很难镇得住。

    如今任命诸葛瞻为光禄勋,众人都觉得颇为轻率,诸葛瞻不过才三十岁出头,没有什么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不说,政治上也是很少插手。光禄勋九卿高位,虽说是丞相之子,可三十一岁就做了国家九卿怎么说都让众人难以接受。

    众人在院子里驻足议论,却是进不去内厅。谯周就在内厅中治学,只有谯周的弟子才可进入。没有人因为如此就觉得被怠慢。蜀国如今的官吏大都是仗着父辈余荫,往往还没做出丝毫政绩就已经出入朝堂,高官在手。怀有真才实学的都要从底层做起,终其一世不过一郡守而已。一身才学抱负无处施展,地方治理的再好朝中无人也难以上位。谯周虽是朝堂失势,可治学讲经从未间断,不少不得门路的青年才俊纷纷慕名而来。出类拔萃者,至少可以再朝廷某个部门从底做起,立身朝堂。比在外数十年朝廷未曾一顾要好许多。因此时人对谯周都是非常尊敬。

    “谯公若是不动,岂为竖子骑乎?”人群之中,有早已按耐不住之辈有意大声喧哗。众人闻言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那人也知失言,退到角落中不再言语。时间渐久,众人皆有几分寒意,被这么一闹心里虽不赞同,声音却逐渐聒噪起来。厅门处的谯周弟子文立见状,转身找师傅去了。

    一路往南,不觉已到了犍为郡属地。黄皓独自在溪流边舀水,映着溪水,看着自己一脸苍老神态不禁惆怅。保住了性命是好事,徙到南方也是好事,这南方不毛之地,可也无人痛恨自己,比留在川中要安全得多。南方的庲降都督阎宇一向受自己关照,到了那边生活也应无虑。

    “是孟山么?”从溪水中见到身后的人影,黄皓舀起溪水洗了把脸。

    “公公若是用水知会一声,让下人取水即可。越是往南,人烟越是稀少,公公切莫独自行事。”来者正是许列许孟山,负责迁徙黄皓等近千人往南方。

    “这一路辛苦你了,陛下整顿朝纲正是用人之际,你也算是有功之臣。偏偏来讨这份苦差事,奉宗可是用心良苦啊。”擦了擦脸,黄皓起身说道。

    “大兄嘱咐过,这一路艰辛,不可怠慢了公公。列受公公知遇之恩,也应回报。”

    “从政,治军老夫不懂,若论权术手腕,朝中众臣都难及奉宗万一。老夫自忖也是个中能人,见过奉宗也不得不认输。这几番震动朝中各方势力灭的灭,压得压,变化难料。唯有你这位大兄依然站在权势顶峰,只是可惜……”黄皓顿了顿,见许列并无不满之色方才继续:“陛下这番是实打实的要做事,奉宗能力虽强,但玩弄权术之心甚重。若不悬崖勒马,脚踏实地,这富贵权势终究是难保。”

    “谢公公提醒,列回去后自当转告。公公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黄皓猛地一个激灵才发现许列面色淡然,可一身杀气已然透露无疑。“孟山你……”事出突然,陈袛明明就在成都暗中搭救过自己如今为何又要杀自己?黄皓一时不明,说不出话来。

    “公公无话可说,让某送公公一程吧。”许列脸露狰狞猿臂一伸,大手掐住黄皓咽喉,走向小溪……

    群臣见文立跑入内厅,心知必是去找谯周,于是安心等待。不多时文立从内厅走出,面对众人深施一礼:“光者,明也。禄者,爵也。勋者,功也。”等了许久只有这句答复,众人难掩失望之色,有人问道:“谯公还说些什么?”

    文立恭敬答道:“先生除此之外别无他言。有劳诸位大人挂碍,学生须入厅从学,失礼了。”言罢转身走了。

    人群之中自有人明白谯周所指何意,心中释然也转身离开。余下之人见大家皆散,于是也不欢而散。

    “光者,明也。禄者,爵也。勋者,功也。”为汝南应劭所言,本意是解释光禄勋之含义。谯周也是如此说,态度再明确不过了。无论哪一条用在诸葛瞻身上都再合适不过,为什么要反对呢。

    长乐宫内刘禅暗自窃喜,今日小施手段就让众臣俯首,收获颇多。一旦陈袛等人的提议开始施行,就等于坐稳了改革的开路先锋。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计划,但一步一步被自己拖下水却是避无可避了。

    依照陈袛等人的建议,蜀汉的人口还可以增加二十万左右。二十万其实并不多,这不是凭空增加,只是隐匿在当前封建制度下,迟迟未能进入官方控制的人口而已。对于隐匿人口的庞大基数来讲,这二十万只是小数字,最终要打的还是大老虎。

    此时已是夜里,张皇后带着宫女端着食盒,施施然走近。刘禅微微一笑,这古代女子倒是出奇的体贴,很大原因是男女地位悬殊造成。对于刘禅的日常饮食,张皇后一向把握的很紧,陛下每日操劳国事,还要习武苦读,一把年纪着实是辛苦,必须好生侍候。事实上若非刘禅服用了仙丹,这具身体绝对禁不住如此消耗。

    听陈袛所言,国内民生并不好,查询文案发现国库也不充实。百姓赋税交的多,可各级官吏贪污腐化,中饱私囊,这钱自己是一分没捞着。在此之前,可没听说国内是这番景象。刘禅一边用餐,一边思考,浑然没有注意到张皇后的脸色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

    “不行,必须要有自己的耳目才是,对于宫外的景象不可听凭朝臣随便议论。”想到这里刘禅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古今中外,历朝历代的优秀情报机关模式。咨询并不发达的三国时期,对于刘禅这位后世来人简直是无聊透顶。若非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一天天的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回到府邸,陈袛心情沉重,协助陛下平定宫廷内乱后,朝中清洗了一批与太子有所勾结之臣。其中不乏自己的党羽门生,其中大都是进不得核心圈子的门生故吏,但也有不少后起之秀颇有潜力,被用作是未来的投资,打入太子帮,以备万一。陛下大手一挥,这批人就这么交代了。

    这倒是小事儿,比起其他各方势力,自己丝毫没有动摇根本,已是大胜。只是这首功之后,自己的权势没有得到增长,如今陛下又要打击贪官污吏,安抚流民,整顿户籍。这一系列下来才是要命。有资格贪的,有权势贪的大都是自己和黄皓的亲信。其他人不是不想贪,可肥缺都被二人联手把持,只好望财兴叹。不说别人,陈袛自己就从流民中招揽了近千人作为佃客,为陈家农作卖命,从而资产大增。陛下的意思,等于割自己的命一样。这该如何是好?

    夜深,陈袛睡不着,刘禅也睡不着。准备设立何种情报机构已经思考的差不多,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光是忠心可靠不够,还要具备丰富的阅历,年龄也不能太大,否则没有足够的精力投入工作。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张皇后见刘禅辗转难眠,知道陛下又有了难心事儿。于是吹起了枕边风。刘禅对此颇为喜爱,每当有了难处,张皇后总能替自己排忧解难。

    “若是如此陛下何不询问杨文然。”

    “哦?此话怎讲?”对于张皇后的提议,刘禅感到有些意外,杨戏久在军旅张皇后何以断定杨戏可以解忧。

    “陛下每日操劳,可是忘了《季汉辅臣赞》?”张皇后见状出言提醒。

    《季汉辅臣赞》是延熙四年,杨戏所作的颂扬蜀汉历代君臣的文章。蜀中传播甚广,杨戏在文中对于延熙四年以前去世的君王群臣都做了中肯的评价和颂扬,深为众人所认同。既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不如让颇有识人之才的杨戏想办法。

    刘禅自然是不知《季汉辅臣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可皇后这么说了,又不好不听。况且杨戏的能耐自己是知道的,平乱的计划主要便是由杨戏策划,可谓是面面俱到,一应变化俱在意料之内。心中不由得兴奋,甚至已经肯定这杨戏必然可以提供合适的人选。

    从床上爬起,刘禅亲了下张皇后的额头,嘱咐张皇后先行休息,一溜小跑就出了寝宫。张皇后心感甜蜜,想了想,急忙召宫女入内,吩咐了一番便自己睡了。

    杨戏年纪大了可精力充沛,虽是深夜也是没睡。家中早就收到消息,老爷擢升廷尉,男女老幼高兴得不得了。数十年来东征西走,连年奔波,杨戏少有在家的时候。妻子儿女虽是跟随相伴,可家中产业也要有人照料,两地分居自是难免。现在老爷升官,一家人可以团聚一处长住,可谓双喜临门。

    不想傍晚老爷回家后,却是又要准备出门。杨戏也是无可奈何,既然自己提出了编排少数民族入户之事,总要自己亲自去做才是放心。事关重大,一旦引起两族矛盾不只川中震动,南中亦是危险。届时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自己。

    一番思考,杨戏决定亲自操办此事。众人皆以入睡,杨戏独自在书房内,正在草拟细则,府内下人忽然通报,宫中来人。

第七章 初建新军(下)

    杨戏闻陛下深夜召见,急跟随使者匆匆赶到宫内。书房之内刘禅正恶补《季汉辅臣赞》,看了几遍终于发现里面的都是死人。看来只能等杨戏来再询问了。

    不多时杨戏赶到,见到杨戏刘禅备感亲切,若非此老筹划,自己还是生死未卜啊。使人看座,杨戏不禁受宠若惊,白日里陈袛都无此待遇,看来陛下定有要事。

    屏退众人,刘禅亲自斟满一杯酒递到杨戏面前道:“朕有今日文然功不可没,今日宫中议事,可有怪朕?”杨戏连忙起身,却被刘禅一手按在肩头,酒盏已递入手中。杨戏见陛下情切,心怀感动,将酒一饮而尽。刘禅见状大笑,转身坐回龙椅。

    此时杨戏几步走到当中,跪地叩首。刘禅屁股没坐稳,见杨戏如此,连忙扶起杨戏道:“文然不必如此,此番召文然来实是有事相托,文然救朕与危难之中,朕敬文然一杯酒何惊之有?”

    “陛下但说无妨,臣愿为陛下效死力!”杨戏铿锵有声。

    刘禅大喜道:“朕欲设一情报机构,由朕亲自统辖,无奈没有合适人选,特请文然帮朕参谋。”

    杨戏自然是没有异议,陛下要设情报机构,显然陛下对于缺少耳目的现况已是不满。若是一旦新机构成立,尚书令陈袛首当其冲受其波及。陛下以诚相待,自己当为臣子本分,不可畏手畏脚。

    一连数日,杨戏皆往宫中与刘禅商议,可所议何事,没人知道。

    与此同时,陈袛忙的是不可开交。安抚流民,登记入户,分派耕地这一些列事,都由陈袛亲自做,许游辅之。彻查贪官污吏之事,就交给了樊建,邓良二人。陈袛也不过问,每日带着许游奔波不停,手下各部也是跟着忙碌。

    樊建,邓良二人见陈袛把反贪工作交给二人,却连句嘱咐都没有,心中知晓这是有意推脱。邓良满是愤恨,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也不愿意做,也没法做。反贪这事儿办好了,陛下龙心大悦,可百官必恨二人入骨;办不好,陛下震怒,可百官也未必有谁愿意搭救。况且陈袛早放出风去,朝廷要彻查贪墨,如此一来更是困难重重。二人有苦难言,整天长吁短叹。

    比起邓良的浮躁,樊建老道得多,干脆门也不出撂挑子不干了。邓良少不了又是一顿唠叨,几次去找樊建,樊建都是闭门不见。

    这时一条消息传入宫内,黄皓死了。才淡出众人视线不久的黄皓就这么死了,听说是溺水身死,已然就地埋了。

    刘禅听后唏嘘不已道:“黄皓如此,实是辜负陈奉宗一片苦心啊。”

    当初陈袛私下救助黄皓的事自然有人报告给刘禅,甘陵王的信刘禅也通过他人转交收到。只是一直没有回信,毕竟附体不久,面对一个自幼在一起的兄弟,万一哪句说漏了又是一场麻烦。索性还是置之不理。

    兄弟可以不理,儿子不能不理。刘睿死后,兄弟六人情绪都不高,至少表面是这样。太子的位置不能总空着,可太子伏法才没多久,暂时还不能明说。立储之事关系甚大,一旦站错队伍后果难料。远的不说,就说数年前东吴太子之争,前后因此流放处死的大臣无数,其中不凡吴国功勋之臣。众臣自是不敢轻提,加上如今陛下心性大变,没摸准喜好就妄自提议那是活得不耐烦才做的事儿。

    众皇子都等群臣表态,群臣都等着看陛下的态度,刘禅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于是几位皇子是闷闷不乐。

    安定王刘瑶心中最为忐忑,刘睿一死,余下兄弟几人自己最大,按资排辈这太子的位置将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可父皇如今行事怪异,不依常理,加上刘睿一事阴影尚在,是否按年纪排序也不好说。

    西河王刘琮并不想做太子,反而一个劲儿的担心自己的生死。毕竟太子刘睿生前与自己最为要好。那次跟随父皇习武,自己体弱病倒,刘睿也跟着病倒。本以为兄弟二人是同病相怜,怎知是刘睿装病偷偷筹划谋逆之事。父皇虽然没有追究,可事后也没有什么宽慰之言。要知道前太子庶子张郁,太子太仆蒋显虽未参与谋逆,可身为太子身边的重臣,此等大事丝毫不知加以有负教导太子之责,已然下狱。每每想到自己还安然无恙,刘琮就坐立难安。

    刘禅与杨戏连续计议了几日,在张皇后的提醒下,才想起还有这么六个儿子。后世没有成家的刘禅家庭观念还是欠缺,不过任谁对几个不相干的儿子都不太会在意吧。

    皇子们如今都是居住在各自的宫殿中,不再像初时聚集在刘禅的长乐宫附近。除了安全考虑外也是避嫌的意思。刘禅想了想,决定还是在长乐宫召见六个儿子,于是派人去宣召。自己踱步在宫外,身后跟着新任的秘书郎司马胜之。

    司马胜之字兴先,广汉绵竹人,为人清静淡泊,原本是州从事。与郤正为至交好友,经郤正引荐,出任秘书郎。今日刚刚上任,不止举动合宜,第一次面圣也是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让人觉得大方得体,踏实可靠。刘禅颇为满意,于是也不带旁人,点了司马胜之伴驾。

    郤正与陈裕带着一批旧人负责指导新选入宫的宦官,宫女们宫中规矩等,只有通过考核方可入宫。刘禅想了想带着司马胜之直奔同心殿——即是训练宫中新人之所。司马胜亦不言语,只是紧紧跟随。

    刘禅这边离开,不久众皇子听父皇宣召,都急忙赶来。可到了长乐宫,据侍从说陛下带着秘书郎司马胜之大人离开许久了,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谯周治学已久,少出府邸,今日谯府迎来一位贵客,正是杨戏。杨戏大谯周十岁,谯周如今都已五十有七,杨戏早已是年近古稀。二人颇有渊源,交情甚好。见是来人是杨戏,谯周心情大好,把得意弟子喊来一一介绍给杨戏。

    待众人一一见过,杨戏笑容满面道:“今日来有要事与允南相商,允南休要驳我。”

    谯周闻言一笑:“杨公高升廷尉,莫不是看中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

    杨戏笑道:“人言谯允南口无辩才,今日一见皆是虚妄。”言罢二人抚掌大笑。

    二人自是高谈阔论,堂下谯周的几位弟子见老师如此开怀,心中各是感慨。谯周性格内向,为人低调,少与人争论,虽然聪慧可口才不佳,不善言辞。如今面对杨戏,倒是口若悬河,可见二人情谊之深。

    “实不相瞒,此番前来一是探望故友,另外希望从允南这里借得高徒,允南可愿割爱?”二人言谈甚久,杨戏终于转到正题。

    “杨公开口,周岂有不从,只是杨公所用多为刑名,我这学生却无人修的,不知杨公欲借何人?”谯周满口答应,却也抛出疑问。自己的弟子无论是在家治学,还是游学蜀中都是儒学传承。并无人修法,刑之事,去了杨戏手下似乎也用处不大。

    不过杨戏这一开口,陪坐的几名弟子都是暗自激动,能为朝廷九卿做事,可谓一步登天。对于大多数还没有过为官经历的弟子来说更是吸引。

    “这个允南放心,跟着老朽总不会埋没他们的才华。陛下方自亲政,近日之事允南应有耳闻。如今用人之际,空缺亦多,年轻人满腔抱负,一身热血,总要磨砺一番方成大器。”

    “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若是交给杨公,我也放心。不只杨公意在何人?”谯周早有此意,只是朝政一直把持在陈袛黄皓手中,不得施展。如今朝局大变,又是杨戏引荐,心中欢喜。

    杨戏胸有成竹,目光在堂下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同心殿中陈裕,郤正带着七八名宦官,侍女正在教导新人礼仪。这批准备入宫的新人有五十余人,其中宫女二十人,余者皆是宦官。宫外本就有不少家境贫寒早早就做了阉人期待入宫混口饭的。也有聪慧可爱的孩子被人看中,暗中掳走施以宫刑准备卖个好价钱的。所以陈裕,郤正并不担心人数,反而担心这些人都是来自底层。往日里宫中来了新人,都是少数,身居皇宫内臣系统中一言一行都有旧人盯着,环境氛围更是促使新人快速融入。

    如今不同,旧人清理掉十之**,留下的不超过五十人,难以维持大的氛围。加上张皇后那边的也是远远不够。一旦宫中涌入过多的新人,管理和控制的难度都大大提升。更可怕的是宫中以往那种循规守据,以老带新的已经不可能施行,也没有施行的氛围。新人初来咋到,身边都是老人还好管教,若都是从底层上来的同类,勾结起来生出什么祸事也并非不可能。

    因此,二人头疼的是恢复宫内人员配置的同时,还要保证宫中的安全。说到传授规矩,其实主要都是由二人带来的四个宦官和四个侍女完成。陈裕是最近才破格提拔的黄门侍郎,完完全全的新人。郤正十几年来的职责也只是秘书令,虽然身负大才,可对于宦官宫女的琐事和专业知识,也并不是十分了解。

    培训新人的过程,也是郤正,陈裕二人学习的过程。殿内正在矫正新人们运送器皿的步伐姿态,忽然殿外的宦官尖声高呼:“陛下驾到!”

第八章 江东援军(上)

    刘禅举步迈入同心殿,殿内的宦官见到是陛下,急忙跪地拜见,向殿里通传。刘禅不觉得如何,可这新入宫的宦官宫女听到皇帝来了,顿时都惊呆了。众人一时间手足无措,一名宫女慌乱间手中酒壶掉落,摔个稀巴烂。其他人仿佛导电般,手中器皿一个接一个的掉,最后一个个跪在地上,吓得哭了。

    宫中一应器具都是相当有讲究的,这一摔甭说赔不赔得起,惊了圣驾那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郤正,陈裕等人见状也是大惊,上前几步跪在刘禅面前,一个劲儿的请罪。刘禅倒是不以为然,回头对司马胜之哈哈大笑:“难得令先,孝平别出心裁,想出这么个主意迎驾。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司马胜之淡然答道:“长乐宫那边几位皇子也应到了,陛下不如暂先摆驾,待两位大人训练结束,再来考察。”

    刘禅对于司马胜之的回答感到满意,于是道:“非是兴先出言,朕几乎忘了。”看看跪在地上的一大帮人,忽然发现众人皆是空手,唯有一女手中酒壶完好无损,亦跪在地上。刘禅心中暗奇对郤正,陈裕道:“这批人都留用吧。”转身便走,边走边笑道:“碎了好,都碎了好,岁岁平安,从此宫内太平了。”

    郤正,陈裕见陛下不仅没有降罪,反而因此兆龙颜大悦,都松了口气。暗道二人真是命大。于是也不责怪众人,打扫干净,继续操练起来。打碎器皿的宦官宫女们也暗呼捡了条命,又想这陛下和外面传言的似乎不同。

    汉中议事厅内蜀汉众将齐聚,围绕在桌案旁。姜维指着案上的地图对众人道:“诸葛诞拥二十万之众,竟欲守城自困,真乃庸才也。”众将闻言,皆是赞同。

    廖化道:“寿春城坚,诸葛诞经营多年,恐是不忍放弃。”

    张翼道:“寿春漕运发达,地势平坦,司马昭大军朝行夕至,坐困于此非是上策。”

    董厥看了看众人,也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把话又咽了下去。这里都是蜀汉征战多年的宿将,谈治国治民是自己强项,军事上的事儿还是少插嘴为妙。可有疑问这不说出来,心里还真难受,回头私下找人问问。

    众人讨论热烈,姜维也频频抛出疑问,借此观察众将。廖化,张翼等老将见状也不参与,心里却都盘算着。若是诸葛诞这一仗能打到**月份,姜维必然要上书请求在此北伐。待到众人皆散,几番熟虑,姜维提笔书信一封,使人快马送往成都。

    几位皇子在长乐宫等了许久,刘禅才带着司马胜之慢悠悠的回来。众人见父皇来了,连忙请安。刘禅摆了摆手,对司马胜之道:“传孙宁来。”司马胜之领会其意,躬身施礼,向宫内侍候的宦官宫女打个手势,一起退了出去。

    从同心殿到长乐宫并不远,之所以这么久才回来完全是刘禅的意思。沿途虽没有明说,可一个劲儿的跟司马胜之打听皇室诸人在外的名声。司马胜之不敢隐瞒,一一道来,如今又让自己去找宗正孙宁,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打算。心里想着,脚下并不慢,带着人传令去了。

    宗正也是九卿之一,负责掌管皇室宗族和外戚勋贵有关事务。孙宁本是孙乾的从子。孙乾去世后,并没有子嗣可以继承。于是从孙乾族人中选孙宁继承香火。刘备当年入川只有自己这一支人,等到了刘禅这一代总算是开枝散叶。可与曹魏,东吴比起来,皇室宗族不仅人少,势力也是薄弱的很。刘禅的两个弟弟,刘永,刘理。刘永因为黄皓之事与刘禅颇有间隙,封甘陵王,数年不得入朝。刘理去世的早,没享几天福。刘氏一脉可谓是人丁单薄,只有刘禅七个儿子还算正常,尚可稳定人心。

    不多时,孙宁跟随司马胜之回到了长乐宫。刘禅看人已齐全,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闷:“文衡阴谋作乱,朕非常伤心。现在还感到心疼,人死不能复生,悔之晚矣。”众人听陛下如此说,想起兄弟之情,也都一脸感伤。又见陛下言中颇有悔意,顾念父子之情,顿感几分亲切,心神也都安定了许多。

    刘禅满意的看了看几个儿子,对于自己而言,几位皇子都是陌生人。可穿越的悲剧便在此,若是对几人置之不理,难免背负恶名,自己心里也感到愧疚,虽是穿越,可既为人父,总要尽到责任才对。但是对几人亲近些,又感到莫名的困难,心理上无法接受毫无关系的便宜儿子,感情上也难以投入,毕竟穿越帝不是影帝。

    现在的蜀汉看起来恢复平静,也只是暂时。自己的心腹机构刚刚有了蓝图,尚在初期实施阶段。小施手段震慑了群臣,可陈袛也好,诸葛瞻也好,包括陈裕,郤正在内,自己更多的是看中他们的才能。至于是否对自己忠心,还要慢慢观察。能让自己打心眼里放心的也只有三人,杨戏,夏侯霸,姜维。如果算上内宫的话还有张皇后。可杨戏已然古稀之龄,老人家不辞辛劳整日为自己内外奔走,感动之余也是愧疚。夏侯霸稳稳把握成都军权,政治和权术上就显得业余,虽然可靠,但帮不上什么忙。姜维只有一面之缘,可远在汉中,也无法亲近。想来想去想起了那句话“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培养父子感情不仅要提到日程上来,更要大肆的发展皇室宗亲的力量。不管宗亲能有几个,总比陌生人可靠得多。一番开场白,说到六位皇子心坎里,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父子间的隔膜似乎变得薄了,一时间众人畅所欲谈,吐露心声。可有一点,无论是刘禅还是六位皇子,都没有提及太子之位的意思。

    国不可无君也不可无储,无论文武高低,管你是一方豪族或是贩夫走卒,没人愿意效力一个到老还没有接班人的主子。砸锅卖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图的自然是荣华富贵,可若是主君后继无人,自己拼搏一生的名望地位不能传给后代,又有什么用呢?帝王想延续帝业,做臣子的何尝不想延续自己的家业给后人。

    看看感情联络的已然不错,刘禅当下拟旨一封,授权宗正孙宁负责传召国内所有宗亲外族到成都,刘禅将亲自考察皇室宗亲的能力,择人重用。唯有一点,只召自己子侄辈儿的,其他的不在传召范围之内。

    几个皇子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刘禅见状也来了兴致,与众人共进午餐。忽然司马胜之入内禀报,车骑大将军夏侯霸求见。

    诸葛诞亲自看过张朔伤势,安慰一番,又使名医诊治,方才放心离开。张朔为了遵守诸葛诞军令,不顾性命冒死回城,终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伤势沉重,需静养两三个月方可动武。如此一来等于又“折损”了一员大将。

    “张朔本部人马可暂时交给施全指挥,二人私交甚笃,想来张朔也不会介意。”蒋班见诸葛诞心情不佳,于是建言道。

    “也好,就依子方之言。密探回报,司马贼已经暗中下令各州抽调军马,置办军资,准备对寿春用兵。子方有何看法?”

    “司马贼此举乃暗度陈仓。表面上没有动作,暗地里调集人马,意在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蒋班为诸葛诞首席智囊,自是非同寻常,一眼便看穿司马昭的意图。“不过主公也无须担忧,各州军马速度不一,绝不可能同时到达,只要各个击破然后据守城池,纵是司马贼亲来也不足为惧。”

    诸葛诞闻言笑道:“吾有子方,何愁大事不成。”

    一旁的焦彝等人也深知蒋班之智,素来敬服。唯独朱成,不以为然。朱成与蒋班同字,也是子方,跟随诸葛诞多年。武功谋略虽不如蒋班,胜在有一张名嘴,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因二人同字,军中多有拿二人做比较者,时间一久多有嘲笑朱成之意。朱成表面上丝毫不在乎,暗中耿耿于怀,深恨蒋班。

    “司马老贼此番必定调集重兵与主公一战,旷日持久难免寡不敌众,主公何不设法借兵?”朱成见众人皆赞同蒋班之言,唯恐蒋班得了功劳,向诸葛诞进言道。

    “借兵?子方是指江东之兵么?”诸葛诞闻言脸色微沉。

    朱成不慌不忙道:“江东窥视中原已久,如今主公于淮南自立,司马贼必然大军压境。江东,蜀中皆乐于坐山成败,得渔翁之利。敢问主公若司马贼举天下之兵来,主公有几分胜算?”

    诸葛诞闻言虽是不快,但心中依然推敲朱成所言,并未答话。

    朱成见状知道诸葛诞已然动摇,连忙继续说道:“依主公之威,集两淮之勇,虽是以寡敌众,胜负犹未可知。届时两败俱伤,中原虚弱。蜀汉,东吴趁机兴兵掠地,吾等连年奋战,无力寸进岂非为他人做嫁衣?”

    诸葛诞道:“依你之见呢?”

    朱成心知有戏,连忙道:“与其如此,倒不如商请东吴出兵相助。主公在内,吴人在外,司马贼若来内外夹击,腹背受敌,必可胜之。届时主公取豫州,吴人取徐州,进而平分中原,岂不快哉?”

    “朱子方汝是想让主公对吴人屈膝么?”蒋班见诸葛诞心有犹豫,暗恼这朱成乱插一脚,忍不住出言斥道。

第八章 江东援军(下)

    蒋班一声怒斥,明是冲着朱成,暗地里是说给诸葛诞听。诸葛诞用除逆之名号召军民自立,这说明诸葛诞仍然是魏臣,举兵针对的只是司马昭。若是听从了朱成的建议向东吴请援,等于放弃了魏臣的身份,做了东吴的臣子。如此一来,便坐实逆臣之名,失了大义,更寒了军民之心。师出无名,大概指的就是这个了。

    朱成并非不清楚这点,在他看来向司马昭宣战和背叛魏国没有什么区别。谁不知道当今魏国的朝政是司马昭一言之堂。既然如此,倒不如撇掉名分这块遮羞布,投靠吴人捞一些实惠才好。

    “蒋子方,切勿含血喷人,大兵压境就在眼前,若不寻找外援,如何击败司马贼?”朱成见蒋班气势汹汹,顿时心虚。

    “朱子方,汝亦是魏臣,安敢出此逆言,欲学司马贼耶?”蒋班闻言勃然大怒道。

    “司马贼把控朝纲,必然以讨逆之名东征,难道不找吴人,吴人就不会自己来么?到时还不是一样?”朱成自知站不住理,可又不想丢了颜面,于是抵赖道。

    “荒谬!主公切勿听此人之言,江东狼子野心,对两淮之地虎视眈眈,万不可引狼入室啊!”蒋班急切之中跪在诸葛诞身前。

    “主公,司马贼大军一到,寿春城必然水泄不通,到时欲出无门,悔之晚矣啊!”朱成也跟着跪倒哭诉。

    诸葛诞看看蒋子方,又看看朱子方,双方的意思自己都了解。一时抉择不下,扶二人起身道:“汝二人皆是吾之心腹,此事待吾详思,快快起身。”

    二将无奈起身,互相瞪视,谁也不肯相让。众将见蒋子方,朱子方争个面红耳赤,暗自偷笑。焦彝与蒋班要好,跟随诸葛诞多年,心知多谏无益,岔开话题道:“主公,如今众军整备已毕,只等主公分拨。”

    诸葛诞本以心有打算,可是顾及蒋班,于是开口询问蒋班。其实在场众将都看得出来,以前诸葛公对蒋班不说是言听计从,可询问过蒋班的事情都不再更改。如今被朱成一搅合,蒋班建议的“主动出击各个击破”战略没了下文,显然蒋班输了朱成半筹。

    蒋班心知应以大局为重,于是答道:“我军目前由本部,淮北,淮南,庐江,军屯五支军马组成。依照战力而言,本部最强,军屯最弱,其他三处人马相差无几。若是依照旧制,各统其部,恐怕难以有效控制众军,发挥不出战力。因此当将众军打散,重新分配。”

    在场众将都是诸葛诞的亲信将领,见蒋班如此说,一个个凝神细听。诸葛诞也是微微点头,准备看蒋班如何分划。

    “……可将众军打散分为三军,第一军由主公以及所部将领,各带本部军马,于其他四部之中,抽取精锐士卒补充所部,组成精锐军团。”蒋班胸中筹划早定,滔滔不绝道。

    众将闻言,各是欢喜。在场众将分为二类,一类是诸葛诞本部辖下的将领;一类是诸葛诞的心腹,但在其他区域任职。众将各自拥有的亲信人马多的不超过一千,少的甚至只有二三百人。依照蒋班的计划,就是由众人在十余万大军中挑选精锐补充到自己的军队中。不仅指挥的军力大增,地位也由偏将跃升为一军之长。这是给大家增加兵权。

    从另一角度考虑,除了诸葛诞的亲信人马外,其他的四支人马都是“征调”状态。无论战斗力和忠心度都要逊色于诸葛诞本部那七千人。蒋班如此分配等于把其他各部的精锐,集中到本部来,这样本部的人数扩充,精锐和忠心程度都不变。相反被抽取精锐的四支队伍威胁度大减,又挑不出什么理。大战即到,抽调人马组成精锐本就是家常便饭。明知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是无可奈何。就连朱成也不得不佩服蒋班,轻描淡写就将众军的潜在问题化解于无形。

    “……第二军由淮北及各地主公旧将为主,将两淮以及庐江军打散,重新编配,抽调其中部分将领编入屯田军——屯田军为第三军。屯田军由其他将领为主,增其兵权抚其心志。三军皆由主公统御。”蒋班一番苦心设计,在场众人无不称道。诸葛诞大喜,于是下令由蒋班全权负责处理此事,半月为限,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当晚诸葛诞把幼子诸葛靓叫入房中,叙说蒋班分兵之事,问道:“仲思可解其意?”诸葛靓字仲思,时年十三,见父亲考问,恭敬答道:“父亲部将虽亲,多为偏将。外部众将虽疏,多为宿将。若以亲统疏等于以下御上,人皆怀怨,久必生乱。是以亲信统精卒于内,宿将加兵权于外,始为和睦。”

    诸葛诞见幼子聪慧,内心欢喜。膝下数子皆不幸夭亡,唯余诸葛靓一人,因此格外疼爱。此时下人来报,牙门将军朱成求见。诸葛诞略一沉吟,心知朱成所为何事,当下使人带诸葛靓回房,召朱成入内。

    待朱成入内,诸葛诞沉声道:“子方可是为白日争执之事而来?”

    朱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乃为主公安危而来。”

    “哦?此话怎讲?”诸葛诞心道这朱成虽是武人,可一派说客作风总是改不掉。

    “今日之言非是朱成私心,实为主公着想。”朱成继续绕圈子。

    诸葛诞见朱成罗嗦,不由想起不久前于众人面前,戏弄自己的宣隆,心中生厌道:“子方直说便是。”

    朱成本打算等诸葛诞一问便开口,不成想主公语带不快,虽不知为何,却不敢说,硬着头皮道:“臣自知冒犯主公天威,然事关重大不得不说。若是主公嫌臣赘言,臣愿死在主公面前,以报主公之恩。”

    诸葛诞治军以严出名,却又知兵,素来厚养士卒。是以麾下所部对诸葛诞忠心耿耿。如今见朱成继续罗嗦,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部将罗嗦就直接杀了,先看看他怎么说再做打算。于是诸葛诞道:“你且说来,若是胡言乱语,休怪军法无情!”

    朱成心知这是诸葛诞给予自己的警示,自己深夜前来,诸葛诞怎会不知所为何事。无非是白日里和蒋班的争论。投降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尤其是劝主公对他人俯首称臣更是危险行当。可反过来想,主公既然准备听,那就说明还有机会。只是……不能再罗嗦了。

    “司马贼包藏祸心,散播谣言,主公连结东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即便主公洁身自好,可这天下间又有何人相信。与其如此,不如顺势联合江东以为助力,此其一。”

    “寿春四围之地,若无外援只有困守一途。魏吴蜀三国皆可为主公敌,若可引吴为近援,蜀为外援合力拒魏,则事半功倍大业可成。若独立于淮南之地,久困必失人心,此其二。”

    “主公虽勇,终是以寡敌众,有力竭之时。为将者未虑胜,先思败,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吴人对淮南之地垂涎已久,见主公请援心必欢喜。届时如有万一,主公可退吴越之地,仍居高位保全宗族,此其三。有此三条,臣以为主公必联东吴,共抗司马老贼!”别看朱成平时油嘴滑舌,说起正事来却是正义凛然,使人不敢轻视。

    诸葛诞闭目沉思,自从决定起义淮南,早把生死看淡。如今听朱成这么一说,想起幼子诸葛靓,心头一软。

    次日,诸葛诞命朱成为使者,奔赴江东称臣,请求援军。朱成美滋滋领命去了,众将心里多有不快。反了曹魏,又降了孙吴,如此反复让军中气势为之一颓。蒋班尚要上前谏言,却被焦彝拽住衣角。

    “主公计议已定,多说无益。此乃大势所趋,阻拦不得。”焦彝暗中劝慰蒋班道。

    蒋班何尝不知,闻言只是无奈,拂袖而去。

    孙吴虎踞江东已历四世,如今吴国之主是孙权的小儿子孙亮。孙权原本封长子孙登为皇太子,继承吴国政权,孙登才德兼备可以说是吴国最为优秀的接班人。谁想孙登在三十三岁时不幸去世,临终之时上表给孙权,提及了许多对国家有意的建言。孙权看后倍感悲伤,每每提及长子都不禁落泪。

    由于次子孙虑早逝,太子之位便落在三字孙和的头上。孙和的姐姐全公主——孙权的长女孙鲁班对于孙和的母亲王夫人非常憎恨,经常在孙权面前诋毁孙和母子。一次孙权重病,孙鲁班就告诉孙权说王夫人见到父亲病了,脸上经常流露高兴的神色。孙权听后就开始疏远王夫人,最终王夫人郁郁而亡。孙和也被姐姐诬陷,从而被废。

    孙亮是孙权最小的儿子,因此对其非常关注。孙鲁班先嫁给了周瑜的儿子周循,后来嫁给了吴国重臣全琮。因此孙鲁班经常在孙权面前称赞全氏的女儿,于是将全氏的女儿嫁给了孙亮,做了太子妃。

    这一趟折腾下来看似简单,数年间因为太子一位,宫廷内外明争暗斗,东吴不少重臣名将都因此丧命。可事情还没完,孙鲁班偷偷与皇室重臣孙峻行苟且之事,狼狈为奸。时诸葛恪受孙权临终托付,总统国事辅佐孙亮,被孙峻所害。江东诸葛瑾一脉至此断绝。不久孙峻去世,吴**政大权都落入了弟弟孙綝手中。

    前后不过数年,江东内乱不断,不仅国力衰退,朝中能臣也是所剩无几。各大家族间更是矛盾重重,吴主孙亮有心无力,甘当傀儡。见淮南来使,急召大将军孙綝商议。

第九章 大战之前(上)

    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刘禅不禁暗自称奇,想不到蜀中还有如此人物。看来杨戏是花了不少力气啊。杨戏见刘禅双眼放光,知道陛下也看中众人,心里终于有了底。自己从几位老友门下花了大把力气才挖出这么几块美玉,只要陛下满意,也算不辜负几位老友。

    刘禅当下授意郤正,将几人暂安排在宫中任职。郤正不知陛下与杨戏所谋何事,却听说过几人的名号,心中暗自揣摩,不敢过问。等众人离开,看看杨戏比起几天前显得老了许多,刘禅心中一阵触动。二人自是一番密谈,杨戏告退时递上一份奏章,叮嘱再三方才离开。

    想了一想,刘禅吩咐宫人挑选珍贵药材,补品以及金帛多送往杨戏府中。二人方才密谈,主要内容自然是呼雷阙的下一步建设。呼雷阙,就是刘禅为自己的特务机构设定的名称。对这个名字,杨戏颇有看法。刘禅自然不能告诉杨戏因为自己在后世被雷劈中,穿越到这个时代,所以起名叫做呼雷阙。只好解释说呼为呼吸吐纳之意,天子震怒往往称之为雷霆,因此唤作呼雷阙。杨戏想了想毕竟这个机构日后代表着陛下的耳目,这个名字还算靠谱。

    临别之时,刘禅给杨戏放了一个月假,让杨戏在家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要紧。杨戏年龄大了,确实感到精力难支,加上陛下一番关心,于是也没推辞。人休息了,工作还要继续。杨戏本来是负责将居住在川中的蛮人登记造册,编入“国民”之列。如今老人家放假,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份差事交给庲降都督阎宇来做。阎宇字文平,官拜右将军一职,时人常将阎宇和马忠做比较。

    奏章之中详细阐述了对于这次强制登记的利弊,以及需要预防,注意的地方。刘禅看后,对于杨戏这位老人更是敬佩不已。于是传令,将奏章内容抄写一份送往南中,命阎宇依令行事。过了几日,夏侯霸带着本部人马运送军辎器械赶赴汉中,成都的军权移交给诸葛瞻。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陈袛的眼睛。怎奈陛下每次都是和杨戏密谈,陈裕得到的消息有限。不过陛下新召入宫的几人倒是认识,都是些小吏以及白身,如今一步登天得陛下破格提拔,想来日后必将委以重任。

    许游从外面匆匆赶回,见陈袛在厅中舞剑,便知大兄尚在思考,于是与一旁的陈裕聊了起来。

    “孝平今日有何消息?”

    陈裕苦笑道:“叔父可知今日陛下提拔高玩,杜珍,文立,卫继四人入宫任职。”

    “可是杨文然引荐?”许游闻言顺口问道。

    “正是如此,陛下数番与杨文然秘议,不知筹划何事。依陛下的旨意,此四人只是暂在宫内,日后摆放何处仍是未知。”陈裕深知自己这位叔父素来巧思妙想坦言道。

    “杨文然连连拜访谯周,杜琼等人,所图竟是此四子。看样子应是为陛下办事,这就不好办了。”许游心有顾忌道。

    此时陈袛收剑也凑过来道:“无须顾忌了,吾等虽居高位,并未得陛下信任。如今陛下举动,无非是培养自身势力。”

    许游看了陈袛一眼:“陛下召宗室亲族入宫,看来也是要重用宗室了。”

    “如此一来,何止你我寒心,相信朝中同感者不在少数。”陈袛笑道。

    “宗室之中,可有堪用之人?”陈裕询问道。

    “没有听说过有谁出类拔萃。不过太子之事方过,陛下对于宗室似乎并未因此有所芥蒂。”许游想了一想答道。

    陈袛仰望星空似是有所决断道:“孝平,找你兄长回来,那边交给底下做就是了。”

    “父亲……是。”陈裕想劝,可又不知如何劝。

    陈袛看着陈裕的背影,微微一叹。许游神色平静道:“我回去把孟山他们都召集过来,全凭大兄吩咐。”

    “也好,夏侯车骑不在也要多加小心,勿漏了行踪。”陈袛嘱咐一番又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陛下也应该知道,这蜀汉江山依靠的到底是什么了。”

    长乐宫中,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哭诉着,张淳听完小太监诉苦,示意小太监退下。张皇后问道:“这是本月第十七次了?”张淳是张家安排随前任张皇后入宫的太监,辈分之高,资格之老在宦官中不做第二人想。见张皇后问,叹气道:“娘娘圣明,老奴记着也是十七次了。”

    “不如老奴去禀告陛下,让陛下做主。”张淳试探着问。

    “陛下操劳国事,这宫内之事是本宫的分内事,怎可扰动陛下。”张皇后道。

    “如今宫内人手短缺,娘娘这里只留了三五人侍奉,其他都已派出去给各宫。只是……这后宫妃嫔极多,一人侍候几个都忙不过来。”张淳道。

    张皇后闻言,一时愁眉不展。张淳见了急道:“娘娘切勿烦心,此事老奴去处置,娘娘还请好生安养。”张皇后一向待张淳如家中长辈,并不把张淳当做下人看待。张淳年纪大了并不糊涂,不敢逾越,想想自己也无子嗣,暗地里对张皇后有着长辈的关爱之心。

    “你去也没什么办法,待会去把这事和哥哥说说,让他帮帮忙。”张皇后心知此事最终仍需惊动刘禅,可自己实是不方便说。于是让张淳去找哥哥张绍。

    二人说话间,宫女入内通报张绍来了。没等宫女通报完,张绍跟在后面就进入了宫内。张皇后见状一惊,这个哥哥虽然没有什么大才,可胜在为人圆滑谨慎。今日不顾宫中规矩就这么冲进来必是发生了大事。

    张绍见宫女出去,抬手止住了也要回避的张淳道:“都是自家人,这事儿你也得帮着拿拿主意才是。”

    张皇后急问:“究竟发生什么事,让哥哥你慌成这样?”

    张绍自己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道:“梁成侯牵头,带着马,孤,王,郑等几十家去找太常镡承,少府张峻。说宫中用度短缺,没人侍候。还说妹妹,啊……还说娘娘经常让手下的宫人虐待妃嫔。请二老出头,找圣上评理。我和镡公文家大公子交情不错,他派人私下通知我的。”

    梁成侯高汾的女儿在宫内为贵人,刘禅未穿越前,正得本体刘禅宠爱。其他马,孤,王,郑等各家女儿也都是宫中的妃嫔。如今宫中的妃嫔加起来有几百人,能使唤的宦官,宫女却只有不到二百人。除了在宫中各个部门任职的以外,能侍候人的还不到一百人。前几天郤正,陈裕送来五十多名新人,可与刘禅庞大的后宫一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试想一个宫人要同时侍候多名妃嫔,而往往这些妃嫔都是由十多人或是数十人可以指使。差距如此之大,自然感到被人怠慢。实际上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说是被虐待或许夸张,可习惯了宫内的锦衣玉食,侍从成群,如今饭都吃不上热乎的,确实也是说不过去。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刘禅。刘禅下令清洗宫中旧人,根据黄皓留下的名单,将黄皓党羽一千余人迁徙往南方。剩下的宫人则尽数遣返回家,只要不是数年未被宠幸或是打入冷宫的妃嫔,谁还没有个心腹丫鬟什么的。但刘禅没考虑到这些,对于宫中旧有的氛围以及旧人,必须完全清除才能保证安全。于是这些心腹丫鬟们一个个也被送走。如此一来宫中严重的用人紧张,已是燃眉之急,刻不容缓。

    听哥哥这么一说,张皇后脸色一寒。宫中用人短缺是明摆着的事儿,自己把身边能派出去的人都派了出去,不说每日被众妃嫔呼来喝去,轮番辱骂,严重者甚至还被殴打。皇后的人被如此对待,自己还没有去禀明陛下,如今竟然恶人先告状。

    “不知太常,少府二位大人如何打算?”张皇后问道。

    “我入宫时远远望见二人,现在多半已经与陛下说了。一路跑来,是让娘娘早做准备,这些人狼子野心,决不能姑息!”

    张皇后见哥哥如此说,也知事态严重,这个哥哥几十年来未曾对人恶语相向。如今说出这般话语,显然此事让张绍动了真怒。

    三人在一起计议一番,却没办法,只能等陛下回来再说。可陛下正被镡承,张峻二人缠着,待陛下回来时会是何种脸色就不好说了。

    刘禅带着几个儿子,由司马胜之,关彝陪着正在练武。正是父子融洽,交流感情的大好时机,不想被镡承,张峻二人打扰了。当着众人的面,二人尴尬的道明来意,并且一再声明,是梁城侯等拜托二人,非是二人本意。

    刘禅听了一愣,心想我到底有多少后宫,所谓后宫佳丽三千,自己做了皇帝,还从未考虑过有此等艳福。众人见陛下不言语,若有所思,皆以为惹恼了陛下。镡承咳了一声道:“臣等别无它意,这宫中之事还须陛下定夺。”

    定夺你个头,刘禅心里暗骂。下人不足使用,你身为国家九卿,不想想办法,一个劲儿的催我定夺,定你个脑袋!刘禅不禁又骂了一句。心里这么想,嘴里不能说出来。周围几个儿子都尴尬的回避了,关彝也是同样。唯有司马胜之站在刘禅身后,看不出再想什么。

    与此同时,江东各路人马开始向边境诸郡靠拢,淮南寿春城中,一队人马由诸葛诞亲兵护送,徐徐往南而行。

第九章 大战之前(下)

    镡承,张峻等着刘禅拿主意倒也不急,就在宫中候着。二人为官多年,在朝堂之上始终屹立不倒自然有各自的手段。梁成侯高汾是什么人?表面上说是蜀中大姓高氏的一支,实际上不过是屠户出身而已。好就好在生个女儿天生丽姿,加以背后有人指点,靠着这个宝贝女儿做了达官贵人。如此卑微出身,能聚众请二人出面找陛下讲情,显然是有人主使。

    二人心知肚明,也不说破。这主使之人想和皇上掰掰手腕,两头都得罪不起,索性装傻。刘禅也感到宫内问题严重,一面使人召陈裕,郤正,一面亲自去询问张皇后。依照张绍一贯的作风,应当尽快离开宫中避嫌。毕竟一个外戚往宫中通风报信让陛下知道,对张皇后难免有所影响。内外勾结,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于宫中重地来讲更为忌讳。

    步入内殿,张皇后等人早已跪在地上。刘禅见状,明白三人已知自己为何事儿来,亲手扶起张皇后,又命众人平身。随手把奏章摔倒地上,抬头看着三人莫名的问了一句:“朕这后宫之中,到底有多少人?”

    众人闻言心中尴尬,自己有多少老婆竟然要问别人么……当然,这个年代的男女地位相当悬殊。

    刘禅在内宫与众人聊着,似乎并不急于离开。外面的镡承,张峻等的倒是有些急了。正巧陈裕和郤正听说陛下召见,急急赶回。见到二老,郤正一愣,连忙拜见。心中感到奇怪,这二老在朝堂上除了本职工作以外,其他一概不理,今天怎么跑到宫里了?莫不是与陛下的召见有关。陈裕也是连忙拜见二老,比起郤正却是从容不少。二老点头示意,陈裕脸带笑意奔内宫走去,却不知身后的郤正已然将自己的举动看在眼内。

    郤正,陈裕二人进入内宫,见陛下气哼哼坐在那里,张皇后陪在一旁。大鸿胪张绍,张皇后的心腹宦官张淳站在一旁,人人脸上都写满气愤。二人心知不妙,陛下未言平身,只好跪着。见陈裕没有动静,郤正想了想,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奏章,将奏章合上双手举过头顶。张淳见状,缓步过来将奏章接过,呈给刘禅。

    “自朕下诏补充宫中人手,至今已然近二十日,为何只有一批人员入宫?”刘禅问道。

    “回陛下,选拔人员之事由尚书台负责,臣等只是负责接管,培训。”刘禅话音刚落,郤正接着回答道。

    “臣等知宫内有所短缺,已屡次催促尚书台,只是没有结果。”陈裕也跟着答道。

    “此事尚书台何人负责?”刘禅见非是二人主事,于是问道。

    “许尚书负责此事。”陈裕答道。

    刘禅看了看张绍:“有劳安国侯去请了。”张绍领旨去了。

    刘禅命二人平身道:“都起来吧,这份奏章你们看看再说。”

    张绍离开没多久,宫外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梁成侯高汾。一行人在宫外外跪在地上,只说是等镡承,张峻两位大人。

    明日便是举国宗亲觐圣之日,孙宁逐个的对着人数。陛下的六子,甘陵王刘永三子,安平王刘辑,奉车都尉刘循三子,牙门将军刘林共计十四人。先帝刘备再中原辗转多年,最后在益州打下一片基业,并无宗室跟随,皇室人丁单薄也是无可奈何。

    其中安平王刘辑之父刘理是刘禅的弟弟,去世之后位置传给了长子刘胤。刘胤于年前亡故,又传给了弟弟刘辑。刘循的父亲是刘璋,当年被刘备夺了益州基业迁移到荆州。后来吴蜀开战,父亲刘璋以及弟弟刘阐去了吴国,自己留在了蜀国。牙门将军刘林,是刘封之子。刘封因不救关羽以及继子的身份遭杀身之祸。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悲剧,几十年来刘林都是规规矩矩,官位不变。

    孙宁心内暗叹,这宗室之中真是没有可造之材啊……

    邓良屡次去寻樊建均是闭门谢客,回到府中独自饮酒,越想越是憋气。满朝文武大半和陈袛扯得上关系,想查何人贪墨对于陈袛来讲不说是易如反掌,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如今这朝中上下,虽没有人因贪墨之事被查处过,可私下里谁不以权谋私巩固自己势力。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纸。陈袛作为幕后的黑手自然也不愿意,于是烂摊子一撂,交给了樊建和自己。

    不说樊建,就是自己也利用职位之便,为家中添了不少佃客。贪墨这事儿没法查,同朝为官这么久,就是平时道听途说也能指出一大堆人了。自己都这么清楚,樊建更是明白,本想这事儿和樊建商量商量,结果樊建躲在家里不见。用樊府下人的话就是“老爷病了,不能见客。”酒越饮越多,头脑却是愈发的清醒。陈袛既然把事情推给自己和樊建,不提供情报,没授予职权,一句话就把二人打发了。也说明了陈袛的态度,贪墨之事,不能查也查不了。

    如此敷衍了事,到了陛下追究的那天,责任自然是自己与樊建担着。尚书台四人中虽然陈袛许游只占一半,可张绍不管事,自己也没有多少话语权,一向是陈袛呼风唤雨。陛下把张绍调出,加樊建尚书仆射,也应该有制衡陈袛的意思。自己既非陈袛的党羽,又非陛下的信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说,如今又要和樊建共担责任。这样下去回家种地的日子就不远了。想到此处,邓良打了一个激灵。

    魏国都城之中,司马昭慨然上书,要求出兵平乱。并且提及高祖以及汉武帝为例,建议魏帝应当亲临战场,激励将士。魏帝曹髦惧于司马昭权势,不得不从。先前逃出淮南的庞会,路蕃二人也随军出征,并且受到了魏帝的嘉奖。而以身殉国的秦絜,宣隆,路登等人也受到了追封。以此宣扬天下,彰显天子之德。

    魏国大军早已整装待发,此次东征,调集青州,徐州,豫州,荆州以及各处游军皆于淮北会师。各州军马早早出发,司马昭为迷惑诸葛诞等人,故意拖延上奏魏帝的时间。如今各州人马都在路上,司马昭方才上书平乱。于是带着天子,皇太后由京师军马拱卫,浩浩荡荡开往淮北。一时天下震动,士民议论纷纷。

    自从诸葛诞决定降吴,蒋班的情绪便一直低落,好友焦彝虽然时时劝导,效果并不大。朱成去了江东后,不久便传回了消息。吴人封诸葛诞为左都护、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寿春侯。不仅如此,吴人还希望诸葛诞可以送质子入吴,以表忠心。

    诸葛诞见事已至此,无奈之下将爱子诸葛靓以及麾下愿意送子入吴的一并送往江东,希望东吴可以尽早发兵支援寿春。若是自己举事失败,爱子得免于难,这是好事。若是击退司马贼,进而占据天下,爱子在吴人之手,自己又不得不俯首称臣。只怪当初举兵之时思虑不周,如今受制于人也是无可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少将领愿意让子嗣去江东,可其中少有诸葛诞的心腹将领。蒋班,焦彝便是代表,并非是二人不想给族人留条后路,而是子嗣并不在身边。当年曹操征战中原,有意将兵制错乱。即是兵卒守戍,出征皆在外地,而非本土。如此一来,军队和家人始终是异地相处。此举固然有加强军队控制的意思,也是因为当时中原征战频繁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日,诸葛诞命人召集麾下众将到议事厅。众将秣兵厉马已久,心知这一天终是到来。议事厅内,诸葛诞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堂下众将皆是戎装在身,文武分左右排开。诸葛诞环视众人,见众将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不禁满意。

    “斥候回报,王基的豫州军已达项县,若是继续进军数日可抵寿春。诸位有何看法?”诸葛诞沉声问道。

    “如今吴人援军不知何时抵达,不若按兵不动,等待吴人内外夹击。”李平回答道。

    众将虽有欲出击者,却无人提出异议。诸葛诞已然采纳了朱成固守城池,联合东吴内外呼应的作战方案。不仅完成了投降,人质都送了过去,实在是没有出击的必要了。明明是定好的作战方略,此时谏言出击毫无益处,反而惹得麻烦。

    诸葛诞闻言没有回答,目视蒋班,似是希望这被自己冷落的智囊有所表现。蒋班早已清楚自己无法改变事实,可对目前的战略有满腹的牢骚。看到诸葛诞的目光,心中笃定,大步行出道:“主公统二十万之众,举义淮南。可谓天下瞩目,司马贼欲举兵来战,又恐京都不安,是以挟天子,皇太后出征。其心虚困境可见一斑。豫州军马计其数目不过五万,寿春之军可满二十万,岂有倍于敌众,望而怯战之理?”

    焦彝以及众将闻言,纷纷赞同,一脸雀跃之色。又替蒋班担心,主公战略早已确定,如今逆言直谏,怕是惹恼了主公。

    诸葛诞微微一笑道:“此战胜负如何?”

    蒋班挺胸道:“某愿请军五万击之,若是不胜,甘当军令!”

    这话说得极有气魄,众将顿感热血沸腾。豫州军力不会超过五万,孤军在前。寿春守军将近二十万,优势明显。以众欺寡也是蒋班劝诸葛诞出击的理由之一,可主公问起胜负时,蒋班言只须同样的五万兵力,便能击败对方,如此胆略自信,使人肃然起敬。

    早有焦彝,施全等十余人出列道:“某等皆愿一战,如有不胜,甘当军令!”

    诸葛诞看着帐下文武,忍不住抚须大笑。

第十章 摧锋之战(上)

    众将看着诸葛诞,不明所以。诸葛诞道:“想我半生纵横沙场,到老却被小子看轻。子方之言正合我意,此战只许胜,不准败!”

    蒋班闻言大喜道:“班愿立军令状,如有不胜,提头来见主公!”

    诸葛诞笑道:“豫州王伯舆亦是国内有名宿将,子方只带五万人么?”

    蒋班抬眼望着诸葛诞,笑言答道:“若非如此,只怕豫州军不敢出战。”

    “好,昨日收到一封家书,你们先看一下。”诸葛诞把一封书信递给蒋班。

    蒋班打开书信,看了一遍道:“此乃蜀人故作激将之法,欲收渔翁之利。”言罢,将书信传给众人观看。

    此信来的蹊跷,众将看后不禁与蒋班同感。信是蜀汉诸葛瞻所写。诸葛亮为诸葛瑾的弟弟,诸葛诞是诸葛瑾的族弟。论资排辈,诸葛诞是诸葛瞻的叔父。信的大意便是说叔父年老体衰,此番大战,应当固守城池保全性命,以二十万之众守城待敌方有胜机。接着信中还叙述了蜀汉卫将军姜维,统帅偏师屡屡北伐的事迹。全文数百字,都是些肤浅之词,按照蒋班的评价真是拙劣的激将法……还有拙劣的文笔……

    这信自然是来自蜀国,作者不是别人正是蜀汉皇帝刘禅。姜维在汉中军辎匮乏,守卫疆土足够,想要出征无论粮草器械都是捉襟见肘。思来想去,决定写信给在成都的夏侯霸,请夏侯霸帮忙在朝中斡旋。夏侯霸是彻头彻尾的北伐派,收到消息便去找刘禅。

    刘禅一直倾心姜维,如今伯约有求,哪能不应。也没经过尚书台,直接叫夏侯霸从国库中拉了一大批军资送往汉中。对于淮南兵变,姜维认为如果诸葛诞采取稳守的策略,最多也就是支撑一年。若是积极作战的策略,最差也能挺个一年半左右。无论那一种,曹魏的国力都会因为长期的战事衰弱。只要找准时机,大举北伐,魏人的力量都在淮南,秦陇之地得不到支援,很难挡得住蜀军。

    目前诸葛诞联结接东吴,显然是采取稳守的战略,即便如此蜀国也是坐山观虎,并没有什么损失。对于姜维的看法,刘禅深以为然,可想法并不一样。纯粹的看热闹不是刘禅的性格,说什么也得插一脚才行。

    诸葛瞻听到刘禅的要求很是不以为然。诸葛诞这种级别的统帅,怎么会看不破小小的激将之计。如此作为只会让诸葛诞瞧不起蜀人。刘禅的心态要好得多,不管诸葛诞如何反应,自己都没有损失。所以这封信一定要写,而且要写的直白,让对方一看就生气。连续写了几封,都因为过于“深奥”被刘禅否掉。诸葛瞻就问刘禅,陛下啊,您究竟要什么样的书信。刘禅想了想提笔自己写了几百字,交给诸葛瞻和郤正看。二人看后一致认为自己难以和陛下媲美,写不出这样的激将信。结果刘禅的信,诸葛瞻的墨宝,就这么送到了淮南。

    看到书信,诸葛诞并没有如刘禅预想般动怒。这毕竟太小儿科了,心中不禁对诸葛瞻的评价降了几等。孔明之子竟是如此粗陋之辈,真替孔明感到惋惜。看来蜀人对于此处也是非常关注,这样一来淮南成了天下人瞩目的焦点。一想到这里,诸葛诞顿感热血沸腾,若是在此击败了司马昭,不仅有机会夺取魏帝,更使天下震动。届时挟魏帝号令中原,司马昭没了中原各郡的支持,必然束手就擒。

    蒋班则另有想法,蜀人计略虽然拙劣,可未尝没有道理。姜维数次北伐,司马昭深以为患。淮南军成分复杂,若是旷日持久难免人心涣散。即便是要守,也须先挫败敌军锐气,用胜利鼓舞军民之心。无论怎样想,诸葛诞和蒋班等人的看法却是一致。此战必胜,挫敌锋锐,以振军威。让天下人知道淮南军的厉害,顺便让蜀人开开眼界。

    唯有制胜之机方能使人改变策略,因为一时怒气盲目遵循情绪做事的将领永远成不了帅才。刘禅恶作剧似的一封信,没有激怒诸葛诞,却让诸葛诞看清了如何打赢这场战争。诸葛诞是帅才,蒋班有帅才的头脑,王基也是帅才。

    王基字伯舆,与诸葛诞几乎同时为官,文武双全,谋略深远,为人刚直不阿。深得司马父子宠信。如今以豫州刺史行镇东将军,督豫州,扬州军马讨伐诸葛诞。扬州军马被诸葛诞尽数抽走,实际上王基的军队只有豫州军。

    项县位于汝南境内,由项县往东,便进入了寿春地界。因此司马昭下令王基的豫州军团在项县修筑防御工事,顺便等待其他各州人马汇集。

    王基坚决反对道:“我以向大将军多次言明,此番讨贼,利在争先,为何仍是命我固守?”

    使者知晓王基虽老,可深得大将军信任,恭敬答道:“大将军说豫州军少,贼军近二十万,怕老将军孤军深入。”

    “贼众不过三五处人马汇集,形势所迫,真正为诸葛诞卖命者才有几人?我豫州军团人马虽少,足以破贼。”

    “大将军之意是请老将军在此建立防御工事,陛下及皇太后亲征便安顿于此,此乃重任,大将军切不可违啊。”使者依然是苦劝。

    王基略一沉吟道:“你回去替我转达大将军,贼军乌合之众仓促而成,实不足惧。今陛下亲自征讨,顺天应民,此乃必胜之师。当求速战,挫敌骄横,败其军心。敌心动摇,我军顺势而取,则大事可定。”

    使者拧不过王基,只能应允,告辞而去。

    安东将军陈骞道:“诸葛诞陈兵自守,坐待吴人,可见贼众军心不齐。若是一战破之,彼军心乱,早晚必生祸患。”

    王基道:“淮南之众虽是众军聚合,诸葛诞治军严整,假以时日必成大患。是以要先破其锋锐,令其众军胆寒。我再修书一封,陈述利害。”

    王基,陈骞看法相同,认为诸葛诞的淮南军人数众多龙蛇混杂,并且时间太短,即便统合,一时间难以凝聚,战斗力参差不齐。只要先给予淮南军迎头痛击,造成心理阴影,便可以使淮南军逐步分裂。所以这第一战,必然要大获全胜。

    蒋班带着族中大将蒋昭,以及领军副将杨虎,陈奇等人指挥五万人马,开往项县。陈奇趁机问道:“王基宿有能战之名,将军何以只求五万人马,不求主公增兵?”

    蒋班目视远方,闻言答道:“司马昭请天子,皇太后亲征,占着大义出兵,其实隐患众多。天下大义若真再司马昭一边,何须请天子亲征?”

    陈奇试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司马昭知此战旷日持久,恐后方生变,所以带着天子。许昌军必然经汝南入淮,豫州军既屯项县裹足不前,想来便是天子落脚之处。”蒋班不慌不忙,缓缓解释道。

    杨虎在旁道:“如此更应该多带人马,以求必胜。”

    “你以为我胜不了此役么?”蒋班问道。

    杨虎连忙分辨道:“非是如此,只是下官不知将军用意何在。”

    “各州督军,唯有王基足智多谋,胆识过人。以王基之能,不难知晓我军利弊所在。若提大军前来,王基固守项县,一时难拔。迁延日久各州军马齐聚,我等必是无功而返。如今不过五万之众,兵力相等,此举方可引王伯舆主动出击。此战我军若胜,某当自提人马驻守险要抵挡司马昭,主公可趁机横扫徐豫之地;若我军败,各路人马难免人心动摇,易为敌攻心之计所趁,只有回城死守而已。”蒋班徐徐道来,众将却是听得明白。

    “所以此战必胜,方能打开战局,也借此战凝聚我军士气。”言及此处,蒋班目透寒光。

    项县城内,数万魏军衣甲鲜明,旌旗飘扬。王基,陈骞站在城楼上鼓舞众军士气,做出征的最后动员。今晨得到探马来报,诸葛诞命蒋班为主帅,带步骑五万余人杀奔项城。这一下可乐坏了王基,陈骞二人。司马昭的意思仍然是让二人固守项县,二人尚欲违命,准备主动出击。蒋班大军逼近,正是给了二人出兵的借口,于是一面使人飞报司马昭,一面派人联系各州军马。片刻之后,大军缓缓出城,往东迎击蒋班。

    司马昭统领许昌军马护着魏帝曹髦以及皇太后,心中暗自冷笑。曹髦小儿未经自己允许便下诏褒奖庞会等众人,又屡屡下令奖励士卒,这收买人心之举未免有些过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必冒着风险带天子出征。前锋王基才智兼备,前次母丘俭叛乱,王基违抗上命,力排众议,独自做主一举平定淮南。其卓越的观察力和军事能力以及强硬的性格几年来使丝毫未变。

    现在又提议主动出击,自己也知是获胜之机,可毕竟豫州军团只有五万人。诸葛诞也是宿将,战略或许不如王基,可胜在兵力优势。王基为国家柱石之臣,年岁以高,不可有任何闪失。想到这里,命人传令各军加速开往寿春。又命豫州一带的游军日夜兼程赶赴项县听从王基节制。

    寿春城中待蒋班人马走后不久,城门再开,步骑鱼贯而出,分往各路而行。张朔仍在家中养伤,墙上却是挂着地图。地图上墨笔圈着几个地点,其中之一,便是项县。

第十章 摧锋之战(下)

    豫州军马离开项县已有半日,探马频频探得敌情回报,蒋班的淮南军在我军出城之后,行军速度骤降。依照两军目前的速度,相遇当在今夜。王基,陈骞闻言顿感蹊跷。

    “蒋子方似乎有意与我军夜战?”陈骞问道。

    王基看了看地图冷哼一声:“尚未交战,先被这小辈摆了一道,只带五万人来,吃定老朽了么?”

    “将军何必动怒,对方如此动作显然是精于夜战,是战是退,还请将军定夺。”陈骞劝道。

    王基盯着地图来回走了几圈,一摆手拿着地图的两名士卒将地图合上退了下去。

    “鼠辈欲夜战一举击溃老朽,老朽也正想借此战除贼!”当下王基传令各军准备夜战。

    是夜,乌云掩月,更显阴沉。魏营灯火通明,营楼之上士卒往来巡逻不休。众军皆合甲而睡,以防敌人夜袭。中军帐中王基,陈骞等几名主将尚在议论敌军将如何来攻。时至夜半,探马轮番侦查,却无丝毫敌军动静。淮南军日落时分便在十五里外屯扎,没有任何出战的迹象。

    大将徐渊道:“贼军莫不是虚张声势,并无夜战之意?”

    陈骞摇头道:“朝廷各州人马数日即到,贼众既然要战,岂会拖延时日。”

    徐渊道:“若如此,贼军为何不出?”

    王基沉声道:“贼众必有所图,勿令军士放松警惕,鸡鸣前后当有动静。”

    子夜,鸡鸣,日落皆是当时人们用来计算时间的刻度。子夜便是子时,所指的范围大概在二十三点到凌晨一点之间。鸡鸣是十二个时辰的第二个时辰,即是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日落又名日入,傍晚,大概是十七点到十九点之间。

    陈骞道:“听闻当年蒋班在淮间追斩吴将,便是夜间,想来自有夜战之妙。既然他不来攻,不若我等去攻。”

    另一名大将程雄表示赞同道:“某愿引本部人马前去哨探!”其余众将亦是赞同。

    王基双眉紧锁,反复观看地图道:“此地虽然平坦宽阔,适合屯营,但并非要地。以此前推二十里处,为四方贯通之路,方为要冲。”言罢,手指一处,却是在淮南军大营后方数里之后。

    众将闻言凝神细看,徐渊道:“我军已然竭力进军,只是贼军早到一步。”

    当王基带大军来到此地时,淮南军已在十五里外筑营,若是继续推进,便是攻坚之战。王基等人见蒋班有意根据豫州军团的行动,调整行军速度。知是敌军意在夜战,若是依照原来速度进军,二支人马早就碰上了。因此王基传令众军安营,轮班警戒,做夜战的准备。

    按照众将的推断,双方军力相等,营寨虽是仓促而建,毕竟也是防御工事。只要保持警戒,就算对方擅长夜战,也别想占得便宜。敌军久攻不下,士气衰竭之时,便是大军反扑之际。此番豫州军中有骑军五千人,做为夜战反击的主要力量。

    陈骞略有所思道:“将军之意是恐贼众由此处绕行夹击我军?”伸手指在地图一处,却是淮水的一支分流。

    “夹击确有可能,老朽更担心贼众借此处奔袭项县。”王基答道。

    项县只有不足千人的老弱之军,负责构筑工事,战斗力微弱。更要命的是天子大军的目的地就是项县,若是项县被破,天子大军必然受惊。而王基等一行人,虽然在附近山林小路都设置了斥候以及伏路之军,唯独忽略了此条水路。一是因为精力都集中在夜战方面,二是因为水路离此处颇远。众将正在商议,帐外探马来报,淮南军营门大开,杀奔过来。众将闻言,纷纷请战。

    王基依然盯着地图道:“程雄何在?”

    程雄抱拳道:“末将在!”

    “你带本部人马,立即赶赴此处,严查河流两岸,广派斥候,另使人寻当地百姓询问可曾见过贼众经过。一消息速速来报。”

    “末将遵命!”程雄领命去了。

    “王贲,王敬何在?”王基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两员小将应声而答。

    “分你们二人一千骑兵,二千步卒,火速往项县支援,若遇敌军可使人速报。若无敌众,步卒留守,骑军回援。务必保全项县!”

    “末将领命!”两员小将得到指派,兴奋答道。

    二人正欲出营,身后王基道:“项县乃大军存亡之根本,你们二人谨慎从事,休要堕了王家威名。”

    两员小将皆是王基族中子弟,骁勇善战,是以跟随军旅出征。见王基嘱咐,连忙正色称是。

    “贼众既来,各军按部就班,依照计划行事,擅自出战者斩!”王基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说得斩钉截铁。

    魏营之外,淮南军大将陈奇挺枪跃马,耀武扬威。身后数千锐卒阵型严整,一片萧杀之气。往远处望去,无数火把于山林之中,显然是淮南大军驻扎之地。

    王基在陈骞,徐渊等将领簇拥之下来到营楼之上。回首问道:“可知此是哪部士卒?”陈骞仔细看后答道,应是淮南驻军。诸葛诞的淮南军由本部,庐江,两淮,军屯五部组成。观其军容,绝非是军屯所出,诸葛诞本部又不足万人。显然来军原属庐江,淮南,淮北三部之一。

    众将未解其意,陈骞已然明了道:“蒋子方早有打算,所用之军深知水路,多闻地理,又知我军根底,如此倒是小觑他了。”

    众将各有领悟,尚待进言,营外陈奇见王基立于营楼上,于是催动坐下骏马上前数步叫阵道:“王伯舆可有胆与我一战?”

    王基已然年近七旬,陈奇却是三十余岁正值壮年,如今竟然叫阵王基单挑,明摆着欺负王基年迈。

    “若是不敢,休要在此逞能,可速速退回豫州。否则待我攻破营寨,取汝首级!”陈奇骂阵自有一套,仗着脸上皮厚,一个劲儿的叫骂不停。

    早恼了徐渊,暴跳如雷道:“此子实是可恶,某去斩之!”

    陈骞劝道:“将军严令固守,子明稍安勿躁。”

    王基冷笑道:“贼众若是早有打算,这数千人莫不是诱敌?”

    陈奇见王基等并无动静,也不气馁,回马进入阵中,命手下军卒大声喝骂。阵中自有嗓门特大,能说会骂的军卒出列,对着魏军营寨开始谩骂。主将尚且不要脸皮,这士卒更是无所顾忌敞开了骂。魏营军将听得气恼,恨不得杀将出去,可碍于军令,只好忍气吞声,装聋作哑。

    陈骞看着远处无数火把道:“程雄,王贲尚无消息传回,此时出击非是良时。”

    徐渊道:“敌暗我明,某愿请一军出营,探其虚实。”

    王基沉吟一会儿道:“子明你带五千步卒,正面冲击此贼,试其虚实即为功劳一件,切记不可追击。”

    徐渊大喜接令而去。

    “元休,文彬,你二人各领两千步卒伏于营门处,伺机助子明一臂之力。”王基接着又点派了两员将领。

    王冲字元休,也是王氏一族的将领,从戎二十年,机敏善战,是王基的老班底。曾烈字文彬,久镇豫州,勇猛无双,深得军心。

    陈奇正在指挥军士叫骂,心中暗气这王基老头儿涵养极佳,骂得如此刺耳也能忍住。于是更是让士卒竭力大骂。忽见魏军营门一开,一彪军杀出。为首魏将身长九尺,虎背熊腰,手提大刀威风凛凛,一番猛将气派。身后众军涌出,不多时已扎住阵脚,也是强兵风范。

    “游击将军徐渊在此,敌将可敢与我一决生死!”徐渊提刀指着陈奇喝道。

    陈奇见徐渊身形,已是心虚,又闻暴喝更是胆怯。硬着头皮道:“看我取你性命!”当下拍马挺枪直冲过来。徐渊早恨得手痒,双脚一夹马腹,抡刀便砍。刀枪相交,直震得陈奇手臂酸麻,难以用力。战不三合,陈奇拔马便跑。徐渊见状哈哈大笑,大刀一招,身后五千步卒直冲敌阵。

    淮南军虽有数千人,见状也不交战,返身就跑。徐渊冷笑道:“果是诱敌之兵,看老子探你虚实!”于是挥军追赶。淮南军跑的飞快,败势已成,别管是不是诱敌,跑得慢了丢脑袋可是真的。徐渊压住大军步伐,却是缓步追赶,以防敌军反扑。

    营楼上陈骞见了对王基道:“徐子明得将军指点,想不到也有了这等谋略。骞不得不钦佩将军。”

    王基手托白髯笑道:“休渊亦可准备军马,以防万一。”

    徐渊带兵追了数里,看远方火把频频闪动,逐渐向魏营方向逼近。心中暗道,此必贼众大军,于是传令大军缓缓而退。此时却见手下败将陈奇,带着不足千人返身杀回。陈奇依旧是嚣张神态,仿似刚才二人未曾交手般:“徐渊小儿,可敢与爷爷一战!”

    徐渊目露寒光,脸带怒色,强忍冲动命众军依令而退。自己带着数百亲军殿后,防止陈奇追击。

    陈奇见徐渊不受挑衅,自己也不敢过逼的过于靠前。只是带人在徐渊后面吊着,保持距离。徐渊见状,并未在意。忽然左翼方向一声呐喊,一支骑兵不知何时接近,直杀了过来。徐渊大惊,方知中了埋伏,急传令众军速退,可惜已为时已晚。淮南骑兵如虎入羊群般直扑这五千步卒。魏军没有准备,更没想到远方的火把以及陈奇都是幌子。真正的杀着,是这支无声无息,不带火把照明的骑兵。

    淮南骑兵虽少,可胜在出其不意,刹那间步骑异势,将徐渊所部一分为二。步卒来不及列阵反击,已被面前飞驰的骑兵一枪刺倒,前排的纷纷倒下,后排的更是慌乱,顿时全军陷入混乱之中。

    徐渊急帅亲兵返身,意图挡一挡淮南骑兵,好让众军重新结阵。不想早先色厉内荏,一副怯战模样的陈奇一脸阴笑,带兵直冲过来,丝毫不见畏惧之色。

第十一章 战火绵延(上)

    城楼上王基远远望见徐渊军突遭袭击,也是一惊,这淮南骑军竟然趁着夜幕悄然接近,纵是自己在此观望多时,发现时也已不及提醒。不等王基下令,魏军营门再开,王冲,曾烈两支军早出,左右两路驰援徐渊。

    徐渊见陈奇杀来,顾不得大军混乱,无奈之下提刀迎战。只求速速击退陈奇,然后回援。军中各部副将竭力呼喊,使亲信弹压阵脚,混乱之中收效甚至微。只各自稳住周遭二三百人,结阵抵御。余下数千魏军被淮南骑军往来冲杀,各自溃散。

    转眼间陈奇已杀到徐渊面前,背后早先不战而逃的几千淮南锐卒此时也由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将徐渊及断后的六百人团团围住。徐渊一脸怒容,爆喝道:“鼠辈吃我一刀!”手中大刀如风车般砍向陈奇,此刀乃全力施展,比二人前次交手更见凶猛,务求一击斩敌!陈奇早不见怯懦神态,双眼微眯,竟不理徐渊刀砍,直冲过来。但见陈奇身形伏在马背,双腿连夹马腹,左手控缰用力一扯,让过徐渊大刀,二马相交间右手长枪如毒蛇吐信般由下至上斜插徐渊臂弯。

    徐渊见陈奇连串动作,心知不妙,不及收刀劈在空处,肩膀早着一记。被陈奇一枪捅入肩窝,惨哼一声倒撞马下。徐渊身后亲兵见主将落马,纷纷奋死向前,要将徐渊抢回。怎奈寡不敌众,纷纷毙命在陈奇枪下。

    王基在营中见了,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下营楼准备出战。王冲,曾烈两支人马此时已然冲近,淮南骑军不足千余,却是十分狡猾。见二军来援,分出一半继续冲杀不及脱困的魏军,另一半驱赶溃散中的魏军迎面跑向二将。

    曾烈手持长矛,一骑当先,连挑数名不及躲避的逃兵,身后步卒也是如此。溃散中的魏军多有走避不及死于自家刀下者。正因如此,却是先一步杀入淮南军包围。另一侧王冲心有不忍,又知耽误不得,不停大呼道:“是汉子的随我去救徐将军!”败下来的魏军,黑夜里四散奔逃。忽见前方来了人马,又听闻呼喊,不少人感怀徐渊治军有方,转身加入了王冲的队伍。

    陈奇军前后不过八百骑兵,五千步兵,此时已闻后方淮南大军鼓噪之声。陈奇当下喝令全军放过兀自抵抗的魏军,退守抵御王冲,曾烈两只人马,等待身后大军前来支援。

    王冲,曾烈也见远方敌众接近,救出被困魏军后,不敢过多纠缠,便要退回营中。忽的身后魏营之中鼓号齐鸣,一支骑军疾驰而出,由众人身侧掠过。当先一人面容似铁,庄严肃穆正是安东将军陈骞。陈骞一骑当先,身后骁骑紧随,四千铁骑如离弦之箭直插陈奇所部。

    二将见本军由守转攻,内心大喜。转头再看,王基一身银盔,掌中铁枪横在身前,带着大军出了魏营。二将当机立断,各带所部分左右两侧,配合陈骞铁骑冲击敌阵。

    此番却是王基见输了一阵,知敌大军一到便会总攻。于是在营内安排一番,使陈骞铁骑开路,自己带大军随后,当先一步发动总攻,以求抢占先机。

    陈奇带兵先前一番示弱,损失不大便赚了徐渊。如今见好就收,等后方大队人马前来接应。见魏军兵分数路,掩杀过来,心头连连叫苦。正面交战只是陈骞这数千铁骑便足以击溃自己,更何况先前退却的两支魏军返身左右夹击而来,背后又有王基大军相随。

    回首看看淮南大队人马也已不远,陈奇暗骂来的真慢。心中一百个想退,可又知蒋班安排,不敢退兵。当下咬牙道:“传令众军,大队稍后便到,都给老子拼命冲,哪个敢逃就地砍了!”

    于是陈奇命副将把步卒分为左右两队,迎击王冲,曾烈两郡。自带八百骑抵挡陈骞的四千铁骑。

    可陈骞军养精蓄锐已久,速度极快,不等陈奇分兵完毕已然杀来。陈奇军为了诱敌,火把早扔,骑兵一部更是压根就没准备。陈骞军志在速击,同样没带照明之物。霎时间两军交接,黑夜之中一番厮杀。

    所幸王冲,曾烈两军携带火把,分左右两翼包抄过来。陈奇分兵不及,两侧淮南军拼死反击堪堪维持防线。中路陈奇带着八百骑军,千余尚未往两翼增援的步卒怎挡得住陈骞的铁骑。甫一交接,就被陈骞铁骑冲得七零八落,不过两个来回,尸横遍野,只剩陈奇带着三百余骑被围在当中。

    淮南军两翼见中军被围,已是心慌。王冲,曾烈亲自冲锋,当先斩将,顿时淮南军再也抵挡不住,防线崩溃四散逃命去了。

    陈骞一路杀来,始终未闻徐渊消息,担忧不已,连呼:“子明何在?”周遭军士闻言也不清楚。

    陈奇一脸鲜血,几番冲杀不出,身边只剩百余人,自己又身背数枪,心知此战必死。闻得陈骞呼喊,远远答道:“徐渊在此,何人唤我!”陈骞闻声而至,却见陈奇带数十骑冲突不休,马前拴着一颗首级,却是面熟,定睛观之正是徐渊。陈骞勃然大怒,挥刀向前直取陈奇。

    忽然间魏军铁骑纷纷倒退,一将手提大斧荡开包围杀入,高声叫道:“伯常休慌,杨虎在此!”陈奇等听得援军赶到惊喜交加,奋起余力往杨虎方向靠拢。与此同时淮南大队人马赶到,数万淮南军分为四路冲杀。陈骞见状,急忙收拢诸军,使曾烈,王冲二人先退,自带铁骑殿后,切战切退,王基大军也上前接应,将诸军接回本阵。

    杨虎一面使人将陈奇等人送往后军医治,一面节制各军稍追即退,列阵以待。众军扎住阵脚,列开阵势,蒋字大旗下一名少年将军愁眉苦脸,对着杨虎道:“折了陈奇一部人马,如何向兄长交待?”

    杨虎道:“谁知这王基如此棘手,输了一阵不守反攻,害我等无法依计行事。”

    蒋昭依旧是愁眉不展:“如此只好等王基退军,方可行事。”

    杨虎看了看对阵的魏军,回首道:“恐怕难以如愿啊……”

    话至此处,魏阵之中号角再响,大军向淮南军攻来。

    “这老头竟如此好胜?”蒋昭见状几乎从马上跳了起来。

    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两军先前一战,魏军大败不守反攻,逆势而出,杀杨奇个措手不及几乎丧命。如今两军对垒,士气相当,王基连番两战意犹未尽,竟是倾力来攻。

    蒋昭,杨虎二人也是无奈,蒋班早早便分兵而行,蒋昭一直打着兄长的旗号统御大军。如今蒋班奇袭军未到,二人虽是不愿,也只得应战。

    成都长乐宫中,许游向刘禅一一解释为何招募宫人不力。

    “如此说来,是朕之过喽?”

    “臣不敢,只是这次宫内动作太大,许多人都担心做不长久,所以不愿意入宫。臣督促不力,愿受责罚。”许游保持腔调不变。

    闻讯赶到的陈袛出班奏道:“陛下,如今当先解决燃眉之急,待宫内平稳,可徐图招募之事。”

    “朕想听听奉宗有何办法。”刘禅对陈袛依旧抱有希望。

    “依臣之见,可将逐出宫外的老人重新召回暂缓宫内用人危机,安抚众心。”陈袛答道。

    随陈袛一同到达的文武群臣二十余人也都点头称是。刘禅突然觉得,这批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了。自己对陈袛父子多方重用,但不代表会向本体刘禅般将权力完全下放到陈袛手中。现在看来,陈袛也好,许游也好无论在招募宫人,还是在安抚流民上都是出工不出力,甚至命令陈袛彻查贪墨之事,到今天也没个消息。

    做臣子的固然要维护自己的权势,做天子的更是如此。臣子始终是臣子,朝中都以陈袛马首是瞻,阳奉阴违,旨意不得执行,自己纵然有发号施令的权势也是无济于事。想到这里失望的看了群臣一眼,刘禅闷不作声,思考对策。

    一时冲动将宫中人员全部更换,确实是自己思考不周,导致后宫哀怨不断。可作为国家首臣,明知此举的后果,陈袛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事后将补充人员之事揽在身上。陈袛是否早有打算呢?

    天子再大,治理国家依靠的始终是这般臣子。国家有国家的利益,臣子也有臣子的利益,从国家中取得自己所需,就是这一集团的最大利益。刘禅放权已久,群臣早没有了尽忠之心,所图的不过是高官厚禄,一己私利。

    这个大染缸中,任何人都要随波逐流,特立独行的,早被清除。大家利益息息相关,所以当陈袛觉权利不断从指缝溜走时,便主持了这次行动。先用后宫之事打击陛下宗室一族的威信,包括张家在内都会受到影响。

    因此张绍听到消息后,感到愤怒异常。可陈袛党羽众多,陛下先前清洗宫内,又杀了一批人。国内上下已经是人心震动。虽然有震慑的效果,可又促使剩下的人为了维护自己利益更加团结。暴力已然解决不了这重新分配权利的游戏,可权术谁又是陈袛的对手呢。

    张皇后在一旁默不作声,自己能留在这里议事已经是破例,若是出言不慎,被陈袛等人顺势攻击,反而是给陛下添了麻烦。

    半晌,刘禅诡异的一笑,颇为开心道:“来人,把宫外跪着的那帮人都给朕带进来,另外传虎贲,羽林两卫来此。”

    郤正,司马胜之领命去了。刘禅看着陈袛等一干人,面带笑意,不知想些什么。

    陈袛等人也不清楚陛下意欲何为,为何要召宫中宿卫前来,难道又要武力镇压?陈袛一递眼色,许游奏道:“请问陛下所召武卫何事?”

    “朕不能召宿卫前来么?”刘禅懒懒的答道。

    “臣不敢……”许游正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却见刘禅一声断喝道:“既然不敢,还啰嗦什么!朕做什么还要你允许么?”

    许游闻言一震,跪在哪里不敢言语。

第十一章 战火绵延(下)

    按照司马昭的布置,豫州军团在汝南寿春两地边界处建立防御工事,许昌军团随后支援。另一侧的兖州,青州两支人马在徐州境内聚集,由徐州提供后勤保障。然后由寿春西侧,北侧相约进军,如此互相照应,兵力雄厚,避免为诸葛诞各个击破。

    诸葛诞一方原本的应对策略是死守寿春,保存实力,等待东吴援军赶到再做决战。不想刘禅歪打正着的一封书信,彻底颠覆了诸葛诞保守的思维模式。司马昭虽是倾天下军来攻,实际军力上并不比这边优势多少。预计司马昭各路人马汇集后大概在三十万上下,而寿春城内的官兵就有将近二十万,再招募些青壮也不差太多,何况还有吴人的支援。

    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司马昭倚仗的,其实是天子,也就是大义。可天下大义真的在司马昭这边么?由司马懿到司马师再到司马昭,哪一个不是架空魏帝,独揽大权,不择手段清除异己。由曹爽到夏侯玄,皇室的曹家,夏侯家两族优秀人才几乎尽数被杀。现在的魏帝,是完完全权的傀儡。天下人看的清楚,只是碍于陛下身处司马昭阵营,不得不从。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击败司马昭夺取魏帝呢?不知不觉,顾虑一一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雄心壮志。

    魏营之前,王基指挥大军正与淮南军激战。虽是夜里,可挑灯的挑灯,持火把的持火把,不说是亮如白昼,可双方几万人照明,战场却是看的清楚。

    王基带着亲军在阵后,再次登上营楼频频向身边的传令官发布命令。古人指挥作战主要依靠的便是旗语,其他手段辅之。如今战场照的通亮,依旧是旗语指挥,另外比平时多指派了数百名联络官,负责传话发令。毕竟战场太大,双方各投入了两万人左右的部队,已经大大超出了照明的范围,况且人一死了,火把落地也就踩灭了。

    王冲,曾烈等将领,各引人马冲击敌阵。淮南军手持大盾一排排的抵住魏军。盾牌手后面的长枪手,挺枪从缝隙中不停刺出。这种情形只在最关键的所在才能见到,两军大部分士卒其实就是一把刀或是枪,很多连普通的盾牌都没有。大军冲击,拿着单刀或是长枪的士卒只能向前跑,一停就会被身后的撞倒。几万人的战场,倒在地上就很难起来了。看着迎面冲过来的敌军,你一枪我一刀基本也就分出了生死。

    两军四万多人胶着在一起,淮南军顶不住魏军的攻势,阵型逐渐被压的凹了进去。只是仗着盾牌兵在中路的死命据守,勉强维持着阵型不破。两翼不少士卒脱出战场太远,在黑暗中与魏军的小股散军游斗起来。随着脱离阵型,游斗的散军越多,淮南军已然有了崩溃的苗头。

    双方虽各胜一阵,士气旺盛,可主将心态却是不同。王基斗志昂扬,由守转攻抢先发动总攻,不仅扭转了战局,更是严重破坏了淮南军的战略。蒋昭只是代蒋班指挥大军,日常的行军安营,打造军械,按部就班的攻击敌营做的都合规矩。可指挥几万人野战,却是力不从心。杨虎在一旁辅佐,可杨虎最多也就带过三五千人,也没什么指挥大军的经验。

    并且王基是在营楼上指挥,居高临下,可以纵观整个战场。蒋昭,杨虎二人虽是已经挑选附近的高地,可这一边平坦大路,高地其实也没高多少。双方视野相差,对战局观察和判断的准确性也是高下立判。

    连番鏖战,转眼间已由鸡鸣战到平旦。王基见淮南军被魏军连番破阵,士气低落,将手一招,身后三千步卒加入了战场,做最后的冲击。身边副将提醒道:“将军,程将军那边还是没音信,恐怕……”

    王基白髯在风中飘扬,双目放光道:“广派斥候在营寨四周哨探,程雄那边顾不得了,贼军分兵奇袭,一定要守住此营,待我击破大贼,奇袭之贼不战自退。”

    “是!”副将领命去了。

    蒋昭,杨虎见状知是魏军做最后一搏,淮南军阵型多有崩坏,已然摇摇欲坠,根本禁不住魏人三千生力军的冲击。蒋昭反笑道:“此战若败,某引军断后,余者就烦劳将军带回寿春了。”

    杨虎翻身上马,提起大斧道:“休要胡言,我去迎战,将军的奇兵想来也快了。”言罢,带着数千人马,冲向战圈。

    “兄长啊你再不来,兄弟我可交待在这儿了……”蒋昭想了想,下定决心也翻身上马,带着仅余的两千多人靠近战圈。左侧尚有一千多名士卒,带着数十架攻营大车,晾在一旁。依照蒋班临走前的计划,诱敌一战后便是发动全军攻营,依靠的就是这数十架攻营大车。不想被王基抢攻,攻坚战变成了野战,这些大车反而毫无用处。

    徐州军团前锋由沛县往寿春方向进军。领军的是偏将军李广,前队三千余人已行至两地边界。李广看看天色以晚,于是传令众军安营。

    前锋有很多种,有的是冲锋陷阵,有的是披荆斩棘,也有的造桥铺路。李广就属于后者,青州,兖州人马汇集徐州,不仅兵多,后勤补给的劳力更多。李广的任务除了哨探敌情外,主要是铺路搭桥,寻找一条平坦畅通的补给路线。这样大军才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

    “将军,这可是边界了,不如我带几个兄弟去探探?”说话的是李广的同乡李猛,在军中做一校尉,手上功夫不弱。

    “探什么探?没听说么,这诸葛诞的战略是死守,你能探出个鸟啊。”李广在马上道。

    “将军,不如我和猛兄弟去面抓几个乱民回来?给将军审审。”另一名校尉杜立凑了过来,向李猛挤了挤眼睛。

    李猛会意道:“是啊,抓几个审审,晚上还可以……”

    李广听二人一说,心里也活动起来,于是道:“也好,你们带几个兄弟去探探,别走太远了。”

    李猛,杜立二人大喜,带着几个亲信,屁颠屁颠去了。

    没过多久,李广尚在督促众军安营,突然有军士发现远方尘土飞扬,似是来了人马。李广大惊,急忙绰枪上马,命令众军列阵。

    只见李猛,杜立二人拼命打马在前飞奔,身后百余骑淮南军猛追不舍。李广见状吐了口唾沫道:“呸!百十号人也敢冲我大营?兄弟们,给我上!”

    李猛,杜立远远见了李广大军列好阵势,心才踏实,总算是捡了条命。突闻弓声响起,二将大惊,却见杜立后脑插着一箭,栽落马下。李猛缩紧脑袋,偷眼后看,不想一箭射来,正中脑门,马驮着尸体跑出数丈,尸体方坠落马下。

    李广这边只见淮南军领头的一将,又黑又瘦,张弓连着两箭,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先后毙命。不禁勃然大怒,长枪往空中一招,身后千余人便一拥而上。

    来将见对方用步卒冲锋骑军,不禁为之一笑,竟有如此庸才?收起弓弩,操起大砍刀呼喊道:“儿郎们,虽我冲他一番!”身后精骑随之呐喊,耀武扬威冲杀过去。

    一方是千余步卒,一方是百余骑兵,若是步军列阵而守,远弓近矛自是稳胜。可李广这千余人仓促列阵,尚未妥当又变作冲锋,跑出去没有十丈已是散乱。后方还有近两千还没列阵的步兵没有加入。

    只见淮南骑军眨眼间已然冲入魏军阵中,当先将领手中大刀连劈带刺,如入无人之境。见到李广喝道:“贼将认得焦彝么!”李广本来见兄弟惨死,头脑发热冲了上来。可见对方根本不惧自己这几千人,一路冲杀如切瓜砍菜般,一股寒意由心内升起,冷静了许多。听是淮南诸葛诞麾下双雄之一的焦彝,李广也不答话手中长枪往焦彝脸上一掷,拍马转身便跑。

    焦彝大刀挑飞了长枪,见敌将如此窝囊,心中笑道这人倒也机灵。于是纵马带着亲信骑兵在魏军阵中左冲右突,魏军本就没有阵势,先被骑兵一冲又见主将跑了,谁还愿意拼命?于是各自逃命,唯恐被骑兵追上捅几个窟窿。营中那两千没有交战的魏军,见前军如此,撇下军械旗帜也逃之夭夭了。

    李广一路逃回沛县,此时沛县驻扎着魏国三州人马。领军的分别是徐州刺史胡奋,兖州刺史州泰,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军事石苞。青州刺史钟毓不擅军事,因此由石苞带青州军东征。

    三人正在议事,却见李广仓惶跑入道:“报告大人,小将遭贼军袭击,折了不少人马,请大人降罪!”李广心知这丈丢的窝囊,不敢说的详细,先捡好听的说。

    “淮南何人领军,所部多少人马?”胡奋等三人闻淮南军竟然主动出击,皆感意外。

    李广见刺史大人如此询问,心知是瞒不过去于是道:“领兵的是焦彝。校尉李猛,杜立私出营盘,引来焦彝铁骑,小将未及布防,所以败下阵来。”

    “既是焦彝,想来是淮南主力至此。”兖州刺史州泰道。

    “诸葛诞已然收拢各军,清野坚壁,守势泰然。何以会举军来犯?”胡奋疑问道。

    “某也不解,仲容可有高见?”州泰转首问石苞。

    “依我看来,淮南必有变化,诸葛诞素来严于治军,怎会如此反复行事?”石苞虽料到淮南军内部有了变化,可敲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何原因。

    “你非是焦彝对手,此败也是当然,先下去吧。”胡奋见李广跪在地上,于是吩咐道。

    “谢大人!”李广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的退出厅外。微风轻送,只感后背阴凉,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州泰打岔,三人都在思考淮南军此举的目的,却忘了继续追问。李广心道自己命大,定了定心,举步便要离开,却见两名信使,一前一后跑入厅内。

第十二章 致命一击(上)

    处理掉几名魏军斥候,众将回到蒋班身边。一向睿智,沉稳的蒋班早已不见,现在的蒋班铁青着脸,犹豫不定的观看眼前这场绞肉之战。魏军攻势凶猛,几支部队配合无间,丝毫看不出是夜战,杨虎带着淮南军奋力抵挡,还是不断的后退,依照这个趋势,不过三两刻就要彻底崩盘了。

    兵力虽然不相上下,可主将指挥的水准差距过于悬殊。眼看淮南军马呈现败相,蒋班身边的将领都是心焦如焚,只等着蒋班发号施令。蒋班这一路三千骑兵绕路奇袭,准备配合正面蒋昭的大军攻袭敌营。可走到一半,却撞上了奉命前来哨探的魏将程雄。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现对方,谁也躲不开,避不了,只能硬碰。

    程雄带着本部千余人还都是步卒,蒋班这边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精锐骑士。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占上风。黑夜之中,骑兵分三路包夹,魏军竭力抵御,可终是挡不住铁骑穿插。程雄见势不妙想凭借武勇杀出重围,不想遇到了比他更勇武的蒋班,三个照面便丢了脑袋。剩下的魏军,在铁骑严密包围之中,一个不剩尽数被杀。

    王基既然派人前来哨探,想来是知道了自己的作战意图。蒋班不敢耽误,带众军疾奔,临近魏军大营,便听见前面喊声震天。只见魏军与淮南军厮杀不休,再观魏军营寨,蒋班心中一沉。外面魏军厮杀的凶猛,虽占了优势,可终归是需要时间消瓦解淮南军的斗志。王基营中明明放着一支骑兵,却是不用,只顾指挥步卒冲阵。若是营中的魏军铁骑前去冲锋,战场上勉强坚持的淮南军绝对是土崩瓦解。胜利明明唾手可得,这王基偏偏留着杀手锏不用,耐人寻味。再看看魏营,留守的士卒虽然不多,可要凭这三千淮南骑兵冲进去,还是有不少损伤的。那营中的魏骑观数量,比自己这三千骑只多不少。

    营楼之上的王基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左营外的方向,漆黑的夜幕仿佛被王基的双眼看穿般。“小儿还不前来受死么?”王基心中想着,却是手臂一招,魏军随之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暗处的蒋班见了,面色更加难看。王基老儿果然名不虚传,这是**裸的挑衅和羞辱。在窥破了自己战术时,王基便有了打算。用大军正面压制淮南的主力,占绝对优势的四千铁骑留在营中,以逸待劳,等得便是自己这支“奇兵”。

    过早击败正面的淮南主力,蒋班的奇兵便会闻讯而逃。所以把左右胜局的铁骑留在营内,牢牢握住主战场的优势和主导地位,蒋昭等人一味苦苦支撑,被牵着鼻子走,浑然不知这数万淮南军早成了鱼饵——王基用来钓蒋班上钩的大饵。

    蒋班的部队在魏营左侧,两军交战的位置恰好隔住了回归淮南军本阵的道路。依照原计划袭击魏营,魏营守军虽少,可足以支撑一段时间。加以营中的铁骑,蒋班绝对讨不到便宜,甚至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放弃魏营去夹击魏军主力,替蒋昭等人解围是另一个选择。但是魏营中的骑兵并不比自己慢,一旦脱离夜幕的掩护,暴露在火光之中,对方的铁骑必然全速出击,拦截自己。届时解围不成反被困,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最后一个选择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放弃淮南主力,由原路返回撤退。淮南主力能跑多少就跑多少,至少保全了三千骑兵。无论何种选择,胜率都不大,蒋班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被逼到这步,已然是输了。

    想起出征前在主公面前的信誓旦旦,想起信心满满随自己一起出征的将领士卒,心如刀割。

    既已如此,尚待如何?败了,便是败了。蓦然间蒋班不在犹豫,在失败面前选择了维护武人最后的尊严,也是对主公及众军的交待。

    胜负便在此一击!蒋昭见败势已定,兄长还未出现,抱定心中信念带着身旁的两千对步卒,投入了眼前的“绞肉机”中。得到这两千生力军的补充,淮南军势稍稳,可在魏军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中仍是危在旦夕。

    曾烈见淮南军这条防线几番崩裂,摇摇欲坠可就是不坠,心头火起。带着本部人马连续几次冲击,凶猛异常,势不可挡。杨虎见这支魏军来势汹汹,心知若无法缠住这支魏军,本阵必然加速崩溃。虽是败势已定,无可挽回,可只要自己一口气在,断不让魏军在面前肆虐。当下二军搅在一起,缠斗不休。

    曾烈手中长矛飞舞,幻做点点寒星,有鬼神莫测之机。杨虎掌中开山斧大开大阖,似有开山裂石之力,勇不可挡。两人都是阵前猛将,如今对上皆是全力施为。周围众军见二人斗得凶狠,顾不得相互厮杀,均远远避开。二将走马错蹬霎时已然二十回合,曾烈武艺精湛占了上风,杨虎自知不敌,却早把生死抛诸脑后舍命厮杀。一时间曾烈也是取之不下。

    夜幕之中,一支骑兵似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边缘,不理周遭的散军,直冲激战中的魏军主力,正是蒋班的“奇兵”。与此同时,似是早有默契般,魏营之内陈骞带着魏家铁骑疾驰而出,截击蒋班的部队。

    蒋班的骑兵从战场外围向内突击,陈骞的魏骑却是从战场内侧往外侧拦截。在侧后方的魏军正在激战,突然地动山摇,马蹄声大噪。回头一望,不知何处杀来一支淮南骑兵,人人一脸悍勇之色,不由得各自心慌,作势欲逃。又见自家本阵方向,安东将军陈骞的铁骑离得也不远。有经验的老兵,聪明的军卒都纷纷躲避,知这两支骑兵定有一番血战,自己这般步卒被卷入战团毫无作用。

    就在两军逐渐靠拢之际,从蒋班部队中分出一支骑军,约有五百之众迎上了陈骞的铁骑。陈骞暗道不妙,来不及分兵与来骑撞在一处,大军为之一阻。蒋班带着余下的骑兵,趁机冲入了魏阵之中。魏卒见陈骞未能拦住蒋班,外围众军机灵的早早跑路,来不及的只好硬着头皮阻拦,虽是如此可大部分人都不知身后发生何事。魏军硬生生被淮南铁骑撕开了一个口子,直透前阵。

    王基见了,勃然大怒道:“竖子死到临头尚不认命!”

    身旁副将见主帅动怒,连忙劝解,又使人通传各军,阻挡蒋班骑兵。

    淮南大军被魏人压的透不过气,眼见败亡在即,忽感压力大减。只见魏军结阵,缓缓退却,各自松了口气。举目再望,只见魏阵数万大军之中,蒋班带着数千轻骑往来冲突,锐不可当。魏人在蒋班骑兵四周纷纷列阵死守,弓弩长枪向蒋班等人不断招呼,逐渐缩小包围圈,控制蒋班骑兵活动范围。正在与淮南短兵相接的魏军则后退数十步,摆出防御阵势,把淮南诸军隔在外围。

    蒋班冲突不出数万人的包围,蒋昭杨虎久战力疲早是油枯灯尽,也攻不破魏军的防线。如此与蒋班被魏军硬生生隔在两处,进退两难。

    王基见阵势已成,朗声大笑道:“竖子安敢欺吾?今日看老朽断诸葛公休一臂!”

    身旁副将等闻言道:“将军神机妙算,我等拜服!”

    有人问道:“这蒋班不过是诸葛诞副将,将军何以舍大贼而取小贼?”

    王基笑道:“除贼之要在于其首,贼首一死,众人自散。况且淮南之变,士卒多为情势所迫不得不从贼。都是我大魏军士,安有自相残杀之理?若是赶尽杀绝,何人替国家镇守两淮?”

    那人闻言道:“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又不知这蒋班怎得将军如此看中?”

    王基心情甚佳,答道:“蒋班,焦彝素来在淮南称雄,深得人心。二人为逆贼谋主,今日击杀此獠,诸葛公休如断一臂。贼众闻之,必定大乱,纵有十数万之众,何惧之有?”

    至此,众人方懂了王基的意思。淮南叛乱,主要还是在于诸葛诞等人煽动,胁迫。众军士,百姓迫于权势威压不得不跟着作乱。如果都当做逆贼杀掉,只会使军民团结,反而难以对付。所以针对的只是诸葛诞等心腹爪牙,这批人死了,底下的众人自然解放。

    因此,当识破蒋班计谋后,王基便决定诱歼蒋班。除掉蒋班,诸葛诞便没了主心骨,相比击溃淮南的数万人马,斩首蒋班对于诸葛诞及淮南叛军的打击更为有效。心战为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尤其对于内部存在分歧的敌人,消灭有生力量,不如震慑分化来得有效。更何况,淮南地区尚需这些有生力量镇守。

    沛城之内,胡奋等三人见过信使,急忙传令众军,火速进逼寿春。两名信使,一是大将军司马昭下令各军火速进击,二是豫州刺史领镇东将军王基告知众军,贼众人马进军项县,请各路人马加快速度支援。

    有了这两条消息,胡奋,州泰,石苞三人如何还不了解情势?焦彝的进犯目的是为牵制魏军。使魏军不能增援叛军与豫州军团的激战。那王基虽是擅于用兵,可毕竟人马有限,若是豫州军团被破,北方这三州联军反而成了孤军。

    李广还没走出府,又被人叫了回去。难道是自己惨败的真相被刺史大人知道了?心怀忐忑的李广再次跪倒在地。徐州刺史胡奋见李广来了道:“给你五千人马,为开路先锋将功赎罪,若是再败,军法从事!”

第十二章 致命一击(下)

    梁成侯高汾带着一帮难兄难弟,战战兢兢的到了长乐宫,远远见到刘禅跪地便拜。在场众臣皆不耻之,做了侯爵,骨子里仍是杀猪的。对待下人还摆出一副官样,可见了皇帝表面功夫都不会做了。陈袛暗自摇头,看这惊慌失措的模样,连点底气都没有,到头来把说些不该说的,就不好了。

    刘禅饶有兴致的瞅着这帮便宜“老丈人”,若说这些人敢请太常镡承,少府张峻出面与自己斡旋,那就真是奇了。就算是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智慧,可镡承,张峻会为这种家伙们出头么?这里面显然不简单。

    也好,既然要斗,那就斗斗!刘禅扫了陈袛一眼。陈袛似有察觉,但没什么反应。

    “关彝,李球!”

    二人闻陛下召唤,连忙出列道:“臣关彝,李球,谨遵圣谕!”关彝已然是虎贲中郎将,实际上已是刘禅和六位皇子的武术师傅。李球在处理黄皓事件上有功,升为羽林中郎将。二人得到郤正传旨,各点了三百宿卫急匆匆来到长乐宫。

    “宫中内役不敷使用,朕借虎贲,羽林二卫一用。”刘禅还是懒洋洋的态度。

    关彝,李球闻言磕头道:“吾等皆是陛下臣子,陛下何言借用,折杀我二人了!但凭陛下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好,帮朕数数,如今在场的有多少朕的臣子。”刘禅拉着张皇后的手,站了起来。

    “启禀陛下,算上臣等在场的一共九十七人。”李球答复道。

    刘禅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来,众臣见状纷纷跪地施礼。刘禅拉着张皇后,宦官首领张淳跟在身后,就这么往宫外走去。

    “都起来吧,虎贲,羽林二卫好生护送大家跟朕去后宫。若是跟丢了,提头来见朕。”刘禅说着已然出了宫门。

    众人不知刘禅要做什么,又不得不跟,都把眼望陈袛。陈袛大袖一挥,跟着刘禅走了出去,余者皆随之。两旁六百宿卫护送着,好不威风。

    到了后宫,众人不禁被眼前景象惊呆。只见无数妃嫔,衣着艳丽,脸带妩媚聚集在广场之上,见陛下驾到,一并施礼相迎。近千人动作一致,声音更是甜美。霎时间,如同置身百花丛中,花未迷人,人已自醉。

    第一次见到自己庞大的后宫,刘禅也被震住了。只有一个字,美!不只是眼前此景美不胜收,也不是妃嫔各个漂亮,而是心里美。自从做了皇帝,每天担惊受怕,和朝臣勾心斗角,虽然受众臣朝拜,可心里却是排斥。习武累,处理政务累,学习时代知识累,心里更累。如今见到了皇帝的后宫,顿时觉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众妃嫔拜见刘禅,然后便是向张皇后拜礼,张皇后见刘禅口水都快流出,也不生气。暗自扯了下刘禅的衣袖,刘禅方才回过神儿来。

    身后群臣见陛下有所反应,各个连忙低头,不看注视。陈袛皱眉,不知这陛下到底是要如何。排场既然这么大,显然陛下也是有所准备。可陈袛并不怕,高汾等人本就是用来做炮灰的。只要自己力保其不死,相信高汾还不敢乱讲。关键是把问题引到宫中来,处置高汾等人对于解决宫内的问题并没有任何帮助。想解决问题,必然还是陛下与尚书台——陈袛的对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古便是如此,皇帝只有一个,可臣子却有许多。补充内役,安抚流民,彻查贪墨随便那件事自己都有得说。所谓的说,便是推。“推”字诀运用的巧妙,甚至可以让陛下自己堵住自己的嘴。上级推给下级,下级推给百姓,百姓推给陛下。逼得急了,群臣联合上奏,法不责众是其一,众口铄金是其二。道理上陛下站不住,站住了也会被群臣说得颠倒。法理上又无据可依,因为一点小事把所有人都杀了么?那只能导致大失众望,人心惶恐,最后国家灭亡。情理上陛下更是处在完全的下风。

    刘禅也明白这个道理,在朝堂之上,与陈袛玩权术,官僚做派,毫无经验的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个儿。管不了,也治不了,唯有妥协。一旦妥协,这个皇帝岂不成了傀儡?

    本体刘禅不思进取,安于享乐,可以做个什么都不管的皇帝。可如今的刘禅想做一番大事,想振兴蜀汉,一展抱负,绝对不会接受做傀儡皇帝的命运。更重要的是,刘禅深知未来的命运是怎样的,如果现在屈服,将来又会是一个“此间乐,不思蜀”的笑柄。

    “去,把你们的女儿都领出来!”刘禅心知正事要紧,对梁成侯等一干人喝道。

    高汾等人闻言,心有不愿,又不清楚陛下打什么主意,一个个动作无比缓慢,甚至还有跪着没动弹的。

    刘禅冷眼瞧着,没在言语。张淳在宫中几十年,经验丰富喝道:“陛下有旨,梁成侯一干人等还不速速领旨!”

    说到这个份上,再磨磨蹭蹭的就是不知死活了。抗旨不遵,那是要杀头的。自从女儿入了宫,别的不懂,可这条条框框动不动就掉脑袋的规矩还是明白的。

    一一上前领出了女儿,刘禅方才问道:“众卿父女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啊?”

    陈袛,许游等人见陛下如此问,心中不免一沉。

    梁成侯等人,见陛下询问,唯恐答的慢了七嘴八舌的抢着回答。众臣仔细听着,心中都是明了刘禅的用意。只见刘禅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四人,有眼尖的认出四人分别是:蜀郡功曹杜轸字超宗,蜀郡从事高玩字伯轸,卫继字子业,文立字广休。杜轸,文立是谯周的高徒,高玩,卫继是杜琼的门生。

    谯周儒名之盛,天下皆知,有弟子被陛下看重是理所当然。可杜琼物故好多年,门生被陛下挑中更是难得。事实上,杜琼虽然去世,可有不少门生依然在杜琼府上进学。卫继身为白身,乃其中佼佼者。

    高玩手书不停的记录众人所言,众人感到奇怪,可话已说出,悔之不及。等众人说完,高玩也记录完,如此速度又是让众人惊讶不已。要知道四十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调大小不一的回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记录完毕,这种敏捷的头脑思维,实属罕见。

    镡承,张峻二老四目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在此之前,虽然听说过这高玩是杜琼的门生,可没人了解其人有何特殊之处。陛下选人,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陈袛见了只是冷哼,心中感到一丝不安。蜀汉人才众多,出类拔萃者也可车载斗量。但说到天赋才能,却推数人为先。高玩反应敏捷,耳听目判手记互不干扰,可谓奇人。据陈袛所知唯三人有此头脑:前军师中郎将,靖侯庞统,昔年断案便如今日此景,却更胜三分。

    前大将军费祎在世时,公务繁重,可费祎识悟过人,每每处理公文,只是看了一眼便已了解其中究竟,过了很久都不会忘记。常常在处理公务时接纳宾客,饮食嬉戏,再加上博弈,无论是宾客还是嬉戏博弈的人都非常高兴,感到满意,并且费祎的公务一点都没因此耽误。等到董允接任,模仿费祎的风格做事,不到十天就耽误了许多公务,于是感叹道:“人的才能和智力相差这么远,费祎做的不是我能做得到的。每天不停的处理公务,尚有来不及处理的,那还来得及做其他的事呢。”

    第三人便是陈袛陈奉宗,当年费祎便是欣赏陈袛有与自己相近的才能,才屡次破格提拔。不想陈袛的心思更多的放在权术上,才华没有得以用到正途,蜀国的民生也一落千丈。

    此人,有和费祎以及自己相同的才能。为何一直没有发现呢?

    “汝等最早的也是数月之前入宫探亲,宫中近况从何知之?”刘禅看了两遍高玩的记录,冷然问道。

    冲入魏阵之时,蒋班便感不妙。分出一拨死士阻拦陈骞的魏骑后,虽然一路杀得魏军阵势混乱,却发现有不少魏军似早有准备般,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列出阵势。凭借骑兵之利,蒋班完全可以冲破魏军左翼,回归本阵。可若如此,魏军必然大举追击,辅以陈骞的铁骑,其结果是淮南军打败,凭借骑兵之速蒋班等或可逃命。但大队部卒将再魏人铁骑下丧命,如此一来,蒋班加入战场等同加速己方的败亡。

    所以蒋班采取了横向突击的策略,即是从魏军左翼冲到右翼,魏军为了应付自己,必然全军回缩。这时淮南大军方有一线生机。至于蒋班,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王基既然要猎杀自己,索性就让他猎杀,只要保全大队人马成功脱离,自己便没算白死。

    几番驰骋冲杀,发现可杀伤的魏军越来越少,魏军的一列列战阵,逐渐缩小包围。蒋班借骑兵之利,反复冲突,可魏人目的在于围困,不断的向淮南骑兵发射弓弩。甚至有长枪兵将目标锁定在战马身上,淮南骑兵从阵前掠过,往往从阵中窜出长枪手,一枪扎在马身。骑士失去了战马,还不如普通的步卒,身后躲避不及的骑兵也是绊倒在地,还没等爬起就被乱刀砍死了。魏军的阵势,对于骑兵的杀伤力效果非常。蒋班的骑兵减员严重,已然失去了初时的威力。

    不多时,陈骞的铁骑也加入了战团,步兵配合陈骞骑兵对蒋班开始了绞杀。那阻敌的五百骑兵,显然已被全灭。蒋班长叹一声:“今日蒋班便死在此处了!”

第十三章 恩威并施(上)

    蒋昭,杨虎见蒋班被魏军重重包围,急欲提兵去救。回头环视众军,只见众人脸上皆有难色。淮南众军一夜激战,几乎崩盘,如今死里逃生,谁愿意再去送死?淮南军本是数部合并而成,能承受如此高压的战斗已然非常难得。二人心知难以强求,顿显几分悲壮。

    杨虎叹道:“军无斗志,如何是好!”

    蒋昭反笑道:“事到如今,唯有搏命了……”

    二人计议已定,传令诸军,愿去救蒋班者列于蒋昭身后,愿回寿春者列于杨虎身后。众军闻令,一片骚动。片刻之后,蒋昭身后聚集了两千多淮南军。蒋昭对杨虎笑道:“想不到蒋氏兄弟尚有些许人心。”杨虎双眼微红默不作声。蒋昭长喝一声,纵马冲在前列,身后两千多淮南军奋起余力一起冲向魏阵。

    王冲负责外围防御,见淮南不过两千来人冲来,一个个血衣垢面,衣甲不全。虽是勇气可嘉,可战力实在是不堪一击。此时在蒋昭军侧翼,突然出现一队人马,约有数百人,推着无数大车,向魏阵冲来。定睛一瞧,领兵者正是陈奇。陈奇耷拉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持剑,在车阵之中,也不骑马。

    见状一愣,王冲旋即明白过来。这陈奇是想用这近百辆大车,冲乱魏阵,协助蒋昭营救蒋班。这攻营大车,做的粗陋,可胜在体积大,结构简单但结实非常。车上绑着一根大木,木头探出车体,被削的尖锐。凭借血肉之躯正面难以拦截,毕竟是攻营所用,人体绝对拦不住。

    既然不能攻击车体,那便攻击推车的人,没有人推这些车不过就是一堆废木头。魏阵之中一支约两千人的部队出列,排开阵型向陈奇的车队杀了过去。蒋昭见了便欲支援,被王冲大队魏军正面围住,动弹不得。

    杨虎远远见了,回首对众军道:“谁愿随我回去营救众军?”淮南军这里还有近两万人,听杨虎喝问,却是无人答话。杨虎见状为之气结,魏军包围蒋班的人马大概是一万五千步卒和三千多骑兵。外围阻拦淮南军救援的也不过才一万两三千人。淮南各部分人马加起来也有两万四五千人,正面对上人数优势明显。

    可军心本就不齐,又经历一番恶战,人心涣散,纵然杨虎连连呼吁,可军无斗志,如何作战。众军原本是两淮驻守的魏卒,若是胜仗自然看不出问题,一场硬仗却是把淮南军仓促而成的弱点暴露无遗。王基想必也是心有定见,才派了王冲带一万余人抵御淮南两万多士卒。

    杨虎本部只剩不到百人,想去救人简直是以卵击石,天方夜谭。见众军麻木,杨虎哀声叹气却是无能为力。

    蒋班在魏阵内死战,被陈骞的魏骑咬住,骑兵优势尽失,只能做阵地战。周围魏军步卒趁机一拥而上,淮南骑兵纷纷落马。陈骞,曾烈双战蒋班,蒋班披头散发状若疯狂,以一敌二反而杀得二将不住倒退。蒋班一心要取二将性命陪葬,不想侧翼数名魏卒奔来,张弓搭箭射向蒋班。蒋班猛然发觉为时已晚,坐下战马连中数箭,负痛摔倒在地。蒋班不及起身,陈骞,曾烈一刀一矛早到。可怜蒋班称雄淮南十余载,一朝算错,殒命沙场。

    蒋班一死,余下淮南骑兵更是难以支撑,不多时被魏军歼灭。王基见蒋班伏诛,心中畅快,命人挑着蒋班首级,去招降蒋昭,陈奇二军。陈奇本来军力不多,被魏军围上,只好用战车为屏障圈住本阵死守,魏军也是多有伤兵,一时难以攻入。见到曾烈挑着蒋班首级前来招降,陈奇心内一痛,一口鲜血呕出。

    “将军武艺了得,曾烈佩服,只要将军愿降,曾烈以性命担保将军无碍!”

    见曾烈劝降,陈奇摇头苦笑,命众人放下武器投降魏军。自己却昂然走到一架攻营车上,拿着火把对曾烈道:“愿将军善待吾之部卒,奇死而无憾。”言罢竟是点燃了攻营车,那车上早撒满硫磺等易燃之物,火势瞬间而起。不等众人营救,陈奇葬身火海。另一侧蒋昭见过兄长首级,悲痛万分,不理曾烈劝降,冲阵而死。

    一场鏖战以魏军获胜告终,众将一脸兴奋却难掩疲惫之色。王基当下传令众军打扫战场,回营屯驻。天色微亮,项县方向大队人马赶到,却是豫州各路游军接到司马昭传令,星夜赶来支援,不想慢了一步。

    刘禅一句质问,让在场众人无不胆寒。高汾等人支支吾吾,不敢言语,身旁的女儿们也是不知如何解释。刘禅心中早有盘算,懒得言语,向李球一挥手。李球见状喝令宿卫上前,就要压众人出宫。高汾等人虽然愚笨,可也知这一压出去多半脑袋就搬家了。不敢继续隐瞒,便要如实禀报。

    陈袛,许游入宫之前是自信满满,利用高汾等人使镡承,张峻二老入宫向陛下施压。自己二人再入宫向陛下解释最近一些列的问题所在。陛下在二老那边没有突破口,自己二人根本不怕陛下责问,又带了数十名大臣入宫帮劝,可谓是天衣无缝。

    不想高汾等人自作聪明,跑到宫外等待镡承,张峻二老,用了这么个笨法子。而陛下竟不顾礼仪把大臣和禁军都叫到了后宫对质,实在是出乎意料。

    按照这个时代的思想,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有君主这样做了,定会被人骂做是无道昏君。可刘禅是一千八百年后的人,根本没有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既然你们推太极,那我就找不能推的环节作为突破口。

    刘禅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在,高汾等人胆小怕死,头脑简单,和身在后宫的女儿当面对质。刀斧胁迫之下,怎敢说假话?

    “陛下,群臣宿卫集于后宫,与礼不合,传出必遭天下人耻笑,大汉威仪尽失!还请陛下回转长乐宫,万不可孟浪啊!”不等高汾说话,陈袛一个箭步穿出,当先奏道。

    紧接着许游等二三十名陈袛党羽随即而上,跟在陈袛后面跪倒道:“请陛下回转长乐宫!”

    宫内礼仪相关,最有资格谏言的是镡承,张峻二老。二老经验丰富,知若是先行发难便成了陈袛的挡箭牌,所以迟迟不做动作。见陈袛忍不住开口,二老这才施施然的上前启奏。

    “朕如此做确实不和礼法么?”刘禅扭头去问杜轸。

    “启禀陛下,后宫禁地,素来禁止朝臣宿卫入内。此举确实不合礼法,有违圣德。”杜轸答道。

    “朕有事要当众卿以及后宫妃嫔之面宣布,又该怎办?”刘禅接着问。

    杜轸反应敏捷道:“可使朝臣宿卫于宫门外,皇后妃嫔于宫内,陛下在其中便可兼顾。”

    “就这么办吧!”刘禅一甩袖子,吩咐下去。

    陈袛等人无奈,只能照办。众人更换位置之时,陈袛频频目视高汾等人,高汾脸色极其难看,想必心中做着斗争。陈袛恼怒,眼中不觉透露凶光。

    “启奏陛下,臣罪该万死,臣偶然听到宫中内役谈话,信以为真……”高汾看到陈袛眼含杀机,灵机一动把事情推了干净。身后跟来的一众人等本就以高汾马首是瞻,见梁成侯如此说,也都跟着学舌。

    刘禅暗骂陈袛老奸巨猾,高汾被自己吓破了胆眼看就要全盘抖出。陈袛带着一群党羽,一个打岔,眼睛瞪得和铜铃似地盯着高汾。让高汾缓过了神有了说辞。如此看来,高汾等人怕陈袛大过怕自己这个皇帝。

    高汾已然如此对质,再纠缠下去也是难以定罪。想到这里,刘禅话题一转道:“宫中缺少内役还会持续一段时日,朕见众妃辛苦,心中不忍。朕为天子,不可出尔反尔。重招旧役之事不用再提。”说到此处,向文立示意。

    文立上前一步道:“陛下有旨,自今日起,宫中内役各回原职由皇后重新分派。后宫之中,除膳食之外,余下日常杂务皆由妃嫔各自完成,若有不能胜任者,逐出宫外,贬为庶民。”

    “后宫之地,由皇后负责划分,诸位爱妃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分给你们的区域。”刘禅补充道。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刘禅举目视之,此番发言的是镡承,张峻二老。二老见刘禅如此胡闹,顾不得其他,出言阻止。”

    杨虎领着败军,往寿春撤退,士气低落一片颓败之象。沿途之中,有不少士卒趁机离队私逃。杨虎知蒋班等三人必死,心中懊恼也没有心思约束部队。正行进间,前方一彪人马迎面而来。众人辨之,竟是诸葛诞亲至。杨虎翻身下马,跪在诸葛诞马前哭诉,却将诸葛诞等人听个呆若木鸡。

    诸葛诞身在寿春,知王基乃魏廷宿将,恐蒋班难以取胜。命焦彝引一军牵制徐州魏军,自己带着三万人马前来支援。谁会想到前后不过两天时间,最得力的大将蒋班竟然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如此惨重……

    这场失利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诸葛诞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蒋班一死,自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更加可怕的是,自己手下的十几万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精锐擅战。一场恶战,就被魏军打得士气全无,逃兵无数。长久下去,寿春将不攻自破。如此军队还想与司马昭争夺天下么?自保都是问题啊……

    良久,诸葛诞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撤!”

第十三章 恩威并施(下)

    尚书台为国政之中枢,招募人员,安抚百姓等这些小事,往往都是底下的官员去做。像陈袛,许游这种朝廷大佬级的人物当然不屑亲力亲为。这次宫中补充宦官,宫女不比往常,旧有的人员耳目全盘踢出。宫中除了陛下与皇后的亲信外,一片空白。大把的位置等着朝中各个势力安插。尤其是深得本体刘禅宠爱的几位贵人和妃子,身边的心腹也都被刘禅赶出宫外,必然要做新的补充。就算普通的妃嫔谁还没个可以放心说话解闷的伴儿?家里听到消息,纷纷准备着。找机灵忠心的男女仆役,该阉的阉,该教的教,就等宫门一开赶紧去应征。

    这是肥差。想送人入宫?怎么也得意思意思。虽说不是百里挑一的往宫里进,可这成都城内预备着入宫的阉人和婢女也有个一万来人。听说是许游亲自督办此事,下面的官员都蔫了。陈袛给许游的意思很简单,陛下既然把事情交给尚书台办了,这事就尚书台说得算。陛下那边刚刚除掉了黄皓,又平定了太子乱党,气势正高。若是继续依照陛下的意思办,陈许两家就不用再朝中混了。流民可以安置,这也是肥差,挑青壮的给家中产业做佃客。老弱的依照陛下的意思安抚便可。

    彻查贪墨就过分了,这事本就是黄皓,陈袛掀起的风潮。朝臣彼此心照不宣,你拿了好处我也得到甜头,大家一般黑,怎么彻查?宫内没了黄皓的支持,尚书台又被安插了樊建,比起当年,差得太远了。世人只看到陈家地位纹丝不动,可有几个人看到陈家的权位已然大不如前?

    黄皓怎么倒的,大家都记得。被陛下寻事贬职,疏远,然后找机会流放外徙。陛下这事做的是无声无息,甚至有人猜测陛下是故意被黑鱼打到,有意装疯卖傻。陈袛也想不通,陛下大反常态,生活起居,行事言语都与以往大不相同。这倒不像装出来的,没有杨文然,夏侯仲权这帮人出谋划策,又或是自己没有站到陛下这边,现在的蜀汉不定是什么样子。

    可有一点是实实在在的,陈家在处理黄皓,平定太子逆谋中是功臣。没有陈家的眼线,陈家的人脉,陈袛的号召力,出谋划策,这事儿成不了。诚然陈家也受到了封赏,儿子也做了陛下的近臣,但陈家的权利却反大不如前。这才是最要命的,黄皓倒台内宫权利握在陛下手中,朝中的事陛下也要控制,这是削权,也是夺权。更是说明陛下对于陈家十分顾忌。陈袛委屈,也无法接受,陛下若早有此等心机,怎么会隐藏这么多年,临到老了才发威?

    所以宫中内役的补充,不可操之过急。一方面是和陛下较较劲,让陛下知道究竟是谁替陛下治理国家,国家依靠的又是什么。另一方面陛下心性不定,这宫中必然要安插大量陈家的耳目,同时尽量不让其他势力在宫内成气候。所以第一批只送了身家清白,按照以往根本没机会进宫的四五十人。这批人里没有任何世家大族的耳目,陈家也没掺沙子。这是抛砖引玉,看陛下如何对待这批人,了解陛下的手段,才能在后续的人员中成功的安插耳目,培植势力。

    “陛下,君有君威,臣有臣仪。后宫妃嫔亦为陛下之臣,整日劳作下事,有失臣仪,臣仪既亡,君威何在?此乃大乱,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断不可为啊!”镡承,张峻二老见刘禅如此儿戏,跪在地上冒死进谏。

    刘禅对于这个时代的礼仪制度虽然已经有所了解和适应,可还没达到透彻的程度。见到二老神色坚决,铿锵有力,激动的身子乱颤,心知二老所言非虚。

    礼仪对于一个国家,一个集体或者是个体都是必不可少的。用礼仪来约束规范个人的行为,从而建立起制度。刘禅身为一国之君,无疑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国君把臣子当做贩夫走卒来使用,是这个时代所不容的做法。真要这么做,必然由上至下影响到整个国家,那离亡国就不远了。

    想到此处刘禅暗地里对二老称赞一番,平时躲躲闪闪唯恐被争斗波及,可事关国家兴亡,两个老头倒是敢于挺身说话。不过也正好替自己解了一个围。

    “朕何尝不知,可这宫中无人,后宫妃嫔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两位爱卿也都是知道的。许尚书多次征召均无成效,朕也是无可奈何啊!”刘禅故作为难般说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把枪口转到了许游,陈袛身上。尤其是许游,本就是明摆着的不作为,仗着带来的大臣都替自己说话,并不觉如何。可一旦有人戳破,便是坐实了罪名。

    二老见陛下如此说,也知陛下把二人当枪使。可陛下这性子,若是搬不回这局,真的让后宫妃嫔一个个的做粗活当下人使唤,这后世之人该如何评价?首当其冲的是陛下的骂名,紧接着就是这一干臣子的罪责。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事儿一传出去,便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陈袛也冒了虚汗,二老想到的,自己也想得到。这个担当实在是太大了,陛下真豁出去这么做,没等陛下垮台,整个士大夫集团都会把矛头指向陈,许两家。固然陈袛是蜀汉士大夫集团的首领,可这一下子牵扯的是整个蜀汉每一人的利益,子子孙孙都要背负的骂名。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陛下根本不顾道德礼法,竟然像无赖般用国家纲纪做为威胁。

    刘禅一脸愁苦,心里偷着乐,常言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如今自己这是皇帝舍得一身剐,小小的陈袛还不下马么?

    镡承,张峻二老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终是一片公心站了上风。二人同时站了起来,把矛头对准了许游。

    “许尚书所言当真?”镡承首先开口。

    “据老夫所知,此番招募内役百姓踊跃,未曾听过有何惧怕入宫之言。”张峻接着说道。二老相交数十载,早有默契,如今心意已定,更是再无顾忌。

    不等许游开口,镡承又道:“老夫疏于理政尚且知晓宫中急迫,许尚书难道不知?”

    张峻接着道:“内宫人员短缺,此乃国之大事,若是陛下有所闪失汝担待得起么?”

    许游冷汗直流,想张口分辨,可二老接二连三的质问,句句皆可定自己的罪,一时哑口无言。

    陈袛见势不妙,刚要讲几句,不想张绍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如此大事,关乎皇室安危,二十余日陈尚书都不过问一二,可是安抚流民过于忙碌?”

    安抚流民素来是小吏去做,此番陈袛亲自出马,怎可能忙了二十多天。身后带来的一众党羽,顿时提心吊胆,不敢言语。

    扑通一声,却是张淳跪在地上,哭诉道:“启禀陛下,老奴多次把宫内情形说与陈黄门,望其转告尚书大人,始终是未见音信。”

    “哦?有这等事?”刘禅转头看向陈裕。

    陈裕喉头哽咽,跪倒在地和身边的许游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无论是镡承,张峻还是张绍,张淳皆深知陈,许二家底蕴深厚,为百官之首。无论陛下怎样,身后的士大夫集团都会支持陈袛,陈袛的权利也是士大夫集团的权利。与陛下争的,明是陈袛,其实就是国家以士大夫为重,还是以陛下一言之堂为重。

    以士大夫为重,则陛下所欲何事,国家所欲何事,都要由士大夫决定。刘禅想做什么,某种程度上要依靠士大夫的认可才会做成。以皇帝为重,则是皇帝独掌大权,文武百官依照陛下的旨意行事,提出建议,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里。

    帝弱臣强,或是臣强帝弱,差别之大,天壤之别。

    谁也没有改朝换代的打算和野心,更没有那个能力,不过是利益之争。所以陈袛把刘禅逼到用国家作为赌注时,形势便完全扭转了。千古骂名,谁也不想担。

    想通这一点,众人更是肆无忌惮的攻击陈袛等三人。陈袛带来的羽翼之臣中也有人站到了刘禅这边。

    斩草要除根,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次踩不死对方,将来可能死的就是自己。谁都明白,所以众人齐心合力,一时间以陈袛的才华也难以分辨。

    刘禅看着陈袛等三人,心中不断盘桓着。高汾等几十人插不上嘴,可心里想法却是变了。自家姑娘受的苦,竟然是陈袛等人有意为之,自己蒙在鼓里不说,还被人当枪使。后宫之中,张皇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妃嫔们也是怨声载道,无缘无故的连累我们做什么?

    千夫所指,陈袛算是完了……

    寿春城中一片阴霾,蒋班战死的消息传遍城中。司马昭已然抵达项县,大赏士卒,使王基持节督豫州,扬州,荆州,徐州,青州,兖州人马并各路游军共计二十六军围困寿春。大军不日即到,诸葛诞急招众人商议。

    淮南军新败,士气受挫,军心震动。众将也没了出城迎战的底气,以蒋班之能尚且如此,谁还能抵住王基?商议良久,还是老样子固守寿春,等待吴人来援再做打算。

    焦彝听说蒋班兵败身死后痛哭数日,神色憔悴,见到众将皆是胆寒,心中不免火起。力排众议提出要再次出击,重振士气,虽响应者寥寥无几,也让诸葛诞眼前一亮。众人计较之时,一人大步入内,众人视之却是喜出望外。

    来者却是朱成。朱成出使吴国,一直未回,如今回来却是为吴人先锋向导。听到蒋班兵败的消息,吴人不以为然,本来他们便不看好淮南军。可朱成不同,与蒋班争了半辈子,还没分个胜负,人就这么走了。唏嘘之余,又感到寂寞。外人眼里二人高下早已断定,偏偏这朱成始终认为和蒋班尚是未分胜负。

    与吴人商议过后,朱成带着吴人的战略计划,马不停蹄终于在魏军抵达之前赶到了寿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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