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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入汉全文阅读

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惊雷入汉全文阅读

古代时间用词

    三国时期应是用此种计时

    【子时】夜半,又名子夜、中夜: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北京时间23时至01时)。

    【丑时】鸡鸣,又名荒鸡:十二时辰的第二个时辰。(北京时间01时至03时)。

    【寅时】平旦,又称黎明、早晨、日旦等:时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

    【卯时】日出,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

    【辰时】食时,又名早食等:古人“朝食”之时也就是吃早饭时间,(北京时间07时至09时)。

    【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北京时间09时至11时)。

    【午时】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北京时间11时至13时)。

    【未时】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太阳偏西为日跌。(北京时间13时至15时)。

    【申时】哺时,又名日铺、夕食等:(北京时间15时至17时)。

    【酉时】日入,又名日落、日沉、傍晚:意为太阳落山的时候。(北京时间17时至19时)。

    【戌时】黄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故称黄昏。(北京时间19时至21时)。

    【亥时】人定,又名定昏等: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静。(北京时间21时至23时)。

【书评】惊雷入汉喜忧参半 by相当不靠谱

    感谢不靠谱大大的点评,不动收益匪浅。无论是否如下文预料般扑街,不动都会坚持将这第一本书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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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向作者道歉,这一评让作者等了许久,最近较忙,实在过意不去。

    闲话少说,说说这本书吧。这本书的评价,我打算从文字入手。

    很不错的文字功底!是我到华山以来文字读着节奏感最好的一篇!用词恰当、到位,语句通顺,言简意赅。这是我写书评以来,对文字的仅有的一次赞美。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作者的文字,用来写网文,仆街是难免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来解释一下。

    先想想读网络小说的是什么人?他们受得了这种虽不算文言,但是却很书面化的语言吗?他们读得懂吗?换句话说,在以往我读一章,绝对是走马观花,可是此书我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这是不是对读者来说稍微累了一点?他们有这样的耐心吗?

    网络小说是什么?网络小说不是满汉全席,不是饕餮珍馐。网络小说不过就是麦当劳,甚至是康师傅而已。要的是够快,够爽,够辣,够热。大部分读者的耐心是不足的,他们要看见血,要看推倒,他们不愿意看这些伤脑子的勾心斗角。他们读不进去,也读不明白。

    所以,我说这书会扑,不是因为书本身的质量,而是在不适合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发了这本不适合的书。其实本书如果再进行精炼,再进行梳理,如果能将故事处理在60万字左右,完全可以分为3册出版。

    说道如此了,现在就像出版过度,可以吗?

    尚不足!作者文字节奏很好,但是小说毕竟是以故事为主,故事的节奏,作者把握却欠佳。

    开头肉,真的很肉,特别肉。(肉是形容慢,拖泥带水,不利索)

    一本书,用了前两章还是三章来者,故事根本没有展开,难道有必要还把本就是几天的穿越从不适应到适应的过程写一遍吗?我觉得,至少在前两万字,至少有一半内容可以精简,这一点无论是网络小说,还是实体小说,需要让人读起来有**,有亮点,有爽点。这是对故事节奏的把握,作者在这方面做得不够。

    说说建议

    首先对这种半文不白的文风,其实我个人是喜欢的。他能让我更耐读一些。但是这种文风,把握到后面,会越来越难,而且严重影响读者的积累。

    建议将前三章改动,精简,在精简,安排一个小**,争取留住一些走过路过而且错过的读者。

    至于故事,架空历史类的,大可信马由缰,随意折腾去吧!够爽,够强大,就可以了。

    对这本书,我评价算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读下去有些味道的文字了。忧的是,因为故事节奏和文字本身,注定仆街的现实。

    希望我说错了!作者本书可以大红,如果真的如此,那说明网络小说读者的水平,开始提高了!

四十万字感言

    笔者从未想过会写到今天,是诸位大大的支持和鼓励给了我前进的力量,在此我先向诸位大大表示诚挚的谢意。

    这是一部讲述后三国时代的小说,猪脚穿越后也不威武,非常冷门。很多朋友都劝我停机重头来过,但是我觉得只要有人在看,有人支持,惊雷入汉就有写下去的意义。行文过程中经常感到笔墨不足,自己的水平还不足以写出让人满意的篇幅,在此对支持我的朋友抱以歉意。

    这几个月里,有人支持,也有人谩骂嘲讽。有时我也感到无奈,但更多的是把这些当做一种激励和鞭策。作为自己的处子作,我希望这是一部有始有终的小说,所以斗胆请支持笔者的继续支持,我会全力以赴,让作品越来越好。

    对于质疑颇多的几处,其中很多内容在行文中已然说明,笔者在这里做简单的答复。

    1.“主角太弱了……”

    笔者立足点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历史轨迹不断改变的状况下,谁会沿用旧有的历史照搬?古人,今人都是人,人无完人。预知现在,未来的人不见得就是无敌的。人会犯错,会转变,思想会麻痹,会掉以轻心,意志会衰弱,贪图享受。

    一生都兢兢业业保持客观冷静,不因自身地位,权势,富贵的变化而动摇;不以历史文化,年龄,生活环境的影响而改变,这是圣人。

    笔者写的是凡人,一个普通人,会犯错,会糊涂,也会吸取经验,会进步,会成长。

    2.“穿越的优势何在……”

    一个人在一个时代中是微不足道的,穿越者懂得的再多,不被这个时代的文化所接受和认同都是没有用处。

    主角穿越成老年刘禅,没有学习和成长的阶段,直接面临的便是朝中的腥风血雨。这一历程,笔者觉得合情合理,是否被人接受,就非笔者所能掌控了。

    只是想说,融入时代,才可以改变时代。

    若是白身,主角自然没有这么多的约束了。

    3.“书中多采用蜀的称谓,而非汉……”

    魏蜀吴皆以自身为正统,魏吴不会称呼蜀为汉,这是其一。

    行文中在下采用了通俗的称谓,即“蜀”,所以自称大都也是蜀,这是其二。

    非常感谢提出质疑的朋友们,谢谢。

    PS:今天登陆,有一位朋友说惊雷入汉的行文是模仿三国志……笔者彻底震精了,权当一句玩笑看了,请不要如此坑爹……再三拜谢~

序章:惊雷入汉

    秋夜,雷雨交加,某条被封闭的高速公路处,司机们咒骂着见鬼的天气和倒霉的运气,依照交警的指挥疏散车辆。封闭的路段中,一具尸体被众多警车以及救护车围在当中。被雷击中的身体已经焦糊一片,肉焦和烧焦衣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难闻。此情此景下,更让人掩鼻不及,几名交警和医护人员忍不住呕吐在雨中。被雷击中也不至于糊成这样,简直是匪夷所思。

    没人知道这个人在高速公路上想做什么,死者的车停在不远处,眼下只能通过车内的证件得知死者的基本资料。

    刘斗,男,29岁,本地人。

    同时,刘斗也在咒骂着。父亲去世后,一向只知玩乐的刘斗不得不扛起了家族的企业,无论是家族内部,还是企业内部,包括行业人士都不认为刘斗能管理好这么大的公司,并不是怀疑他的智商,而是基于高中就辍学玩物丧志十几年的光辉岁月。沉迷于玩乐中的小少爷,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但刘斗不这样认为,经常组织出游,漫展,国内外各种大型比赛的他,对于管理,对于企业并不陌生,反而非常在行。知子莫若父,刘老爷子没挑错继承人。刘斗只记得回家的路上,忽然看到天上有东西在游动,瞄了两眼,竟然是龙?只在漫画影视剧中看过的龙!?

    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刘斗看看周围没有其他车辆,忍不住停下车来驻足观看,刚走出几步,天空中似有变化,天空中游来游去的龙形盘绕着乌云,直往上爬,似要冲破乌云,就在龙形完全没入乌云之际,几道闪电横划在空中,紧接着耳边一记巨响,伴随眼前一片漆黑……

    我死了?可我怎么还能看到自己?还能看到烧焦的自己被蒙上身子,抬上了救护车?我真的死了么?刘斗抬起手试着摸自己的胸口,逐渐的发现,自己的右手穿透了自己的胸口,从背后伸出的手指还弹了几弹,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可怜的刘斗第二次昏厥了。

    益州,成都,万里无云。后宫之内,蜀汉皇帝刘禅坐于桥上,手执钓竿,紧紧盯着池塘,身后几名伴当,宫女相随。伴当宫女各持仪仗,刘禅身侧摆放着食案,一壶酒,几碟水果,小菜。日上三杆,水波平静,刘禅只是盯着水面,闷不出声,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虽说初春的天气并不寒冷,时间久了还是有几分寒意。

    刘禅身后一人,身高六尺,白面无须,鼻梁骨突起,始终面带笑容,垂手而立,一双小眼咪咪着,挂在圆润的脸盘之上,或许比例失调的缘故,看起来颇为滑稽,引人发笑。可是没人敢笑,谁不知道这就是当今大汉皇帝身前的第一红人,中常侍,奉车都尉黄皓黄光度。黄皓与当朝尚书令陈袛互相勾结,一内一外把持朝政,威势之重,一时无人可出其右。

    黄皓欠了欠身,拱起手来似要向刘禅说什么,刘禅头也不回的说道

    “光度,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赌你是输定的,不会有鱼儿上钩了。”

    “陛下圣明,是奴才糊涂,天冷了,还请陛下摆驾华音殿,宫内新进了一批新舞女,请陛下赏阅。”

    黄皓毕恭毕敬的说着,心里却暗自得意,这池塘的鱼都于昨夜被捞个干净,自己必输无疑,无非是讨好陛下,陛下沉迷于玩乐,自己的权势才会长久。

    刘禅似乎知晓舞女所指为何,心花怒放之际,长钓多时的疲倦也一扫而光,做势欲起,黄皓早有准备,立即伸手搀扶刘禅。

    刘禅站直了身子,看看手里的钓竿,正要撒手,钓竿却震动起来。

    “有鱼!?”

    刘禅兴奋的喊了起来,身旁的黄皓呆了一呆,莫不是昨晚做的不干净,尚有漏网之鱼?这不是坑爹么……缓过神儿来,刘禅已将鱼钓出,一条遍体浑黑,从未见过的大鱼在木桶内挣扎不休。黄皓看了看,宫内从未养过此类鱼种,此鱼从何而来?

    “光度快来看看,哈哈,这下可是朕输了,朕自当赏你,不过那些舞女一会儿朕还是要看。”

    刘禅乐在兴头上,并未介意输赢之事,反而惦记着黄皓的精心安排。

    “启禀陛下,此鱼非宫内所有,定是从天而降,有德之人方可吊之,此乃吉兆啊。”

    “哦?召长元,休孟来,看看所主何兆。”

    张绍,字休孟,是故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的次子,现任侍中,尚书仆射。樊建,字长元,现任侍中,曾经出使吴国,颇多赞赏,深得刘禅看重。

    刘禅满心欢喜,蹲下身形,凑近木桶,看着大黑鱼在桶内跳个不停。那黑鱼挣扎几番,仿似知道无法逃脱,见到刘禅,身形稍缓,蓄力猛然跃起,竟有三尺多高,猛的撞在刘禅脸上。

    刘禅不及反应,那鱼身长体重,一身鳞甲,加上跃起之力,刘禅养尊处优如何禁得住?这下击到脸上,惨呼一声,硕大身躯连退几步,身旁黄皓早已吓坏,连忙伸手去扶,哪扶得住,刘禅后脑着地,一声不吭昏了过去。

    身旁侍者,宫女乱做一团,陛下摔倒,自己还跑得了么,自己难逃一死不说,家族老少都要跟着陪葬。黄皓哭着跪在刘禅身旁急呼“陛下,陛下!!陛下醒醒啊!!!快,快找太医,扶陛下去长乐宫!”

    众侍者,宫女有了黄皓这个主心骨,连忙七手八脚把刘禅扶起由黄皓背着,跑去长乐宫,另有人急忙去呼喊太医。亦有宫女前去通知皇后。

    皇帝于宫内不慎摔伤的消息不胫而走,长乐宫外,蜀汉群臣六十余人焦急等待。太医令李济早已入宫诊治,皇后,太子亦先后入宫,其余六位皇子也早早赶到,不敢入内,立于宫门一侧。尚书令陈袛立于文臣之首,与董厥,樊建等一帮群臣仔细盘问着一名小太监,小太监伏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话不成音。

    另一侧,同样一名小太监被一群武将围在当中,比起这边更加凄惨。文臣相问虽是语气严厉,却总能忍耐,而那边一帮武官都是身经百战沥血沙场的百战之身,此时主上昏迷,如何不急,一身杀气不由自主散发于无形,小太监如堕冰窖,磕头不止,泣不成声。负责询问的两名老将,须发皆白,身着朝服,不怒自威。

    询问几次后,二老回首看着一名中年将军,中年将军脸色阴沉,坚毅面孔配合挺拔身形自有一股不凡之气。颌下三缕长髯飘散,紧紧盯着宫门,不做言语。

    “伯约,如今主上昏迷,此等奴才责之无宜,北方之行应当暂缓,坐镇成都以防有变啊。”

    身右的圆脸老将轻声出言提醒着。中年将军沉默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武将这边皆以姜维为首,姜维不做言语,其他众将盘问几番便不再为难小太监,可怜的小太监伏在地上,颤颤惊惊起身被宫内宿卫架出宫去。护主不力,论罪当诛,宫内自有法度,不由外人插手。

    文臣一方截然相反,纵然尚书令陈袛不再纠缠,樊建,董厥,张绍,邓良,许游等一帮人并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质问不休。陈袛紧锁眉关,看着这几位同僚,心内厌恶至极,更埋怨黄皓,黄光度啊黄光度,讨好主上办法你还少么?打得什么赌,钓什么鱼,这下倒好主上昏迷,就算醒来无事,又怎能脱得了责任?

    如今群臣都看到了机会,不肯漏掉丝毫讯息,正是要借此打击黄皓实力,自己和黄皓内外相助,一旦黄皓倒台,自己这个镇军将军,侍中,守尚书令也难以长久。想到这里陈袛更是愁眉不展。

    邓良摆手止住众臣言语,对小太监道:“你所说的黑鱼何在?速速拿来一观”“小的…实在不知,大人恕罪啊……”当时乱成一团,护驾的护驾,通报的通报,哪有人顾及黑鱼,小太监哭腔哀求着。众人不由得暗赞邓良,若是找到黑鱼,则是物证,黄皓罪责难脱,若无黑鱼,除加欺瞒之罪外,陛下为何昏迷就是另有他因了。无论如何,黄皓均脱不了干系。

    陈袛心头一紧,这邓良心细胆大,明知自己和黄皓的关系还敢收罗证据,仗着父亲是蜀汉前大将军邓芝邓伯苗,一向目中无人,自己这个直属上司也不放在眼里。留在朝中是个祸患,此事过后,定要设法调开此人。

    说话时,宫外走来两人,一文一武,武官手持一木桶,二人缓步来到众臣身旁,桶内赫然一条大黑鱼,寂然不动,想是死去多时。众人视之,武官乃是诸葛瞻,武侯诸葛孔明之子,现为射声校尉,文臣是秘书令郤正,字令先,颇有才名。

    未及答话,宫门已开,一名太监跑了出来,面带喜色“陛下传众臣入宫觐见!”言罢,对安定王刘瑶等六人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此时是蜀汉延熙二十年,公元257年春。

第一章 如梦方醒(上)

    刘斗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大脸,嵌着一双小眼睛,泪流满面,见到刘斗醒来,眼带喜色,破涕为笑呼喊着“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一旁的张皇后也是喜悦,没有怪罪黄皓冲撞言行,端起茶杯坐在刘斗床头,一手扶起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正要起身的刘斗。“陛下,先喝口水,龙体要紧。”黄皓知机的退开,让出位置给皇后,自己跪在床前。

    一旁的太子刘睿也走了过来,不过刘斗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满脑只有两个字“我穿越了”,混乱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只看着张皇后,自己的便宜儿子刘睿,和伏在地上的黄皓说着什么,机械着点着头,不住环顾四周的刘斗再一次抬起自己的手,虽然保养得很好,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和自己年富力强的那具身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多时,已然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蜀汉后主刘禅,戏称扶不起的阿斗。

    当年自己虽然辍学,但三国志,三国群英传,三国杀却是常玩。也曾梦想自己有一天可以穿越,带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驰骋沙场,也曾想见识江东二乔美周郎。如今,没有丝毫兴奋和激动,这个年代的蜀汉完全可以用黄皓来做代言人,而且刘禅已经五十岁有余,来到这个年代,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刘斗不由得叹气,既来之则安之,本体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大概还能认出一些人,想起一些事。

    张皇后和刘睿,黄皓三人见刘禅不言语,垂头叹气,若有所思,也不敢打扰,偌大个长乐宫,顿时鸦雀无声。远处的太医令李济见皇上苏醒,暗自松了口气,本待上前为皇帝把脉一番,开几副药,见气氛不对,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

    良久,刘斗整理好思绪,抬头看着自己的皇后。张皇后是前任张皇后之妹,同为车骑将军张飞之女,先为贵人,延熙元年册封为后。自亲黄皓以来,刘禅开始广纳后宫,流连女色,张皇后虽无力相争,但主持后宫,井井有条,不曾有半句怨言。

    “你辛苦了。”刘斗看着皇后,有感而发。

    张皇后闻言一愣,低头拜谢,却已眼中含泪。

    “文衡,你也起来吧,给朕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如何被黑鱼击倒,为何去钓鱼刘斗记忆犹新,不问黄皓,让太子刘睿来讲,正是刘斗想考较一下太子刘睿,自己这个便宜儿子。

    黄皓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太子刘睿没想到父皇有此一问,看了一眼黄皓,不敢造次,如实所讲。

    刘斗靠在床上,双目微闭,听刘睿说道尚书令陈袛,大将军姜维等在宫外等候,不由兴奋起来。赶不上蜀汉辉煌时期,能见到姜维也是不错。不知不觉中,心里有了些底气,这个国家还有得救。

    姜维因为北伐失利,回朝述职,由大将军贬为卫将军代行大将军事,此时恰好留在成都整顿败军。

    文武群臣鱼贯步入长乐宫,君臣礼毕。刘禅高坐榻上,皇后早已回避,太子立在一旁,黄皓伏在当中一动不动。

    群臣见刘禅无恙,各自安心,不免向刘禅颂扬一番,刘禅一笑带过。寒暄一番,众人目光集中在黄皓身上,陈袛略微颔首示意,身后尚书右选郎许游身形一动,便欲上奏。早有尚书左选郎邓良先出一步:“启奏陛下,中常侍黄皓,欺君罔上,护驾不力,宜付有司论处。”

    众人虽早已料到,仍不禁一惊,邓良之直,让人捏了一把汗。中常侍乃比两千石的高职,主侍卫皇帝左右,可以跟随皇帝进入内宫,赞导宫内诸事、顾问应对。黄皓中常侍之职虽是刘禅亲提,但在职位上仍隶属于侍中。今日之事,虽然人人可奏,但当朝的三位侍中都在场,邓良恐怕陈袛先行发难搭救黄皓,不得已抢先启奏。

    陈袛身后,许游,张绍等纷纷出班,替黄皓求情。

    刘禅在后世,自然听说过黄皓是个奸臣,看眼前众臣皆保黄皓,而站在邓良一边说话的竟然一个没有,心里又觉得诧异。转目看看姜维,再看看陈袛,二者皆无动静。姜维是自己一心想结交的人物,现在已经贵为天子,结交是不行了,找机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陈袛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依据本体的记忆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诸葛之后便是蒋琬,费祎,董允三人,陈袛正是此三人的接班人。董允去世后,由费祎破格提拔接掌内侍大权。费祎为魏降人所刺,又是陈袛守尚书令,接任费祎。

    自诸葛亮以后,蜀汉不设丞相,刘禅亲自秉政,尚书令已经是文臣极致,尤其当刘禅沉迷后宫,举国大任就都落在尚书令手中。姜维常年率军在外,虽然朝位在陈袛之上,可权势要差许多,宫内宫外皆是陈袛黄皓党羽。

    邓良身形倨傲,孤身一人与群臣据理力争。刘斗头脑嗡嗡作响,刚刚穿越到刘禅的身体,好多信息还有没有消化,群臣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虽然听得懂,但理解,反应都要慢几拍,非常吃力。“大将军以为如何?”姜维已降为卫将军,可刘禅从心往外都认为姜维是大将军,这个时代的蜀国,只有依靠姜维。

    “臣不自量,之所以屡次北伐,乃因天下三分,魏占其八,蜀吴各得其一。数番北进,与贼屡战于秦陇之地,也知当地之民人心倾贼。迁延日月,恐川外之地,不复为吾大汉所有。黄皓竖子,陛下当先斩之以正视听。……亲贤远佞,国家所以兴旺也,届时秦陇之民慕陛下圣恩,,臣引一军据于川口,待有变时举国北伐,兴复汉室,以图中原。”旋即又道:“今兵甲整顿已毕,臣请移师汉中,伺机而待。”

    姜维一番长论正说到刘禅心里,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要做一番事业,可始终还没有个目标,没个计划,姜维所言恰好是为自己提供了一套方略。

    姜维慨然而谈,伏在地上的黄皓闻言再也沉不住气。本以为凭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加上陈袛的声援,这次的事儿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姜维一番长论掷地有声,张绍,许游等见姜维说话,都沉默不语,把眼去看陈袛。邓良虽是邓芝之子,才华远不及其父,脾性倒是学了七分,朝中没交下什么人,众人自是没有顾忌。可姜维不同,蜀汉近半的军力都在姜维手上,论职位也是卫将军代行大将军事,若不是急于北伐,一直坐镇成都,黄皓陈袛联合起来也无丝毫胜算。

    陈袛看也不看黄皓,缓步出班,“黄皓无能,陷陛下于危急,确实有罪。未能捡拔贤士拱卫陛下,臣亦有失职之责,还请陛下降罪。”言罢,转身又向姜维道:“伯约心系汉室,袛何尝不是,然连年北伐,百姓疲敝,国力空虚,即便北伐,难以久持,强行出军,于贼何损?于国何益?为今之计,当休兵养民,积蓄国力,再图北伐之举。”

    “奉宗何罪之有,若以此论朕岂非有罪?”刘禅眼中黄皓是奸臣,但本体记忆中的陈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忠君正直之臣,甚是称心合意。见陈袛自责,不免开了个玩笑。

    君无戏言,众臣见刘禅如此说,加上刘禅一贯宠爱黄皓,多半黄皓是没事儿了。

    侍中张绍,樊建,仆射,南乡侯董厥趁机出班齐奏,只是不提黄皓,皆赞同陈袛休兵养国之策。

    武将班中,张翼,廖化二人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夏侯霸本欲上前声援姜维,见张翼,廖化这般,微微轻叹,不再动作。

    姜维环顾四周,心中火起,朝中势力大致分为四派,一派以陈袛黄皓为首,把弄朝纲,倾轧异己,北伐之事从来都是竭力支持;一派以董厥,樊建为首,大都是诸葛武侯时遗留的固吏,极其反对北伐,与姜维争锋相对;另一派以谯周为首,多半专研学术,是益州本土利益集团的代表;最后一派是张翼,胡济为主的武人,跟随姜维屡次北伐,实际并不支持姜维。

    如今一向主张北伐的陈袛转而在皇帝面前大谈休兵,除了借他人之口打压姜维外,更重要的是一旦其他派系买了这个人情,必然在黄皓的事件上给予回报。

    若是姜维单单谈论黄皓生死也好,偏偏和北伐大事联系到一起,如今北伐黄皓二者绑为一谈,反而使陈袛得渔翁之利。

    刘禅见群臣壁垒分明不由心想,蜀汉朝中这般掣肘,姜维就算拥兵在外,也难以得到足够的支持,留在成都只会愈陷愈深。想到这里,理解了几分姜维的心境,穿越后的不适继续发作,一时头疼欲裂,极力清了清头脑,摆了摆手,群臣噤声。

    捏捏嗓子道:“太医令李济,救驾有功,重赏;黄皓护驾不力,念其旧功免中常侍,奉车都尉之职,贬为黄门丞;卫将军姜维,择日回汉中治军。”不理群臣如何反应,实在支撑不住的刘禅,身子一矮钻进被窝,自顾睡了。

第一章 如梦方醒(下)

    青城山,位于成都西侧,传闻当年先帝刘备东征时整日号泣不止,群臣以为其兆不利于军,请先帝入青城山见活神仙李意,结果李意不发一语,手撕纸人于地,先帝怒而出征,被陆逊火攻大败。

    传闻未必可信,蜀国不设史官,很多事情都无稽可考,但青城山上有神仙,刘禅是知道的。看着前方品茶的两位老者,丰神迥异,鹤发童颜,刘禅呆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记得自己应在皇宫之内,不知为何竟然身处这青城山中。

    二老谈笑自若,所谈之事即便是穿越后的刘禅也是闻所未闻。

    “天生异象,龙气逆袭,此乃仙界之奇事,吾二人得以目睹,祸福难料。”

    “福祸自有定数,此天外玄机,非吾二人可参,既承天命,当顺势而为。”

    “好友倒是坦然,后代之人于附于刘禅之体,天下事岂不尽知,受其牵连影响绝非一地一国一世。”

    “……”

    “道友若是耿耿于怀,恐于修行不利,事已至此,你我当速行,不然元放道友恐怕独木难支。”

    二老交谈至此,身形化作两道华光,直冲天际而去。刘禅惊呆在一旁,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真的有神仙云云。

    华光稍瞬即逝,耳边却响起二老言语。

    “刘斗小儿,石桌上丹药,仙酒和而服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造化弄人,天数丕变,汝当好自为之。吾等幸逢其会,得悟天机,此为酬谢。”

    刘禅不敢怠慢,举目视之,石桌之上果有一盏清酒,一颗药丹。对空急喊:“小子受此大恩,不知何以为报,敢问二位仙长名讳。”

    “老夫李八百,另一位张道陵,助汝黑鱼传魂者左慈左元放,举手之劳,各应天命罢了。”

    不等刘禅再问,张道陵声音响起:“江山易主难安,蜀龙覆雨逆天,越顶岂争先后,袖里乾坤一观。”

    黄皓被贬,早已传遍成都大街小巷,即便降职,依然可以常伴皇帝左右,以黄皓之能,又有陈袛相助相信用不多时便可以官复原职。即便如此,仍然是大快人心,不仅百姓欢欣鼓舞,群臣百官也暗自窃喜。

    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陈袛倒不在意,他在意的反而是皇帝。诚然是重重一摔,可皇帝醒后的疲惫神态尽展无疑。草草了结争论,也可以看出皇帝身体大不如这一摔之前。现在只是贬职,若是明日陛下醒了再感不似,留下什么病根儿,这黄皓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若说是贬职,中常侍一下跌到黄门丞,未免少见。搁在以往,自己陈情,加上董厥樊建一干人等推波助澜,黄皓也不过就是少些俸禄,贬职也不会一撸到底。黄门丞,那是多少年前黄皓刚入宫的位置,现在倒好了,从头做起。经此一事,陛下对黄皓的宠信,要重新估算了。

    翌日,一队军马浩浩荡荡离开成都,往北而去。是卫将军姜维的部队,所经各郡县负责沿途补给。

    车骑将军夏侯霸并未随行,而是因风寒卧床在府邸之中。自夏侯霸入蜀以来,与姜维一样,甚少留在成都,常年领兵在外。这一下病倒,朝中文武还是有不少前去照看,宫内也派出了太医前往诊治。

    待来访之人告退,是夜忽然有下人通报,护军杨戏来访。夏侯霸略感诧异,杨戏本应随姜维大军返回汉中,为何滞留成都未走?急命人请杨戏入内。

    未见其人,门外已响起杨戏爽朗的声音:“几日不见,闻仲权卧病,甚是挂念,深夜来访,实是不忍啊。”

    夏侯霸没好气的笑道:“杨公说笑了,快入内一叙。”

    杨戏也不客气,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夏侯霸床边,目视夏侯霸却不答话。夏侯霸见状,心知杨戏深夜来访必有要事,随即打发下人退避,门窗紧闭,夏侯霸亲信于门外丈远外把守。

    长乐宫舌战,本不过是朝堂缩影一角,因为牵扯到了黄皓,反而广传民间。街头巷尾,茶前饭后,早已按耐不住百姓,埋怨起了卫将军姜维。连年兴兵,已然严重影响了蜀汉的国力,即便是成都这蜀汉首屈一指的城市,不知何时也多了生活窘迫,无以为继的流民。而在全国,更是随处可见。无形之中,蜀汉的号召力,凝聚力在逐年衰退。也影响着蜀汉各级官僚,徇私舞弊,以权谋私的现象愈加剧烈,官员越是如此,百姓就越是艰辛。

    深宫之内的刘禅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纵然疏远了黄皓,可宫廷内外还都是黄皓的亲信,不是亲信的,也都是不敢多言。几次求见皇帝未果的黄皓,依然控制着蜀汉内廷。刘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专人偷偷记录,传到黄皓手中。虽然被贬职,疏远黄皓并不绝望。据皇帝身边人报告,皇帝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精力旺盛更胜从前。

    这都是梦里仙丹所赐,外人看来却不亚于脱胎换骨。上次见到陛下习武早已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如今陛下不仅自己勤习武事,更是把七个儿子叫了出来跟自己一起练。众臣也不知该支持还是该劝阻,但都知道,自从“黑鱼事件”后,陛下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攘外必先安内,姜维的战略固然没错,陈袛的上奏也是没错,说穿了不外乎攘外必先安内这六字。经此一梦,刘斗已然接受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蜀汉后主刘禅。要改变国家,就要先着手改变自己,有本体的部分记忆做底子,加上后世的头脑见识,只要有个好身体,就多一分改变蜀汉命运的希望。蜀汉命运何尝不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命运呢,后世的刘斗已然雷击身亡,这边如果再出了差错,刘斗不觉得自己还有下一次穿越的机会。

    身体是第一位的,五十余岁的刘禅养尊处优,身子早已发福,三国时期没有污染,但不代表这副身体就是健康的。尤其是沉迷酒色,掏空身子最是可怕。尤其是醒来后的刘禅发现自己记得骑射武艺,可又不会骑射武艺,他所继承的只是本体的记忆,对于身体的控制和触觉,则和后世没有不同,从未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后世,凭着记忆也只能摸索着练习,没什么效果,失望之极的刘禅索性召集宫中众人。经众人推荐,决定由虎贲中郎将关彝负责教导皇室骑射武艺。

    关彝是关羽之孙,关兴之子,关家的当家人,对于蜀汉皇室忠贞不二,对刘禅更是十分熟悉。在关彝面前,刘禅也不怕出丑,像个初学者般一拳一脚练起,到了骑射环节更是难堪。关彝也不介意刘禅为何判若两人,只是一心传授。刘禅预先准备为自己行为失常的辩解说辞反而无的放矢,怪憋得慌。心里却是温暖,如此一心忠诚之人在后世,简直是千里难寻。

    宫内的诏命一道接着一道发出,刘禅改住在长乐宫,皇子们的寝宫也都安排在左近的宫殿,张皇后负责刘禅的起居,其余妃嫔无诏不得入内。张皇后重拾宠幸,甚是欢欣,放佛一下子回到了刚入宫时,起居衣食,照顾的无微不至。张皇后三十余岁的年纪,身子仍如二八年华般冰肌玉肤,白璧无瑕,眉宇间雍容华贵的气度,让刘禅难以自持,更何况本体记忆中的风流往事历历在目。小别胜新婚,几度春风后更显恩爱。

    对于刘禅来说,虽然身为天子,后宫无数,初来咋到,一时间仍是一夫一妻的心里状态。加上张皇后十几年来作为一位女性,手握后宫大权,始终以大局为重,没有因为失宠就有失仪态,着实让刘禅钦佩。

    朝廷上下,张皇后无疑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选。关彝相处时间尚短,仍不敢轻言。就算是那几个便宜儿子,也靠不住。这几日皇子们对自己失常表现的神态已然说明问题,没有人敢言语,可自己都看在眼内。短短几天,刘禅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已然惊动了满朝文武。那种眼神仿似在说,陛下究竟怎么了?

    拜李八百,张道陵,左元放所赐,穿越的后遗症已然不在,精力充沛不说,本体的记忆越发模糊,完全陌生的环境,万众瞩目下,一步踏错恐怕便是大祸。纵然是皇帝,可谁知道有什么人有不臣之心呢?纵观历朝历代的刘禅不由得担心起来。

    刘禅倒是想依靠姜维,根据自己的了解,姜维是可靠的人选。但从本体的记忆得来的讯息,又有出入,不仅朝堂之上已然容不下姜维,就是在军队中也有张翼,胡济与姜维共掌兵权。这是牵制,也是制衡,虽是必然的手段,可也说明了姜维不是诸葛亮,本体刘禅也好,朝中也好都不甚放心。

    现在的刘禅,要改变国家,施展抱负,都是后话。首先要能生存在这个时代,保住一国之君的位置才是实实在在的做法。如今所有的,不过是皇帝权势,和一个以为皇帝回心转意倍感幸福的女人。

第二章 风雨飘摇(上)

    转眼间到了四月,穿越至三国时代已有月余,期间除了两次朝议,刘禅一直缩在长乐宫内习武,身子一天强似一天,骑马射箭也说得过去。毕竟有着本体的记忆,经过重新学习,已然成为了刘禅自己的记忆。这时,除了接触过的记忆外,本体的人格和记忆都经烟消云散。

    太子刘睿,西河王刘综经不住整天操练,终于病倒。其余五子之中,四子新平王刘瓒,六子刘恂表现突出,一个人打两个皇子也是稳占上风。刘禅亲自上阵,勉强与刘恂打平,与刘瓒交手没超过十个回合,刘禅就不打了,两手发麻,根本握不住武器。

    依照私下里关彝给刘禅的反馈,刘恂的水平只能说是普通武人,刘瓒天性好武,从小就有底子,算不上是天生神力,放到沙场上磨练一番也是难得的猛将。

    每晚刘禅都缠着张皇后,问一些蜀汉文武的情况,张皇后自是知无不言,可张皇后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宫内消息闭塞,由来已久,所有宫外的信息想传入宫内,都要经过黄皓。现在疏远了黄皓,但黄皓的亲信仍在各个位置,说到底不过是黄皓转到了暗处。

    刘禅也意识到异常的情况,并未联想到黄皓,认为黄皓也不过就是一个讨主子欢心的弄臣。

    但身为皇帝得到的讯息未免过于少了,而且都是一些不算是消息的消息。想要打破禁锢,必须有专门为自己服务的情报部门,至少要保证完全掌控宫内。

    如此,问题就来了,想建立新的机构,首先要有信得过的,对自己忠诚的下属。关彝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关彝为人过于踏实,而且掌握宿军负责自己安全,并不适合。

    想来想去,宫内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问问贤内助,张皇后。张皇后凝目看着刘禅,什么都没问,答应替刘禅找些心腹来。心里跟着犯嘀咕,以往的陛下,要做何事,都是直来直往,黄皓跑前跑后,吩咐一句就成了。摔了一跤后,陛下却变了许多,眼中总有一种陌生感,忽隐忽现。仿佛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行事怪异不说,好多东西都忘记了,不过对自己还是放得开的。陛下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陛下,对于现在的刘禅,张皇后心内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

    宫内一向是众臣关注的焦点,黄皓被贬以后更是醒目之地,可陛下疏远了黄皓,却没有对黄皓留下的那些关系开刀,这让群臣想不通了。莫非疏远黄皓只是一个警告,可没多久皇帝又开始习武,整日与虎贲中郎将关彝混在一块,活动区域更是不出长乐宫左右,除了张皇后,未宠幸过其他妃嫔。

    怪异的事越来越多,朝堂上议论纷纷,若说皇帝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倒是没有,行事生活与以往可是截然不同。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陛下忘记了很多事,有人看见陛下写一些奇怪的字,有人听见陛下时常说出不知所云的话。更有人说陛下在宫内没有丝毫礼仪,凡事率性而为。

    传闻不断升级,群臣难免人心惶惶。陈袛,谯周,董厥,樊建,甚至九旬高龄免官在家的前大司农孟光都一一上书规劝。据黄门侍郎费承传出的消息,陛下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就扔在一旁。费承是前大将军费祎的长子,消息当然可靠,为此费承还特意去拜访了几位大佬。至于说的什么,只有朝中几位大佬才知。

    “太医诊治如何?”

    “依德方所言,陛下龙体健壮,不无不适,着实怪异的很。”

    “既如此,恐怕唯有辛苦长元了,长元以为怎样?”

    “黄光度失势,宫内人事至今未有变更,陛下又自封宫内,看来这步棋,不得不下了。只是……”

    说道此处,樊建犹豫起来。董厥见状,长叹道:“如今之计,也顾不得那边了,再无人匡正陛下言行处事,消息早晚要传出去,届时民心大乱,非社稷之福。你我受丞相重恩,危急之时怎能独善其身。”

    “话虽如此,前月奉宗刚刚表态反对北伐,若是贸然入宫,落井下石之嫌甚重,多有不妥。”

    “长元所言甚是,吾这便去尚书台。陈奉宗也是明白人,陛下与黄皓孰轻孰重,他应分得清楚。”

    董厥,樊建计议已定,匆匆赶赴尚书台。尚书令陈袛每日皆在尚书台办公,议事,见董厥,樊建二人联袂而来,不由一笑。众人落座,在场的尚有张绍,许游,邓良三人。邓良因为黄皓事件首先开火,本以为陈袛会找自己麻烦,早已做好准备。时过一月,始终没有动静,对自己反而愈加重用,邓良暗暗称奇。

    要知道当初庞宏就是因为公众场合让陈袛下不来台,几次准备提升,都被陈袛压了下来,现在仍是涪陵太守,郁郁寡欢。若非他老子是庞统,恐怕连涪陵太守的位置都坐不稳。众人暗地里替庞宏不平,可谁大得过陈袛呢。

    “正欲使人请二公前来相议,不想二公自来,此乃天意,我大汉幸甚。”陈袛首先开口笑道。

    “奉宗言重了,奉宗荷举国之任,我等不请自来,叨扰公务,何幸之有。”

    陈袛正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天子行事反复无常,朝中流言四起,吾等受国重恩,高居庙堂,当匡扶陛下,以正朝风,尽臣子之责。袛力穷智寡,欲借二公之力,二公尚欲推脱么?”

    董厥,樊建闻言拱手道:“愿闻其详。”

    陈袛苦笑道:“袛苦思数日,于此处亦和众人集思广益,仍无匡国之策,以使人分别去请朝中要员来此相商,使者方去二公便到,二公必有良策教我,还请不吝赐教。”

    陈袛连续破格提拔,稳坐蜀汉政权第一人,非是依靠阿谀谄媚之术,而是一等一的头脑与过人的见识,陈袛为人庄重严厉,仪表堂堂,多才多艺,更擅五行数术。朝堂之上无人可出其右,深得刘禅喜爱。

    听陈袛如此说,董厥,,樊建暗自赞叹,自感不如。樊建待要答话,董厥却先说道:“奉宗既如此说,老朽怎敢藏私,吾虽有一策,但牵连甚广,不知奉宗愿闻否?”

    董厥的提议倒是很简单,黄皓以后,刘禅身边并没有可以导正言行,规劝行事的侍官。身为一国之君,行事如此孟浪,已经算是丑态毕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寻找陛下行事乖张的源头,而是先派遣才德兼备,敢于正言直谏的人,跟随陛下左右,规范行事,再探究背后的原因。

    在场众人自是知道,陛下疏远黄皓,身边自然有了缺儿,谁能挺身而出,得陛下欢心,谁便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宠臣,这是一个机遇,大机遇,做臣子的谁不想一步登天,荣华富贵,权利名誉唾手可得。但陛下自己不说,陈袛不提,甚至黄皓还在宫内,就没人敢言。

    谁也不敢得罪陈袛,陈袛黄皓的内外联盟,纵然是黄皓失宠,也还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这些年来,因为触动此二人利益而身败名裂,贬职流放的人还少么。何况陛下行事怪异,一个伺候不好,龙颜大怒,不是自讨苦吃?黄皓虽在暗处,又怎会让外人干预自己的复出大计呢。单看黄皓之后,陛下身边的近臣碌碌无为,丝毫不敢争取圣恩,就知黄皓控制内宫的手段绝非等闲。

    选拔人选入宫,宫内现有的人员自然要被替换,如此一来,等于将黄皓实力连根拔起,与陈袛的联盟也不攻自破。宫内势力重新划分,众人得宜,唯有陈袛受损,位高权重,如此动荡之下,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董厥言后,闻者无不为之一震,董厥之议,虽有匡主之理,更多的还是涉及陈袛的利益,这关乎的不是一官一职,而是为人臣子,以及陈袛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荣辱兴衰。

    董厥饶有兴致的看着陈袛,多年来自己一路按部就班升迁,从未有过任何优待。就连诸葛丞相亦称称赞过自己“董令史,良士也。吾每与之言,思慎宜适”。不想朝堂之上,处处为陈袛压制,今日陈袛当众求教,所得良策却是自断一臂,真是爽快。

    宫内的黄皓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看着手里的书信,黄皓神态自若,冷笑连连,吩咐道:“打发走吧,一切照旧。”小太监听命,转身离去。待人走远,黄皓五官拧在一起,暴怒不已。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个小小的甘陵王都敢来我面前招摇了,莫不是嫌活的长久不成。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这禁宫之内,依然在我黄皓手上,有我黄皓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再踏入成都半步。想到这儿,黄皓不由得捧腹狂笑。

    小太监走出宫门,一名青年男子,二十余岁年纪,见小太监出宫,急忙上前迎住。小太监见了,一脸不耐烦:“黄公公说了,信在公公手中,请甘陵王放心,待不忙时自当呈给陛下。”言毕,转身就走。青年男子一愣问道:“黄公公?哪个黄公公?”小太监头也不回,自顾回宫:“还能有谁,黄门丞黄公度公公。”青年男子脸色煞白,如遭雷击,身子摇了一摇,连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

    半晌,默然离去。

第二章 风雨飘摇(下)

    长乐宫内,武事已毕,几位皇子陪着刘禅闲谈,说是闲谈,其实谈得人不多,大都在听。尤其是刘禅,很少开口。

    尽管外面已经为刘禅的古怪行事吵翻了天,长乐宫还是保持一方净土。对于外界的态度刘禅并非不知道,而是无能为力。在这长乐宫中,都时不时的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事,与外界接触多了,只会比现在更糟。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民还好说,一国之君的身份带来无比的权利,也带来无比的麻烦。本体记忆消逝的太快,刘禅只来得及消化非常少的一部分。

    单单是语言就非常难以琢磨,宫内的文臣都是学富五车,奏议,奏章,甚至交流谈话都引用不少典籍,对于文化程度只有高中的刘禅简直是天书。朋友之间,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但你是皇帝,所有人找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召你裁决,等你发号施令,话还听不懂的皇帝,怎么敢面对群臣呢?

    闲谈的主要是太子刘睿,安定王刘瑶,五子刘谌,黄门侍郎费承,太子中庶子张郁,太子仆蒋显几人,众人最初都不太敢在刘禅面前高谈阔论,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皇帝面前还是少张嘴为妙,言多必失。时间久了,发现刘禅并不反感众人闲谈,而且有几分鼓励的意思,逐渐大家都放得开了。

    刘睿身为太子,自然要在父皇面前展现能力,每天都叫上张郁,蒋显等人,关于治国治军以及天下大事,天文地理都尽可能的表现。其他六位皇子并无夺位之意,可时间久了,总显刘睿一人能耐,大家都是龙子,面上终究是不好看,于是参加到争论之中。张郁,蒋显都是以才显名,甚至江东中原也闻二人之名,此二人有意为刘睿做嫁衣,众皇子往往是甘拜下风。

    刘禅在一旁悠然自得,面挂微笑,心思并不在此处。刘禅通过张皇后动用了张氏家族的关系,外面的消息由侍中张绍负责传递。张绍是张皇后的兄长,当朝国舅,朝中各方势力都礼让三分。张绍左右逢源,在哪里都吃得开,可以说是老好人。一代猛将张飞有这么个儿子,让刘禅觉得有些意外。从张绍哪里,刘禅也了解到了宫内的形势,自己倒是小瞧了黄皓。若不是自己还没有和这个时代保持生活同步,黄皓脑袋早搬了家。

    不只是张绍,另一门亲戚几乎同时暗中找上了刘禅,车骑将军夏侯霸。夏侯霸的妹妹当年与家中失散,竟做了张飞的妻子,也正是当朝张皇后的生母,按照这个来论夏侯霸还是刘禅的舅舅。

    姜维在成都失去了陈袛的支持,朝中一致反对北伐,夏侯霸回府几度思量,抑郁成疾,对外推说偶然风寒,却被杨戏识破。杨戏,字文然,从诸葛亮到蒋琬,无不器重非常,是蜀汉硕果仅存的能臣之一。

    杨戏看破夏侯霸的心事,又心系朝中,于是借机留下,深夜前去拜访夏侯霸,一语道破夏侯霸心病,遂引为知己,二人相谈甚欢。对于杨戏的见解,夏侯霸也深以为然。

    陛下虽与以往不同,可所作所为对国家并没有任何损害,相反踢开了黄皓。满朝文武都在议论陛下,陛下深居宫中可能并不知情,长此以往,恐有人心怀不轨,趁机为乱。仲权身为国戚,此时陛下正缺少可以信任的臣子,仲权何不自告奋勇,替陛下解开困境呢,这是其一。

    黄皓被贬,权势大损,虽然掌控着宫内,不过是虚有其表,不堪一击,仲权身居要职,深得陛下恩宠,正当匡扶陛下,一扫倾颓,避免奸佞伺机而上,这是其二。

    仲权恨司马氏入骨,有不同戴天之仇,北伐之事纵然朝中大臣反对,可若是有陛下赞同,众臣岂敢不从。这是其三。如此三条,仲权还有心卧床呻吟么?

    夏侯霸的奏章看的刘禅心头一热,夏侯霸虽是文武双全,可性格直爽,一份密奏只是如实叙事,并无引经据典,刘禅看得蛮对胃口,尤其是文中所叙杨戏劝说夏侯霸的一段话,正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杨戏所言更为实在,完全洞彻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刘禅每夜与夏侯霸,杨戏书信不断,有时刘禅嫌自己写得慢,便由张皇后代笔。来往之间,张皇后与刘禅的关系更为贴近。

    尚书台中,董厥洋洋得意,陈袛最终咬牙同意了董厥的提议,宣告着陈袛,黄皓联盟的瓦解。深宫之内的黄皓还不知情。此时屋内又多了太常镡承,光禄大夫谯周,中散大夫,右中郎将李撰,执慎将军来敏,御史中丞向条等十余人。接下来就是入宫的人选问题,宫中的太监自然要泰半更换,但随皇帝出入的人选才是关键。

    樊建做为第一人选,众人都没有异议,做为侍中的樊建,本身就有随帝伴驾的职权。另一个人选是张绍,蜀汉三大侍中,陈袛,樊建,张绍,陈袛自然不可能入宫伴驾。以侍中守尚书令的陈袛掌握国家一切政务,这个位置离不开陈袛,陈袛也不愿离开,这是蜀汉文臣的极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绍其实也有尚书仆射的职务,只是陈袛过于强势,张绍为人随和,不喜争端,尚书仆射的职务已被虚化。

    陈袛并不愿意放张绍走,尚书台虽是陈袛掌权,也是有规矩的地方,尚书台主事者不得少于四人。现今尚书台主事者是陈袛,张绍,邓良,许游正好四人。一旦张绍专心帝事,尚书台则须补充一人。届时的人选多半是南乡侯董厥,董厥在朝中有个仆射的职称,又参政多年,声望甚高,以董厥资历进入尚书台不仅是顺理成章,更是超越许游,邓良,直接成为陈袛副手,比较起来还是不理事的张绍作为副手才适合。无论怎样,尚书台里有董厥插一脚,绝非好事,况且壮士断腕,已决定舍去黄皓,先失了外援,尚书台为安身立命之地,绝不可再失。

    傍晚,数量大车偷偷驶入宫中,车后尚跟随数十名军士,见其行装并非宫内宿卫。黄皓亲信之一,黄门侍郎高序亲自引着车队奔向黄皓住处。沿途把守的禁军,内侍皆为黄皓党羽。众人形色匆匆,不多时对面有人迎来,注明视之,却是黄皓亲信之一黄门令褚德。当下褚德领着车队往别院,高序带着一人前往黄皓房内。

    “恩公召吾如此之急,所谓何事?”见高序离开,长水校尉胡博开口相询。

    “哼,你自己看看吧。”黄皓明显余怒未消,将一份密信交给胡博。

    胡博不敢怠慢,接过来一看,心内暗自叫苦。虽不知何人所书,内容让人惊讶,董厥,樊建二人在尚书台逼陈袛让权,决定清洗宫内势力,陈袛逼于压力,无奈点头。信后更是罗列了董厥樊建一干人等重新分配宫内权责的人选。

    黄皓双目低垂,仔细盯着胡博的一举一动,高高突起的鼻骨,透露一股暴戾之气。胡博双手持信,忍不住颤抖,抬头想说什么,发现声音已经干哑。

    “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恩公有何对策?……可召孟山,子度共议……博受恩公大恩,恩公有令,莫敢不从!”胡博说一句,偷看一眼黄皓,见黄皓面色不善,急忙改口,直到说出这句莫敢不从,黄皓脸色终于有了缓和。

    “很好,不枉我对你的提拔。”黄皓走到窗边背对胡博自言自语的说道:“自入宫以来,我便察言观色,忍辱负重迎奉天子,宫内那几把老骨头怕我抢权夺势,千方百计的造谣中伤于我,甚至派人害我,也是我命大没死成。”胡博不知黄皓想说什么,垂手在身后,仔细听着,忐忑不已。

    “后来,奉宗做了侍中,我们二人是一拍即合,不只宫内,就是朝堂上那些自命忠君的聒噪之辈,也一一扫除。如今不过是一时失势,有些人自以为翅膀硬了,不听使唤。哼,我经营内廷数十年,这点波折算什么?”

    胡博想了想还是没问,继续听着。

    自离开成都,刘晨便闷闷不乐,自与父亲甘陵王刘永被外徙十余年,不得朝见,甚至书信亦被黄皓断绝。听说陛下力贬黄皓后,父亲大喜过望,连夜奏信一封,由爱子刘晨亲自送往成都,奏请陛下除恶务尽,自己马不停蹄赶来,不想大失所望,小太监那句“黄公公”说明黄皓依然控制内廷。

    当初刘永就是因为厌恶黄皓,被黄皓在陛下面前诬蔑,远放他乡。想起老父多年不曾一见的喜悦,想想得到消息后老父再次失望的沉闷,刘晨心如刀割,猛一咬牙,拍马转身而去。

    董厥府内,盛宴已毕,樊建,向条,邓良等人没有随众离开,留在府中与董厥议事。今日尚书台内重挫陈袛,压抑许久的众人心中都是大快。众人都多喝了几杯,畅谈不休。宫内要职人选,大部分都是董厥一系担任,陈袛派系只是占了底层的一些位置。明日之后,朝堂各派都要依董厥等马首是瞻了。樊建却是比较沉默,坐在一旁也不搭话。待送走了向条,邓良等人。樊建方开口:“陈奉宗把持朝政多年,今日却是无争,思前想后,不得其解,内心难安。”

    董厥笑道:“长元多虑了,今日朝中诸公皆在,迫于压力,他安敢不从?”

    “即便如此,内侍重职为何不争?”

    “除非他亲自入宫,谁人是长元对手,陛下如今宠爱皇后,陈袛拒不放也有压制之意啊。”

    “明日群臣入宫,似多有唐突,不如多等几日朝议之时启奏,方合规矩。”

    “长元谨慎固然是好,但大事已定,唯恐夜长梦多,吾等入宫请奏,亦合乎礼数。陛下之事,坊间已多有流传,虽已极力弹压,终非长久之计。”

    不等樊建再说,董厥拍桌而起道:“吾议已定,明早入宫奏请陛下,长元也好生休息吧。”

第三章 宫廷之争(上)

    凉风轻拂,皓月当空,陈袛抚琴而奏,琴音清雅,意境祥和,丝毫不见白日的烦躁不安。许游亦于堂上闭目静坐,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长乐宫内,灯火辉煌,刘禅安然坐于龙椅之上,太子刘睿,次子安定王刘瑶,三子西河王刘综,四子新平王刘瓒,五子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虔列于一旁,并未赐座。太子中庶子张郁,太子仆蒋显亦赫然在列。

    刘禅稳坐龙椅,只顾把弄两支长剑,两剑剑身奇长,寒光凛凛,一望便知是难得的神兵利器。龙椅两侧并无侍从,唯一人身高八尺,豹眼环髯,膀大腰圆,手持长矛,站得笔直,仿佛一支长矛钉在地上,威武非常。众人各自心惊,暗自揣摩今天的陛下好似与平时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不多时宫外一人快步走入,参拜奏道:“启禀陛下,虎贲宿卫,羽林军依照陛下指示列阵以待,请陛下定夺。”

    刘禅霍然起身,舞动双剑,剑光飞舞,众人看得是愈发心寒,今夜陛下一举一动仿似都有寓意,连宫中宿卫都调动起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刘禅双剑一收,目光如剑般扫过众人脸上,众人神态尽收眼底。

    “起来吧,通知关彝,严密监视动态,等朕号令,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来人起身快步退出宫中传令去了。

    “董龚袭不过一令史,仗着诸葛余荫,爬到如今高位,仍不知足,真是可笑。宫内宿卫,吾已掌控三成,宫中侍者皆吾羽翼,如今陛下不喜玩乐,崇尚武事,吾以派人四处搜罗,届时献与陛下,必可得近身之位。就算是内宫之中,也有几样珍奇货色,吾以使人呈予陛下,观陛下神态稍加时日吾便可卷土重来。”

    胡博闻言一振:“照信中所言,明日一早众臣便要入宫,这该如何是好?”

    黄皓冷哼一声:“董龚袭欲做何进么,吾便成全他!”

    何进,东汉末年大将军,被十常侍诓骗入宫所杀,十常侍亦因此为何进部署赶尽杀绝。

    黄皓虽是阉人,此时身上迸发出的杀气丝毫不亚于浴血沙场的将军。

    “你不仁,我不义,既要黄皓之命,便拼你个玉石俱焚!”黄皓忍不住挥动颤抖的拳头,继续说着

    “明日一早,褚德会据守宫门,放董老狗等入宫,汝与高序率众截杀,一个不留。然后随我前去参驾请罪。”

    “宫内兵谏,又杀大臣,夷灭九族之罪,陛下若不听劝谏,吾等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叔平可是怕了么?”黄皓仍未转身,但胡博知道,四周皆是黄皓死党,一个不慎先死的绝对是自己,想到这儿冷汗直流。

    “博受恩公活命大恩,未敢却忘,今时今日恩公令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若陛下治恩公死罪,恩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又当如何,又当如何你让我又当如何!?”黄皓低吟数语,思考胡博所指,忍不住浑身颤抖,暴怒非常,一挥手拍在窗框之上,转身怒目而视,见胡博早已跪在地上。此时,门窗齐开,数名宿卫手持兵器冲入屋内,只等黄皓一声令下。半晌,黄皓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屋内又剩下颤抖不停的黄皓,跪地不语的胡博。”

    樊建回到自家府宅,下人通报,书房内有人等候多时,樊建暗奇,连忙前往书房。只见一人,身形俊朗,脸挂微笑,正是黄门侍郎费承。樊建略加思索,挥手屏退下人,开门见山道:“费黄门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一曲奏毕,长子陈粲上前为父亲披上衣服,陈袛看了眼许游,仍是闭目养神,回首问道:“可有消息?”陈粲道:“许孟山亲自去见甘陵王使者,甘陵王这次竟派爱子前来,怪不得去而复返,好在话已说清。明日有了结果,自会离去。”好奇的看了陈袛两眼,陈粲没在言语。

    “孝平那边可有消息?”

    “二弟已到宫内,正在见驾,应无大碍。”

    许列,字孟山,是许游的族弟,善骑射,在许氏一族可属异类。自司徒许靖起,许家无不是闻名巴蜀的文臣,甚少有以武事著称者,许列便是其一。许列从军,为家族所反对,黄皓暗中大力提拔,方有今日。

    陈裕字孝平,陈袛的次子,行事稳重,聪敏非常,有乃父风范,蜀人戏称“小陈”。陈袛本是许靖兄长的外孙,随许靖入蜀,许游是许靖之孙,才思敏捷,二人兄弟相称,张绍不理政务,许游实际行使的是陈袛副手职权。许陈二家如同一家,声势浩大,隐然蜀中第一家族之势。

    “好,为人臣者当知臣子本分,切不可有逾矩之举,不臣之心。”陈粲不知父亲所言何事,许游微微一笑,睁眼目视陈粲,接口说道:“世人皆知功高震主乃取祸之道,切不知震主之人,早有欺主之心。”

    “陛下亲宠黄光度,天下皆知,甘陵王数次直谏,朝中再无董休昭之流,难道不是自取其辱么?”

    “拨乱反正,亦要合乎时机,纵无奸佞进谗,甘陵王也难逃此劫。”

    陈袛,许游一人一句,似是闲谈,陈粲却知二人实是说给自己听。刘禅亲爱黄皓,甘陵王刘永正义直言,即便黄皓不从中作梗,刘禅也容不下刘永,以免危及自己的皇位。黄皓所做的无非是读懂了陛下的心态,从而渔利。

    “即是如此,为何父亲要使人拦截甘陵王使者,阻其入宫觐见?”陈粲仍有不明,索性出言询问“何不放其入宫?”

    “臣子权势,皆来自陛下,陛下授予姜维军权,负责北方之事,又安排胡伟度,张伯恭各掌一军来制衡姜维。难道陛下不知胡,张二人与姜维不和么?”

    “夏侯仲权入蜀,陛下厚待之,使其与姜维领军,看似增加姜维实力,抗衡胡,张,支持北伐,实是分化姜维军权,二者皆为魏人,一是外将,一是内戚,这又是牵制。”

    “为父虽掌政权,得陛下宠信,可这朝中除了陛下,谁也别想发号施令。”

    “如此用人,陛下可是昏暗之主么?”

    “但陛下……”

    “观吾主御下手腕,便知绝非庸主,只是为黄皓所迷,沉浸玩乐,荒芜了国事。”

    “汝父虽与黄皓结为同盟,也是无奈之举,汝父在外,黄皓在内,汝父殚精竭虑,政绩斐然

    怎比得上黄皓在陛下身前搬弄唇舌,颠倒是非?若不联手,陈许两家焉有今日之盛?”

    说道这里,陈粲明白了,说到底刘禅不理朝政,但绝非弱主。沉迷玩乐之际,尚可将蜀汉军政大权理顺,使众臣互相牵制,平衡,实是难得。反观北方曹魏,大权旁落司马氏,御下之术高低立见。

    “陛下终归是陛下,黄皓权倾内宫,源头还不是来自于陛下,陛下不默许,怎容阉人猖獗?”

    “如今陛下准备收权,亲自临政,可笑董,樊之辈不识时务,大祸临头仍不自知,尚欲争权夺利,左右陛下,实是愚昧。”

    “臣子的权利终究是陛下授予,认不清这点,妄自为尊,必有祸事。黄光度若是还参不透,只有自寻死路。”

    “甘陵王远徙十余年,朝中诸事早已看透,明日有了结果,也就够了,何必觐见陛下,使陛下为难。此为陛下分忧之事,乃臣子的本分。”

    “黄光度若是看破这关,或许尚有活命之机,拦下甘陵王亦可保黄皓一命,不枉相交一场。”

    言至此处,三人不胜感叹,刘禅与陈袛暗中早有联系,有收权之意。初时陈袛见刘禅行事反常,怀有私心,可数日前接到刘禅书信,察觉刘禅所谈之事,皆超乎自己所想,即便行事反常,仍是蜀汉皇帝,有事下诏即可。用书信交往,可知对陈氏一族之优待,陈袛不敢不从,反而与刘禅讨论起治国之政。刘禅是后世之人,政见独特,使人耳目一新;陈袛当代权臣,从政多年,对于国政民生的见解十分独到,恰好弥补了刘禅不切实际之处。

    可叹董厥因为顾及陈袛,迟迟未敢向黄皓下手,尚书台提议却又顺了陈袛心意,实是天意弄人。

    夜深,宁静的成都却不再宁静,一队队士卒在街道上往来穿插,交通咽喉之处均有士卒驻守。敲门声,破门声,哭喊声划过夜空。寻常百姓都躲在床上关好门窗,不敢出声。胆子大的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街上的声音。

    不少大户人家更是紧张,不知发生什么事儿,家奴家仆拿起武器,在院内戒备。有身份地位的连忙使人出去打听,结果往往是被军士拿枪逼了回来,搞不清什么状况,只知道不许出门。

    黄皓狠狠的看着胡博,心中仍是在问“又当如何”,终于双脚一软,跌坐在地,胡博连忙将黄皓扶起。等到黄皓坐安稳了,人已经没有愤怒之极时的杀气和戾气,一脸沮丧失望,胡博望去,发觉黄皓已经苍老了许多与普通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

    猛地抬头,目光如电,黄皓心有不甘的看看胡博,似要言语,似又不想说,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第三章 宫廷之争(下)

    历史上的蜀汉政权,直到最后一刻都非常稳固,无论后主刘禅如何不给力,朝中始终没有出过什么乱子。比起曹操,曹丕之后的魏国,孙权之后的吴国,蜀汉可以说是最为稳定。其中诚然有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等人的功劳,末期的蜀汉始终保持权利的相互制衡,也是不可磨灭的一点。诸葛亮之后,蜀汉再无权臣。有利必有弊,互相制衡的权利,导致过多的内耗,没有统一的方针,最终没有避免亡国。

    穿越而来的刘斗试图改变这一现状,可刚刚经历的死亡到穿越仍使人心有余悸,这个时候的刘斗虽已成为蜀汉的皇帝刘禅,内心比任何人都要脆弱——怕死。没有人愿意去死,而且是死两次。穿越后的水土不服,更是让刘斗畏手畏脚,当你身处一个环境,无论你看别人还是别人看你,都是同样陌生的眼光。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刘斗没有老子已经死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这种勇气。更糟糕的是,在后世见多识广的刘斗,由此更加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遭到迫害。

    黄皓被贬,打破了蜀汉政治体系的平衡,长期压抑的政权势力,看到了扳倒陈袛的机会。更多的人看到了皇帝的虚弱,反复无常,这时的刘禅像刚出生的婴儿**裸的没有丝毫防卫能力,每个人都一目了然。呼吁匡扶社稷的同时,有人心里喊的却是改朝换代,至少,可以换个皇帝了。

    刘斗的穿越让一些本不该有想法的人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也让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想法的人坚定了想法。穿越,改变了刘斗的命运,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可改变刘斗的却不是命运,而是三个人:张皇后,夏侯霸,杨戏。

    张皇后的体贴照顾让刘斗不再感到孤单,有了依靠,有了一块踏实的地方,而张皇后背后家族的支持,让刘禅有了底气,有了与群臣周旋的资本。

    夏侯霸,一个因为家族失势逃入蜀国的将军,本想依靠蜀国北伐中原,讨伐司马氏,经过杨戏的开导,转而全力扶持刘禅执政,本身握有军权,加上皇亲的身份,成为了刘斗中最为可靠的一支力量。

    杨戏对于刘斗,更像是一位导师,刘斗将心中的疑虑一一倾诉,杨戏的回答很明了,朝中众臣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对于陛下或有疑虑,绝无贰心,纵然有宵小也只是少数,陛下是当今天子,操生杀大权,金口一开,谁敢不从?若有人不从陛下号令,戏愿为陛下讨之。听了杨戏的话,刘斗茅塞顿开,权利,自己手中的权利就是最大,最强悍有力的武器,为什么要怕呢?

    “臣父言,陛下非常主也,必有非常之臣辅之方成霸业。”

    “何谓非常之臣?”

    “臣亦此问,臣父答曰:吾父子即为非常之臣。”

    刘禅闻言放声大笑:“果是非常,果是非常。”转首对张绍道:“陈奉宗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今夜之后,孝平可补黄门之缺。”

    陈裕闻言,连忙叩首谢恩。太子刘睿却是一震,不可置信望着刘禅,今夜的刘禅行为举止依然不合规矩,可举手抬足间多了一股霸气,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

    后宫一隅,黄皓仍与胡博在屋内计议,胡博见黄皓一再犹豫,几要开口,心中暗自祈福,切莫是玉石俱焚之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要拖累整个家族陪葬简直是不敢想象。兄长胡济官居骠骑将军,也难以身免。此时房门忽然一开,黄皓胡济二人不禁一惊,外面有黄皓亲信把守,怎会有人闯入?定睛视之,却是黄皓亲信头子黄门侍郎高序。

    黄皓紧紧盯着高序,高序几近哭腔,气急败坏的道:“公公,不好了,周围都是禁军,早在附近设了防,褚公公压着军械车刚出小门就被拦下了,连人带车都被扣了起来。”

    “大胆,谁敢拦我的车子?”说完,黄皓自己也楞住了,这宫廷之内除了陛下,谁敢对自己下手,大胆?究竟是陛下大胆还是自己大胆。

    胡博见时机已到,起身道:“恩公勿在瞒我了,孟山的一营军卒被车骑将调走,子度那边是杨文然控制了军权,跟随我来的三十余亲信连人带车也被扣住。还是……”

    “你的长水营呢?”黄皓插了一句。

    “来时被诸葛思远调走了,只带出这三十余人。”胡博苦笑道。

    高序闻言皱眉:“宫中尚有卫士百余人,各类侍从也有近二百人,只等公公号令。”

    “陛下啊,陛下……”黄皓不禁唏嘘,对高序道:“这点人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外面是陛下的亲军,要造反么?都撤了吧。”高序虽然忠心黄皓,也知生命可贵,见黄皓已然放弃,无奈顿足而去。

    “陈奉宗如何讲?”虽遭大变,黄皓头脑依然敏锐。

    “尚书大人的意思,陛下励志图新,胸藏大志,为臣的,应知分寸,晓进退,不可忘本。”胡博见黄皓识破此行用意,不再遮拦。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喽?”黄皓此刻静下心来,不停弹指文案,专注的问着。

    “尚书大人说,甘陵王那边,他会处理,剩下的就看公公自己了。”

    没有再问,黄皓闭目沉思,屋中只听得到一声一声的弹指。

    成都城内戒备森严,成都令吕辰指挥着军卒依照圣旨上的名单,分派士卒抓人富豪百姓之流也就算了,其中尚有不少朝廷官员。有人心知肚明,束手待毙,也有人见事发,抵死相拒,城中蜀军过万,又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卒,抵抗持续了不到一刻,便草草结束了。主事者被铺,家中老小哭天喊地,却也不敢如何。人押走了,宅子外围了一队军卒,连消息都递不出去,更别说人了。

    昔日同僚,如今一个个成为了阶下之囚,吕辰庆幸之余,也为刘禅的霹雳手段吓得一身冷汗。蜀汉建国以来,几时有过这种变动。彭漾,廖立,李严,杨仪都是轻拿轻放,不曾大动干戈,如今可是龙颜震怒啊。

    尚书府内,听得城中吵杂,陈粲使人出门查看,不多时下人来报尚书府外街上一队军卒驻守,禁止府中之人外出,言是保护尚书府。陈粲不觉恼怒,陈袛不以为然,只是微笑。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城中各处。

    黄门侍郎费承,气鼓鼓的从樊建府中行出,暗骂樊建顽固不堪,行了几步,忽感不安,为何城中如此吵闹?费承疾步而行,方出巷口便遇一队士卒,正想躲避,领队将领高声喊道:“前面可是费黄门,瞻恭候多时了。”

    见是诸葛瞻,费承松了口气,不想诸葛瞻身后士卒一拥而上,将自己按倒在地。费承大惊,急呼诸葛瞻。诸葛瞻一脸无奈摇摇头道:“奉命行事,爱莫能助。”

    众人抓了费承,刚欲离开,府门一开,一人快步行出高呼道:“前面可是诸葛思远么?”诸葛瞻转头视之,来人正是侍中樊建。樊建送走费承,又闻城中吵嚷,不及休息,出府来看,正看到诸葛瞻抓了费承,急忙上前道:“思远这是为何?”

    樊建昔年与诸葛亮颇为亲善,是以诸葛瞻亦以长辈视之。下马答道:“奉陛下旨意,请费黄门回宫。”樊建心中顿时明白几分:“陛下何在?速带吾去。”

    高序遵黄皓命令,遣散众一干党羽,众人见黄皓大势已去,外面又是禁军围困,武器一扔,皆作鸟兽散。高序见状不禁暗叹,一面使人去其他宫苑解散众人,一面思考自己的出路。不想外面围得如铁桶一般,一干党羽,一个不剩尽数被捉,连负责传信的心腹小太监也被拿下。

    近卫之中,一将持枪而立,高序望去,却是熟人,羽林右部督李球。高序愤然,莫不是要赶尽杀绝么,走上前去,就要和李球理论,身后一人伸手搭在肩上,高序后头一看,正是黄皓。黄皓怀抱一只木箱,木箱古朴陈旧,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儿,胡博紧随其后。

    “公公,你这是要……”

    黄皓抬手止住高序,对李球道:“莫为难下面的,我去见陛下。”言罢,举步直奔长乐宫。大局已定,可黄皓余威犹在,众军竟不敢阻拦,李球暗叹,却见黄皓房中火光闪耀,转眼间火舌蔓延,透过门窗,火势之快,让人咋舌。竟是黄皓临行前,引火焚屋。要知道黄皓称霸蜀汉内廷除了得刘禅欢心外,朝中也有不少党羽,大都是重金收买,行贿之风亦由此盛之。

    行贿,私吞以及与朝中各级官员勾结谋利,营私舞弊的证据应在屋内,所以黄皓才引火焚之,如今黄皓已然伏法,怎可付之一炬。李球急使人前去扑救,怎奈火势渐大,待扑灭时,只余遍地瓦砾。

    与此同时,城中的扫荡也接近尾声,军卒开始逐队逐队的撤出防区,留下部分军卒看守着嫌犯的家宅,断绝内外。杨戏于马上看着一队队被铺的犯人摇了摇头,夏侯霸的军队仍在城外屯扎以防不测,诸葛瞻的军队在城内驻扎稳定民心,这一场风波,就看陛下如何收尾了。身后吕辰小心伴随,指挥军卒押解犯人入宫。东方发白,黎明将至。

第四章 淮南之变(上)

    刘禅印象中,尤其是后世的记忆中黄皓就是一个奸佞小人。为了自己的地位,荣华富贵,无所不尽其的讨好刘禅,可眼前的黄皓虽然跪在面前,却没了印象中那阿谀献媚,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态度,苍白的脸上只有平静,漠然。

    地上堆着几件兵器,是从今夜运入宫中的马车中搜到,李球拣了几样进来放在黄皓一旁。众人见了一片哗然,黄皓叱咤宫内大家是知道的,可竟敢私运武器入宫,而且是整整几大车武器,这是要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太子刘睿第一个跳了出去,戟指黄皓大骂,有负圣恩,图谋不轨,众人也跟着数落黄皓。张郁,蒋显面面相觑,急忙把太子拉了回来。张郁也顾不得身份礼仪,在刘睿耳边低声劝诫。蒋显见状心中嘀咕,太子为人随和,甚少与人争吵,近日只觉得太子浮躁,初时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今日一见……

    骂了一通,感觉压力消了不少,气也顺畅许多,刘睿抬眼瞄了瞄刘禅,只见刘禅冲着自己微微点头,不禁暗喜。身后张郁,蒋显顺着刘禅目光看去,众人皆回班列,只有五皇子刘湛从始至终未曾动过。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说的?”刘禅看看桌案上放着的双股剑,这是前些时候黄皓使人送上来的,先帝所用防身之剑,让人爱不释手。若假以时日,说不定这黄皓还真能讨好自己,黄皓也是个聪明人啊。

    众人听刘禅语气低沉,没有丝毫感情,心知黄皓若是没什么说的,多半就是拉出去砍了,最多也就是哭闹哀求一翻,估计也没什么效果。

    黄皓不急于答话,把怀中抱着的破旧木箱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就要打开。李球在一旁闪身出列,刘禅以目视之,示意不用去管。一个阉人,穷途末路,盒子里能有什么,相隔这么远,盒子里有暗器?这个时代可没有炸弹之类的东西。刘禅不介意,身后的持矛壮汉不能不介意,环眼一瞪,黄皓便觉周身寒冷,杀气罩身。

    将门之后,果不虚传,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可没慢,将盒盖翻开,双手托起木盒举过头顶。众人心想,这是要献宝啊。宫内的太监都禁闭在一起,以防走漏消息。张绍见状,把盒子接了过去,见盒内几卷兽皮,几份书帛,并无可疑之物,于是呈到刘禅面前。

    刘禅随手取出一份兽皮,不知是何种野兽之皮,明显是数张缝合一起,但并不影响书写,阅读。铺在案上,兽皮展开,刘禅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中大喜。取出其他几份,一一展开,果不其然。再将盒中书帛取出,一份上详细列有宫中众人的资料,背景,以及品性,翻了翻看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暗赞黄皓做事不仅仔细,看人亦是透彻。第二份书帛中记载的是黄皓个人的田产,金库所在之处,也是颇为详细。第三份书帛与前面两份不同,明显是墨迹未干,却是黄皓将自己众党羽一一记录成文。

    “老奴愚笨,不能侍候陛下左右,陛下雄才大略,这些物件可能用得着,算是老奴最后尽一份心力。”

    “你可知何罪么?”此时刘禅面沉似水,听声音却是自然了许多。

    “老奴知罪,老奴为一己私欲,企图蒙蔽圣听,欺军犯上,又招武卫入宫,灭族之罪!”

    “既如此,拖下去吧。”刘禅见黄皓认罪,也不啰唆,下旨将黄皓拖出宫外斩首。

    众臣虽有准备,可见这曾经权势熏天的黄皓走到末路,各自感叹。

    “陛下,老奴不甘,老奴不甘啊!”黄皓这时激动起来,仍跪在地上呼喊着。

    宿卫走上前去,架起黄皓便往外拖,黄皓歇斯底里,呼喊不停。跪在远处的长水校尉胡博双眼通红,眼泪滑下,这黄皓终究是难逃一死。可恨自己身受黄皓大恩,此刻却不敢替恩公求情,想到自己也是待罪之身,人头不保,无可奈何之下双眼一闭,不再去看黄皓。胡博虽是如此,宫内众臣大都是拍手称快,更有甚者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砍了黄皓。太子刘睿便是其中一人,见父皇要斩黄皓,顿感痛快。平日宫中,黄皓也不怎么见待这个太子,皇上眼皮底下,去讨好太子,任谁也不会傻到如此做,更何况黄皓是刘禅的近臣,宠臣。怕是父皇看不到自己,刘睿故作愤慨,探出半个身位,怒视黄皓。

    刘禅没看到还好,一见刘睿如此,厌恶之情油然而生。自从与陈袛搭线以后,便使陈袛负责彻查朝野之间不利于皇位的传言从而何来。朝中多有陈袛门生故吏,朋党又多,不出数日陈袛已然确立了一批四处散播谣言的官吏百姓,顺藤摸瓜发现背后主使者竟然是当今太子,刘睿刘文衡,不仅如此,黄门侍郎费承更是多次拜访朝中大员,言谈之间颇有几分拥立太子之意。

    废立之事,岂是儿戏。朝中大员自然都是闭口不谈,费承活动频繁,有些投机之辈觉得是讨好太子晋身之机,于是有所应允。有些官员虽是没有答应,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想浑水摸鱼是不少,如董厥一般想趁机一跃而起,把控朝政的也不是没有。刘禅得到陈袛的密报,本是不信,虽然现在的刘禅和以前的刘禅不是一个人,可父子关系总是有的,刘睿看起来老实本分,让人难以联想。等到张绍的消息传回来,和陈袛说得一般无二,不由得刘禅不信了。穿越了老子,如今又要对付儿子,真是于心不忍。既然你无情,不能怨我无义了,于是暗中联络杨戏,夏侯霸商议,对于杨戏,刘禅很是看重,这位老者不仅擅长谋略,而且做事的分寸火候也是老道。

    刘禅,陈袛,杨戏三人联手密谋,刘睿哪里知晓,今日见宫中情势不对,顿感不妙,如今看到兴师动众所为的竟是黄皓,终于放下心来,暗自庆幸黄皓替自己挡了一劫。完全把刘禅为何今日一反常态,气度非常抛之脑后。

    不仅刘睿不知晓刘禅早已联络群臣,把控宫中的黄皓也是没有得到丝毫消息,尤其是陈袛悄悄的站到刘禅一边,若早察觉,也没有今天这般下场。刘禅与众人秘密联系,依靠的是张皇后在宫内的势力,多少年来黄皓都不曾招惹张皇后,也是因为张皇后不惹事端,身后张家的势力也是动不得的,张皇后身边多是家族安排的人选,忠心可靠不说,做事的能力也要比宫内其他人强。黄皓手下除了一些心腹外,其他大都依靠行贿等手段入宫升职,心思逐渐也就不再做事上了。

    刘禅强压心头怒火,却是喝问黄皓:“死到临头,还有何不甘?”宫中宿卫听到陛下问话,忙将黄皓放下,黄皓爬了起来,整了整衣容,跪着向前挪动。这时离宫门也不过几步的距离,谁都知道,这宫门内外就是生死两重天。

    挪动了一段,黄皓终于停下道:“陛下已非是陛下,老奴仍老奴,老奴的一切是陛下给的,陛下要收回,老奴没有半句怨言。老奴是糊涂了,不知陛下想些什么,可老奴更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说了几句,才发觉嗓音嘶哑,清了清嗓子,黄皓接着说道:“外面传些什么陛下想必都知道了,老奴总觉得不管陛下如何,这宫内有总有老奴替陛下拦着。老奴要死,也只有陛下能杀老奴。其他人老奴不服啊!”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老奴听说群臣想入宫,逼陛下让权,又听说宫内的旧人都要洗一遍,什么人做什么位置都商量好了。老奴咽不下这口气,连夜张罗着准备明日一早等这帮猴崽子入宫,一起宰了。不曾想陛下早有准备,老奴又是开心又是担心……”

    “开心何事?担心何事?”刘禅也没想到黄皓临死之前,说了这么一堆肺腑之言,听到要杀入宫群臣时,更是打了个寒颤,这黄皓够狠的,这种事儿也拿出来说。不过也正如此,才知道此番确是真心话。

    “陛下圣明,韬光养晦早有准备,没人欺负得了陛下,所以老奴开心;老奴失宠已久,再这么一折腾,也活不过今天了。老奴该死,可那些想代替老奴左右陛下的更该死,这皇宫,朝廷,大好河山都是陛下的。”黄皓一头磕在地上,似哭似笑,似悲似喜,泣不成声。

    众人默然不语,仔细琢磨黄皓所言。刘禅也是黯然,坐在哪里不知想些什么。一旁的胡博再也忍不住,拼命磕头替黄皓求情,不几下额头已然见红。太子刘睿,太子仆蒋显,太子中庶子张郁,安定王刘瑶等见状急奏黄皓论罪当诛。

    众人争执间,宿卫来报,侍中樊建,射声校尉诸葛瞻押解人犯请求觐见。刘禅冲着众人神秘一笑:“即如此,暂留你一命看完这场戏吧。”

    随后,樊建,诸葛瞻大步踏入宫中,身后一人垂头丧气,脸色惨白,五花大绑,显然是所谓的人犯,黄门侍郎费承。

    见到费承,太子刘睿如遭五雷轰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第四章 淮南之变(下)

    天色微亮,折腾一夜的成都城刚消停不久,迎来了新的一天。百姓们提心吊胆了一宿,大都没有睡好,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门,三三两两的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乏睡的死沉,觉重的,眼睛一睁,也跟着凑热闹。在朝为官的就不同了,除了少数知情者外,大都是早早洗漱妥当,整理衣冠,迫不及待的出门打听消息。

    尚书令陈袛精神奕奕,不知情的真看不出来是一夜没睡,吩咐了一声,留长子陈粲在家应付前来询问的官员,带着许游赶赴尚书台。

    宫内众人也是一晚没睡,一个个被眼前的事实惊呆,感觉不到丝毫困意。看看跪在当中的刘睿,费承,张郁,蒋显,有人还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要谋朝篡位。按理说已经贵为太子,登基称帝是早晚得事儿,何必急于一时呢?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着意外和未知。刘睿本是没有这番心思,被召到长乐宫每日都与刘禅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免觉得父皇大人是有问题,和以往判若两人不说,好像农民一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问,什么都做错,让人费解。父皇这样下去,估计离疯也不远了,想想当皇帝是什么滋味,还真有点心痒。

    这种事儿当然是回到寝宫和太子妃说,太子妃初时还叮嘱刘睿不可胡思乱想,可见过几次陛下,好似比刘睿说的还要严重,现在的陛下懂的还没有农民多。小两口晚上被窝里说悄悄话,说着说着,说成了真事儿,**一下子膨胀起来。可这些话没有和张郁,蒋显说,二人多年来与刘睿亦师亦友,事无大小,必然咨询二人。

    可这也不代表关系有多亲近,刘睿对文才武略都没什么兴趣,行事举措要咨询二人,可心里头认为自己与这些文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找来的人是费承,太子妃费杨是费祎的长女,费承是费祎的儿子,这关系比张郁,蒋显可要亲近得多。都是自家人不说,费承在宫内供职多年,朝廷内外的门路都熟,三人见面一谈,意见是出奇的一致,陛下一天天不见好转,照此发展下去,刘睿上位是指日可待。可万一好了,按照陛下这体格,又不知道等到哪年才坐得上龙椅。

    见刘睿有意,妹妹又是太子妃,费承开始活动心眼儿,陛下本来体格就好,没病没灾再活个十几年应该没差,最近又开始练武,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得想个办法。计议一番,只有一个方法可行,趁着陛下还没好转,煽动群臣来提出让位。往大了说,是为国家着想,江山社稷着想,百姓着想。

    不曾想的是,穿越后不到二十天,刘禅大体上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可能看起来还是有点怪,也是无伤大雅。扮猪吃虎,刘睿在后世就很在行,来到蜀汉又是故技重施。毕竟做了半个月洋相百出的皇帝,索性继续扮下去,看看群臣的品性。没曾想,还真有意外收获。

    张郁,蒋显跪在刘睿身后羞愤交加,太子中庶子只有六百石,可权责等同于皇帝身边的侍中,一旦太子登基,中庶子就是新朝的侍中,掌宫廷内外大权。太子仆届时也是九卿热门人选。二人自忖平时恪尽职守,对太子殿下淳淳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太子殿下也是事无大小,必然请教二人才放心行事。出了这等大事,二人身为太子重臣竟然丝毫不知,羞愤之余,心如刀绞。多少年心血付之东流不说,落下骂名是小,牵连家族才是天大的祸事。

    二人尚自痛心疾首,刘禅也是思索,就算今天刘睿已经亲口承认谋逆之罪,仍是难以置信,刘睿并不是处心积虑,图谋不轨的人,更没有谋篡的能力。走到今天这步,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费承身为忠良之后,不过在宫中任职几年,就变得心术不正,可见这宫中旧人实是不能再用,否则难振朝纲。说起来,宫中这歪风邪气都是黄皓搅合起来的,但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奴才的讨好主子也得看主子好哪一口不是么,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

    心情格外舒畅的董厥,前一天夜里多喝了几杯,沾床就睡,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夜里外面哭爹喊娘一点都没听到。用过早餐,听家里下人这么一说,顿感不妙。使人去找樊建,樊府说老爷半夜出去后就没回来。董厥一拍大腿,不好,出事儿了.

    急急赶到宫中见到昨晚相约今日一同入宫劝驾的众人,都摸不清发生何事,看看人数也是不对,少了近一半的人。使人一打听,都被陈袛喊走了,陈袛早早来到尚书台,分派使命,安抚各个部门的官员,以及百姓。听说有不少官吏都被抓了,将信将疑之间,一干人来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外,数百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宫中宿卫,虎贲卫军负责看守。再往里走,更是热闹,刘禅高座堂上没什么稀奇,跪在地上的才叫震撼。太子刘睿,费承,张郁,蒋显跪在一侧,另一侧是黄皓和长水校尉胡博。

    “哦,你们来了。”刘禅见董厥一干人等入宫,似是早有预料的说了一句。

    一干人等急忙跪下见圣,董厥偷眼去看樊建,樊建铁青着脸,微微示意董厥。

    “长元有话何不讲出,莫不是朕听不得么?”二人小动作被刘禅看在眼里,刘禅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宿下来大事一件连着一件,素来镇定的樊建心中忐忑不定,想想和董厥的计划,费承又是在自家门口捉的,外面跪着好几百号人等着杀头。刘禅这话说得极重,素来镇定自若的樊建扑通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龚袭入宫,所谓何事?”不理樊建,刘禅转过头来先问董厥。

    董厥见宫中竟是如此情形,一时也不明所以,但为官多年的经验尚在,心中盘恒该不该说,嘴里却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

    “听说龚袭纠集群臣,要入宫直谏是么?”刘禅见状冷笑,替董厥说了出来。

    “这,这……”陛下已然知晓,看来不得不说,法不责众,说就说吧,可外面几百人都抓了,自己这十几个官员实在是算不上众,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董厥一咬牙道:“启禀陛下,陛下举动失仪已有月余,宫中内侍上不能禁止陛下失态,下不能教导陛下合乎礼仪,臣与众位大人商议,应尽数更换宫中内侍,使才德兼备,正直敢言之人充之,匡扶陛下。”

    “这宫内是该换人了,这皇位是不是也该换人了?”刘禅慢悠悠的说着。

    董厥等人闻言大惊,磕头如捣蒜般连称不敢。聪明的已猜个七八分,前面跪着的太子刘睿,多半就是想换的那位了。

    “黄皓,你说吧。说对了免你一死。”

    “这皇宫,这江山社稷,都是陛下的,陛下愿意给老奴什么,老奴就有什么!”黄皓跪了半天,听陛下让自己说,一时还没想明白让自己说什么,听到说可免一死,顿时醒悟,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朝中宿老,当今太子,都不如这么一个宦官。”刘禅满意的点了点头,董厥樊建一干人脸上苍白。陛下借黄皓的嘴说的明白,这是朕的天下,轮不到你们做主,朕看得起你们,你们位高权重,为人敬仰,朕一翻脸,你们什么都不是。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赐给你们的,你们不感恩戴德,还处心积虑的谋取权势,甚至想造反,连黄皓都不如。黄皓怎么折腾,却始终没忘本,迎奉主子,可不敢往主子头上骑。

    “朕饶你不死,宫中之人,朕不会再用,一干人等贬为庶人徙往建宁,终身不得迁离。”

    “谢陛下!”黄皓得免一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由宿卫押解出宫。

    “你们起来吧。”处置了黄皓,刘禅尚在思索如何处置刘睿,先让董厥,樊建,胡博一干人等起身。众人无暇顾及黄皓免死,无不担心自己的官运前程。

    “陛下气质蜕变,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帝王之风,有先帝风范,实乃大汉之幸,社稷之幸!”众人哪有几个见过先帝刘备,可这种事儿往先帝身上套总是没错的。

    刘禅心里暗笑,这董厥樊建不愧是蜀汉朝中大佬,见风使舵的本领自然非比寻常,可连连打击之下还有如此应变之力,也是非常之人。

    “长水校尉胡博,勾结黄皓,私以武卫入宫,然忠心朝廷,临阵劝降黄皓,亦是奇功,朕念你忠心,功过相抵,替朕掌管长水营,你可愿意?”

    本以为不死也难免贬职流放,如今竟然是功过相抵,保住官位不说,仍让自己掌握军权。得刘禅如此信任,胡博激动非常,感恩流涕谢道:“臣胡博,至死效忠陛下,忠心无二!”

    “加董厥辅汉将军,即日启程,驻守汉中;侍中樊建,加尚书仆射,余者不变,退下吧。”二人同是加封可一是武职,远离帝都归卫将军姜维节制,一是加尚书仆射晋身尚书台做陈袛副手,更加靠近权力中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长叹一声,二人各自领旨谢恩。身后一干人等也跟随二人退下。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太子刘睿了,刘禅合上双目,揉了揉太阳穴。

    远在北方的汉中,姜维每日操练军马,闷闷不乐。自离开成都后,陈袛果然如朝堂所言,不再支持姜维北伐,从后方运来的军械辎重,比以往少了大半,时间上也慢了许多。这天,有探子报,曹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挟淮南之地佣兵自保,联合东吴声势浩大,中原震动。姜维大喜,急使人召集众将商议。

    与此同时,同样的消息经永安,亦传到了蜀汉都城,成都。

第五章 诸葛公(上)

    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世人用此形容琅琊诸葛当世三杰。魏得其狗,指的便是诸葛诞,此狗并非贬义,而是言功狗。

    昔年汉高祖刘邦大破项羽,尽掌天下,以萧何功最重,封为酂侯,食邑最多。众臣不满。刘邦问:“诸君知猎乎?”众人说:“知道”。”“知猎狗乎?众人说:“知道”刘邦说:“狩猎,追杀猎物的是猎狗,发现猎物指挥狩猎的是猎人。现在你们获得功劳无数,就是功狗,而萧何才是指挥你们,运筹帷幄的功人啊,功狗怎么和功人比呢?”

    诸葛诞就是魏国的功狗,历经官场起落,诸葛诞已然是魏国独镇一方的大员。淮南位于扬州,地处边陲,北接徐豫,南临长江,一水之隔,便是吴国,历来是重兵囤积之地。曹魏立国以来,淮南经历了两次大型叛乱,一次是王凌,一次是毋丘俭,文钦。诸葛诞参加了两次平乱后,魏国以诸葛诞久在淮南,封为高平侯,征东大将军,仪同三司,负责镇守淮南。

    诸葛诞与夏侯玄,邓飏等亲如兄弟,二人去世已久。又看到了王凌,毋丘俭的下场,内心早有不安。魏国司空卢毓去世,于是朝廷征诸葛诞入朝为司空。司空虽是高职可手中并无实权,魏国大权如今都在司马昭手中。诸葛诞在外手握兵权尚可自安,入朝等于任人宰割无异于羔羊。况且挚友夏侯玄,邓飏等人都为司马氏所害,诸葛诞踌躇再三,决定拒绝入朝,割地自保。

    这一日,扬州城外烟尘滚滚,东门守将发现后急忙使人通报刺史乐琳,一面传令众人戒备。不多时,一队骑兵进入视线范围,守将观察旗号,却是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的旗号。众人都是纳闷儿,诸葛诞一向是坐镇寿春,为何前来扬州?纳闷归纳闷,可不敢得罪诸葛诞,淮南地区谁不闻诸葛公的威名?还是等扬州刺史乐琳来了亲自问吧……

    乐琳是名将乐进的独子。当年乐进与张辽,李典驻守合肥,大破东吴孙权十万大军,逍遥津一战险些就把孙权给宰了,至今仍然为人津津乐道。乐进死后,乐琳继承乐进的爵位,官场仕途一路高歌猛进,如今被司马氏安排与诸葛诞共掌扬州。

    吴魏将扬州一分为二,魏国辖内的扬州治所为寿春,辖下淮南,庐江两郡。诸葛诞负责淮南,乐琳负责庐江。二人一个是征东将军,一个是扬州刺史;一个是中央派在地方驻守的部队,一个是扬州的地方军。二者互相牵制不说,甚至庐江的军力还在淮南之上。即使是淮南地区,诸葛诞能调动军队也是有限,只有当战时,朝廷授予虎符,才可以全权指挥该地区的所有兵力。

    这并非是针对诸葛诞专设,而是历来已久的制度。当年王凌身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扬州军事,一人统御两地,威势之重远在今日诸葛诞之上。可就是因为没有虎符,不能调集众军,当司马懿大军前来征讨时,能指挥的只有本部数千人马,最终不战而降。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必须先握住两地军力才有资本举事。

    扬州刺史乐琳此时也赶到城楼之上,见是诸葛诞,暗责守将小题大做,不过既是诸葛公休来访,自己出去迎接也是应该。想到此处,转身便要下楼迎接。忽的心头一动,转身再看,不禁心头狂跳,诸葛诞身后骑军竟有千余人之众,骑兵之后尚有步卒,一目望去约有二三千人。诸葛诞本部也不过六,七千人,城下步骑之众将近五千。乐琳一时不明所以,疑虑丛生。

    “诸葛征东率众前来,可是有了敌情?”城门处一人昂然而立。

    诸葛诞见乐琳在城楼上并无出城迎接的意思,心内暗自堤防,抬首道:“诞受命宣诏而来,乐扬州何以不见?”说话间,一行人已接近吊桥。

    “既是宣召,何以众军随行?”喝问者见诸葛诞似答非答,左右骁骑簇拥,身后众军紧随,大步向前再次扬声喝阻:“朝廷使臣何在?”

    诸葛诞一行人闻声,理都不理双腿轻夹马腹,加速冲过吊桥。喝问者在城门下,见诸葛诞等人骑马直冲过来,视自己如无物,连忙闪身躲避,骏马擦身而过,身后骁骑一拥而上,直入城门。

    乐琳在城楼观之,顿感不妙。只见诸葛诞入城之后翻身下马,大步踏上城楼,直奔自己而来。所属步骑却是将城楼团团围住。乐琳心虚,见如此情形,哪还不知发生何事,转身就跑。诸葛诞也不着急,手按佩剑,缓步而追。扬州守军见主将往城楼上跑,诸葛诞在后面追,方才转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诸葛诞手下大将张朔,施全各率士卒,将扬州守军一一缴械。

    城门喝问者让过诸葛诞大军,见此情形,疾呼造反,被正在入城的诸葛诞部将李平背后一枪透胸而出,倒地身亡。

    跑到城楼顶端,乐琳是避无可避,见城楼之下,一片片都是诸葛诞的淮南军,自己的扬州军已然被完全控制。远处数支淮南军,奔往各个方向,扬州算是完了。待转过神来,诸葛诞手持长剑登上顶楼,看着自己就像看一个死人。

    “公休……公……休……”没等乐琳说出什么,诸葛诞手起剑落,乐琳顷刻毙命。

    司马氏走狗,死有余辜,随手割了乐琳首级,命人传首四方。不多时,各部来报,扬州城内已然平定,守军尽降。

    扬州既定,诸葛诞留部将李平镇守扬州城,负责收编扬州各郡各县士卒,自回寿春。诸葛诞威名盛重,士民无不敬畏,短短数日,已然收编两淮,扬州大部分军卒。不少诸葛诞旧部都来主动投靠。

    除了守军之外,淮南淮北两地尚有屯田军也是诸葛诞要拉拢收编的对象。当年朝廷准备大肆屯田,邓艾经过考察后认为两淮之地“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引水浇溉,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于是著《济河论》深得司马懿赞同。从此以后,两淮之地大兴水利,广屯军田,一片繁荣景象。两淮军粮充足,又无水害,连年丰收,也正因如此,给了历任守将叛乱的资本。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边陲重地,手握军权任谁都会有所遐想。

    所谓屯田,是指每隔五里设置一营,名为军屯营,六十名军士为一营,一边屯田,一边负责守卫地方。比起普通的守军,屯田军还须负责耕种,又不能随意离开屯田,其辛苦可想而知。诸葛诞振臂一呼,屯田军自然愿意响应。

    张朔带领二千步卒赶赴下蔡,收编下蔡守军。等到了下蔡已是傍晚,见城门紧闭,便使军卒叫门。军卒扯着嗓子叫了半天,城头上才有人现身。

    “来者何人?”

    “征东大将军帐下偏将军张朔,奉命进驻下蔡,快开城门!”

    “不知将军可有文书?”

    “诸葛公口谕,速速开门,让我等进去,胆敢违抗军令,休怪我家将军无情!”

    “休要瞒我,张将军我自识之。”

    张朔带军一路收编,未曾遇到如此情形,不禁大怒。老子跑了一整天,饭都没吃舒坦,连我都不认识,竟敢刁难老子,待老子进城打折你的狗腿。当下纵马来到城前,从部卒手中接过火把,照亮自己道:“叫下蔡令前来答话,吾乃张朔,汝可识之?”

    城上人见张朔离得近了,又举着火把,看得真切,抬手扬弓就是一箭。张朔哪想到自家地盘上会有这种事儿,急忙避时已来不及,一箭正中肩膀,翻身落马。身后士卒见状急忙上前,七手八脚把张朔拖了回来。

    本非战时,沿途收编郡县又都是令到即降。张朔一身便服,加上这箭势大力沉,伤得不轻。众军慌乱时,射箭之人早已下了城楼,翻身上马。城门一开,手持大砍刀,当先杀出,直撞张朔大旗而来。喝道:“大胆反贼,认得庞会么!”张朔听是庞会,暗叫不好,急使众军向前抵挡庞会,亲兵带着自己退入军阵之中。

    这庞会乃是立义将军庞德的爱子,庞德忠勇宁死不降关羽,终为所杀。于禁反而临阵变节,苟全性命。曹操曾感叹“于禁跟从我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于是厚待庞会兄弟。等到曹丕登基,更是追谥庞德为壮侯,以彰其威。庞会长大后颇有乃父之风,勇猛刚烈,身先士卒,勇冠三军。数次征伐皆立大功,官拜平寇将军,临渭亭侯,本来驻守新城,不知为何竟在下蔡现身。

    庞会一骑当先,大刀起处血肉翻飞,杀得众军心惊胆寒。身后不过三十余骑,在张朔军中轮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张朔带伤不敢应战,只顾使亲信带自己后退。其余将官听是庞会,知其悍勇难当,唯恐走避不及,更是无心指挥。庞会见敌军散乱,长啸一声,翻身回转。身后的魏军见状不敢阻拦,庞会自带三十余骑毫不费力破围北去。

    可怜张朔带领两千步卒没拦住庞会几十人,自己也身带重伤,传扬出去必为人所笑。张朔怒火中烧,不顾伤势,传令众军立即抢城。又使人飞报诸葛诞及沿途各个郡县,缉拿庞会。

第五章 诸葛公(下)

    待张朔进了下蔡城才知道,庞会闻刺史乐琳被斩,心知诸葛诞要反,带心腹亲兵数十人弃城北上。意图先将消息传到徐豫做好防备,再入朝禀告。一行人星夜急行,骗开下蔡城门,言语试探几句,见下蔡令是诸葛诞固吏,将其打入牢内。说将起来,也就是张朔大军赶到前一个时辰的事儿。张朔看看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下蔡令,怒气交加,箭创崩裂,昏了过去。

    两淮加上扬州之地,大部分郡县都已经改旗易帜,接受诸葛诞统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诸葛诞心思稍安。厅外步入一人,虎背熊腰一副武人身板,面白似玉却是一张文人脸孔,粗犷透着细腻,文弱中糅合威武,却是心腹爱将蒋班。

    “子方辛苦了,坐下润润嗓子再说。”诸葛诞对蒋班甚是倚重,也知这段时日蒋班负责整合各地军卒钱粮,辛苦异常。

    “将军,下蔡有消息传来,我已看过。”蒋班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交给诸葛诞,看诸葛诞脸色如常,转身入座。

    “不过是庞会而已,此子有若其父,是我疏忽,不过这张朔……”后面的话并没有说,这张硕两千人拿不下不到四十人,自己还落个重伤,不免让人觉得好笑。

    “庞会潜行北上,张朔未有防备,难免轻敌。张朔一伤众军必乱,况且庞会颇有勇武,众人皆有几分畏惧,跑得出去也是有情可原。”蒋班是诸葛诞座下首席智囊,战阵冲杀也是一把好手,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一翻分析几乎还原了的当时的战局。

    “只是此番举事,以淮南之地与一国抗衡,已是力屈,国内不乏勇猛智谋之士,若众军皆是如此,恐有损士气。”

    “子方所言极是,可令就近军马沿途围剿,取其首级振吾军心。”庞会数十骑,难掀波澜,乐琳被杀一事早晚也会传到各地,不过若是杀了庞会振奋士气也是美事,借此震慑其他别有用心之辈更是一举两得。

    “各郡兵马已统计完毕,淮南军计有步骑三万七千五百人,淮北六千三百人,庐江四万二千人,各处军屯七万三千人,加上将军本部七千零五十人,共计十六万五千八百五十人。粮草辎重足支一年。”不等诸葛诞询问,蒋班先将手中工作做了汇报。

    “好,等各军返回,便召集众将起事,一切事宜由你操办。”诸葛诞对于手下的精明能干习以为常。

    不是什么人都会在逆境中奋起挣扎,尤其是性命攸关的环境中。比起忠诚和信念,更多的人更在乎的是生命和生存。整个淮南地区,都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现实,听从诸葛诞的号令,准备与魏国,与司马氏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一番。其中固然有痛恨司马氏专权,对曹魏绝对忠心的,也有为了活着不得不随波逐流的,更有为了富贵权欲刻意趋炎附势的。

    负责扫荡淮北的施全收到围剿庞会的消息非常高兴。诸葛诞麾下第一勇将当属蒋班,可蒋班为人智勇双全,从来都被诸葛诞做为智囊看待。蒋班之下便是自己和庞会,二人素来不睦。如今庞会叛了,这勇将的称号终是落在自己头上。根据斥候回报,庞会一骑人就在附近,能手刃庞会一解心头之恨,也是人生快事。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身边的路蕃听完斥候报告,思考了一会道:“庞会骁勇善战,张朔已然吃亏,我等也不可小视。”

    施全闻言,一脸不快:“你我这里三千军马还拿不下区区几十人么?”

    路蕃毫不在意:“我非是此意,只是张朔以智显名,尚且重伤,你我二人多加小心为妙。”

    施全略一思考路蕃说得也有道理,张朔平时总是以智计自夸,自己虽然看不起张朔,可张朔行军布阵那一手确实高过自己。

    “如此,我等立即前往追赶,只需马军缠住,待我步兵一到,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此地三千人马,只有不到二百骑军,由骑督偏将军路蕃统帅,剩下的都是步兵。施全心想,让路蕃带着骑兵追上庞会,尽量缠住别让庞会跑掉,自己这几千人一到,庞会是必死无疑,大功一件。

    路蕃见施全如此说,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个施全空有一身武力,自己带骑军赶上必然是围杀庞会以求头功,等你步卒到做什么。抢功未免说得也太直白了,看施全那理所应当的样子,又是一阵冷笑。

    “庞会素有勇名,蕃自忖非其对手,若是纠缠不住,恐怕连累将军威名啊。”

    施全一听,也是这么会事儿,庞会砍起人来,也只有自己架得住。若是自己还没赶到,这路蕃就被人砍了,功劳没有了不说,还得落个张朔一样的下场,成为他人言谈之余的笑料。

    “依你之见,应该怎办?”施全没有办法,只好请教路蕃,先看看这小子怎么说。

    路蕃暗笑,就等你问呢,正容答道:“依蕃之见,庞会欲北上,必经石峡,蕃带人抄近路先去石峡埋伏。待庞会深入其中,以石木塞其去路,将军带人堵住后路,如此庞会便插翅难飞。”

    施全大喜:“便依将军。”

    “蕃带人先行,将军可大张旗鼓,追赶庞会。”路蕃见状,拱手欲走。

    “好,那就……,若是庞会不走石峡,又当如何?”施全大喜之下,想到此问,暗暗得意,颇有几分成就感。

    “庞会连日奔波,人马俱疲,见有追兵,唯有奋走捷径求生,焉有绕行之力?将军大可放心,若有偏差,蕃自担之。”

    施全见路蕃话已说满,心中欢喜。当下二人分兵行事,各自引军去了。

    施全带着步军,大张旗鼓,直扑庞会所在。庞会等人于林中休息,自有亲兵担当斥候警戒,远远望见,急忙禀报。众人大惊,行到此处仍有追兵。如今日夜奔波,人困马乏,该如何是好。

    庞会提刀纵身上马道:“前方不远便是石峡,一路向北便可入徐,当速速行之。”

    “我等踪迹已被发现,贼众当知我等欲取道石峡,不如改道而行,甩开追兵。”众人也跟着上马,有小校出言提醒。

    庞会长叹道:“日夜奔波,人困马乏,当鼓起余力,一气冲过石峡,以求生还。若是绕路而行,人尚可战,马匹无力,早晚被贼众追上。何况既知我等踪迹,贼寇必然互通消息,几面围堵焉有生路。”

    “我等愿随将军,唯从将军号令!”纵然心有疑虑,可跟随庞会已久的众人仍是信任庞会。

    寿春是淮南治所,历朝历代都是军事重镇。如今汇集了两淮辅以扬州的各级官吏。诸葛诞在将军府内大宴群臣,群臣心知宴无好宴,又见不许携带武器入府,更知此行凶险,却不敢不来。酒过三巡,诸葛诞道:“司马氏专权,欺凌主上,诞不忍见之。今欲起淮南之军讨伐司马,以清奸佞,众位皆是魏臣,可愿助吾一臂之力?”

    话音方落,众臣中一人拍案而起喝道:“诸葛匹夫,汝欲学王彦云,毋丘仲恭么?”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如此说话?举目视之,却是部曲督秦絜。

    只见秦絜踢翻食案,大步走到堂前,戟指诸葛诞骂道:“朝廷以边陲托汝,汝不感恩,反欲拥兵自重,兴兵作乱,滥杀无辜,倒行逆施,汝之言只瞒得三岁小儿,欲欺天下人乎?”秦絜慷慨激昂,一面痛骂,一面举步走向诸葛诞。“诸公皆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欲与这匹夫共寻死路耶?”

    诸葛诞面沉似水,两旁护卫早出,乱枪将秦絜戳倒在地。秦絜不顾伤痛,仍是大骂不休:“大胆逆贼,无知鼠辈,背祖弃德,忘恩负义,吾恨不得食汝之肉!”众军士持枪乱搠,秦絜血流如注,尚自张口不绝。诸葛诞走上前来,一枪刺入秦絜口中,秦絜力竭气尽,倒地身亡。

    “诸君欲死,以此为样.。”诸葛诞冷哼一声,扫视众人。人群之中,主簿宣隆起身,行至秦絜尸前,抚尸痛哭。

    诸葛诞恼怒问道:“汝欲死乎?”

    宣隆抬眼道:“不欲。”

    “汝欲活?”

    “当然。”

    “汝欲活为何痛哭?”

    “畏死,不得不哭。”

    “既畏死,速速退下,吾不杀汝。”

    “吾乃大魏之臣,不从逆贼之言。”

    “顺吾者生,逆吾者亡。生死汝自择之。”

    “吾欲生,亦畏死。”

    “既如此,何必这番纠缠。”

    “吾虽欲生,然使吾以身事贼,犹不如死,吾哭者今日不得不死耳!可笑无脑之贼尚自喋喋不休,可速杀我!”

    诸葛诞本欲借宣隆彰显气度,不想反被宣隆戏弄,勃然大怒,命武士将其拖出。宣隆面色不变,慨然赴死,众武士遂将宣隆乱刀剁为肉泥。群臣见状多有哭泣者,却无一人敢再言语。

    庞会等人被施全一路追赶直入石峡。不及数里,但见前方一彪军拦住去路,众人无不失色。观其人数不下百余骑,观其旗号乃是骑督偏将军路蕃。众人周身疲惫,未尽米粒,庞会强提大刀回头对众人道:“某思虑不周害诸位于此,待某奋力一冲,杀开道路。”众人知庞会也是强弩之末,于是叫道“吾等愿随将军同死!”

    施全带着大部队一路狂奔,本以为庞会马快,难以追上。不想庞会等人连日奔波,马匹力乏,自己带着步军也没被甩开多远。施全心中兴奋,急带众军冲入峡中,行不多远,见前方石木堆积成山,塞住道路。众军搜索一番,哪有庞会等人踪迹。施全寻思半天,方知中了路蕃之计。

第六章 一统朝政(上)

    张朔心情很不好,不只是心情,身体状况也差得很。肩头的箭伤几次复发,几乎要了自己的性命。好在多年征战,体格健壮,加上下蔡的大夫医术不错,勉强稳住了伤口。依照大夫的嘱咐,静养一段时间稳定伤势,然后回到寿春再请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看。毕竟这穷乡僻壤的小城搞不到好药。

    可前日诸葛公的传令官来到,命张朔拔下蔡所有军马,青壮,辎重等尽数运往寿春。这是道催命符,现在的张朔不能骑马,不能颠簸,一旦伤口再次崩裂恐怕是神仙难救。

    “有劳回禀主公,张朔遵令。”张朔咬牙答应,使人送走了传令官。

    “将军,您这身体,还是和主公禀明情况多休养几日吧。”一旁的几名心腹看到张朔不顾自身安危,遵从军令,纷纷劝告。

    张朔摇了摇头:“朝廷征集大军前来围剿,也不过是月余时间,主公这是要保存实力,坚野清壁,做长久打算。豫州,徐州两处军马都有可能随时过来,时间无多,必须速回寿春,早做准备。岂可因吾一人生死而废公事。”

    心腹深知张朔脾性,知不可劝,于是从城内搜罗出大车一辆,给张朔乘坐。大夫也陪在车里,观察伤情。沿途所见百姓军卒或数百人,或数千人,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奔赴寿春。拖拉辎重的大车更是浩浩荡荡排起长龙。

    诸葛诞听着施全叙述被路蕃坑骗的过程,不禁火起。路蕃也是帐下一员骁将,自己一向对其不薄,这次叛逃真是没来由。谁不知道淮南诸葛公治军严整,爱兵如子,所部军马无不效以死命。庞会非是诸葛诞本部将领,跑也就跑了,可路蕃这一跑,让诸葛诞着实不爽。

    众人议论间,诸葛诞心腹爱将之一的焦彝步入厅内,向诸葛诞一施礼,转身坐在蒋班下首。焦彝身形瘦小,黝黑的皮肤在蒋班那书生白身边显得格外刺眼。

    听众人议论路蕃,焦彝嘴角挂笑:“此事我已打探清楚,前次扬州城下被李平所杀者,是扬州主簿路登,乃路蕃之父。”

    诸葛诞仔细回忆了下,想起那天扬州城下确实有一人对自己喝问,竟然是路蕃的亲爹老子……

    这时蒋班从后厅拿出一张寿春地图:“此乃吾近日命人所绘,大家有何看法?”

    众将视之,此图比旧的寿春地图,画的更为详尽,何处可屯兵,何处险要,何处存放辎重都一一注明。诸葛诞参与了淮南前两次的平乱之战,深知胜负所在。不只明白王凌,母丘俭败在何处,更清楚朝廷大军如何进攻淮南才最有效。

    不多时,诸葛诞手下的另两名大将张显,李平也匆匆赶回。诸葛诞见二人风尘仆仆,想必是快马加鞭一路急行。除了张朔等少数几人,手下的主要将领基本到齐,诸葛诞放下茶杯,开始向众人做战时部署。

    消息传到成都并没有引起多少议论,淮南数年间已然历经两叛,如今来个三叛也不稀奇。最近的新鲜儿事实在是太多了,黄皓被贬徙往建宁,同时随行的还有宫中的宦官,宫女等千余人。太子刘睿,太子妃费杨谋朝篡位,被赐死。黄门侍郎费承等一百多名各级官吏百姓夷灭九族,合计男女老幼二千余人被问斩。

    蜀汉建国至今,未有过如此惨事。蜀汉皇帝刘禅,从贪图享乐不思国政的昏君一下转变为冷酷好杀的残暴之君。没几个人能接受这个转变,陈袛,樊建,杨戏,夏侯霸,张绍等蜀汉重臣连番求情,刘禅见都没见,只传出一句话,照章办事。

    并非刘禅嗜杀,几日来只睡了不到五个时辰,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闭上双眼便是噩梦,几次惊醒后,再也不睡了。到了晚上,长乐宫依然灯火通明,仿佛这样才能减轻些恐惧和痛苦。毕竟刘禅从未决定过人的生死,没有杀过人,这些人虽然怀有贰心,密谋作乱,自作自受,但说到底决定他们生死的还是刘禅。

    但是刘禅并不后悔,若不是命大,及早拜托了困境,今日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这是其一。以此肃清奸佞,立威于天下是其二。唯有如此,才能重新树立蜀汉皇帝的威权,才能慑服人心。

    幸好身边还有张皇后,张皇后小刘禅近二十岁,可如今更像是刘禅的保姆,每晚哄刘禅入睡。无论白日里的刘禅是怎样,夜里的刘禅总能展现温柔的一面。

    又过了数日,刘禅精神状况稍好,使人诏群臣入宫议事。群臣对于数日前的惨剧仍多心有余悸,闻陛下召见,以往浮夸的作风早抛之脑后,唯恐去得晚触怒圣颜。不多时已经齐聚长乐宫内。

    对于此次召见尚书令陈袛心中有数,早有准备,并不急着上奏,一副你们先说的样子。众人见刘禅容颜憔悴,可见也是饱受折磨。哪怕如此,陛下狠下心肠将谋逆众人尽数处死,可见陛下决心之大啊。心里想着,嘴上不敢怠慢,众臣连忙问安,请陛下保重龙体等等。

    “奸佞皆以伏诛,有功者不可不赏,朕身体不适,却把这个耽误了,诸位爱卿可有怪朕?”一连几日心神恍惚,前番有功之人,并未有下旨做任何封赏。刘禅想起心中有愧,当先提出。

    “臣等不敢。”

    刘禅示意,身后宦官将早已拟好的圣旨展开,高声宣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此四句乃是后世汤显祖牡丹亭中所言,刘禅在后世爱好广泛,也算一票友,如今宫中旧人全部流放,索性亲自拟旨。刘禅自觉写的不错,众臣听来倒有些不伦不类,仔细品品发现陛下写的还真有道理。

    “晋陈袛为镇国大将军,尚书令,平阳亭侯;晋夏侯霸为车骑大将军领益州牧,西乡侯;晋杨戏为廷尉,武阳侯;晋诸葛瞻为光禄勋,加军师将军;晋张绍大鸿胪,安国侯;晋许游,邓良为尚书;晋张遵为北军中候;陈裕为黄门侍郎。”余者亦有赏赐。

    群臣各自谢恩,尚书令陈袛心中患得患失,此番封赏众人皆有所获,自己虽然封侯,坐实尚书令。实际上自己早就是尚书令,只是名头上稍差一些而已。如今倒是扶正了,可拿掉侍中的头衔也说明陛下对自己还是有界线的。转念一想,正如黄皓所说“陛下已非是陛下”,自己已经位极人臣,权势虽然所削消,可次子陈裕深得陛下看重。擢升陈裕亦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宫内旧人远徙建宁,陈裕若是借机得陛下宠信,必可续陈家的富贵权势。

    想通此中关节,陈袛如释重负,当下出列启奏:“启禀陛下,如今宫中人手不足,用人短缺,当于成都左近之地挑选身家清白的宦官,侍女补充内宫,以保陛下康宁。”

    “准奏,此事交由尚书台,入宫之人不再多寡,但须身家清白,忠心可靠,切记不可扰民。”

    “臣领旨,骠骑将军胡济身体不适,乞辞汉中军务,还居成都,还请陛下定夺。”

    胡济是长水校尉胡博的兄长。胡博得刘禅青睐,仍掌宫中宿卫,辅国将军董厥被派往汉中,胡济自然明白陛下的意思,也知胡家此次逃过一劫实是天子开恩,当下上书请辞,回家养老。刘禅点头称善,另下旨使董厥接手汉中防务。

    董厥虽是心思活动,可初到汉中,又再姜维辖下,刘禅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小动作。不过刘禅却不知道自己算漏了一点。年前姜维与胡济相约北上,结果胡济失约未到,姜维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贬为卫将军代大将军事。朝野之中无人不埋怨姜维穷兵黩武,以至于陈袛都不得不转换立场。可朝中多是文臣,百姓更是不了解实情。汉中众军自是明了为何此行惨败,军队之中反而是埋怨胡济的大有人在,致使胡济威信大损,不得军心。即便没有胡博这档子事儿,胡济也准备上书回成都养老,如今顺水推舟,走得倒是体面。

    群臣各自上奏,往日的气氛不觉中恢复几分。退朝之后,刘禅命人留住陈袛,夏侯霸,杨戏,诸葛瞻四人到内宫议事。宫中旧人多以流放,也有极少数人被刘禅留在宫中,准备委以重用。根据刘禅自己观察以及黄皓呈上的文卷,留下的人都是在职多年,非黄皓的党羽,又不惹黄皓,数年来虽然没有升迁,也没有因为得罪黄皓而受到打击报复。

    依照刘禅的意思,他日宫中补充新血,留下的这一帮人和张皇后手下的旧臣,便组成了宫内新的领导班子。能以与黄皓周旋数年,无论志向,胆识,头脑都是上乘,只要对自己忠心,大可以让这些人放手做事。

    长乐宫内除了刘禅与四位大臣,尚有陈裕,郤正二人。郤正便是留下的宫中旧人代表人物。此二人加上被留下的四位大臣,便是如今蜀汉政权的核心圈子,陈袛见父子二人俱得此荣,不禁欢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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