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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0章 学医

    葫芦舅母却坚决地说道:“那是自然。婶子就不说,我也肯定要跟她说的。吃不得苦,哪能成事?都眼气云大夫,说她是能救人的菩萨,她没吃苦就能有这身本事?我们往常可是啥也没的学,她们小辈该惜福才是,哪能把这事不当事哩!”

    刘氏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地看着弟媳妇。

    郑老太太笑着点头道:“那就好。亲家,让云岚带她们去吧。咱们就不要去了。云大夫那可不比咱们家,吵吵闹闹的不要紧,那是个清静地儿。”

    于是,刘氏便带着杨云华等人,又挑了几个丫头婆子跟着,一起往云大夫家去了。

    倒不是她讲排场,而是后山就是青山书院,常有男子进进出出的,那些读书人又讲究礼数,小媳妇和少女自然要规避些。

    云影喜欢清晨山野的气息,带着秦淼,早早地出来,采些寻常的药草,不过是为了呼吸野外的清新味道罢了。

    可是,往常回来心情很好,能吃两大碗粥的她,今儿却有些纠结了:她不在的时候,秦枫居然代她收了个弟子!

    看着刘蝉儿——葫芦的表妹,她神情有些复杂。

    小姑娘跟秦淼差不多大,水杏眼很灵动,一看就是刘云岚的娘家侄女,长得跟姑姑一样出色。

    除此之外,另有两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虽然有些拘谨腼腆,却并不忸怩,目光也纯净。

    见云影盯着刘蝉儿失神的模样,刘氏有些纳闷:云大夫这么看着自己侄女,是不满意她吗?可是秦大夫刚说蝉儿资质、脾性都不错哩。

    “云大夫,你这是咋了?可是还有话要问蝉儿?”

    云影听了她的话,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师兄已经答应人家了,若是她反口,那也太明显了。

    她咧了下嘴角,扯出一抹很勉强的笑容,道:“师兄都问过了,想必是不错的。”

    秦淼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几个小女娃,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是个再纯净不过的小姑娘,想着这几人是葫芦哥的表妹,心里便很喜欢,对着她们露出甜甜的笑容,让紫茄为她们双方引见。

    几个小女娃很快熟悉起来。

    秦淼将她们让到葡萄架下就坐,重新让人上了茶点,云影也招呼刘云岚一块坐下说话。

    杨云华和杨云燕都没被选中,神色黯然。

    秦淼宽慰她们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学医可吃苦了。你们不学这个也能干别的嘛!”

    云影神色一动,对刘蝉儿道:“这话说得是。我还没问你,能不能吃得起这份苦?学医是很苦的,又枯燥,还不能嫌弃病人脏臭,更要心细。”

    刘蝉儿忙站起身,脆生生地答道:“我晓得。先前秦大夫就说过这个哩。云大夫放心,咱们庄户人家出来的,没别的本事,最是能吃苦了。”

    刘氏听了十分满意,弟媳妇把这个闺女教的不错,也不枉她顶着婆婆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为她求来这个机会。

    云影不得不承认,刘蝉儿确实不错,聪慧机敏又不失纯朴,怪不得师兄答应收下她。

    明明应该高兴的,云影看看无邪的秦淼,心里却堵得慌。

    待赵清和小葱也来了,师姐妹们互相引见,彼此都十分高兴,唧唧喳喳说不停。只有小葱微笑地看了看刘蝉儿,又偷偷地打量大舅母一会,神色间若有所思。

    她很快收起疑惑,又安慰了杨云华和杨云燕一番,请她们晚上去张家做客,“大舅奶奶来了,咋不去我们家哩?我娘要是晓得了,肯定要出来接你们。”

    刘氏笑道:“这不是昨儿刚来么!急慌慌的,就没去了。想着先歇一天,明儿再一块进山。”

    她跟云影又计议了一番,商定了些事,又请她带着赵清等人晌午去郑家吃饭,一定要她答应了,方才起身告辞,紫茄和刘蝉儿就留下了。

    待回去郑家,言说此事,葫芦外婆跟舅母自然高兴不已,大舅奶奶则忍不住拉着杨云华的手,抱怨道:“秦大夫是咋弄的,咱云华和云燕这么乖巧,这样人不要,还要啥样的?”

    杨云燕本对学医没啥感受,只是见同去三人,就只挑了刘蝉儿,小孩子心性,就有些不痛快,待听了奶奶的话,禁不住眼睛红了,低头靠在她身边不语。

    刘氏急忙道:“秦大夫说,不是云华她们不聪明,只是各人喜好和长处不一样。再说,年纪也大了点,怕是学不了两年,不能成事哩。”

    大舅奶奶是个爽利的脾气,想着孙女过不几年就要说亲了,这话也在理,转而安慰起她俩来。

    郑老太太也跟着劝,又说红椒不也没学么,这也不算啥。

    说笑一会,因刘氏掌家,除山林和田地里的事由青木掌管外,家里还有几个作坊和几间铺子,以及竹林里养鸡、喂的猪等,都由她管着,不时有人来回事,就忙了起来。

    郑老太太便将客人让到廊檐下,摆了张小桌,弄些瓜果吃食,陪着说闲话。

    看着下人们将一篓篓红辣椒和青辣椒抬进院子,倒在桂花树下。几个媳妇挑选整理后,将青辣椒一层层码在竹篓里。码一层,中间用草木灰铺一层,装满后,上面也用大量草灰封住,然后送进地窖。红辣椒则洗净沥干水,准备磨辣酱。

    大舅奶奶高门大嗓地问道:“他姑,你们不是有坊子么,咋自个磨辣酱哩?”

    郑家有个土产作坊,专门制作各种干果蔬菜、腌菜香酱等,然后送去附近的下塘集上售卖。

    郑老太太笑道:“这些是我们自家吃的。反正有人手,就自个做了,费事搬来搬去麻烦。再说哩,我们也爱做这些东西。每年要是不自个做一遍,总像少了啥似的。”

    葫芦外婆忙笑说是这样,还说这都是劳碌惯了,把吃不完的菜晒干,或腌起来,瓜子花生各样都收一些,心里才觉得特别踏实。就有银子,也不如把家里坛坛罐罐、麻袋篓子啥的都装满来得实在。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杨云燕满眼不信,认真道:“要我说,还是银子好。有了银子啥东西买不到!”

    大舅奶奶拍拍她手,笑道:“你小人家不懂。唉!说是种田,你们都没下过田地,哪懂这些。还不如你葫芦表哥他们,从小都学着干活,就懂的多些。小葱她们也是一样。我那时候还觉得青木菊花多事:如今又不穷了,干啥让娃儿受累?这么看来,我还错了哩!”

    郑老太太听了得意万分,笑得满脸开花,道:“可不是么!我那会儿也舍不得孙子受累,跟青木说了多少回。如今瞧瞧,葫芦他们真的好能耐哩!我小葱也跟大人似的,当家理事都能来得;我紫茄也会算账……”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老太太说起儿孙,满脸放光,把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都逐个细数了一遍。

    杨云华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听着,有些出神。

    郑老太太说了会,觉得有些口干,遂停下来端起茶杯喝水。

    这时,刘氏从厨房出来,小红跟在后边,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煮熟的菱角,还冒着热气,便问道:“这是啥时候去摘的,我咋没瞧见哩?”

    刘氏看着小红把菱角往盘子里倒,笑道:“那么多事儿,哪能样样都叫你老人家瞧见了。娘,青莲哩?一上午也没听见他吭声,在干啥哩?”

    郑老太太诧异地问道:“啥?青莲不是跟你去云大夫家了么!我还以为他跟秦涛玩上了,不舍得家来哩。没去?”

    刘氏已经顾不得回她的话了,忙问小红。

    小红也慌了,说好长时候没见小少爷了,她也以为是跟太太去了秦大夫家。

    于是,众人都蜂拥寻找起来。东院、西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书房也好,后园子里、竹园也好,都没有。

    这下大伙可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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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寻找

    刘氏又把下人们都派了出去,往左右隔壁,甚而后山的书院方向找。

    当把附近都搜遍了,也不见青莲,又问了所有的下人,都道至少有一个多时辰不见他了。郑老太太听了这话,几乎不曾晕过去,看向儿媳妇的目光就满是责怪。

    要说哩,农家的娃儿,从会走路起,哪个不是满村满田畈窜的?一时不见踪影,不到天黑,大人都不会当回事。郑家虽然奴仆众多,却不大娇惯小娃儿,并不会让丫头小子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可是,家里有钱了,那娃儿到底不一样,也容易被人惦记,再说,十年前清南村可是出现过拐子拐小娃儿的。

    想到这个,刘氏心里就发抖起来。

    她使劲压住狂跳的心,将人一拨拨地分派出去,又让马小七去私塾,将这事告诉葫芦兄弟。

    小娃儿心思难懂,没准哥哥们知道他会去哪儿,再说,葫芦一向懂事,青木不在家的时候,刘氏简直将他倚为臂膀。

    正当晌午,私塾刚散学,葫芦兄弟几个听了马小七的话,惊得怔住,黄豆脸色煞白,大大小小的娃儿们轰然炸开了,连三位夫子都急了,急忙吩咐大些的娃儿赶紧帮着去找。

    葫芦只愣了一会,跟着就高声呼喝起来:“板栗,你带人去跟村里巡查的人说,把各个路口都守死,凡出去的人都要仔细检查;万元,你带几个人往村西头去找,挨家挨户问有人看见青莲没有;方五,你带几个人往村东头去,也是这么挨家问;敬文哥,麻烦你带敬武他们几个往老村去问;赵三叔,请你带他们几个往田畈去,看见干活的人就问;黄瓜,你跟黄豆再回家仔细找找,瞧他是不是躲到后园子哪个旮旯里睡着了。大伙记住,得了消息要赶紧派人去我家送信。”说完转向青山,“小叔,你跟我一起去下塘集。”

    板栗早在葫芦说完第一句话,就招呼几个人冲出私塾院门;余者也在葫芦分派完后,呼啦啦涌出去,奔向四面八方。

    文秀才等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院发呆。

    青山刚要跑,见葫芦还站那不动,急得叫道:“咋还不走哩?不是说去集上么!”

    葫芦心里纠结:要是去集上,请衙门的史班头将各码头和道口都封住的话,万一刚走一会,这边又找到青莲哩?

    若不去吧,又怕耽误了时辰,怕的是青莲早被人偷出清南村去了。

    他心里一激灵,迅速作出判断:还是去比较好,可不敢耽误事。就算最后青莲找到了,大不了多花些银子给衙门里的人赔罪,反正他也没谎报案情。

    一边想着,脚下不停地就往外走。

    郑家院子附近已经围了好些人,因为后山的书院也散学了,少年书生、中年文士、长须老儒,正三三两两地往山下来,要去各处吃饭。

    到了山下,闻得郑家小少爷不见了,跟郑家熟悉的人都十分关切,帮着出主意,询问并分析各种情由。

    这时候,郑老太太、葫芦外婆、大舅奶奶,都慌了神,年纪大就是不经吓,那个眼泪不住往下流,又闹着要出去寻找青莲。

    刘氏强忍心慌,竭力劝阻,说她已经派了好些人去找了,就是葫芦得了信儿,想必也会带那些佃户的娃儿去寻找的。又说那些半大的娃儿比大人还机灵哩,又让杨云华姐妹劝慰几个老太太。

    葫芦回来后,立即被这群老小围住,承受七嘴八舌的询问。

    他也顾不得细说,只匆匆安慰了娘和奶奶几句,让她们不要着急,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又让马小七去山上叫爹和爷爷回来。

    等春子牵了马来,他便和青山、青山的小厮秋娃骑上马往下塘集去。

    出门才走几步,马儿还没跑起来,就听东边有人大叫道:“大少爷!大少爷……”

    葫芦在马上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刚派出去的方五,忙问道:“咋样?有啥消息没?”

    方五跑得直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四少爷……去……姑太太家了!”

    人群哄地一声,都喜笑颜开,都道没事了。

    葫芦从马上一跃而下,冲着方五跑过去,嘴里大叫:“真的?你听谁说的?”

    方五累得说不出话来,用手往身后指点,让葫芦自己瞧。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匆匆跑来,原来是郑家的下人韩庆,慌慌地嚷道:“大少爷甭急,四少爷去姑太太家了。是我送他去的。”

    葫芦大怒,刚要训斥他,想着娘和奶奶外婆还在里面乱着哩,忙推他进院解说此事,自己则让人去召回刚才分派出去的人。

    好在都在村里,也没走远,撵上去说一声就叫回来了。

    正好板栗也转回头,听说青莲去了自己家,忙拉住葫芦的马道:“我家去瞧瞧。青莲要在那的话,回头就送信出来。”

    葫芦大喜,道这最妥当不过了,看着他绝尘而去才放下一颗心。

    等安排完毕,围观的人也散了,他才进院,就听娘叫道:“我啥时候让你送他去姑姑家了?”

    他奶奶跟着说道:“可不是么!要是让你送,还能不叫你来说一声?你这娃儿也是,咋能自个做主,就随便带青莲出去玩哩?就要去他姑姑家,也要跟我们说一声才好。瞧把人折腾的,我都去了半条老命了。”

    韩庆哭丧着脸道:“老太太!太太!是这么回事:我家来拿东西,在前面路上碰见四少爷一个人往前跑。四少爷跟我说,太太正要找我哩,说让我送他去姑姑家。我就说:‘这样啊,那我回去跟太太说一声儿。’四少爷又说:‘你等着,我回去跟我娘说吧。’他就往回跑。过一会又转来,跟我说已经跟太太说好了。我就背着他去了桃花谷了。”

    刘氏听得目瞪口呆,怔了一会才咬牙叫道:“死小子!待会瞧我不扒了他的皮。”

    郑老太太也怒道:“这娃儿咋学会扯谎哩?往常不是怪听话的么!”

    这时,葫芦、青山、黄瓜、黄豆都过来了,放下心的同时,又被青莲这小子给气着了。

    青莲的话本经不起细究,偏偏听的人是韩庆——这是个傻愣愣的憨实少年,年纪又小,才十四岁,竟然就信了这娃儿的话。

    葫芦瞪了韩庆一眼道:“你这辈子就憨吧!就算青莲扯了谎,你也不用用脑子:我娘要是让你送青莲去姑姑家,肯定会等你回来当面说的,哪会让他一个小娃儿出去找你?再说了,那么远的路,咋能不赶车哩?再不然也要骑马才好,咋能让你背着他走路去?”

    黄豆最是生气了。他心里有鬼,刚才吓得魂魄离体,这时候才回归原位。

    他对着韩庆嚷道:“瞧你这点出息,居然让个两岁的小娃儿给蒙住了。不是应该你回来跟我娘说的么?哪有你等在那,让青莲回来说的?你这么大人了,让小娃儿跑腿,你就是这么干活的?这个月的工钱你甭想拿了!”

    葫芦外婆等人也是吓坏了,因此都觉得这话对,怪韩庆太实心眼了,居然相信青莲的话。

    韩庆见说了缘由还是自己错,横竖都是自己错,便哭了,憨少年抹着眼泪哽咽道:“四少爷平常都乖的很,我……我哪晓得他会扯谎哩!”

    葫芦知道他憨厚老实,挥手制止众人的责怪,嘱咐他往后要多些心眼,就让他下去了。又跟娘说,板栗已经回家瞧去了,一会就有信来。

    虽说青莲有了下落,刘氏到底不放心,一定要亲眼见到儿子才能安心,当下便让人套车,她要去桃花谷。

    正说着,小葱、紫茄、秦淼、刘蝉儿匆匆赶来,进了院子一叠声问道:“青莲找到了,在哪儿?”

    青山忙迎上去,把事情的经过跟她们说了一遍。

    几个小女娃才大大松了口气,又为青莲的机灵古怪感叹不已,瞧把人折腾的。她们得了信可是在外边找了一圈。刚才碰见私塾里的娃儿,才晓得已经找到了。

    黄瓜看着她们奇怪地问道:“你们……云华表姐和云燕表姐咋没跟你们一块哩?”

    紫茄便跟二哥说了刘蝉儿学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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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酸楚

    葫芦在旁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先是诧异地看了正忙碌的娘一眼,然后又瞅着刘蝉儿抿嘴不语,神情有些恍惚!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当年,娘带他去外婆家,就问过外婆舅母,要不要让蝉儿表妹来跟云大夫学医。

    外婆不舍得,还说女娃儿学那个不大方便;舅母也说,乡下女娃儿,比不得云大夫,请人教蝉儿识几个字,将来不做睁眼瞎,也就够了。

    怎么如今这么大了,咋又来学医了?

    蝉儿表妹……往后要住在家里了!

    他瞅着刘蝉儿发呆,也没几个人发现,外婆张氏却瞄见了,不由满心欢喜,只觉得两小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般配。

    一旁的秦淼也发现了,她的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葫芦转,当然一眼就看见了葫芦哥哥的异常。

    小女娃也怔住了,没来由地,心里溢出一股酸胀痛楚的感觉。

    她尚不识情爱为何物,只觉得葫芦哥哥看着蝉儿师妹的样子让她心中隐隐作痛;

    她从不识嫉妒滋味,因而看着刘蝉儿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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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娃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襟,喃喃地念道:“葫芦哥哥……”

    声音极低,可是,葫芦还是听见了。

    少年将目光转向那小女娃,只见她再无平日的灵动飘逸,满脸的惶惑无助,仿佛被正午的秋阳灼伤了花朵一般的娇颜。从来只见她天真欢笑的葫芦,只觉心儿被重重撞了一下,说不出的心疼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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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的少年,情犊初开,根本不知如何面对并解决此事,便傻傻地站在那里。

    刘氏稍准备了一下,出来见了秦淼等人,忙对她道:“淼淼,待会你娘来了,跟她说,我不能陪她了,要去瞧瞧青莲。这娃儿搅得我心里乱糟糟的,非得看见人心里才安生。”

    郑老太太忙道:“这也不要紧,家里不是还有我么!云大夫不会跟你争这个理的。你只管去好了。”

    秦淼心里正莫名酸痛,闻言忙道:“郑婶子去吧!我娘说……我娘说……”

    娘说什么来着?

    为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葱忙接道:“师傅说她不过来了。先前知道青莲不见了,就想着外婆家里怕是乱的很,就让张婶做了饭,又把我们师兄弟和姐妹都派出去找人。”

    刘氏听了抱歉地对秦淼笑笑,说改日再请她们,于是登上车,又点了韩庆来赶车,有些事也好当面去问青莲。

    葫芦心乱如麻,想要逃离这里,因而道:“我陪娘去吧。”

    青山黄瓜叔侄几个也要去,说是要好好问问青莲,回头就从姐姐(姑姑)家去上学。

    黄豆本不想去的,但又害怕青莲在娘和姑姑面前瞎说一气,须得过去“震住”他才好,使得他不敢乱说,把今儿离家的过错都推在自己身上,因此一言不发地爬上车去了。

    葫芦外婆见了眼睛一亮,笑道:“干脆让她们姊妹几个都去好了,反正我们下午也要去看她姑的。让小辈们先过去,也好搭个伴。”

    刘氏忙从车里探头出来道:“娘,蝉儿她们还是等吃过晌午饭跟你们一起过去吧!省得又闹他姑姑。”

    郑老太太也笑道:“正吃晌午饭的时候,这许多人去了,菊花又没个准备,又得重新煮饭炒菜。咱们家的饭菜倒都弄好了,连云大夫的都准备了。要是人全走了,不得剩下好多?”

    大舅奶奶乐呵呵地拍拍葫芦外婆的胳膊,道:“咱们吃过饭再去。不然的话,拖儿带女的,这么一大帮人过去了,菊花可不是要慌神!再说,这车也坐不下。不像他们兄弟几个,还能骑马。”

    葫芦外婆忙笑说自己糊涂了,没想到这一茬。

    小葱见她们说完了,才微笑上前对郑老太太道:“外婆,下午你带大舅奶奶、刘外婆、王舅母和表姐她们去我家。我让娘准备好,等着你们去。”

    大舅奶奶笑喳喳地说道:“瞧这娃儿说的,都是自家人,准备个啥!叫你娘不要忙。等我们去了,咱娘儿们一边说话,一边商量吃喝,比啥都亲。”

    小葱抿嘴一笑,点头应了,随即也上了马车。

    韩庆扬鞭,催动马车出了院子,葫芦兄弟几个骑马跟在车后。

    见人都走了,秦淼心不在焉地跟郑老太太说,她要回去了。

    郑老太太忙挽留道:“淼淼,就在这吃。跟紫茄、蝉儿她们说说话儿。你要不放心,我让人去跟你娘说一声。”

    刘蝉儿特别喜欢这个师姐,忙上去拉了她的手,道:“淼淼师姐,就在这吃。吃完了咱们一块回去,也搭个伴儿。”

    秦淼神思不属,只说她娘等她有事,怏怏地告辞出去了,连郑老太太说叫个媳妇送她也没听见。

    百无聊赖地出了院子,就见葫芦骑马在前面走,又不停回头张望。见她来了,停住马,跳下马背,站在原地等她。

    秦淼立即觉得眼前亮堂起来,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像只翩跹的蝴蝶般,奔着葫芦就飞过去了。到了近前,由不住对他甜甜一笑,心头云开雾散。

    葫芦看着她,也露出灿烂的笑脸,指着马儿轻声道:“上去。我先送你回家。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桃花谷,去姑姑家吃饭,好么?”

    姑姑可是很喜欢淼淼的。

    秦淼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还是不去了。我娘还等我呢。”

    葫芦想了想,就点点头,然后扶她上马,自己则牵着马儿,先去秦家,又对前面的黄瓜说了一声。

    被郑老太太派出来送秦淼的媳妇跨出院门看见这一幕,转头回去,对她道:“老太太,大少爷送秦姑娘回去了。”

    郑老太太点头道:“那就算了。你忙你的去吧。”

    “嗳!”那媳妇应声下去了。

    且说葫芦和秦淼,一路沉默着,到了秦家院门前,秦淼方才开口叫了一声:“葫芦哥哥!”

    葫芦站在马旁,伸手握住她一双小手,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鼓励道:“往下跳。不要紧的。”

    秦淼便在马背上侧转身,然后轻轻一跃,借着葫芦双臂的力量,平稳落地,遂欣喜地笑了。

    她且不进院,只含笑望着葫芦。

    葫芦翻身上马,低头看看小女娃,想想也无甚要说,静了会才道:“等去山里玩打仗,我来叫你。”

    秦淼扑扇着长睫毛,看着马上的少年重重点头道:“嗳!”

    葫芦方才催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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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青莲

    桃花谷,四面环山,只南面有一狭长出口。整条山谷虽然弯弯曲曲,然大致呈南北走向。

    谷中生有大片野桃树,一条丈来宽的山溪蜿蜒伸展。

    金秋水浅,清冽的溪水滑过形形色色的石头,激起叮咚泉响,一路弹奏;各色鱼儿或在清水中悠游,或静止在大石后,或随激流跳跃,翻出白肚皮。

    溪流奔行至山谷口,汇聚成一泓碧水,倒映着四周的山树。只见山下有水,水中有山,山水相连,相映成趣!

    东山坡多是绿竹,西山则以橡树为主。

    山谷深处,西山的半山腰突出一个山嘴,拐弯往东面延伸,形成面南背北的地势,张宅就建在这里,俯瞰全谷。宅子东西两边树林中另有几处院落,乃是下人的居处。

    还不到深秋,那些橡树尚未变幻出色彩斑斓的画面,因此,张宅周围是成片的绿。

    四进的宅院,占地二十亩,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宅院虽大,也跟郑家一样青砖小瓦,极为朴素平常。

    除前面倒座房外,二进三进院子,正房均是五正两耳共七间,东西是带跨院的厢房,是五间的格局。只是二进主屋为两层楼,二楼四间屋子,西边另有个敞轩。

    第四进乃是个大园子,种了好些果树,另有一大片菜地。

    张老爷子名张大栓,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张槐,娶妻郑氏菊花,育有两子三女,按排行分别是板栗(男)、小葱(女)、红椒(女)、山芋(男)、香荽(女);小儿子张杨,乃永平五年进士,在翰林院任两年编修后,外放榆州治下三元县令,任满后又转去西南知岷州,亦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南瓜、花生和青蒜(庶出)。

    这张宅目前就张大栓夫妇和大儿子一家住着。

    在三进院子里,正房东屋内间,两个少妇正坐在圆几旁说话。

    其中一位头上梳着单螺髻,简单插一只碧玉簪,连耳坠亦无。她眉眼沉静,肤色光洁,上身是橙色暗花祥云纹蜀锦对襟褙子,下面月白裙子,小腹微微隆起。正一边翻看账本,一边不时地问另一人话。

    这就是张槐之妻郑菊花,板栗的娘亲,葫芦的姑姑。

    回话的是个管事媳妇,深麦色肌肤,眼神清亮。

    “葡萄,这个月田上酒家的账结了,就让刘小四把那些盆景收拾规整好,准备山野斋开张。让他选定日子再来回我。荷叶鸡作坊那边,催着你娘一些,算了账好发工钱的。中秋节的赏钱不能马虎了,那些做得好的,都按定好的章程发赏钱,可不能让人说咱们言而无信。”

    葡萄忽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又记录一番,方才将鹅毛笔架在砚台上,说道:“刘小四说,他想把山野斋定在八月十六开张。还有,有人劝他说,要是在下塘集也开一间田上酒家,生意肯定好得很。他让我问问太太的意思,反正咱们集上有园子的。”

    郑氏摇头道:“还是甭操那个心。这田上酒家开在清南村,各样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等物,无不是就地取材,图的就是一个新鲜。要是在集上也开一家,那不跟人家酒楼一样了,哪里还有这长处?再说,咱们家无论做啥生意,向来都是卖自个出产的东西,不同于真正的商家,犯不着去集上跟人抢。”

    葡萄就点头,又说其他的事。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喊“大少爷”,然后屋外旋风般地窜进一个人,却是板栗。

    郑氏看着儿子跑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咋晌午家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儿子晌午在田上酒家吃饭,或是在外婆家吃,并不回来的。

    板栗拖过一张竹椅在桌前坐下,又接过葡萄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歇了口气,才道:“娘,青莲在咱们家么?”

    郑氏点头道:“在。上午韩庆送他来的。”

    板栗忙问道:“咋没瞧见哩?”

    葡萄笑道:“怕是跟香荽在后院玩吧。刚才跟红椒山芋认了会字,有些不耐烦,就跟香荽往后边去了。陈婶子在后园子伺候菜地,说看着他们的。”

    板栗忙对外叫道:“小草,你去把三姑娘和四表少爷喊回来。”

    小草应声去了。

    这里,板栗一五一十地将郑家发生的事跟娘说了。

    郑氏听了大惊:“不是韩庆送他来的么,咋还到处找人哩?要是你大舅母没让他送,他也不能送青莲来呀!”

    葡萄目光闪了闪,道:“怕是都叫四表少爷给哄了。我那会儿还奇怪:咋韩庆送人来,也不赶车哩?那么老远,他背着四表少爷就来了,还真是憨。”

    板栗道:“我也没来得及问情由,想着把人先找到再说。只要人真在咱们家,回头再问他是咋回事。”

    郑氏点头道:“你外婆和大舅母可要急死了。这娃儿,才这么点大人,就惹出这样事来。”

    到底咋回事哩?

    不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牵着青莲和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娃走进来。

    小女娃穿着桃红碎花棉布上衣,长及臀部以下,直达膝盖,下面是浅灰色的小裤子,绣桃枝的小花鞋。柔顺的头发并未梳起来,直垂颈部,闪着黑缎似的光泽。其眉眼酷似郑氏,只是神情娇憨,灵秀无比。

    进房后,瞅见大哥在座,顿时丢开小丫头的手直扑过去,抱着板栗的腰,笑得两眼弯成月牙,娇声叫道:“大哥!”

    青莲则被郑氏叫到跟前,问他来这的时候,娘和奶奶可晓得,可跟她们说了。

    板栗也顾不得跟妹妹说笑,忙道:“青莲,你快说,这是咋回事?大舅母和外婆都急死了哩!”

    青莲见事发,低着头拽手指,一声不吭,泪水渐渐涌上眼眶。

    板栗见他还是一副温吞水的模样,气极了,说还是甭问了,直接送回去让葫芦表哥问好了,省得外婆在家都快哭死了。

    青莲听说要送他回家,这才急了,扑进郑氏怀中,哭道:“我不家去!姑姑,我给你做儿子,好么?”

    葡萄见他没轻没重的,吓了一跳,怕冲撞了郑氏,忙起身想将他拽开。

    小娃儿哭得满脸是泪,死死地揪住郑氏的前襟不松手,嘴里兀自嘀咕不停,哪里能扯得开。

    郑氏对葡萄摇头,示意无事,然后低头温柔地问道:“青莲,跟姑姑说,为啥不想回去?你想给姑姑做儿子,那你娘咋办?她生了你,你却不要她了,她听了,不晓得会多伤心哩!”

    青莲抽噎道:“娘……有三哥……”

    郑氏听了,以为他说“娘(还)有三个(儿子)”,刚想跟他说“再多儿子,那也不能随便就不要了”之类的话,就听这小子又道:“姑姑,我好听话的。吃的也少,也不大吃肉,给我骨头啃就成了。好养的很。我也能干活了哩,我会喂鸡了,也会扫地了,也会扯草了。长大了孝顺姑姑姑父。”

    这话说的,虽是小儿言语,也听得郑氏揪心。

    她急忙从袖子里扯出手帕子,仔细地帮小娃儿擦泪,一边想着如何答。

    再拒绝劝慰都不妥。

    这事儿看来不小,要不然这娃儿也不会偷偷离家,还不想回去了。得想个法子让他说出缘故,才好应对。

    板栗也瞪大眼睛,瞅着一副怀揣天大冤屈模样的小表弟,头痛不已。他咋觉得,这青莲比黄豆还难对付哩,整个软硬不吃!

    香荽坐在哥哥膝盖上,看着抽噎的青莲,眨巴了两下黑亮的眼眸,忽然道:“我娘有儿子。我娘就要生小弟弟了。我们家不要你做儿子。太多了,费粮食。”

    郑氏、葡萄、板栗都瞪大眼睛,看着香荽发愣。

    愣了一瞬,郑氏首先反应过来,忙想去安慰青莲。

    可是已经晚了,青莲松开抓住姑姑衣襟的手,双手绞着,失声痛哭起来,又因为低头竭力隐忍,吞声憋屈,导致脸涨得通红,气息也不顺。

    都嫌弃他哩!他就是没人要的娃!

    郑氏无奈地将小东西揽在怀里,打叠起千百样的言语哄他。

    板栗也低声在香荽耳边说了一番话,然后香荽就跳下地,来到郑氏面前,对青莲道:“我要你做儿子了。你别哭了……”

    后面的话郑氏也没听清,她被小闺女那句“我要你做儿子”给震晕了。

    瞧瞧,说的是啥话呀!

    葡萄早将账册笔墨等物收拾起来,又让小草端了些吃食过来,想哄青莲。

    正闹着,外面有人回话,小草听了进来对郑氏道:“太太,舅太太来了,还有二舅爷和表少爷们。老太太问,太太是去前院哩,还是她引舅太太进来?”

    青莲一听,顿时把头钻进郑氏怀里,惶恐不依起来,只说不要家去。

    郑氏无法,对板栗使了个眼色,他便出去了。

    葡萄也走出去,吩咐丫头们安排茶水果子,又让小草去厨房,添加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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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黄豆

    待刘氏等人跟着板栗进来,便看见青莲缩在姑姑怀里不抬头,害得她想起身迎客也不能。

    她气得直想捋袖子打人:这娃儿见了她也不叫一声,咋弄得她跟后娘似的!

    想想板栗说的话,刘氏压下心头的火气,走过去,温声对青莲道:“青莲,娘可找到你了!乖儿子……”

    先还哄着说,后来就动真感情了,那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先前那会儿她可是生不如死,那揪心的感觉仿佛还在,哪里还用装。只要儿子好好的就成,跟个两岁的小娃儿有啥气好生的。见了人,再大的气也没了。

    葡萄慌忙搬了张椅子放在郑氏旁边,好让他们母子说话。

    其他人也都各找位置落座,挤了一屋子。

    张老太太看着哭泣的娘儿俩,那青莲还躲在姑姑怀里不抬头,便一头雾水看向其他人:“这……这是咋了?好好的哭啥哩?”

    香荽忙跑到奶奶跟前,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膝盖上坐好,脆声说道:“奶奶,四表哥说不回去了,要给我娘做儿子。”

    啥?

    众人听了全部发愣。

    黄豆气得想跳脚大嚷:这娃儿咋这么难弄哩!

    这么不经折腾,动不动就不当郑家人了,都要跟他似的,那他岂不是早不在郑家了!

    不对!四弟是太能折腾了,一点事就把老郑家和老张家闹得底朝天。这小子,狠得很哩!

    他看着娘对着四弟温言细语地询问,禁不住灰心起来:可怜他何曾得到过娘这样的疼爱?常常是把耳朵一揪,啥事都没了。

    同样是兄弟,这命就是不同!

    张老太太还搞不清状况,只当是小娃儿闹脾气,说玩话,因而搂着孙女乐呵呵笑道:“净说傻话!他想给你娘当儿子,你娘还不敢要哩……”

    话未说完,青莲猛地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张老太太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是“你大舅母也舍不得给”,可是青莲哪晓得,小娃儿再次觉得被嫌弃了,满心受伤。

    这下,连葫芦、黄瓜也忍不住了,都过去姑姑身边,围着问青莲到底咋了,咋忽然就不想要爹娘跟哥哥们了?

    只有黄豆看着四弟发呆,直觉要出大事儿:自己要遭殃了,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香荽见青莲哭得可怜,想起大哥的叮嘱,就想安慰他;她又觉得,奶奶怕是不喜欢青莲当孙子,于是又想说服奶奶,好让她可怜青莲,收下他。

    小女娃就大声说道:“奶奶,青莲表哥说了,他能干活,会喂鸡;他也吃不了多少,不大费粮食;也不吃肉,把骨头给他啃就成了。”

    说完满脸恳求地瞅着张老太太,那意思是咱们就收下他吧。

    众人再次呆滞:郑家的小少爷要给人当奴仆了么?还是给自个姑姑家当奴仆。

    可是,小娃儿的言语自有小娃儿能懂,青莲听香荽帮自己说话,感激不尽,觉得有必要做个保证,务必让张奶奶答应收下他——张奶奶看起来比姑姑还难说话哩!

    于是,众人尚在咂摸香荽的话,就见哭得泪眼朦胧的青莲急忙抬头道:“我……不挑食,把大黄的骨头分我啃几块就成了。”

    大黄是一条狗,因永平七年末张家遭受火灾时救过主人一家,在张家的看门狗中地位相当超然。它的肉骨头自然也是最丰富的,吃饭还有专门的木盆子,吃完了还有人帮它洗干净。

    所以,小青莲说完这话后,见姑姑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以为这也不成,忙改口道:“要不就吃二黑的骨头,也是一样的。”

    二黑也是一条狗,其地位跟大黄不可相提并论,只能在地上捡小娃儿们扔的骨头啃。

    因此,青莲嘴上这么说,小脸却垮下来了,觉得特委屈:难道他往后要跟二黑抢骨头啃?二黑的骨头都是表哥表姐们啃过的,也没啥好啃的了。

    他那怯怯的小模样,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等待主人施舍的小狗儿,还是刚出世的那种。

    刚进来的红椒闻言脆声大笑。

    她一身紫红衣衫,秀眉黑眸,长得非常像郑氏,却没有那份沉静,加上肤色晒得偏暗,整个人带着点野性,活像只小辣椒。

    众人也是又好笑,又生气,还直咬牙——这娃儿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郑氏见嫂子满脸发黑,闭了闭眼睛,对屋里人使了个眼色,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葡萄,让人看看厨房准备好了没,让摆饭。云岚姐姐,你留下来。”

    她是想跟嫂子留下,单独细问这娃儿。

    黄豆再也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心神失守,与其等娘和姑姑问出缘故再找他,还不如先说出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于是,他怀着慨然赴死的心态,大叫道:“不要问了!是我早上打了他一顿。”

    众人正要出去,闻言停下脚步,一齐瞪他。

    葫芦脸色不善地瞅着黄豆,拳头已经悄悄地捏起来了,却还温声问青莲道:“青莲,可是这样?”

    青莲低头掰小手指,咕哝道:“我啥也没说。”

    他要是告状,那不就跟三哥说的“没出息”了么,眼下三哥自个说了出来,可不能怪他,他又没要他说。

    黄豆气得倒仰,悲愤地看着四弟:你啥也没说,就把我逼成这样?

    刘云岚杏眼圆睁,拿手指点着黄豆道:“你……你这作死的小东西!好,好!娘也不罚你。娘让你爹去跟黄夫子说,怕是学业太轻了,你闲得皮痒骨头轻,是不是?”

    葫芦怒道:“你干啥要打四弟?”

    众人都盯着他,想听缘由。

    黄豆张张嘴,说不出理由,他能说“这小子从不把我当数”么,或者说想“一振兄长威严”么?

    但他自来伶牙俐齿,只顿了一下,就撇撇嘴道:“我是哥哥,管教弟弟不应当?大哥跟板栗表哥不就是这么管教我的。你们瞧,这娃儿不打能成么,就为这么点事,把家里人折腾得人仰马翻……”

    黄瓜打断他的话,指出事件症结所在:“是你先无故打人,四弟心里委屈,才跑到姑姑这来的;要是你不打他,能有这事儿?”

    葫芦也呵斥道:“瞎打比方!我们管教你,哪回不是你淘气,闹得鸡飞狗跳了才打的?青莲干了啥事,你要管教他?就算要管教,干啥偷偷摸摸的?说出理由来,爹娘会管教,爷爷奶奶会管教,我也会管教,哪轮到你!”

    板栗见话题扯远了,遂重新提起正题,疑惑地问道:“你到底为啥打他?总有个缘故吧!”

    红椒因自小就跟黄豆经常吵架,是最了解他的,猜道:“能有啥事?怕是青莲不大理他,他心里不忿,想出气来着。”

    黄豆心里咯噔一下,这话说得,虽不中,亦不远矣!

    知我者,红椒也!

    小葱蹲到小表弟身边,握着他小手,温柔地问道:“青莲,跟大姐姐说,三哥为啥打你哩?可是你调皮,把他书撕了,写的字纸扔了?”

    小青莲断然否决道:“我没有!”

    小娃儿愤怒了,眼睛瞪得滴溜圆:咋能随便冤枉人哩!

    小葱追问道:“那他为啥打你?”

    青莲梗着脖子道:“我不说!”众人正奇怪他为何咬死不说时,就听他道,“说了没出息。”

    小葱等人恍然大悟。

    葫芦出手如风,一把揪住黄豆耳朵,冷声道:“你好出息哩,哄两岁的小娃儿!”

    板栗也摆出一副受震动的模样,道:“黄夫子名门大儒,你跟着他学了这几年,果然长进了。所谓‘名师出高徒’,这能耐……嗳哟!我算是开眼了!要是黄夫子晓得你把青莲哄得离家出走,想必会大大奖赏你。”

    黄豆见众兄弟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都挤兑讽刺他,娘也瞪他,连姑姑看他的目光也满是不赞同,再转向青莲——

    小娃儿见他愤怒地望过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说道:“我啥也没说。”

    黄豆被这小子打击到了,还是无法还击的那种,禁不住心神飘渺,想起前些日子夫子讲解《道德经》中的句子“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眼下就是那种情状。

    他打青莲,本是想增加兄长威严,如今却大跌脸面,还要受罚,正是“益之而损”;而青莲哩,避其锋芒,看起来像怕了他,甚至可怜巴巴地要跟狗争骨头,却害得他受更重的惩罚,正是“损之而益”。

    以退为进,以弱胜强!

    青莲这小子,大字才识得几十个,会背《百家姓》和半本《三字经》,也能念几句子曰,这《道德经》他肯定没学过,咋就想起来这招哩?

    正神游天外,忽然耳朵上传来剧痛,不禁“嗳哟”一声,伸手要去解救,又见大哥葫芦瞪着他,一手拧转他耳朵,厉声喝道:“可明白了?”

    黄豆瞥见青莲满脸崇拜地望着大哥——这才是真正的长兄威严啊!顿时灰心丧气地说道:“明白了。不损而益之,故损。”

    众人一愣,板栗、黄瓜几个大些的娃儿轰然大笑,捶胸顿足,连葫芦和郑氏也绷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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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手足

    黄豆拜云州大儒黄致远为师,逢双日便去他那里接受教导。老夫子除了在书院讲学,目前只收了黄豆一个弟子而已。

    葫芦板栗他们虽是兄弟,也不好去旁听,顶多通过黄豆之口,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让他去问黄夫子,黄豆也常将所学跟他们讨论。

    因黄夫子自承在易理和道学方面,比不上青山书院山长周夫子精研深厚,故而重托他,为黄豆开课讲解。而周夫子跟张家渊源颇深——张家的小儿子张杨乃是其弟子,连张槐和郑青木也跟着他学过几年,所以葫芦板栗等大些的娃儿就都有幸得以旁听了。

    黄豆的话兄弟几个都明白:这是想摆威风没摆成,说难听些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坦承这点,让葫芦气消了不少。

    这场风波以黄豆的失败告终。

    黄豆挨了打骂,正如他当初所料:大不了挨顿骂,还能咋地!如今又挨了打,也不过超出预料一点点,因此小娃儿颓废了一会,很快就抖擞精神,恢复如故。

    众人想着,已经把黄豆又是打又是骂了,这下青莲该答应回去了吧!

    谁知当刘氏问他,他还是摇头,只说给姑姑当儿子,缩在郑氏的怀里,任谁劝也不中用。

    葫芦沉脸道:“青莲,甭闹了。三哥都认了错,你还想咋地?要不是因为他欺负了你,就冲你跟韩庆撒谎,瞒着娘偷偷跑到姑姑家来,就得罚你跪。”

    青莲抬起小脑袋,一脸坚决地说道:“就不给三哥当弟弟了。我们恩断义绝!”

    葫芦听了哭笑不得,黄豆也被惊掉了下巴:“青莲,咱们有那么大仇么?你晓得恩断义绝是啥意思?”

    见青莲这么倔,郑氏也头疼,想跟他说,《三字经》教人要“兄则友,弟则恭”,你不是都学过了?可又一想,是黄豆先打了他,这话不好圆过来,还是不要说的好。

    小娃儿不是那么好骗的,回头想明白了来问你,你就在他心中失去信任了。

    刘氏见小儿子如此拧性,气得无法,又不敢呵斥他——青莲跟黄豆脾性可不一样,禁不住恶狠狠地看向黄豆,都是这小子惹的祸,恨不能再揪过来揍一顿才好。

    香荽摸摸小肚子,觉得有些饿了,见大伙也不去吃饭,只顾想法子哄青莲回心转意,好答应回郑家,偏青莲又不乐意回去,就绊住了。

    她想着青莲表哥是因为被黄豆表哥打了,才不想回去,那一准是不想跟黄豆表哥做一家了。

    既然不想做一家,那就分家呗!

    娘说了,树大分枝,娃们长大了,迟早都是要分家的,那早点分也没啥。

    于是,她再出惊人之言,脆声帮青莲出主意道:“青莲表哥,不如让大舅舅大舅母分家好了。到时候你分了屋子,就能自己住了。”

    众人听了一呆。

    张老太太急忙捂住小孙女的嘴,讪讪地对刘氏笑道:“小娃儿说的话,当不得真。”

    刘氏抽抽嘴角,艰难地说道:“不碍事!”

    郑氏看着一脸无辜的香荽抚额道:“娘是该夸你记性好、善学习哩,还是该责你瞎说话哩?”

    葫芦和板栗对视一眼,同时觉得:他们日夜苦学,虽然增加了学识和人情世故,但也和这些小娃儿渐离渐远,越来越不明白他们小脑瓜里咋会蹦出那么多怪异想法。

    小葱嘻嘻笑着上前抱起小香荽,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先夸,再跟她说这话不能乱说。”

    见香荽看着大家一脸懵懂,显然不明白自己有说错,小葱便认真地对她解释道:“青莲这么小,分家咋过日子?一般分家都是等娃儿长大了才分的,太小了可不成。”

    青莲却是大喜,觉得这主意妙。他看着香荽眼睛发光,果然还是香荽妹妹向着他哩。

    于是对刘氏道:“娘,我要分家!我不跟三哥过了。”

    刘氏气得笑道:“分家?你想分啥?”

    青莲认真地说道:“我就分养鸡的竹园子。我喜欢啃鸡骨头。”

    青山一个没绷住,扑哧一声笑起来;红椒更是笑得扑到奶奶身上;张老太太也乐道:“这娃儿,咋想出来的。”

    黄豆实在气得不得了,怒道:“你们瞧瞧他,这还不应该打……”

    一言未了,被刘氏喝住:“你还说!不是你哪有这回事?再敢龇牙,瞧娘不抽你!”

    郑氏觉得腿有些发麻了,对刘氏使了个眼色,道:“就让青莲给我做儿子吧,反正我才两个儿子,加上青莲也才三个。青莲,分家的事就甭说了。你还小,就分了竹园给你,你也不会管哩!”

    青莲先是欣喜地点点头,却又不服气地说道:“我会管。我都会数数哩。多少只鸡记清楚就成了。喂鸡我也会。”

    黄豆忍无可忍,明欺他年小,质问道:“光喂就成了?鸡食谁挑上山,鸡屎谁挑下山?谁杀鸡,谁卖鸡……”

    青莲斩钉截铁地答曰:“韩庆!”

    可怜的韩庆,四少爷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了。

    黄豆张口结舌地看着四弟,众人轰然大笑,趁机岔开话,不再纠缠这问题,然后扶老携幼地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刘氏还准备将青莲唤到自己身旁加以抚慰,郑氏忙制止了她,又对黄豆使了个眼色,于是作罢。

    果然,就见黄豆特地坐到青莲旁边去了,殷切地帮他搛了两块排骨,然后哀怨地盯着专注啃骨头的四弟道:“四弟,三哥就打了你两下,你也犯不着这么折腾人哩。咱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俗语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往后你在外边被人欺负了,三哥肯定帮你忙……”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青莲又恢复了充耳不闻的神情,只专注于手上的肉骨头,翻过来啃啃,翻过去又啃啃,根本不搭理他。

    黄豆无法,只得丢下他,赶紧吃饭,下午还要去学堂哩。

    葫芦兄弟几个吃过饭走后才一会,郑老太太就带着娘家嫂子并亲家及侄孙女等人过来张家。

    张老太太和郑氏忙碌待客自不必说,就是刘氏也帮着支应。虽然住得不远,亲戚们一年里也难得这样聚会,其言谈亲密随意自是说不尽的。

    下午散学后,青山葫芦叔侄几个又来到张家,加上板栗小葱兄妹几个、杨云华等人,好几门的表亲凑在一处,十几个娃儿,热闹非凡。

    葫芦板栗等人先在西厢书房完成夫子所留课业,然后才出来玩耍。

    黄豆心里还惦记着青莲,只是黄夫子留的课业多,因此他是最后一个出书房的。

    出来后,只见外面天色微暗,正屋、东西厢房的廊檐下都点了灯笼,橘黄的光芒闪烁,给院中树木倾泻一层朦胧光晕,加上小儿清脆的说笑声,别有温馨意味。

    黄豆爱玩的脾性,立即心中雀跃,循着声音找到正房西偏厅,就见地下坐了好些小娃儿,正说得热闹。遂笑嘻嘻地挤到兄弟们中间,随便拉了个小板凳往屁股底下一塞,问他们说啥。

    小青莲坐在大哥葫芦膝盖上,见他过去了,扭头不理他。

    葫芦知道四弟还在生气,便低头对他道:“你死也不说三哥打你的事,那算啥有出息?躲到姑姑家,是最没出息的了。你该多练武,把身子练得壮壮的,让三哥不敢打你,那才是真出息哩!”

    黄豆见大哥教四弟对付自己,还没来得及哀怨,就听板栗接道:“对!最好能练得比你三哥还厉害,把他打得不敢龇牙,他往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板栗表哥!”

    黄豆怒视板栗——有这么教小娃儿的么!

    小葱跟几个女娃儿坐在一块,正在缝制一样奇怪的物事,她听见黄豆话音不满,拔出针,一边扯线一边抬头问道:“咋了,葫芦哥跟我哥说得不对?”

    不待黄豆回答,转头又对青莲循循善诱:“青莲,就该这样。兄弟姊妹们,那吵嘴打架就跟文斗武斗似的,你咋能跑哩?逃跑的是孬种。他无事端端地打你,你要么就跟你爹你娘说,要么就跟他对吵对打。”

    她说着话,手里兀自不停地穿针引线。不过,那捏着缝衣针的手势,倒跟捏着根银针似的,看得刘蝉儿直咧嘴。

    青莲很有自知之明,望望黄豆,把小脸一垮道:“打不过三哥。”

    小葱温柔地安慰小表弟:“那也不要怕。今儿打不过,明儿接着打;明儿打不过,不是还有后儿么?横竖你还小。屡败屡战,总有一天把他打趴下,你就能耐了。”

    黄豆听了大表姐柔声细气的话,再看看小青莲盯着他骨碌转眼珠,仿佛在掂量这话是否可行,不由心里直冒寒气。

    板栗又加了把火:“你不跟大舅舅说也就算了,还傻乎乎地跑出来。要是在外面走丢了,或是叫山上的狼拖去吃了,我瞧你哭去吧!不对,狼把你吃到肚子里,你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红椒也教唆道:“晌午你不是说分家么?你们家的东西都有你一份,你要是不回去了,那不是把那些鸡鸭啥的,全都让你三哥得了?你傻呀,干这么亏本的事!”

    听了这话,青莲终于动容,果然觉得自己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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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端倪

    至此,年幼的青莲被哥哥姐姐们一顿撺掇,小心眼里除了各式肉骨头,又多了好些其他的东西,也算是幼蓄大志了。

    杨云华姐妹和刘蝉儿见黄豆满脸郁闷的模样,都失声笑了起来。一时间笑闹声,加上黄豆的抱屈声,不绝入耳。

    笑声中,小葱终于将手上的东西完工了。

    咬断线头后,将那物事牵扯平整,原来是个暗青色的荷包,比一般的荷包要大些。

    她两手捏着荷包边沿,得意地问杨云华道:“云华姐姐,瞧我这荷包咋样?”

    杨云华就着她手仔细端详了一番,恍然道:“我说这荷包咋比一般的大不少哩,原来内里还缝了小荷包。怪不得你又是拼又是连的。”

    这荷包是先将五个小荷包缝在一个大荷包的内壁上,然后再将大荷包合围起来,成一圆形囊袋,袋口穿了丝绦。

    东西是好东西,设计也精巧实用,只是小葱的手艺实在拙劣,针脚粗糙不说,上头也没绣一点花样。缝的倒牢实,凡交接处都用针线锁死,估计能用好久不得坏。

    紫茄等人也凑过去看,一边评论说,这荷包不错,能把东西分开装,省得混杂。

    刘蝉儿看着荷包,禁不住问道:“小葱姐姐,我瞧你使银针可是熟练的很,咋做针线这么……这么……”眼瞅见小葱瞪她,忙道,“也还算好,缝得结实的很。”

    说着禁不住笑起来。

    紫茄要帮表姐长脸,忙接道:“我娘说,小葱姐姐针线活计长进不少哩,如今可是好多了。”

    杨云华姐妹听了都抿嘴笑。

    小葱捏捏紫茄的小脸,嗔道:“你这是夸我?人听了只会更加说我蠢。”

    红椒拿过那个荷包,解开丝绦往里看,一边羡慕地说道:“大姐比我能干多了。我才会缝手帕子。”

    板栗跑过来,从红椒手中扯过那荷包,道:“这个给我。先都说好了的。”

    他拿了过去跟葫芦等人翻看。

    小葱又上前,教他们如何系上,如何扯开,亲自演示了一遍,“这里面五个隔层,把碎银子和其他东西分开装,混在一块太脏了,还乱。如何?我就听娘比划了一下,就把这东西做出来了,聪明吧?”

    葫芦咧嘴憨笑,毫不吝啬地赞道:“小葱妹妹就是聪明。”

    小葱听了开心不已,露出小女儿态,昂然脆声道:“那是。我就是没空做针线,并不是做不好。”

    板栗和葫芦一致点头,说妹妹最是灵慧过人了,小葱听了得意地笑。

    这会儿,他们完全没有在外面的老成,兄弟姊妹毫无顾忌地自卖自夸,亲密随意的很。

    葫芦将荷包捏在手中,对板栗道:“这个先给我好了。反正小葱妹妹还要做,你们住一处,再做了给你也是一样的。”

    青山黄瓜也要,几人争了几句。

    板栗见葫芦已经将荷包收进怀里了,无法可想,只得道:“就给你好了。我拿了来就是准备给你的。你也太小气,倒像是谁要跟你抢似的。”

    葫芦斜了他一眼,也不接话。

    杨云华姐妹和刘蝉儿看得有些发呆,不明白这么个粗糙的东西,他们兄弟咋还争着要。

    刘蝉儿便道:“葫芦哥哥,我帮你做一个好了。我做针线很快的,这样的荷包两晚上就做好了。”

    杨云华和杨云燕也是一脸期盼,却不好开口的:她们无论跟张家还是郑家,都隔了一层,不比葫芦小葱蝉儿等人,论起来都是姑表兄妹,且自小玩大的,也熟近许多。

    葫芦听了一愣,转而就正色道:“蝉儿妹妹,你还是多用心学医吧。你都比小葱她们晚了好几年才入门,要是再不用心点,回头学艺不精,那可就关乎人命了。我们也不是没荷包用……”

    板栗不待他说完,就笑嘻嘻地接道:“小葱、红椒、紫茄她们要学女红,所以娘就让她们帮我们做这些小玩意,也是练手的意思。若不然,真没东西用,就让针线上人做了。我晓得你们针线肯定好,可要是帮我们把这做了,那她们还练习啥?”

    刘蝉儿却只注意前面葫芦说的话,忙道:“葫芦哥哥,我晓得了。我往后一定用心学医,把那些针线啥的先搁一搁,反正我针线还过得去。”

    葫芦这才点头。

    红椒见大哥盯着自己,便磨磨蹭蹭地拿出一方新做的灰色棉布手帕,四边缝得皱巴巴的,看得众人都拼命忍笑。

    板栗咳嗽了一声,刚要违心夸赞一番,然后收下妹妹的手帕,就听黄豆道:“缝得不错。红椒妹妹,这个给我用吧。”

    说完一把就扯了过去。

    他是个调皮好动的,难免时常把身上、手上弄脏,一天要换好几块帕子,所以也不大讲究,只要能擦就成了。

    红椒立即大喜,满目放光,加上山芋也跟着要,说他才把手帕子弄丢了,让黄豆表哥把这块帕子给他先用。

    红椒心花怒放地对弟弟保证道:“山芋,二姐姐明儿就帮你做一条。快得很。这个就让黄豆表哥先用吧,他好歹是客人。”

    山芋只得答应了,撅着嘴很不满意的模样,引得青山等人大笑。

    正屋厅堂里,几个老太太并坐在一条长长的带靠背的木椅上,边闲谈,边透过垂帘注意偏厅里的小儿女们。

    因见葫芦和板栗争那个荷包,张老太太和郑老太太会心一笑,神情很是慈和。

    张老太太道:“让他们吵才好。越吵越灵泛。”

    郑老太太连连点头,对大舅奶奶道:“咱们家的娃儿,数葫芦、板栗和小葱是头儿,连青山这个长辈都要听他们的。他们三个又和气的很,从不吵架,把这些小的管得死死的。”

    大舅奶奶笑道:“葫芦和板栗跟他们爹小时候一样懂事讨人喜。”

    张老太太忙道:“可不是么,我小葱也跟她娘似的,能干的很。”

    葫芦外婆等人忙凑趣,说小葱如何大方、行事有条理,还懂医,真个是难得等语。

    郑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葫芦、板栗和小葱,就跟槐子、青木和菊花小时候差不多。那时候,槐子和青木也是常带着菊花玩的,一直玩到大,后来菊花就嫁了槐子。”

    说着话,眼睛瞟向那边,正看见小葱对着葫芦和板栗娇憨地自夸,那和睦的情形,让她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槐子和菊花,禁不住满心喜悦。

    葫芦外婆听了这话一呆,大舅奶奶也顿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一时间屋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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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历练

    郑老太太忽地想起什么,瞅瞅板栗,对张老太太道:“瞧云华和云燕都斯文的很,又懂礼,生得也好,还识得字;蝉儿也是,跟她姑姑一样聪明灵秀。咱们老了,看着这些娃儿就心里舒坦。”

    张老太太心里一动,就细细地打量三个女娃,然后夸赞了一番。

    葫芦外婆和大舅奶奶听了眼睛发亮,谦虚一阵,又数说一气各自孙女的脾性和好处。

    正说笑着,郑氏姑嫂两个领着二舅奶奶林氏走进来,还带着小孙子。

    因郑青木将表弟杨来财招来给自己帮忙管事,二舅舅杨得志一家就跟着过来了,如今也住在清南村。

    不过,老外婆前年去了。也因此,每每大舅奶奶过来,并不去小叔子家住,而喜欢住在郑家,只因她跟二舅奶奶并不投契。

    一通寒暄吵嚷后,就喊开饭了。

    郑老太太诧异地问郑氏:“菊花,你公爹哩?咋还没回来。”

    郑氏忙道:“公爹让人回来说,他不家来吃晚饭了,去田上酒家跟我爹喝酒去了。”她口中的“我爹”是指娘家爹,也就是郑长河。

    张老太太对郑老太太道:“这两老头,几天不喝酒,心里就痒痒。咱不管他们,喝坏了身子他们自己受罪。”

    说着把大舅奶奶和葫芦外婆等人往桌上让。

    偏厅里摆了两桌,让女客们坐;葫芦和板栗等兄弟坐在外间。

    小葱身着碧色上衣和白纱裙,俏伶伶地站在灯光下,指挥媳妇婆子们移桌添凳,摆放杯盘碗筷,准备茶水手巾等。

    忙碌中,见众人推让,便上前道:“外婆,两位舅奶奶,刘外婆,你们都别推了,再推来让去的,天都要亮了。还是听我安排座儿吧。”

    郑老太太听了扑哧一笑,白她一眼道:“净鬼扯!天才黑,哪里就亮了。你也别费心了。亲家,咱们随便坐吧。老的一桌,年轻的一桌。都别让了。”

    于是,张老太太和郑老太太领着年长的坐一桌,郑氏和刘氏带着几个小女娃一桌,都是松散散的,专留了一边空缺,好让人上菜。

    各自落座后,小葱就安排下人们上菜,并跟大伙介绍菜色品种,以及哪些菜式适合老年人吃,哪些菜晚上不宜多吃等等,色色周到,又帮着添饭舀汤,让表姐妹们,十分忙碌。

    连红椒也不闲着,跑进跑出地张罗递话。

    大舅奶奶等人见两姐妹小小年纪,就张罗这个,而郑氏却坐到桌上去了,忍不住都惊异;偏小葱行事有度,举止大方,由不得人不夸赞。

    郑氏看着两闺女忙碌不停,面色一派淡然,偶尔对红椒微微一笑,丢个鼓励赞赏的眼光。

    小女娃见了就十分欢喜,跟个小大人似的,四处张望搜索,看还有哪处没有照应到的。

    刘氏对小葱笑道:“差不多了。小葱,你跟红椒也来吃吧,剩下的就让樱桃她们弄。”

    小葱脆生生地应了,道马上就来。

    刘氏笑对郑氏道:“小葱被你教成这样子,也算好了。你就发个话,叫她们来吃吧。”

    郑氏微笑道:“我也没规定她们不能来,是她们自己要张罗的,安排好了不就来了。”

    平日里,她也是不讲究这些的,不过是在年节期间或来客时,特地让闺女安排打理事务,以便锻炼她们的处事和应变能力而已。

    讲不讲规矩是一回事,懂不懂规矩是另一回事。

    闺女跟自己不一样,将来也不知会嫁什么样的人家,还是先练习一番才好。

    一时饭毕,又说了会话,葫芦外婆等人以行李都在郑家为由,推拒了张老太太婆媳的挽留,坐车回郑家去了。

    而青莲也终于答应跟着奶奶回家。

    送走客人,小葱又各处交代一番,方才来到上房。在奶奶屋子外间,一家人都挤在矮榻上坐着。爷爷张大栓也已经回来了,正满面红光地跟奶奶说着什么。

    “爷爷,你又去喝酒了?”小葱停住脚步,埋怨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身后的小草吩咐道:“去厨房叫她们煮些醒酒汤来。”

    郑氏忙对闺女道:“不用了。你小喜姑姑已经让厨房煮了,一会就送来。”

    张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小葱就是心细。其实爷爷也没喝一点……”

    张老太太嗔怪道:“那你说,要喝多少才算多?”

    老爷子傻笑两声,答不出话来。

    小葱走到郑氏身边坐下,见香荽靠在娘怀里,又伸手去拉她,“香荽,来姐姐这。”

    香荽窝在郑氏怀里不舍得动,“不要。”

    张老太太对香荽招手道:“香荽过来,奶奶抱你。你娘有身子的人,你甭累着她。要是把弟弟给挤了,他该难受了。”

    香荽听奶奶这么说,低头瞧瞧郑氏微微凸起的肚子,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直起身,轻巧地跑到奶奶身边,爬上膝盖坐好,张老太太搂着她说话儿。

    张老爷子就问起亲戚们来的形景。

    郑氏心里一动,想起一事,转头问小葱,是谁让刘蝉儿去学医的。

    小葱摇头,说她也不晓得,她今儿到师傅那,秦师伯已经收下蝉儿表妹了,云华姐妹俩则没收。

    板栗奇怪地问道:“她咋这时候才来学哩?我好像以前听葫芦哥说过,大舅母曾经问过他外婆,他外婆和舅母都不舍得让蝉儿表妹来学医。”

    张老太太鼻子里轻笑一声,看了小葱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低头抚弄香荽的小耳朵。

    郑氏淡笑道:“这也没啥,许是觉得小葱学了有些成效,她们又想开了哩。甭管人家的事了,你们快去跟严师傅练拳吧。练完了早些歇息。”

    香荽听了急忙从奶奶怀里挣扎下来,叫道:“我也去。”

    张老爷子瞅着孙女粉团团的小模样,失笑道:“咱们香荽当真有志气,都练了好几晚上了,怪有长性的。莫不是要当女侠?”

    郑氏一边让小葱带妹妹去换衣裳,一边抿嘴笑道:“啥女侠。把身子骨练结实才是最重要的。再不然,遇上个坏人也能对付两招。咱们张家闺女可不能娇滴滴的。”

    红椒闻言跳起身,站在屋子当中,对着郑氏兴奋地说道:“娘,如今我可厉害了。上回都跟黄豆表哥打了个平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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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分歧

    她得意的模样惹得板栗一阵笑:“你那是打拳?那是掐架。再说,黄豆也让你,你还真当自个能耐了。”

    红椒不服气地说道:“要是黄瓜表哥,你说他让我信;黄豆表哥,他死也不会让人的。”

    郑氏想起今天的事,不禁点头道:“这话说的是。黄豆这小子,连青莲都欺负,他是不会让红椒的。”

    红椒得意地望着大哥道:“我没说错吧!”

    板栗一把扯起山芋,笑道:“咱红椒最厉害。哪天说不定连大哥也打不过你了。”

    说着话,小葱也牵着香荽,兄妹几个叽叽喳喳地出去了。

    等娃儿们出去后,张老太太立即问儿媳妇:“菊花,你瞅今儿来的那几个女娃,哪个出挑些?”

    郑氏警惕地问道:“娘这是……”

    张老太太振奋地说道:“这不是板栗大了么,咱们也要各处都留心些,有合适的也能定一个。”

    郑氏无奈地笑道:“娘,板栗才十一岁哩!再说,他还在念书,心性和前程都未定。要是定了亲,往后又出意外,那时要咋说?”

    老太太狐疑地问道:“莫不是你担心他往后跟他小叔似的,考进士,做官,不好帮他定乡下女娃,要等着聘官家女么?”

    张老爷子正听着,忙插话道:“咱板栗那是一准儿能考进士的,说不定比他小叔还出息。他娘,咱们是不能冒失了。”

    郑氏刚要说话,忽地瞥见婆婆身边伺候的丫头绿枝端着碗站在外边,说醒酒汤好了。便让她送了进来,给公公喝了,然后收拾了东西退出去。

    这里郑氏才对婆婆道:“娘,我不是那意思。就算板栗当官了,也不一定非得聘官家女。我就是想着,不管板栗将来如何,这人总得他自个相中才成。他眼下还小,哪有啥主意。你就问他,他也说不上来。娘只想想槐子哥以前的事,咱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说起以前,张老太太把嘴一撇,道:“你不提这事,我也不说这话:槐子以前可不就是糊涂么?要不是我,他自个都不晓得自个喜欢你。所以哩,这亲事还是要大人帮着拿主意的,他们小人儿到底没经历过多少事,看人就没那么准。”

    郑氏听了哑口无言,讪笑道:“娘说的是。可板栗还是太小了,再等等吧。不然定下了将来又反悔,亲戚反成了仇人可不好。”

    张老太太笑道:“我又不糊涂,不过是问问你,那几个女娃咋样,又不是就要立马定一个。槐子娶媳妇的时候,娘早就相中了你;杨子媳妇娘都没瞧见就进门了,如今还不让我好好挑拣孙媳妇,过一把瘾么!”

    郑氏听了愕然,半响才嗔怪地说道:“娘真是的!这话说的……”

    张老爷子也乐了。

    说笑一回,郑氏认真地对婆婆说道:“娘,咱们在家说笑不要紧,对外还是要谨慎些,说话也要小心,别让人误会了,回头得罪亲戚。”

    张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道:“当娘是傻的么!娘也就是问问。你大舅母和葫芦外婆带了孙女来,不就有这个意思么。她们先前怕是都盯着葫芦的,后来你娘故意漏了口风:葫芦和小葱那是配好的,她们才……”

    郑氏大惊,急忙打断她的话:“娘说啥?葫芦跟小葱咋了?”

    张老太太无奈道:“葫芦跟小葱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你瞅不出来?”

    郑氏嘴角直抽:根本没影的事,她咋能看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对老太太道:“娘,你跟我娘怕是都想歪了哩。葫芦跟小葱那就跟亲兄妹一样,哪有那份心思?再说,这姑表兄妹,就跟亲兄妹差不多,结亲不好。”

    张老太太诧异极了:“这话打哪说起,姑表兄妹结亲咋就不好了?”

    连张老爷子也奇怪:“菊花,你听谁说的?”

    郑氏顿了一下,一咬牙说道:“是云大夫说的。其实,咱们用心想想:姑表兄妹那是一脉相传,都是血亲,太近了,成亲真的不合适哩!”

    见婆婆要反驳,忙又道:“有些人家是不管这些。据我看,到底不妥,就怕万一。还有,娘不妨瞧仔细些,葫芦跟小葱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所以结亲的话千万不要在外边说了。不然的话,对他俩可不好,尤其是咱小葱。”

    张老太太瞪着儿媳妇,满心迷惑,都不知她到底是咋想的。

    要说她不喜葫芦,那还是个理由,但她在几个娘家侄子里边,明明最喜欢葫芦的,如今这意思咋好像不大看好这门亲事,还扯出这么一大篇理由来?

    殊不知郑氏也是头疼极了,她发现:这些小娃儿跟春笋似的,一年往上抽一截,那终身大事也摆到眼前了,而她这个当娘的,却没法指望他们自己解决。

    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想法。

    这真是个苦差事!

    不管怎样,此事万不可大意。

    于是,她对公婆赔笑道:“爹,娘,你们是最疼儿女的了,要不当年也不能由着槐子哥闹。如今这些孙子孙女的亲事,肯定得你们点头才能应准。不过,咱们当长辈的也不好自作主张,不经他们同意,就把亲事给定下。总得让娃们顺心不是?”

    张老太太忙道:“这还用你说,难道我们就是不心疼孙子孙女的?”

    郑氏忙道:“这不是怕娘一高兴,就说了过头的话么。”

    张老太太道:“娘是那样人么!都一把年纪了,连个轻重都不晓得?我今儿可是一丝口风都没漏。”

    郑氏忙捧了她几句,又说笑一回,方才去后边歇息了。

    自此后,郑氏心里就存了些事,对远亲近友、乡亲邻里的儿女都颇为留心,为的是以备不时只需。

    到底这里不同于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就算孩子们如今还是萝卜头,亲事也该要留心了,事到临头再抓瞎可不成。

    作为当事人的小葱和板栗却还是一无所知,一如既往读书习武。

    他们的起居也跟郑家娃儿一样,早起后先练武,然后读书,用过早饭后再去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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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女学

    只是张家目前就板栗一人上学,小葱跟着云大夫学医,其余像红椒是女娃,不好去学堂,山芋才四周岁,也未到启蒙时候,香荽更小,就不必说了。

    郑氏乃是异世一缕魂魄穿过来的,根本不认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闲暇时就亲自教导儿女。所以,虽然几个小的没上学,却也读了不少书字在肚子里,丝毫不比别的娃儿在学堂学的少。

    可即便这样,每当红椒看着大哥大姐出门,也是羡慕极了。

    今儿又是如此,她等爷爷和哥哥姐姐走后,丢下碗,对郑氏抱怨道:“娘,为啥我不能去学堂?我好想去上学的。”

    郑氏看着闺女苦笑:世情如此,她有什么法子!

    这红椒是个活泼的,不能上学就不说了,如今张家住在桃花谷,离村里又远,越发连跟小女娃们来往的机会都少了。这么拘着她在家里,实在是苦了她。

    郑氏沉思了一会,将闺女拉到身前,摸着她小丫髻,轻声道:“待娘想个法子,让你也去上学。”

    红椒立时双目放光,“真的?娘,你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张老太太听了担心地问道:“这能成么?学堂里读书的都是男娃子,红椒去了不是惹人说闲话?”

    郑氏摇头道:“不是去那个学堂,是……娘且看吧,我不会冒失的,定要弄妥当了,才让她去上学。”

    红椒只觉得满心欢喜,乐得有些找不到北了,傻笑了一会,忽听外面葡萄姑姑说话声,便对郑氏道:“娘,我今儿跟葡萄姑姑去盘账,再把过节要发的赏钱给理出来。”

    郑氏微笑道:“去吧!”

    红椒点头,转头又叮嘱山芋香荽道:“山芋,香荽,你俩乖乖地先把我教的那十个字认全了,在沙盘上写熟。等二姐姐回来就带你们去下面谷里玩。别吵娘和奶奶。”

    山芋急忙答应,香荽也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红椒就跟一团红云似的,飘了出去。

    张老太太忍不住笑道:“这娃儿,鬼精鬼精的。”

    郑氏也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得意:瞧她闺女就是能耐。

    以往跟着她的几个大丫头都嫁人了,如今葡萄单管着她名下的产业账务;小喜则升为内宅管事;樱桃则管着整个张宅的饮食。

    红椒虽小,可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娃儿,她和哥哥姐姐们在郑氏的有意教导下,对家里这些事都是门儿清的,小手拨拉算盘更是熟练的很,最近跟着葡萄学理账、在各处转悠。

    小孩子还是应该多在一处嬉戏、学习比较好,郑氏这么想着,就着手计议闺女上学的事来。

    这日,她坐车出谷,回到娘家,又请来了素昔交厚的梅子一起商议此事。

    梅子姓秦,乃郑家隔壁邻居李长明之妻,人称她为“敬文娘”,因为她大儿子叫李敬文。她跟郑氏尚未出阁时,玩得极好,各自成亲后,依旧往来亲厚,如今私下里还是互叫名字。

    “这可是好事。我家慕琴和慕棋都想读书,也没得法子,只好跟着哥哥们学。认得几个字,心更痒痒了。敬文敬武他们白天要上学,没多少空闲教她们。我又不像你,还认得字,能教红椒她们;我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不是干着急么!菊花你说,要咋办,我准听你的。”

    一听郑氏的提议,敬文娘就急慌慌地表白道。

    郑氏跟嫂子刘氏相视一笑,道:“这也不是啥难事。咱们乡下,本就没那么多穷规矩。如今靠着书院和医学院,只好讲究些,也免得被那些读书人非议。我们多邀些人家,把闺女集中起来,请个老夫子教她们,这也不算太出格。”

    敬文娘听了眼前一亮。

    刘氏也道:“我娘家那边就是这么干的。我们这里,因书院和医学院来往的男人多了些,才不敢把闺女对外放,要不然,怕是早就有人送闺女上学了。”

    郑氏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我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咱们早早地把女娃儿送去开蒙,然后学到十来岁,就让她们回来。一来这时候也认了不少字,能自己在家看书了;二来年纪大了也避嫌,人家也不好说啥。”

    敬文娘拍手道:“这法子好。十岁就回来不读了,人再没话说的。”

    于是几人商议,让敬文娘回娘家,在老村那边联络有闺女的人家;刘氏则在山边走访。

    等把人都归拢了,计了人数,再找合适的地方,请两个年高有德的夫子,每天各自教授一个多时辰的课业,也尽够了。

    反正青山书院就在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来游学论讲的读书人了。年轻书生多,年纪大的更不少。坐馆教学,既能解决生计问题,还不耽误他们求学,一举两得的好事,不愁请不到人。

    这事果然就像郑氏说的,并不难。

    那些庄户人家,巴不得闺女也能识些字,学些贤德淑良的教导,将来也能嫁得好一些,因此没有不乐意的。

    更有一桩好处:这办学堂和请夫子的大头开支,根本不用他们出,张家、郑家、刘家、李家这些大户人家全包了,他们只要随意出些束脩,表示尊师重道的意思就成。

    如此一来,这女学堂就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

    郑家特地腾空了一户下人住的院子作为学堂,就在秦枫家附近,单等中秋过后开学。

    不说郑氏为闺女争取接触外面的机会,且说小葱,跟在云影身边学医,这日午后,迎来了一个儿时相伴长大的玩伴,即李长明的大儿子——李敬文。

    在此之前,先介绍一下清南村有数的人家儿女,也免得人物多了,容易混淆。

    在清南村,原本李姓是大户,其余都是杂姓。

    十六年前,周夫子隐居在此教书,有三个弟子格外出色,分别是张杨、赵耘、刘四顺。后来都中了进士,如今在外做官。如此一来,那张家、郑家、刘家、赵家就随之而起,也发达起来了。

    在这些大户人家中,有几户因子孙繁茂和名字奇特,被小娃儿们编出一则顺口溜,听得人好笑,却便于认记:

    张郑两家瓜果蔬菜满园香,

    刘家泥鳅黄鳝鱼虾一池塘,

    李家文武全才,琴棋书画堆满筐。

    头一句说的是张家和郑家这对儿女亲家,两家的孙子孙女,小名全都是从菜园果园里挑出来的。如今攒了一园子,都十几个了。

    刘家更厉害,四个儿子。因刘家老三喜欢玩水,给自己大儿子取了个泥鳅的小名,跟着后面的就黄鳝、锦鲤、黑鱼这么排了下来。他兄弟见了,觉得有趣,遂也将自个的娃儿取名玄龟、老鳖、麻虾等等,如今兄弟四个也攒了一池塘,也是十几个了。

    前几家就不说了,那些小名都带着农家本色,倒也不难理解,这李家是咋回事哩?

    这个李家,说的不是有个儿子在外做官的李家长房,而是二房的第二支,就是李长明家了。他家原来败落的很,自娶了秦家梅子后,方慢慢有了起色。

    生第一个儿子时,李长明请读过书的村长大伯李耕田帮着取了个文雅的名儿——李敬文,然后第二个儿子顺便就叫了李敬武,再往后,自然就是“全”和“才”了。

    可是,敬文娘是个会生养的,连闺女也生了两个,加上李长明的弟弟李长亮的子女,这取名儿就愁人了。

    正好这时候李敬文开始读书认字,这小子就把琴棋书画给显摆出来,让妹妹们挨着用。如今刚好用完,再生的话还得动脑子想。

    这顺口溜把清南村有数的人家娃儿都数落了一遍,除了李家长房和赵家。

    李家长房孙子辈名字很规矩合理,没甚说的;赵家则是人丁少,大儿子赵耘在外做官,家里就一儿一女,闺女赵清是云影的大弟子,儿子赵锋比葫芦还小几个月。

    张家没搬家的时候,夹在郑家和李长明家中间住,故而,葫芦、板栗、小葱和李敬文兄弟都是自小在一块玩的,熟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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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敬文

    且说小葱在师傅家,吃过晌午饭后,正跟师妹秦淼翻晒药材,就听院外有人叫道:“小葱妹妹!”

    她抬头,只见木槿栅栏外立着个扎羊角的少年,只露出一个人头,正对她笑。

    “敬文哥!你咋来了?”小葱也有些高兴,冲他抿嘴一笑。

    李敬文就转过栅栏,来到院门口,秦淼忙上前去替他开了院门,引他进来。

    少年着蓝色衣裤,长身直立,比葫芦还高,脸颊方正,肤色微黑,浓眉亮目,已是挺拔少年,只面上还略带些稚气。

    他比小葱大两岁,今年十三岁了。

    “我今儿好容易觉得有些头疼鼻塞,就赶紧过来找你了,好让你给瞧瞧,是个啥病!”李敬文一边往葡萄架底下的木墩子走去,一边道。

    小葱和秦淼先还没在意,及至听完,互相对视一眼,同声大笑起来,笑得太厉害,禁不住弯腰咳嗽。

    李敬文也不尴尬,自顾寻了个木墩子坐下,然后看着两女娃大笑,仿佛早料到这种情形,又或者是他故意这么说,好引她们笑的。

    小葱和秦淼还没笑完,就见云影从正屋里走出来,对少年嗔怪道:“看来,你盼着这病好久了,是不是?真是的!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李敬文忙站了起来,含笑叫道:“云姨!”

    云影瞅了一会他脸色,点点头,便问道:“怎么不去医馆,倒跑到家里来了?”

    医学院内也设了医馆,每日都有大夫坐堂。一来方便附近村人瞧病,省得生病了还要往下塘集跑;二来也是为了让学生实践的意思。

    当然,下塘集那间济世堂也是秦枫开的,定期让医学院的学生过去坐堂,但医学院这里汇集了好些杏林人士,开间医馆也顺理成章。

    李敬文听了云影问话,先笑,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想着自己跟小葱淼淼都熟,不如送上门来让她们诊治,也好让她们学习一番。她们又不方便帮外面那些男人看病,学习机会少了好些呢。”

    小葱和秦淼刚笑完,听了这话接着又笑起来。

    这回连云影也跟着笑了,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好心。亏得这生病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你还要多生几场让她们学习了?”

    李敬文哈哈笑道:“我又不傻,哪有找病生的!我这两日也不知咋了,先是觉着口干,心里火烧火燎的。我一向少生病,也没当回事。谁知今早起来,头就有些疼,鼻子也有些塞,这才想着来找小葱妹妹瞧瞧的,趁机让她练练手。”

    小葱已经歇了笑,倒了茶过来递给他,听他这么说,忙问道:“早上就觉得不好了,咋这时候才来?就算要去学堂,先看病也耽搁不了一会工夫。这病拖久了可不好。”

    李敬文道:“今儿夫子讲的文章很要紧,我就没敢告假。反正我身子骨一向壮实的很,拖半天也不要紧。”

    秦淼张罗了些果子点心,端了一盘子过来,笑道:“敬文哥,难为你生病让我们瞧。来,吃点果子吧!”

    云影和小葱都绷不住笑了。东厢房里也不知是谁,一阵清脆笑声传出,笑得李敬文脸红了。

    小葱见他有些不自在,忙道:“这是我表妹,是我大舅母娘家侄女。她才来学医的。还有一个是紫茄。”

    李敬文这才释然。

    云影道:“别说笑了,招的蝉儿都没心思用功。小葱,你帮敬文瞧瞧。回头我再复诊一遍。淼淼也看看。”

    两人一齐答应了,遂细心替李敬文诊脉,又看舌苔,又问些起居饮食等问题,然后各执一笔,低头写方子。

    秦淼用一管小狼毫,端端正正地书写小楷,意态甚美;小葱则捏着一只鹅毛管,于砚台中蘸了墨水,“刷刷”奋笔疾书。

    李敬文自幼与她相熟,知是菊花婶婶所教,并不惊怪。见她凝神书写,一缕秀发垂落腮边,发丝微微轻颤,就看住了。

    因不像小时那样玩耍日晒,其肤色越发白嫩,腮颊隐泛粉艳,想是常习拳脚的缘故,极为康健润泽。少年觉得,这儿时玩伴如今出落得更加灵秀了,恰如《诗经》所述的“窈窕淑女”。

    待想到下一句,不自觉就红了脸。

    李敬文低眉敛目,暗想他有好久没见她了?

    大概两月了吧。

    如今大了,他们见面的机会越发少了。再往后,他怕是更难得见到她了。

    正想着,只见小葱已经写好了方子,一边道:“敬文哥,如今秋凉易燥,莫吃过多辛辣味重的菜肴,饮食宜清淡些才好。各样果蔬多吃些没事。”

    谆谆叮嘱了许多话,都是些饮食话题。

    李敬文听得很认真,笑道:“我家去跟我娘说。小葱,你跟菊花婶婶一样善厨艺,这倒便于你研习饮食调养病患了。”

    云影也替他诊视了一番,又看了小葱的方子,点点头,然后拿起秦淼的方子阅示。

    听李敬文这么说,她笑道:“就记得菊花婶婶。我厨艺就不好了?小葱厨艺好,也有我一份功劳的,跟着我这样的师傅,野菜也能煮出不同的味儿来。”

    李敬文忙笑道:“这不是原先跟小葱他们家住隔壁,所以常吃菊花婶婶做的东西么。云姨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可是我也没吃过几回,只好在心里惦记着。”

    小葱忽然笑起来,对云影道:“师傅,我娘说,你做的菜是大家闺秀,她做的菜是乡野村姑,各有风味。”

    云影正喝了口水,闻言一下喷了出去,湿了手中的那张纸,又呛咳不停。

    小葱忙起身到她身后,帮着捶背,一边对李敬文眨眨眼睛,吐了下粉红的小舌头。

    李敬文和秦淼都忍俊不禁。

    云影好容易止住咳嗽,又喝了口水,方才说道:“亏她能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些意思。不过你娘说偏了,她有好些菜可一点都不像村姑。”

    说笑一会,云影又对秦淼指点一番,然后让她拿了小葱开的方子带李敬文去抓药。

    等拿了药出来,云影留少年喝茶吃点心,顺便问女学堂办得如何了。

    李敬文一一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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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厚颜

    “敬文哥,你明年要参加童生试么?”小葱问道。

    李敬文点头:“先参加县试。积攒些应试的经历也好。夫子说,科举应试亦有诀窍,好些人明明胸有锦绣,却屡试不中。从童生考到进士,一路过去,皮都要脱几层,最后满头华发黯然落榜的不知凡几。”

    说起这个,他神色不由肃然起来。

    小葱安慰道:“敬文哥你还小,先莫想那些,只管把学问做好,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秦淼天真地说道:“敬文哥,你不如等葫芦哥和板栗哥一道去考,这样也好有个伴儿。”忽地想起什么,又问,“敬文哥,咋葫芦哥哥跟板栗哥哥没跟你一块来?”

    李敬文兄弟几个没在村私塾上学,而是就近在张家私塾附学,故而秦淼这么问。

    李敬文道:“他们晌午去田上酒家吃饭了。这会子怕是在学堂温书也不一定哩,再不就是写大字。他们也没说啥时候下场考,可是最用功了,夫子常夸的。”

    云影看着他怜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娃儿们!也不知这青山书院设在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你们再没往常的自在了。”

    秦淼嘟嘴道:“可不是么,葫芦哥哥他们越发没空闲了。”她看向院外,“去年这时候,还带我们下塘去摘菱角和莲蓬,好热闹的。如今那菱角和莲蓬都长了许多了,也没见他们来摘,都是佃户们帮着摘的。”

    转头跟小葱商议,下晚的时候,让人去摘些菱角来吃。

    听了这话,李敬文在心里思量:一味埋首苦读也不是个事,少年也该游戏玩耍。再者,如今跟她们一块玩乐的机会越来越少,当珍惜才是,不然,待再长大些,连见面怕是都不容易了……

    于是抬头笑道:“等我回去问葫芦和板栗,找一天空闲,过来带你们摘菱角。我们也不是一味死读书的,再过些日子,该下地去帮着干活了。”

    秦淼听了立即兴奋起来,叮嘱他一定不要忘了。

    小葱笑道:“你急啥?我哥他们前儿不是说了么,等忙完了,天气再凉些,要叫了大伙去山上玩打仗……”

    这事李敬文也知道的,葫芦已经跟他商量过了。正听小葱说着,忽然没了下文,抬头见她敛了笑容,望着院外。

    李敬文奇怪地顺着她目光对外一看,只见木槿栅栏外,立着个书生,正伸长脖子对院子里张望,见他看过去,还对他灿然一笑。

    李敬文转头,见小葱脸色不善,忙起身告辞,一边轻声道:“我去问问他干啥的。”

    小葱点点头,道:“把他打发走。”

    李敬文出去后,对那书生施礼道:“请问这位老爷,来此有何贵干?”

    原来这个书生就是那日翻墙进入张家山林的曾鹏。见李敬文出来问他,还当特地来迎他的,忙整整衣衫答道:“在下觉得身子略有不适,因听闻秦大夫医术绝妙,特地登门求诊。”

    李敬文微笑道:“老爷难道不知,医学院设有医馆么?凡求医问诊的,都会去医馆。此处是秦大夫的居所,家有女眷,不便接待病患。”

    曾鹏自那日后,寻人打听了小葱和秦淼的情形,怎会不知这些,可他本就是寻借口来的,如何会被这三言两语打退!

    “这可是不巧了。多谢小兄弟告知。听说秦夫人亦是杏林高手,常去济世堂替人诊脉,又带了几个弟子在身边教导。在下既已至此,不妨请秦夫人施以妙手诊治,也省了在下多费曲折。”

    李敬文听得目瞪口呆。

    饶是他乡村长大,见多了说话不加掩饰的村夫俗民,其中不乏厚颜无耻之辈,但读书人这般,还真是第一回碰上。想是对方见他年小,又是个乡下小儿,以为好糊弄,把那冠冕堂皇的话用来哄他。

    因想道,看来读书人也不尽是温润君子,也有那龌龊下流之徒。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圣贤书竟也教出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便放下脸,正色道:“此处不接待病患。老爷乃读书人,怎会不明白其中缘故?还请直去医馆是正经。”

    那曾鹏听了这话,方才认真打量李敬文,忽见他手上提的药包,轻笑道:“小兄弟好大一番道理。只不知手上拎的是何物?”

    李敬文听了,顿时面皮紫涨。

    他为人淳厚,比不上板栗和葫芦老辣。虽觉自己并无龌龊心思,且跟秦家向来熟近,自小跟小葱和淼淼也是玩惯了的,但细细一想,今日来这可不就是为了见小葱么?说起来跟这人没两样。因此又羞又愧,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正愣着,就见院子里出来个仆妇,对着那曾鹏板脸道:“这是夫人侄儿。他提的是啥关你屁事?夫人说了,你再不走,就请我们老爷回来亲自帮你看病,再叫了书院的山长来,瞅瞅那要人家媳妇帮他看病的家伙是哪个教出来的,这么没眼色,不知廉耻!”

    曾鹏大吃一惊,顿时慌了神,忙作揖道:“在下……在下实不知此间规矩。一时莽撞,多有冒犯。请原谅则个!在下即刻就走。”

    说完这话,转身落荒而逃。

    张嫂骂走了那下流坯子,对李敬文道:“你这娃儿,忒实心眼了。他能跟你比么?他多大,你多大?这院子,清南村的男娃儿都能来,就是书院的人不能来。”

    李敬文脸上红潮未退,对走出院门的云影道:“云姨,你们还是把这院墙用砖石砌起来吧。”

    云影看着曾鹏离去的方向,点点头道:“我早想砌的。一直忙,就没弄。是要砌起来,再盖个倒座房,安置个门房,不然不成个样子。”

    她刚才已经听小葱说了那天山上发生的事,再联系眼前,不由心中大怒,所以让张嫂出来骂人。

    转头细打量少年,口中嗤笑道:“如何,你以为读书的都是谦谦君子?怎么人家理直气壮,你倒脸涨红了?你呀,该学学葫芦和板栗的机敏,别读成个书呆子才好。”

    李敬文羞愧点头,对院子里瞄了一眼,辞别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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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过招(一)

    因这件事,小葱晚间便回了桃花谷,跟板栗说起白日的情形,让哥哥留心那个曾鹏。

    板栗听后,眯起狭长双眼,因眉峰突出而显得有些深邃的眼眸越发幽暗,嘴唇紧抿着,半响没说话。

    好一会才道:“我晓得了。这事得跟娘说。省得那人不知好歹,仗着是书院的人,上门来拜访。家里人不知情,说不定还当他是上宾哩。你也不要嫌烦,还是把小草带在身边吧。不是说要她伺候你,遇见事也能出面替你挡着一些。咱们家到底跟往常不同了,凡事小心些没错。”

    小葱点点头道:“嗳!我明儿就带着她。”

    郑氏听了一双儿女的话,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说道:“这是意料中的事。就算你们没碰见,也不能说书院就没有这样人。要不娘先前老是叮嘱小葱,不让你往书院那边去哩。”

    于是又把那各样稀奇古怪的事说了一些,以警其心。

    再向他们言明:她之所以这样严加管教,并非单纯因为男女大防——若是那样,她就把小葱她们关在家里不让出来了。她不让闺女跟书院的人接触,是觉得书院的学子们,离家求学,又是青春年少,心性未定,若是惹出什么事来,等他们学业完结一离开,倒霉的还是女儿家,因此才屡次教导。

    小葱道:“娘,我晓得轻重。那人一瞧就不是好人。死盯着我跟淼淼师妹看,讨厌死了!”

    郑氏点头,娘几个又说了会,才散去。

    第二日,板栗去了私塾,也把此事悄悄告诉了葫芦,两人商议要查访那曾鹏底细。

    待到晌午,表兄弟们一起去田上酒家吃饭。

    这原是张槐和青木的主意,要使娃儿们学会花钱。

    这可不是为了炫富,怕他们不会花银子,而是担心他们养成奢靡的生活习性,故而每人发了一定数量的银钱,让他们晌午去田上酒家用饭,学会量入为出地使用银钱。

    谁知想法是好的,但这些娃儿精明过了头,尤以黄豆为最:他想着就晌午在外吃一顿,于是把银钱节省下来,只吃些蔬菜,等晚上回家再大吃大喝一顿,这样一月也能存不少私房银子。

    长辈们得知这一情形,气得笑了,自此规定:晌午不准扣减伙食,晚上也不准多吃。谁想节省,饿瘦了该他倒霉。

    说了几回,这才好些,也体会出让在外吃饭的真正用意,便用心算计起来。

    田上酒家是张家和郑家合开的,建在田野里,挨着镜湖。一条用厚枕木铺成的栈道,从郑家门前牵出,延伸入田畈中间。

    正当午时,栈道漫步行着三三两两的书生学子,意态悠闲,一边打量周围田野风光。这些人都是去酒家用膳的。

    酒家其实是个农家庄院,青砖小瓦的两进房屋,绕房四周全部是敞开的凉棚,棚顶亦是盖的小瓦,四周以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绕。

    棚内安置了许多简单的桌子,有竹制的,也有木质的,四周配上木墩子,上面都刨得精光溜滑,周身却还保留着树皮,很是简朴自然。

    板栗和葫芦等人进来,在东面凉棚占了两张桌子,然后开始点菜。

    黄豆大叫:“二哥,咱们今儿吃爆炒黄鳝,再来个青椒炒肉丝……”

    黄瓜白了他一眼道:“前天不是才吃的黄鳝?哪能回回都依你。今儿我要吃红烧兔肉,你找旁人插伙吧。”

    田上酒家菜肴很便宜,每碟最贵不超过五文,但只有很少的量。别的都还罢了,那些需要现做的菜,需几人合点,凑成一大盘,才好下锅做出来,所以就有了插伙这回事。

    黄豆刚想说话,见葫芦和板栗早点完菜了,只得满心纠结地跟二哥他们点一样的炒菜,嘴里犹在嘀咕。

    正吃着,板栗用胳膊肘拐了拐葫芦,目视前方。

    葫芦抬头一看,曾鹏和几位书生正走进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抢上前来招呼道:“张小兄弟,郑小兄弟,真是巧了,竟在此遇见二位。”

    葫芦无语,板栗愣了会,若无其事对他笑道:“确实巧了。我们一向都在这吃饭,只今儿遇见曾老爷。”

    众人听这话有趣,忍不住都哄笑起来。

    那曾鹏讪了会,见旁人都坐下点菜去了,他便在附近坐下,随意点了些菜,然后不住把些话来问板栗等人,一副熟近的模样。

    “听说这时候山上木耳蘑菇长得最好了,兔子也多,张小兄弟家里该忙了吧?”曾鹏关心地问道。

    板栗喝了碗汤后,撂下勺子,笑道:“再忙,也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娃儿还不是只管读书。对了,上回家去,我爷爷大骂了那片山林的管事,还罚了他工钱。”

    曾鹏一惊,不明白少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板栗看出他疑惑,解释道:“有个偷木耳的贼,爬墙进了林子,叫狗咬伤了腿。爷爷听我说,曾老爷那天也爬了院墙,吓出一身冷汗,说要是曾老爷被狗咬了,管事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所以就狠狠地罚了他。”

    曾鹏脸上阵红阵白,正不知如何说,偏同来的书生有个耳尖的,听见这话,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含糊过去,却听板栗道:“曾老爷新来,不知我家林子的规矩。他跟同伴在山上游玩,翻墙进去我家林子。好在没被狗咬伤,不然我们家可麻烦了。”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都笑起来。

    有个书生嘲笑道:“咬了也活该!难道因为不知规矩,就能翻墙越院了?如此行径,岂是君子所为!倒让张老爷子担心一场。”

    另一人问道:“曾兄何故翻墙?哦,是不是为了看美人?听说张家有个林子里养了鸡,养鸡的管事可是位娇滴滴的美人呢!张小兄弟,在下猜的可对?”

    板栗忙为曾鹏澄清道:“不是的。曾老爷说,他是和同伴出来郊游,因看我家林子里树木长得繁茂,才想进去看看的。”

    “看树木繁茂?哈哈哈……”众人越发大笑。

    曾鹏气坏了,狠瞪了他们一眼,刚想托辞把这场尴尬圆过去,忽听隔壁桌上黄豆正大叫:“谁要点黄鳝?快来插伙,还差两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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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过招(二)加更

    曾鹏急忙扬手应道:“我点。不用喊了,在下两碟都要了。”一边对黄豆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小二听了,急忙去厨房安排。

    这里,曾鹏见黄豆和黄瓜青山一桌,还空了一边,便把自己的碗碟挪过去,热乎乎地跟小娃儿套起话来。

    板栗和葫芦见此情形诧异极了。

    葫芦示意板栗不要插嘴,看他究竟想干嘛。

    曾老爷想干嘛?

    他昨日在秦家被一个婆子骂得狼狈逃窜,生怕这事被传扬开来。他不敢去秦家问,只能向张家和郑家的小娃儿打听了。在他想来,张家大小姐回家肯定会说起这事的。

    黄豆这娃儿,早晚练武,单日在自家私塾读书,双日去聆听黄夫子教诲,那课业比哥哥们都繁重。因而特别能吃,肚子常饿,嘴巴贼馋。

    这会子凑齐了一盘炒黄鳝,小娃儿心里十分高兴,他又是个喜欢说话的,曾鹏一逗引,一大一小就热乎乎地聊了起来。

    青山和黄瓜也不在意,黄豆平日里话就多,他们见惯了。

    曾鹏问道:“你们兄弟中午都在这酒家用饭?”一边扔了一截鸡脚在嘴里细细咀嚼。

    黄豆道:“嗳!我爹说,要学会花银子。”也塞了块兔肉进嘴。

    曾鹏失笑道:“你爹怕你们不会花银子?”

    见他有嘲笑的意思,小娃儿不依了,把这花银子的窍门细细跟他掰扯了一遍,“太浪费不成,太俭省也不成;该花的一定要花,不该花的一定不能花,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哩!”

    曾鹏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到底是市井小民,花个银子还这么啰嗦,面上却叹服道:“此话有理!”一转眼珠,问小娃儿,“为何只有你们兄弟,不见姊妹来……来学花……银钱?”

    黄豆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妹妹还小。”

    曾鹏顿了下,心道这娃儿忒不机灵了,于是提点道:“张家大小姐不小了吧?”

    黄豆道:“我小葱姐姐在云姨那学医。”

    曾鹏故作恍然道:“哦!她就在秦大夫家吃了?”

    黄豆点点头,继续低头奋战。

    曾鹏很郁闷,觉得这娃儿真奇怪:刚才还许多话,跟他说了一堆如何花钱的道理。他以为只要自己提起张家大小姐,这娃儿也会告诉他一大篇关于张家大小姐的事,他顺便就能跟他打听秦家大小姐的事了。谁知又不说了。

    这时隔壁来了个书生,青山和黄瓜都凑过去,叫“文青大哥”和“文青叔”。

    曾鹏趁着这个空,急忙又问:“你小葱姐姐吃住都在秦家?怪道不常见她。”

    黄豆自小就会看人眼色,如今长了这么大,又读了这么多书,都快成精了。他见这人好啰嗦,只顾问他小葱姐姐的事,心里警惕起来:女娃儿的事你老打听做啥?

    一抬头,只见坐对面的大哥瞅了自己一眼,板栗表哥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黄豆立马浑身十万个心眼子都张开了。

    小娃儿笑得一脸灿烂,对曾鹏道:“嗳!我小葱姐姐跟云姨学医。”

    曾鹏又顿了一下——这话刚不是说过了!

    他再接再厉问道:“听说张家大小姐心善的很,常帮佃户的孩子定期诊脉?”

    这时爆炒黄鳝端上来了,黄豆神情十分欢喜,又要了碗白米饭,就着黄鳝大吃起来,还示意曾老爷也吃,“这红辣椒炒黄鳝我最爱吃了。总也吃不够。”

    曾鹏随意搛了一筷子吃了,确实又嫩又滑,连黄鳝骨头也剔除了,一片片的,吃起来毫不费力,配着红艳艳的辣椒丝,好吃也好看。

    只是他今儿却有些食不知味,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黄豆连连点头,道:“我小葱姐姐就是学医的。”

    曾鹏差点将嘴里的黄鳝吐出来——怎么还是那句话?

    按这娃儿先前的表现,不是应该详细地跟他说张家大小姐如何心善、做过哪些善事吗?他听了再提点几句,个中详情不就都清楚了!

    他深吸了口气,见无人留心这边,连板栗和葫芦也在跟那个什么“文青”说话,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怪道那天碰见她和一个女孩子采药草。也不知是何人。”

    黄豆也不接话,只顾猛吃,那浅浅一小碟子炒鳝片很快就没了。

    曾鹏见他不答,奇怪地问道:“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黄豆含着一嘴饭抬头,诧异道:“我又没瞧见那人,咋晓得你说的是哪个?”

    曾鹏忙道:“我模糊听见你小葱姐姐叫她‘淼淼’。”

    黄豆恍然,将饭菜咽下去,方才对他说道:“那是我小葱姐姐师妹。”

    曾鹏嘴角抖了抖——他当然知道秦淼是小葱师妹。

    又故意赞叹道:“她们倒勤勉的很,小小年纪就在山上采药。”

    黄豆答道:“嗳!她们都是学医的。”

    曾鹏差点把菜喂进鼻子,心里不由得窜出一把火,忍了好久才压下去。

    他换了个方式,对小娃儿笑道:“到底是山野乡村,没那么多规矩。在我们家,女儿家是轻易不许出来的,更不要说学医了。”

    这回该争辩、解释了吧?

    黄豆一脸羡慕地问道:“你们家是当官的?”

    一边顺手从书生的碟子里搛了一筷子黄鳝塞进嘴。这碟子跟刚才那碟子是一样的,小娃儿觉得自己吃的还是原先那一碟。

    曾鹏想,先顺着他的话回答,才好问下边的,于是面有得色地点头。

    再问:“在京城当官么?是大官吧?看着老爷就是器宇不凡,好一表人物。”

    又搛了一筷子黄鳝吃了。

    曾鹏有些尴尬,含糊道:“也不算甚大。”

    心下诧异:怎么好像有些跑题了?

    忙又把话题扯回去,傲然道:“但规矩还是严苛的,府中小姐绝不可以随意出门。完全不像你小葱姐姐和她师妹这样。”

    这回该解释、争辩了吧?

    黄豆一脸不相信,问道:“真的?”

    书生坚定地回答:“真的!”

    又问:“那她们整天都干啥?”

    答曰:“做女红,也有学厨艺和琴棋书画之类的……”

    再问:“你有几个姐妹?”

    答曰:“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追问:“你姐姐还没嫁人?”

    怒曰:“胡说!怎会这般大了还未嫁人!我两个姐姐早就出阁了,只有小妹尚在闺中。”

    小娃儿忙点头,再次追问道:“像你姐姐那样的大家闺秀一定嫁给大官了吧?”

    问完继续吃,第二碟黄鳝又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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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戏嘲(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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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鹏一脸自得,傲然言道:“二家姐嫁入郡王府了。”

    小娃儿一脸惊羡道:“你姐姐是王妃?”

    书生听了一滞,忽地尴尬起来,为了掩饰,遂不悦地对小娃儿说道:“你问这么多干嘛?如此查问旁人家事,忒无礼了,何况问的还是内宅女子。便是你年纪幼小,此举亦不妥。”

    黄豆无辜地回道:“不是你先问我的么?你先问我小葱姐姐的事,我才问你姐姐的事。夫子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也错了?”

    话刚说完,周围一片“噗”声,外加咳嗽声。

    苏文青把辣椒汤汁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先前黄豆和曾鹏的对话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听得有趣,又不想被曾鹏发觉,于是装作一心吃菜的模样,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可惜一心二用未曾掌控自如,当他装模作样地胡乱搛了一块红烧鱼放进嘴,然后又听见了黄豆的辩解,可不就出事了。

    曾鹏听着周围肆无忌惮的大笑,看着葫芦和板栗等人脸色不善地瞪着他,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好钻进去。

    而黄豆却埋头苦吃,把剩下一碟黄鳝也给吃干净了,方才放下筷子。

    他站起身对着周围人言道:“有啥好笑的?我不就是想问问他姐姐嫁给哪个大官了么?这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不说就算了!”

    小娃儿说完,转身捏着荷包去付账,一边喊道:“大哥二哥板栗哥,小叔,快点走啦!我还有两篇大字儿没写哩!”

    今儿他吃了三碟黄鳝,实在是过足了瘾,因此心情很好。

    众人拍桌狂笑不止。

    曾鹏羞愧不已,呐呐地对板栗解释道:“在下别无他意。不过是跟小兄弟闲聊,言及令妹学医之事,方才……”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这张家小少爷脸上似笑非笑的,嘴角微翘,仿佛把他看光光了,使得他言辞弱而无力;葫芦则眼射冷光;青山气呼呼地像要吃了他;也就黄瓜水汪汪的杏眼气势显得弱一些。

    曾书生狼狈之下,慌忙端起饭碗,想赶紧用完走人。

    不料筷子伸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两碟黄鳝都没了,连一碟红烧肉也没了,桌上只剩下两碟孤零零的蔬菜,分别是青椒炒茄子和红椒炒扁豆丝。

    书生顿时哀怨不已——他还没吃两口呢!

    当下也顾不得再点,就着这两盘菜蔬,胡乱用了些饭食,结账后匆匆离去了。

    当然是连黄鳝跟红烧肉的账一块结了,这可是他点的,吃没吃到小二可不会管。他心下自我安慰:不过是十来文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乡下小娃儿就是嘴馋,又爱贪便宜。

    黄豆想快些走,未能如愿,葫芦和板栗坐在苏文青身边,低声跟他打听这曾鹏的事。

    苏文青也不知情,旁边有位青衣书生听见了,笑着告诉他们:这曾鹏是京城来的。本是个败落官家子弟,如今家里又有了些起色,全靠他那二姐姐。

    “你道刚才他为何不说他姐姐嫁与谁了?原是件风光夸耀的事,只是名声不大好听,所以才难出口:他二姐姐与荣郡王做了小妾,去年初生下一子,方才挣了个名分。”

    板栗跟葫芦恍然。

    板栗故意问道:“那也是门贵亲,他为何不好言说?”

    那人探头低声道:“荣郡王一把年纪了,膝下五六个儿子,有三个是王妃生的,世子都已经而立之年了,谁会在乎那小儿子?他也算有自知之明,不敢在外夸耀,仗势欺人。”

    板栗听了连连点头,对他露了个大大的笑容。这人因跟苏文青交好,才不避嫌告诉他们这些的。

    苏文青见黄豆趴在桌上,用两只小拳头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听得出神,遂打趣地问道:“黄豆,你晌午饭用了多少银钱?”

    黄豆顺嘴答道:“十二文。”

    苏文青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你吃了那么多东西,才十二文?莫不是小二看你是东家小少爷,故意偏袒你,多盛了些好菜给你吧?”

    黄豆一听就急了,放下胳膊肘嚷道:“谁偏袒了?要是发现偏袒,他们都要被扣工钱的。苏叔可别瞎说!我本来就没点多少东西,全是半文一文的菜,就一个黄鳝贵一些。”

    青衣书生有些怀疑地问:“我见你黄鳝都吃了好几碟,怎会才十二文?”

    黄豆蠕动了下小嘴巴,半响才道:“我说话忘了神,一不小心就把那个老爷点的黄鳝给吃了。”

    苏文青和青衣书生怔了会,然后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板栗和葫芦等人也都好笑不已。

    黄豆见苏文青笑个没完,不高兴地撇嘴道:“苏叔叔,你还有闲心笑,还不赶紧回去用功?要是清姑姑晓得你偷懒,不定咋想你哩!”

    苏文青听了差点又咳嗽起来,他郁闷地瞅着这小子道:“我不敢惹你了。苏叔待你也算不错,你就不能帮帮你苏叔?”

    黄豆望着苏文青笑嘻嘻地说道:“我咋没帮?我常跟清姑姑说,苏叔是有大才的人,就算上回考场失利,将来必定会蟾宫折桂。”

    苏文青和同伴明知他胡扯,也忍不住被他逗笑。

    原来,苏文青相中了赵清,托了媒人上门求亲。

    赵家对他也算满意,可是赵清却让人给他传话:若是他会试高中后,还有这层意思,那时再来提亲吧,省得到时再生波折。

    苏文青闻言气苦:这分明是不信他,他人品就那么差么?偏去岁会试又落榜了,只得又重回青山书院潜心攻读,待来年再次下场,与赵家的亲事也只好迁延下来。

    又说笑两句,葫芦和板栗等人便先走了。

    回去郑家,板栗先把这曾鹏的行径告诉了青山几个,然后叮嘱道:“往后少搭理他,省得他顺杆子往上爬,跟咱们攀扯交结起来,再往家里来,那就讨厌了。不过也不要得罪他。这人看上去就不是啥好鸟,甭给家里惹麻烦。”

    葫芦点头,对黄豆道:“你今儿让他丢了人,下回遇上他小心些。莫要再跟他斗嘴。这样小人,赢了他也没意思,白惹他惦记。”

    众兄弟都点头记下了,然后各自去上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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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