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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玉倌     相国txt下载     相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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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有众多神机营的逆天存在们。

第二百九十八章 琼娥公主

    美若杏核的双目顿时失去了光彩,殿外,不知何时风声渐吼,似乎是寒凉之气窜了进来,将先前欢乐的气氛给彻底的冻结了。

    殿外那候着内侍刚要进来换炭火,却察觉到这骇人的寂静,顿时吓得弯身行了一礼,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为什么不愿意?我们两本来就不是这一世的人,又何必分哪些所谓的辽人与宋人,再说了,后世哪里还有辽宋之分?”

    萧绰开了口打破了沉寂,语中多了丝急切,似乎很想让杨延昭打消了心中的主意,继而死心塌地的留在辽国。

    “很多时候,我们身上系着太多的东西,在这尘世间待得越久,到头来越是由不得自己了。”

    杨延昭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继续轻声说道,“想当初,我只想做一个富家翁,过一过吃喝玩乐的rì子,倘若那时候遇见你,我肯定会义无反顾的留在这里,这样整天遛狗逗鸟,调戏调戏小媳妇,岂不是很快哉?..

    可是如今,走到这一步,我便不再是当初的我了,在汴梁城,有着我心里最为牵挂的亲人,在云州城,有着我不能忘记的深仇大恨。”

    “所以,我不能留在辽朝,更不会为辽朝所能,今后能做的便是发兵伐辽,为那些战死的弟兄报仇。”

    毫无隐瞒,杨延昭将全部的想法说了出来,听了他的话,萧绰沉声不语起来,确实,二人横空而来,本是无依无靠,但奈何时rì久了,也有了割舍不下的牵挂,人本来就是容易动情的生物,倘若是真的做到了无情无义,又怎么会孤夜里望月独泣?

    可正是因心中放不下的思念,萧绰却是越发的渴望杨延昭能留下来,即便耶律贤对他很是宠爱,一声话便能掀起辽朝的风雨,但这些哪能与一知心人相提并论?

    脸上闪出一丝的决绝,再次盯着杨延昭,一字一顿的说道,“哼,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宋朝能给的,我也可以给你,至于你的妻小,接过来就是,可以与你一道,共享荣华富贵。”

    闻言,杨延昭明白对方御姐独有的霸道脾气上了,遂不再多言,只是深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吃着一旁的果子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娇喝,不多时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推开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走了进来。

    来人脸上带着笑意,正yù张口唤萧绰时,目光落在了杨延昭的身上,顿时大眼中闪过震惊之sè。

    赶忙的起了身站到一旁,待那女子抬起了头,杨延昭心里也很是吃惊,眼前这女子头顶红sè镶珠毡帽,身穿红sè缀金丝百花的袄子,一双短皮靴包着小巧的玉足,正是当初在‘chūn满楼’所见的名jì琼裳。

    那时候何钰在经营‘云烟阁’,为了争夺花魁大赛,杨延昭还扮成了小厮,与他一道前往‘chūn满楼’一睹这琼裳的真容。

    先前再回汴梁时,路过‘chūn满楼’杨延昭还有所感慨,不知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得个怎样的结局?

    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琼裳竟然是辽人。

    就在杨延昭与她互相盯着对方时,那萧绰轻咳了一声,对琼裳招了招手,亲切的说了几句契丹语,继而转过首,与杨延昭笑着道,“这是我辽国的琼娥公主,与大汗是兄妹。”

    听得这话,杨延昭总算是明白了,须臾间,脑子里想起了柴清云,这同样是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也是喜欢孤身犯险。

    没有说话,又是盯着琼娥看了两眼,杨延昭将头扭到了别处,见他这样,琼娥不禁嘟起了小嘴,打断了萧绰要做的介绍之言,走上前盯着杨延昭,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皇嫂,不用你多说,琼娥认得他,当初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输了花魁的名头。”

    说的的中原话,杨延昭也是听得明白,知晓对方认出了他,但依旧是沉声不言,使得那琼娥更加的生气了,柳眉上斜,杏眼圆瞪,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的红sè,稍后竟是吃吃的笑了,“你怎的不说话了?是不是怕了本公主了?哼,在宋国你是chūn风得意百般好,如今在我大辽,就得听本公主的,那些诗词歌赋全都不能少,不然我让大汗处罚你……”

    看着那因欢喜而媚态百生的琼娥,杨延昭心里搞不明白了,这算是威胁,还是撒娇?

    一边,萧绰也是笑了,将琼娥给拉倒手边,“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平rì不是时常念叨着在宋国的经历,尤为对那个杨大才子赞口不绝,今个儿算是如你愿了,只是我那死去的弟弟算是可怜了。”

    被这一打趣,琼娥立马脸红了,粉嫩的脖颈上也添了一抹动人的红sè,有些羞涩的看着萧绰,拽着她衣袖嗔道,“皇嫂……”

    其实她与萧绰之间先前并非如此亲热,只是后来琼娥为了躲避父汗订下的亲事,不顾耶律贤反对,带着随从去了汴梁,待‘崇文馆’行刺失败后,她回了上京城,却发现先前有些冷漠的皇嫂对她很是关爱。时常拉着琼娥说着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也询问着汴梁城的趣事儿。

    更为重要的是本该与她完婚的萧咄礼死在了沙场,这萧氏的皇后竟丝毫不悲伤,更未想过从萧家旁枝来选出人来继续这门亲事,琼娥便打心眼里喜欢这温柔贤淑的皇嫂了。

    可惜的是琼娥哪里知道眼前这萧绰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萧绰,萧氏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依仗罢了,至于为死去的萧咄礼悲切,却还未到那地步。

    两个女人在一边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的抬起头望了杨延昭一眼,让他很是无奈,想着开口告辞,却又不知该不该打断她们很是盎然的兴致。

    终于,琼娥似乎觉得有些口渴了,拿起案上的果子咬了一口,这才想起了先前要问的事情来,转首望着萧绰道,“皇嫂,你今rì找他来这里作甚?”

    闻言,杨延昭也是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望向了萧绰,毕竟他只是个俘虏,被大辽皇宫召入殿内单独相见,论谁知道,都会有着风言风语传出。

    那萧绰却是叹了口,“闲来无事,读些经卷,总是写着中原如何繁花似锦,绚丽多姿,又比不得琼娥你能有幸亲眼所见,遂将杨璟找来,听他这宋人说道说道,也比那书中写上几页纸强得多了。”

    听得这有些失落的话,琼娥忙将手中的果子放到一边,劝着萧绰道,“皇嫂不必难过,rì后有机会,皇嫂可以亲自前往中原游玩一番……”

    说道这,琼娥才想起来萧绰的身份,脸上生出自责之意,忙又是出言道,“皇嫂可以让杨璟给你讲讲中原的风貌,他懂的多,肯定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

    说罢,便对着杨延昭挤着眼睛,那萧绰也是面带似有似无的笑意望了过来,自知躲不过,杨延昭微微颔首,将此事给应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蛰居

    等杨延昭出了萧绰的寝宫时,大雪终于有了渐息的迹象,只是北风呼啸更甚之前,刮在脸上,犹如被刀剑所割,刺痛的很。

    殿外的石阶覆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几个小太监正赶忙的扫着,杨延昭沿着石阶而下,却依旧能听到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那是琼娥欢喜的声音。

    被冷冽的寒风吹着,杨延昭慢慢的平复因萧绰也是同一世界的人而生出的激动,倘若换个地点,换个时机,能在这陌生的年月里相识,那该多好?

    想着二人如今所处地位,不由得深叹了口气,一道白sè的雾气也随之散了出去。

    不管如何,他是不会留在上京城的,可下面该做些什么,杨延昭还是没了主意,是找个机会逃回大宋,还是留在这里伺机而动,这些都毫无头绪可言。

    当他下了石阶时,先前引他来的内侍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笑得跟三月里开的花朵儿一般,也不管杨延昭是否搭理,一个劲的在哪自顾自的说着话,煞是欢喜的套着近乎。 ..

    还是先前那软轿将他送回了宅院,那太监殷勤的掀开轿帏,伸手不打笑脸人,出了轿子,杨延昭也不再沉着脸,与他轻声道了句谢。

    “哎哟,杨大人这是见外了,小人张德全,在宫里当这个跑腿的差事,大人rì后有什么吩咐,尽管交待便是。”

    话语中尽显熟稔之态,与先前判若两人,让正在门口带着下人清扫着积雪的陈管家有些目瞪口呆。

    又是说道了几句,那张德全才带人离去,直到拐过了弯,这才匆匆忙忙的钻进了轿子,搓着手捏着嗓子小声道着,“真是冻死人了,也不知皇后娘娘看上那憨货什么……”

    说完,又是对着手哈着气,并不耐烦的朝外喊道,“你们这帮子家伙,是没吃饭还是怎的,还不赶紧回宫去!”

    宅院门口,杨延昭打量了几眼这耶律贤赏给他的宅院,虽不说不是富丽堂皇,但也算得上是粉墙黛瓦,异地见乡景,自是有着道不出的亲切。

    深吸了口气,寒凉之气径直的入了肺腑,像是被针扎了一番,杨延昭心中暗自告诫着,得沉住气,rì后的说不定有更多的高官厚爵送来,千万不能迷失在其中,自己身上有着万人的血债,更有至亲至爱之人在汴梁城等着他回去。

    许久,回过神,看着面sè冻得通红的陈管家等人,杨延昭摆了摆手,“都回屋歇着吧,待风雪停了再做清扫,大冷天的,别冻着了。”

    闻言,那陈管家连忙照搬去了,让下人们收了扫帚等器具,而他则是伴在杨延昭的身旁,往宅子里走去。

    进了宅子里,还未走上几步,便见之前与他梳头的陈末儿正吃力的扫着院子中的积雪,小脸冻得通红,不时的停下来,哈出两口热气来暖着已经麻木的双手。

    见到这情形,那陈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刚要走上前,却又像是想了何事,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

    而就在这片刻间,杨延昭走上前,在陈末儿惊慌中将她一双冷若寒冰的小手抓进手掌内,一边轻轻的搓着,一边略带关切的责备道,“院子中的雪无需理会的,若是都被你扫光了,反倒是少了可看的东西,那不是显得光秃秃的?到时候还得花钱买些物件来做装饰,我身上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这可就是件为难的事情了。”

    感觉着双手渐渐暖了起来,陈末儿脸上的怯弱消散不见了,眨着大眼有些不安的笑意,待杨延昭摸了摸她头时,小姑娘竟吐了吐舌头,满是一副调皮的模样。

    “赶紧回屋去歇着。”

    在杨延昭的命令下,陈末儿一蹦一跳的往宅院北侧行去,只是在经过陈管家身边时,小丫头看着他,身形也慢了别几分。

    “大人都发了话,还不回屋去!”

    陈管家低声喝道,使得那陈末儿眼中生出一丝委屈之sè,但也丝毫不敢停留了,小跑着离去了。

    接下来的数rì里,杨延昭足不出户,整天待在了宅子里,而耶律贤似乎也将他给忘记,并未招他入宫。

    至于萧绰那边,他二人虽说是同为沦落之人,但毕竟身份有别,她不可能时常与杨延昭见面。

    没有人打扰,rì子过得也算是安静,南府的韩德让不知因为耶律贤旨意,还是别的缘由,对杨延昭倒是挺上心的,虽然没有见他,不过还是隔着几天就派人送些寻常得用的衣食之物。

    当然,也有个人来寻过他几次,那便是看上去温婉可人,可xìng子极其刁钻古怪,让人很是头疼的琼娥公主。

    “杨璟,你这调子不对,本公主回去一夜都没有弹奏出来!”

    院子中缩在椅子里,双手暗地里结着手印的杨延昭看似在晒着冬rì里的暖阳,其实是又一次的暗自运着心法,想要冲破那丹田处的封印。

    待听到这声音,忙收了功法,将因体内情况毫无起sè而生出的焦虑压下,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来,抬首看着那怒气冲冲琼娥疾行而来,当即又埋下头,装出酣睡的模样,甚至还发出的低低的鼾声。

    “啪!”

    可是琼娥哪里看不出他这小伎俩,玉足径直的踢在他的木椅上,差点将他给踢翻在地,也幸好杨延昭身手敏捷,才能稳住了身形。

    苦着脸看着琼娥,杨延昭很是无奈的告饶道,“公主殿下,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谁惹了你,直接让你大汗兄长收拾了,可别整rì里拿我这一穷二白的俘虏寻开心啊!”

    那琼娥红肿的眼睛瞪了瞪他,很是气恼的将手中的宣纸扔了过来,“杨延昭,你这个骗子,七个调哪里是曲子,即便是宫里面最好的乐师也弹奏不出来!”

    捡起宣纸,看着上面的字,杨延昭却是笑了,上次琼娥来的时候缠着他要什么曲谱,花魁比试之后,杨延昭是去了闽南,但是他给嫣然等女子写的怪异曲子却是流传了开来,非千金不能听一曲。

    当然,各大青楼乃至音律大师皆有对这曲子加以琢磨的,可惜竟无人通晓这其中奥妙,一时间,竟让杨延昭成了音律界的传说。

    所以,琼娥自然是要抓着杨延昭讨曲子,后者为了图个清静,便随手改编了个词曲,用他半吊子水平画了几幅曲调图谱,正要卖弄时,却别琼娥瞪了瞪眼拿走了谱子。

    毕竟她也是jīng通音律,如今曲谱到手,怎还会听着杨延昭讲学?

    可回了宫中,任凭琼娥怎么拨弄琴弦,那本该在她手中很有灵xìng的玉壶冰琴竟发不出当rì在汴梁所听的调子,即便寻来了宫中最善音律的匠师也求不出个结果来。

    强撑不住,琼娥又来找杨延昭了,如今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里别扭的很,遂又是斜了斜眉头,作出一番恼怒的模样来。

    见她这样,杨延昭干笑了两声,正yù却将琴取来,那琼娥却是朝身后的侍女招了招手,将那被锦帛包裹的玉壶冰琴递了过来,对着杨延昭努了努樱桃小口,“就用本公主的琴,你可得好生的演绎一番,不得过多卖弄!”

    接过玉琴,下人们自是搬来了桌椅,杨延昭四周看了眼,发现那一直唯唯诺诺,恭敬从事的陈管家不见了踪影,倒是陈末儿这小丫头蹲在走廊的一边,托着下巴,很是欢喜的盯着他,大眼中尽是期待之sè。

    洗手,擦手,虽然杨延昭知道自己是中看不中用的水平,但是花架式得做好,不然怎么能唬住人?

    在杨延昭弾曲高歌之时,那一身丈青sè长袍的陈管家进了门庭气度不凡的‘韩府’,与那些鼻子朝天的仆人好生央求之下,后者才勉强的替他进府通报。

    许久,有人引他进了府,这‘韩府’他来过数次了,可每次都不敢抬首直视,生怕被瑰丽之景给惊得失了态。

    到了一间装扮雅致的客厅内,陈管家低首立在一侧,虽然主人未到,但他丝毫不敢放肆,只能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屋子内那些价值不菲的字画瓷器之类的物件。

    轻微的声响由远及近,不多时便见裹着一身貂皮大袄的韩德让走了进来,见到这南府的宰相,陈管家忙上前恭敬的行着礼。

    “无需多礼,坐吧。”

    此刻,韩德让脸上少了平rì里的谄媚之sè,却是多了身居高位的威严和故做出来的温善之气。

    可即便如此,那陈管家哪里敢入座,就连‘韩府’下人端上来的茶水都不敢接过。

    “说罢,最近他在做些什么?”

    弯身行了一礼,陈管家低声道,“回宰相大人,这杨璟整rì待在府中不出,看看经卷,写写字,倒也是安生,不过琼娥公主却是时常来寻他,说着些诗词曲赋之类的话儿。”

    “琼娥公主?”

    正在喝茶的韩德让停顿了片刻,又是抿了一口,“没有别的事情了么?”

    “回宰相大人并无他事了。”

    “那好,你且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立刻汇报给来。”

    “是。”

    陈管家出言应道,行了礼,却未退出去,眼中挣扎了片刻,咬着牙道,“宰相大人,小女陈末儿年纪尚幼,可不可以……”

    “不行。”

    两个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那陈管家只得将话吞了下去,再次行了礼,小心翼翼的弯身退了出去。

第三百章 韩德让

    待陈管家走后,客厅的屏风后走出一白袍束锦带头戴覆杯式圆帽的中年人,此人肤sè白净,下颌挂着几缕青须,看上去倒也是儒雅飘逸。

    “大人。”

    走出屏风之后,对着韩德让作揖行了一礼,后者忙挥了挥手肥胖短粗的手,“民林,我说过多少次了,又没外人,不用这般的客套,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可有何见解?”

    捋着胡须,那文士额头生出几条皱纹来,半晌才幽幽的应道,“回答人,按照先前大人所说,大汗应该对杨璟极为看重才是,如今将他置与一边不加理会,想来是磨掉杨璟心中对大辽的怨恨,乃至是对宋国的牵挂思念之情。”

    说着,他转了个身子,脑袋有些摇晃的继续道着,“人有七情六yù,心中自然有着难以放下的事物,倘若是大汗主动给他加官赐爵,封赏无数,或许只会激发杨璟的风骨,到头来反而得不偿失。 ..

    眼下对他不闻不问,时rì久了,他这心里渐渐的熬过了那孤寂苦楚,便会生出对荣华富贵的渴求,而那时,便会心甘情愿乖乖的为大汗所用。”

    一边,韩德让胖胖的脸上露出明悟的笑意,忙点着头叹道,“民林说得有理,这些年,大汗苦心研习帝王之术,这一擒一纵倒是已经有了火候,只是我有些不懂,你为何一定要留个小女童在杨璟的身边?”

    闻言,后者笑了笑,但又不敢在韩德让身前故作的卖弄,遂将心中的盘算给道了出来,“下官派人打听了那杨璟的身世,得知他被杨璟逐出家门后,有一个妹子与他相依为命,与那小女童恰好年岁相仿。如此一来,让他心中情感有个立足之处,也能早些收了xìng子,习惯大辽的生活。而且那女童恰好是陈同的闺女,这般,陈同也不敢心生二意,必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

    “妙,妙啊,民林!”

    那韩德让拍着手赞道,如麻豆的小眼已经眯得只剩下一条细缝,“这些年多亏了民林助我,否则怎能睡得安稳啊!”

    这句感叹让白袍文士受宠若惊,满是惊慌的弯身行了一礼,“大人折杀下官了,当年若不是大人收留,裘民林早就饿殍于野,又怎会如今rì这般衣着光鲜。大人之恩下官心中永世不敢忘,只愿能尽上绵薄之力,为大人分忧解难。”

    “滴水之恩,民林却涌泉相报,真乃名仕之风。”

    韩德让走下座位,扶起面上满是感激涕零的裘民林,稍后叹了口气,“我如今有这般的富贵,皆是民林的功劳。只是站得高了,却也是容易遭人算计,这rì子竟是也过得大不如以前舒心了。”

    说完,韩德让又是叹了口,那裘民林跟随他多年,怎会不知晓这番话中所寓何意,这终究是辽人的朝廷,即便韩家祖辈功勋卓越,但依旧改不了汉人的身份。

    韩德让做到南府左宰相之后,所面临的重担并非以往所能相提并论的,更为重要的是南府还有个右宰相耶律于何,虽然位不及韩德让,但是正统出身,为遥辇氏九帐孟父一房,颇受大汗器重,平rì里自是压着韩德让一筹。

    除此之外,更不用说南北二院的枢密使和大王,这些皆是辽人皇族出身,因而身居南府左宰相的韩德让自是成了打压的对象。

    裘民林曾经提出联络萧氏,毕竟朝中只有萧韩二家乃是汉人翘首,奈何萧家自恃门生遍布朝野,更有女子世代为后,哪里瞧得上门楣矮上一截的韩德让。

    这也是心中暗藏沟壑的韩德让为何整rì装出一幅谄媚小人模样的缘由,隐忍不发,待时而动,只是这崛起冲天的时机还需多久,裘民林也无从知晓。

    想着这些,心中也是堵得慌,毕竟他与韩德让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希望眼前之人飞黄腾达,风光无限。

    沉思了许久,裘民林轻声劝慰道,“大人,耶律一脉乃是辽国皇族正统,明面上当不能加以冲撞,还需韬光养晦,行中庸之道。至于暗地里,却是可以,做些文章。”

    闻言,韩德让眼中闪出一丝jīng光,“民林有何好计谋速速道来。”

    “前番耶律休哥在云州城shè杀了萧咄礼,或许,这便是个好契机,即便萧天和隐忍不发,但心里总归有了间隙,大人不妨就琼娥公主与杨璟相交频繁一事来放些话出去,就说大汗有意为二人赐婚……”

    话说到这,韩德让怎会不明白,萧天和重脸面,倘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必定会觉得颜面无光,那时候还不更加的记恨上耶律休哥?

    到时候,他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力,想着想着,韩德让肥胖的脸上yīn霾一扫而空,拍着手连连称好。

    街外,阳光正好,洒在积雪还未融化,雪后的上京城颇为的干净,随处可见的白sè更是添了些光亮。

    陈管家有些沮丧的穿过街道小巷,最终回到了宅子前。进门时,跺了跺脚已经被浸湿的劣等的皮靴,发麻的双脚终于有了知觉,深吸了口气,用手大力的揉了揉脸,眼中的担忧不安等复杂之sè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平rì里温和憨厚的模样。

    当他跨进门时,杨延昭刚好停下了手中的琴弦,那琼娥公主则是目瞪口呆,伫立在远处,半晌没了动静。

    轻手轻脚,陈管家正要往里走去,却发现一道目光正朝着他望来,顿时心中满是惊慌,抬起头时,刚好与杨延昭对望了一眼。

    所幸的时这道目光并未持续多久,只因那琼娥公主从惊愕中醒了过来,将杨延昭拉过去问起音律的事情,由此,陈管家心中松了口气,这感觉,犹如逃过一劫,大难不死一般。

    另一边,与琼娥解释着七音符杨延昭又是转过首,看了陈管家走向后院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对,若是加上这个音,曲子还是曲子么?”

    琼娥不依不饶的追问着,杨延昭也不去加以解释,双手拂过琴,一个悦耳的音调随之弹跳了出来。

    脸微微一红,撅着嘴,又是问起了其它的来,杨延昭音律上本就谈不上jīng通,大多是从徐少阳和张谦那边偷师学了点,所以,只能勉强的应付着,好在琼娥天资聪慧,倒也是容易明白其中的道理。

    “本宫来试一试!”

    终于,琼娥明白七音律的基本窍门,很是欢喜的将杨延昭拉倒一旁,调了调玉琴之后,便开始试着弹奏起来。

    琼娥自幼学习音律,琴艺自然不是杨延昭所能比,再加之嗓子轻盈空灵,一首改编的雨霖铃竟唱得人揪心得疼,即便不喜音律的杨延昭也惊为天人下凡,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暖阳洒在院落内,照在通体剔透的玉琴上,在那纤纤玉指上跳动着,融入到琼娥断了线的泪珠中。

    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就连坐在走廊台阶上的陈末儿都是满脸泪水,小手不断的擦拭着,她虽然听不明白雨霖铃词曲的意思,但是琼娥唱的悲惋动情,让这小丫头泪水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随着最后一句唱完,琼娥早已经是泣不成声,绝美的脸庞上,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转过首,却见杨延昭突然低下了头,刚才的一瞥中,琼娥似乎看到了他双眼泛着红sè,眼角处有着几滴晶莹。

    难道他也会流泪么?

这第三百零一章 谣言起

    自那雨霖铃学会了之后,琼娥倒是来得越发频繁了,也不是为别的,就是缠着杨延昭学一些书法,讨一些诗句,当然还有她每听一次便要落泪但又异常喜欢的凄楚词所谱出的曲子。

    有他在,杨延昭倒也是多了些事情来做,不过琼娥古灵jīng怪的xìng子确实也分散了他心中的苦闷和牵挂。

    这rì,雾霭层层,寒风大作,杨延昭正在书房中烤着火炉,想着琼娥应该不会过来,刚要伸出手在书案下面摸索,却看到一道身影从窗外闪过,遂收了手势,随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卷,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听得屋外传来敲门声,继而是陈管家温厚的声音响起,“大人,公主殿下来了,已经进了院子,正往这边过来。”

    怎的又来了?

    杨延昭低声道了一句,但还是出声应了那陈管家,“知道了,让她直接到书房来好了。”..

    门外陈管家低声领命去了,听着那远离的脚步声,杨延昭笑着将书放到一边,坐在火炉前,拨弄起上面正在煮的茶水来。

    “吱呀!”

    门应声而开,随即寒风窜进了书房中,使得正要沸腾的壶嘴吹出的热雾散了开来,也带进了淡淡的清幽暗香。

    “你倒是好兴致,不过这大冷天的烤着火炉,喝喝茶,看看书,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如往常,带着黄鹂鸟般的欢快,琼娥将脚上的一双鹿皮靴踏的书房里铿铿作响。

    这时,杨延昭才放下手中拨弄着火炉的小铁篾子,抬起头,朝着自顾自已经做到一边的琼娥望去。

    毡帽已经脱去了,或许是因为戴帽子的缘由,本是绾好的双髻有些凌乱,几缕青丝散落下来,遮住她的左侧脸颊,使得整个人多了一丝慵懒的味道。

    而身上则是穿着件鹅黄sè的貂裘短袄,短领映的白皙的脖颈异常的漂亮,一道翻出的绒毛沿着琼娥挺立的胸部顺到了纤细的腰部,恰到好处的勾勒出那诱人别致的身材。

    或许是察觉到杨延昭盯着她看了许久,琼娥脸上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红晕,顿时如同白玉染了霞光,满是妩媚之态。

    “呔,你个登徒子作甚!”

    被这娇羞低喝唤回了神识,杨延昭摸了摸鼻子笑着道,“一般来说,美得东西我都喜欢看上看。”

    闻此言,琼娥竟一反往rì里的刁蛮模样,脸sè越发的红了,就连那脖颈也布满了火烧云般的红霞。

    低着头,忸怩了片刻,这才像寻常一般,瞪着大眼朝着杨延昭横了横,“你这狂妄之徒,竟然连本公主都敢打趣,难不成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去理会装作母老虎的琼娥,杨延昭将那煮开的茶壶端下,对着她努了努嘴,后者虽依旧横眉冷眼,但还是在案几上拿出两只陶瓷盏放好。

    暗黄sè的茶水旋转着,裹着那被胀开的茶叶在杯中荡着微微波漾,袅袅雾气中,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

    端起来一杯,杨延昭放在鼻前嗅了嗅,眉头皱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的失落,“喝了这么多的茶,也就当年睢阳书院的味道最为正宗了。”

    说着摇了摇头,将那浓香满溢的茶盏放到了一边,见他如此,正轻泯着茶水的琼娥不禁有些疑惑了。

    这茶香味分明很是醇厚,宫中吃茶的风气不盛,而这等货sè的茶叶怕也是身居高位的汉臣所珍藏的,虽不知道杨延昭是从何处得来的,但琼娥相信这绝对是好茶。

    难不成天下还有更好的茶叶?

    看出了她美眸中的不解,杨延昭笑着道出了缘由,眼下流行的便是将茶叶做成茶饼,继而煮茶,这与泡茶相比,首先便失了茶叶的鲜嫩甘甜。

    听得这番话,琼娥一副是懂非得的模样,辽人虽然贵族受中原影响,时常喝点茶水之物,但骨子里还是不喜茶饮,她这番表情,杨延昭也是猜得出来,遂道了几句闲话,说起了其它的事情来。

    二人正说着,却听得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稍后便听得琼娥公主贴身侍女花骨朵很是焦急的声音传来,“公主,大汗派人来,说要公主赶紧回宫去。”

    将暖手的白瓷杯放下,琼娥对着杨延昭挤了挤眼,“皇兄找我,今个儿就先回去,对了,下次来,记得给我讲讲你在闽地的事情可好?”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我就爱听寻常的事情,记住了,好生的想想,可别漏了什么有趣的景儿!”

    格格的笑着,琼娥开门接过花骨朵递来的毡帽和大氅,穿戴好后,回首看了眼靠在火炉边悠闲看着经书的杨延昭,不禁生出一丝的怨恨。

    这家伙,从来都不知道送送人家。

    跺了跺脚上的皮靴,琼娥狠狠地瞪了几眼毫无风趣的某人,带着侍女随从回宫去了。

    待她走后,那陈管家却是走了进来,眉宇间挂着犹豫之sè,似乎有些话想说,但又不如何开口。

    “陈管家,你有事?”

    听那杨延昭问起,后者迟疑了片刻,这才低低的说道,“大人,之前出去买菜,小人在市集上听了些闲言碎语,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之大人知晓才是。”

    “哦?”

    对于陈管家这突然而来的亲近,杨延昭倒是来了兴趣,将书卷放到一边,抬首望向这面善老实,平rì里并不多言的管家。

    “是这样的,大人,如今市井都在谣传琼娥公主与大人走得很近,而大汗更有chéng rén之美的念头,也不知这谣言是何时传出,到现在却是人尽皆知。”

    说完,那陈管家便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去看杨延昭,可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片刻之后耳边竟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陈管家,悠悠之口有哪里是我这种人所能堵上的,便任他们说去吧,我在这品茶读书,怡然自得,恰是平生一大趣事。”

    说罢,端起杯盏小酌了一口,那陈管家低着头,双眼中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和欣喜之sè。

    抽个空将这情形与宰相大人禀报了,杨璟如此淡然处之,想来心中已经解开对宋朝的心结,这样宰相大人也能尽快出手将他纳入相府,而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挥手退去了满怀异心的陈管家,杨延昭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一旁,脸sèyīn晴不定起来。

    没想到,竟然有人拿他这个俘虏来说事,琼娥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即便耶律贤有心拉拢自己,也不能做到将琼娥许配给他。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很明显,整件事的背后有人在捣鬼,他兵败不过月余,自然是个让辽人孜孜不疲,津津乐道,说出来倍感光彩的反面人物,再加上琼娥这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很快便能吸引来无数闲来无事,唯恐天下不乱的升斗小民的注意力。

    而他不过是一个俘虏,这幕后之人的用意自然不在杨延昭的身上,所以,极有可能是冲着琼娥去的,不多时,杨延昭的脑子内便闪出一个人来。

    琼娥曾经被许配给萧咄礼,萧家二子,萧绰的弟弟,而云州城一战,萧咄礼被耶律休哥所杀,想到这,不禁觉得这谣言背后好生的复杂。

    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必定有着尔虞我诈,这辽朝也是如此,当逃不过这句古话。

    不知道萧氏这次会不会被人当做杀人的刀,与耶律休哥好生的斗上一斗?

    其实杨延昭倒是很希望萧氏可以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即便不能杀了耶律休哥,也能将他搞个乌烟瘴气,至少能解一解心中的怨恨。

    须臾,杨延昭便苦笑着摇起头来,萧氏既然能在辽朝独树一帜,其掌舵的萧天和自然不是个废材,所以指望他来与耶律休哥斗,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实在些。

    起身走向书案前,身后在桌子下面摸了摸,将一张卡在缝隙里的宣纸拿了出来,上面画着建议的街道屋舍,更是用一条条虚线画出兵卒巡视的路线。

    这只是上京城几分之一的地形图,白rì里,杨延昭读书写字,装作闲散隐士,而夜里,他则是避过宅子里的下人,溜到上京城里熟悉着地形,并记在脑子里画了出来。

    虽然暂时还不能恢复功法,但他敏捷的身手也足够应付那些巡逻的兵卒了,所以,一直以来也未有人发现。

    仔细的看了看地形图,确定好今晚要去的地带,杨延昭又小心的将宣纸藏到了桌案下。

    耶律贤将他放在一边,做了个清闲的人,倒也是个好事,再用帮个月的光景,杨延昭便能将上京城大致的布局给了解清楚。

    之后,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快的恢复修为,倘若实在不行,他凭着对地势的熟悉,击杀耶律休哥也能多几分把握。

    有些仇,是必须要鲜血来偿还的,耶律休哥,终有一rì,我要取你的xìng命。

    咬着牙,低低的说道着,杨延昭双手紧紧抓着书案的边缘,双眸中杀气骤现即隐。

第三百零二章 被殃及的池鱼

    天寒,地便冻了,黑夜来得自然快了许多。

    夜幕之下寒风呼啸,杨延昭照着往常一般,胡乱的吃了点晚膳,便进了书房,挑灯读着书卷,等府中的下人安歇。

    上京城没有打更的,所以他静静的坐在书案前,手边,一只自制的简易漏斗在沙沙的流动着,靠着这个,杨延昭才大约的估算出时辰来。

    当一漏细沙刚好漏完时,宅子里也算是彻底没了走动,暗中观察多次的杨延昭明白,此刻就算是心细如发的陈管家,也埋进了被窝,享受那一席的温暖去了。

    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杨延昭走步上前,贴在木门前,仔细的听着动响,确定外面出了如海浪咆哮的风声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声响。

    于是将怀中的面巾拿出蒙上yù开门往外潜行而去,可就在他要打开门出去时,便听得一声锐利的金属铮鸣声朝着面门袭来,虽然屋外风声响的厉害,但是杨延昭依旧听出了这细微的声音。..

    本能的将头歪过,箭矢擦着脸颊飞过,将那面巾shè落,杨延昭也反应了过来,心中暗呼不好,赶忙将木门合上。

    与此同时,一根箭矢应声穿过门板,shè进了屋子里,差一点,便要了他的xìng命。

    这是弩!

    震惊之下,杨延昭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是十数道箭矢飞了过来,力道之大,竟将木门shè的千疮百孔,木屑飞扬。

    丝毫不敢大意,飞快的躲到了书桌的后面,任由箭矢在屋中乱窜,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稍有异动便会命丧黄泉,所以,杨延昭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最佳的出手机会。

    “呼呼……”

    屋外的箭矢停了,风声又急骤了几分,将残败的木门吹得咯吱作响,刺人肌肤的冷寒钻进了屋子,使得书案上的油灯不安的跳动着。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这般的宁静。

    杨延昭捡起地上的箭矢,光亮的箭锋上闪着幽幽的异彩,竟是涂抹了毒药。

    快速的捡起两支放在手中,猫着身子,躲在了木门的一边,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略显的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杨延昭慢慢地将箭矢举动胸前,此刻,他丝毫的声响都不敢发出,一颗心紧紧地提着,甚至连手背上筋脉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许久没有这般的紧张了。

    “砰!”

    本是支离破碎的木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数道身影鱼跃般的窜了进来,就在这时,躬着身子的杨延昭突然发力了,左手的一支箭矢甩进了一名黑衣人的胸口,右手中的箭矢则是划过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脖颈。

    趁着杀手还未反应过来,杨延昭快速的冲到了书房外的走廊里,翻过走廊的护栏,躲在那暂且堆着还未劈开的木柴边上。

    深夜,异常的冷,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缩在木堆和护栏之间,透过护栏的缝隙,杨延昭双眼紧紧的盯着书房,再次慢慢的举起了箭矢。

    天箭矢上还未滴落的鲜血已经凝结成冰,带着些许凄清的红sè,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着妖异的光彩。

    或许是被杨延昭杀了个措手不及,屋中的刺客落后了稍许才跟了出来,四道身影靠在书房门外,在夜sè中寻找着他的踪迹。

    捡起身边一块裹着雪的短木块,杨延昭甩了出去,落在走廊的一端,细微的声音虽很快被怒吼的风声湮没,但是四名刺客仍是听到了动静,忙朝着木块落下的地方疾行而去。

    趁着这点空隙,杨延昭将手中的箭矢打出,顿时落在后面的刺客惨叫一声,当即跌倒在地。

    往前行的三人身子因此停滞了下来,领头之人打出个手势,其中一人背对着另二人,成背靠背的往着之前丢木块的地方走去。

    如此,杨延昭一时也没了下手的机会,只得顺着护栏缓缓的往前移着,跟在那三人身后,再寻那出手的时机。

    没有了御气的修为,如今,杨延昭只能依仗还算敏捷的身手,侧身贴在挂着冰霜的护栏,如同一只壁虎,悄悄的移动着。

    正当杨延昭想着如何继续下手时,那边刺客也似乎发现了木块是个诱饵,三人迟疑了片刻,竟如他心意的分散了开来。

    看着一名刺客手握长刀的刺客正朝他走来,而另外两人恰好已经到了走廊拐弯之处,杨延昭当即眼中杀机毕现,一个跃起,寒风呼啸,将声响给掩盖住了,悄无声息的窜到他的身后,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捂着刺客的嘴将他的脖子给扭断。

    将尸身拉倒一边,提着那锋利的长刀,杨延昭又一次闪进了黑幕之中,有了武器在手,再加上刺客分散开了,所以,很容易的又解了一名刺客。

    这时,那最后的杀手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握着手中的长刀,步履有些慌张,竟是要往着院门处逃走。

    可是杨延昭哪里会放这人离去,躲在暗处的他将手里染着鲜血的长刀甩出,径直的插入到了刺客的身体中。

    “呼呼呼……”

    杀了这几名刺客,靠在走廊的护栏上,杨延昭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在狂风之中渐渐消失不见,可是后背之上,依旧觉得入针芒刺肤。

    似乎暗地里还有人在盯着他。

    向前疾行几步,捡起地上的长刀,杨延昭快速的打量着院子,北风大作,吹得他身上的棉袍下摆猎猎作响。

    “身手果然不出,倒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出乎杨延昭的意料,对方并没有刻意的隐瞒行踪,而是径直的走了出来,在他对面几丈远处停了下来。

    来人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老者,黑sè的对襟长衫随风舞着,瘦弱的身形略显佝偻,便是那般负手立着,饶有兴趣的望向杨延昭。

    那眼神,正如那弯弓搭箭的猎人望着无路可逃的猎物。

    对于这悄然现身的老者,杨延昭心中满是jǐng惕,他也是到达过御气修为的高手,眼力自然还是有得,对方身怀绝技还是能看得出来。

    否则,也不会待所有刺客被杀后才出声,更不会主动的走出来,只有高深的修为才让此人有轻视寻常人的资本,将那些杀手的xìng命当做儿戏。

    也将取走他的xìng命当做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杨延昭岂是甘愿任人鱼肉,已经冻得有些发麻的手紧紧握着长刀,身子紧绷着,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见他这般,那老者却是露出个淡淡的笑意,摇手轻声道,“可悲哉,萤火竟敢与rì月争辉……”

    说着,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如此情形,杨延昭心暗自一紧,反手挥起长刀便往头顶上劈去。

    “咦。”

    半空中传来一声惊讶,须臾便是那老者的笑声随风散开,从四面八方传进了杨延昭的耳里。

    这是对方在快速的移动,需找下手的机会,好在杨延昭能感应到真气的波动,每每都能劈出一刀将他的攻势给化解了。

    “姥姥的,瘦头陀,你就别再浪费功夫了,这大冷天的,难不成要冻死老子!”

第三百零三章 萧绰的盘算

    暗夜里,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却是让杨延昭大为吃惊,竟然还有人隐藏着,似乎也是个高手,这该如何是好?

    倘若他的修为还在,眼前这将他当做猴来耍的老头就是在捋着虎须找死,可眼下杨延昭被那神秘的宫装少女封印着丹田,哪怕对方是悟气的修为也是他难以对付的。

    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

    心慌了,出手便慢了几分,一只枯黄的手打在了杨延昭的胸口,顿时,如同被千斤之力击中一般,人往后飞了出去,胸口一阵翻涌。

    “呵呵,你个胖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乐趣,整rì里便知道提着锤子胡乱砸下,弄得满身血臭味……”

    瘦头陀的很是不屑的对着身后道了一句,转过首,看着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的杨延昭,双眼中露出了惊喜之sè,满脸的皱子随着嘴角的咧开堆到了一起,“越是抵抗,才越是有味,好久没有动过手了,这感觉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奇妙。” ..

    语中带着些许的怀念,瘦头陀的眼神却是越发的狂热起来。

    话音落下,又是纵向杨延昭,这次他仍是将身形也隐去了,想来是对这做法很是喜欢,乐此不疲的重复先前,闪电般的移动着位置,攻势被发现后,则是快速的换个角度出手。

    就这样,来了十数个来回之后,瘦头陀发现杨延昭的动作明显慢了几分,嘴角处鲜血溢出,不由得再次笑了出去。

    “老了,就容易乏了,不比当年了,今rì便到此结束吧……”

    那瘦头陀突然现了身,有些悲天悯人的道了一句,趁着杨延昭的防御空隙,又是一掌击向了他。

    想着马上便要看到眼前之人吐血身亡,他兴奋与满足之余也感觉到了丝许的悲哀。

    只是瘦头陀所悲的并不是一条xìng命即将消失,而是悲得是下一次该是何时才能找到这样有趣的玩物?

    “砰……”

    正在他感慨之时,那枯如树根的手再次结实的击在了杨延昭的胸口,如瘦头陀所期盼,杨延昭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异象也是在此时发生了。

    那本该惨叫一声死去的杨延昭对他露出了一个带血讥笑,稍后瘦头陀便觉得他的右手被一只手臂给缠住了,正大急着想要挣脱时,一道寒光闪过,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了开啦。

    “啊!”

    听着尖锐的惨叫声,杨延昭将手中的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扔到了地上,刚想提刀要了这干瘦老头的命,却因胸口疼痛难忍,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而那瘦头陀也趁机往后退了十数丈,左手捂着伤口处,朝着黑暗中怪叫着,“死胖子,还不快点出来杀了他!”

    可是一连叫了数声,也无人回应,这时瘦头陀慌了,这才想起先前他讥讽他时对方并未向以前那样还嘴反击,似乎,有些出乎平常安静。

    难道是出了意外?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惧怕,额头上,大颗的汗珠落下,瘦头陀看着不远处用刀支撑摇晃身体的杨延昭,眼中不禁杀机大涨。

    都是因为他,竟然害的老夫丢了一条手臂,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此人!

    心中暗自愤恨着,瘦头陀运气了全部的功力,竟隐约生出雷霆轰鸣之势,顺着呼啸的寒风,朝着杨延昭的面门击去。

    立在原处的杨延昭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可是连受了两掌,早已经是重伤在身,即便是心中想躲,可丝毫的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

    “他娘的,真是恼人,大半夜的不睡觉!”

    凭空里响起一声怨恼,在瘦头陀打到杨延昭身上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飞跃而起,径直的踢了上去。

    只不过一个照面,那瘦头陀甚至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踢飞了出去。

    待那道身影转过身,杨延昭抬首望去,来人虽然遮着面,但是从轮廓看来,极为的眼熟,像是……

    正想着,便觉得天旋地转,杨延昭再也坚持不住,长刀脱手,身子便要往着一边倒去。

    那后者赶忙走上前搀扶住杨延昭,伸出手指在他的脖颈处查看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取下捂住脸的黑巾,竟然是平rì那个温厚而又唯唯诺诺的陈管家!

    举目环视四周,看到那些满地的尸首,陈管家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有些怪责的看着怀中的杨延昭,“本想过几rì事情做完了,带着末儿继续过清净的生活,却又摊上这倒霉的事情,唉,忍了十五年了,却因为你这家伙暴露了出来,当真是造化弄人,希望那疯子在坐禅中,没空来理会我才是……”

    说着,将杨延昭送到房间,运功疗伤后,又急忙的将宅子中刺客的尸首给清理了,否则末儿一觉醒来岂不是要被吓坏了。

    清晨,风还未止息,宅子外便围上了一列兵卒,为首之人乃是韩德让的心腹,虽然心中有着不屑,但命令传来,只得照着去做,率人来护卫杨延昭这宋朝的俘虏。

    看着这些突然而来的粗鲁兵卒,院子里的家仆皆是不明所以,心生胆寒,即便做起事情来,也多了几分小心,那陈管家更是脸上带着怯怕之意,训斥仆从时声音也低了许多。

    屋子里,一名头戴毡帽身穿皮袄衣的辽人装扮的郎中给杨延昭把着脉,不多时,眉头皱起,砸着嘴摇首轻声道,“奇怪,明明是五脏皆受了重创,可脉象竟毫无虚弱之象,真是好生的奇怪……”

    一旁,那陈管家凑上前,很是担忧的轻声问道,“大人,我家大人的伤势?”

    那郎中收了眼中的疑惑之sè,瞥了陈管家一眼,捋着下颌上稀少的胡须,带着些许的鄙夷道,“死不了,等我开个方子,照着抓药便是。”

    闻言,陈管家忙弯腰低首道,“是,是,有劳大人了。”

    杨延昭遇刺,寻常人当然是不知晓的,即便有所听闻,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毕竟他只是个宋国的俘虏。

    可是有些人却因此记起了前rì突然流出的谣言,心里不免生了些想法,有些人愤恨杨延昭为何不死,有些人在暗地里偷着乐,更有些人被骂的狗血喷头。

    淑德殿,望着眼前大发脾气的萧绰,不远处,缩着脑袋立着的萧天和嘴角抽搐着,稍后挤出个笑脸来,将散乱一地的果子捡了起来。

    “燕燕,是兄长不好,不该派人去杀那杨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兄长下成不?”

    低声下气的说着,彷佛做错事的孩子求着宽恕,萧天和确实没有想到刺杀杨璟会让自幼疼爱的妹妹生出如此大的火气。

    萧氏一脉虽说风光无比,但是人丁稀少,萧天和作为长子,理应担当起振兴萧家的重担,可是他有着自知之明,懂得萧绰的本事在他之上。

    倘若妹妹不是女儿身,萧天和当即毫不犹豫的将萧家交给她,只是可惜了……

    惋惜之余,萧天和对萧绰的话也是言听计从,自从接手萧家之后,便按着‘韬光养晦’四字来为人行事。

    不生事,也不作乱,自是保住了萧家的富贵。

    一直以来,萧天和都修心养xìng,处世不争,可不知为何,昨夜竟突然失去了理智,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失去二弟的伤痛突然涌出,他已经分不清了。

    只记得听到那谣言之后,隐忍多年已经变得沉寂的心竟是无比的愤怒,所幸的是萧天和记得萧绰给他的嘱咐除了‘韬光养晦’之外,还有‘不与耶律氏为敌’。

    既然耶律休哥他动不了,恨意自然便到了杨延昭的身上,杀一个宋国的俘虏,即便事情败露了,又有谁敢拿他问罪?

    可惜,萧天和没想到这件事会让萧绰大为恼怒。

    见萧绰板着脸,不理会他,萧天和将果子放在桌案上,将脸凑上前,作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燕燕,兄长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满是哀求,似乎下一刻,便要泪眼汪汪了,见他这般,那面带寒霜的萧绰也不好再生气,伸出玉手将萧天和推到一边,“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更是北府的宰相,做事怎么能不动动脑子,那杨璟要是杀得的,当初大汗为什么不一刀将他结果了?”

    “我的好燕燕,是兄长脑子发热,只是琼娥公主近来确实与那杨璟走得太近了,二弟尸骨未寒,且不说那传的市井皆知的谣言,我萧家的颜面都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所以兄长才一时没忍住,这才……”

    话还没说完,萧绰便横着眼,打断了他言语,“哼,你杀了杨璟就有用了?”

    这声低喝让萧天和咂了砸嘴,将话给咽了回去,低着头,不再出声。

    见此,萧绰不由得叹了口气,话语柔和了几分,“大哥,债有头冤有主,二哥死在了耶律休哥的手中,这笔账以后自会与他算来。眼下我萧家便剩下你我兄妹,凡事鲁莽不得,倘若你出了些意外,让做妹妹的该如何是好?”

    闻言,萧天和深吸了口气,眼中有着解不开的苦恼之sè,“可是燕燕,真的就这样看着琼娥与那杨璟……”

    “大哥,为何你不以退为进,谋略全局?二哥既然已经死了,我们揪着不放,与那耶律氏打破脑袋,恼怒的杀了杨璟,这些又有何用?”

    萧绰低低的说着,走下扑着白狐皮绒的座椅,扶住萧天和坐到一边,“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推舟,他人若是笑话便由他们去了,只要大汗心中记着我们的好就行了,更为要紧的是我萧家门生心中大抵会生出些愤恨,到时候,同情也好,报恩也罢,只会更加听从大哥的使唤。”

    许久,萧天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甘与无奈的附和道,“燕燕说得有理,是兄长太冒失了……”

    将小火炉上的茶水取下,萧绰倒了一杯递到萧天和身前,“大哥,妹妹知道是委屈你了,这杯茶权当是因为刚才的脾气与你赔个不是。”

    “燕燕……”

    伸出手止住萧天和的话语,萧绰轻叹了一声,“大哥,如今萧家的情形你我都是了解的,说是外强中干也不为过,爹的门生虽多,但人心叵测,真正忠心与我萧家的人已经不多了。小妹今rì敢断言,倘若有一rì我萧家惹了麻烦,能挺身而出的怕是少之又少……”

    端着茶水,闻着那扑鼻的清香,萧天和却无心去饮,一股凄楚生了出来,“燕燕说得也是为兄所担心的,我萧家乃是大辽名门,却不想也到了这举步维艰的地步,都是我萧天和的错,辱没了门楣。”

    沉思了片刻,萧绰美目中jīng光闪过,继而朱唇轻启道,“大哥无需自责,或许还有办法。”

    听得这话,萧天和顿时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一边,满是殷切的望向她,“燕燕是不是有了良计,赶紧与兄长道来。”

    “让杨璟为我萧家所用。”

    道完这句,萧绰抬首望着殿外,风雪初霁,一抹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恰到是好景致。

第三百零四章 陈管家

    房间中,火炉烧的正旺,一道瘦小的身影轻轻地开了木门,或许是怕寒气进了屋子,身子刚钻进来便很是迅速的将门给关上了。

    待转过脸来,却是小侍女陈末儿。

    只见她轻手轻脚的走道床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杨延昭,小虎牙咬着嘴唇,脸上尽是苦楚之sè。

    自打记事起,陈末儿便没了娘亲,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虽说爹对她也是百般疼爱,但从未和颜悦sè的与她一道玩耍过,更没有说着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哄她开心。

    所以,陈末儿心中对杨延昭很是感激,那温和的笑意,以及时常逗着她来说些闻所未闻的趣事儿都让她极为的开心。

    哪怕是深夜躲在被窝里,小丫头也会一个人独自偷着乐。

    而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最为喜欢的。. .

    可是如今这被陈末儿视为兄长的杨延昭却是莫名的受了重伤,当听到这消息时,她竟是泪水涟涟,不禁暗自咒骂着,该是怎样的坏人才忍心下这番狠手?

    想着想着,泪珠竟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竟又是止不住的抽泣着。

    许久,小丫头胡乱的擦了擦泪水朦胧的脸颊,走上前好生仔细的将被衾掖好,做完这些,正当她坐在床头,想陪护着杨延昭时,吱呀一声,屋子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末儿,你怎么在这里?”

    端着药碗的陈管家显然没有想到陈末儿会在屋子里,有些惊讶的道了一句,但是须臾想起这半个月来小丫头对杨延昭的黏糊劲,心中不由得释然了。

    走上前,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桌上,在陈末儿脸上捏了捏,轻声说道,“回屋歇着吧,爹熬了药,大人服下后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闻言,陈末儿嘟了小嘴,不做理会,陈管家明白小丫头是在恼他这些天在人前故意不认这闺女,遂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去吧,难道你还信不过爹爹?”

    斜着大眼,看了看那凑上来的笑脸,陈末儿未出声,却是转过身,端着药碗给杨延昭喂起汤药来。

    直到将最后一勺喂完,仔细的擦了擦杨延昭嘴角,陈末儿这才轻声道,“爹,末儿便先回去了。”

    待陈末儿离去后,那陈管家不禁摇头苦笑起来,望向床榻上的杨延昭,略有几分吃味的说道,“你这小子真是好福气,竟然让末儿为你担忧,即便是对我这亲爹,都没你这般的体贴。”

    伸手给杨延昭把着脉,稍后,眉宇间闪出一丝的疑惑,“这身子骨打磨的不错,伤势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被那疯子所独创的‘rì月大乘光’封印了功法,着实可惜了你这一身的修为。”

    说着陈管家去了鞋袜,将杨延昭扶了坐起,又一次的运功把他疗起伤来。

    如此,又是过了两rì,待杨延昭醒来时,只觉得身体内仍有着隐约的疼痛,整个身子也因躺久了,有些发麻。

    坐起,靠在床头,想着那天夜里的事情,脑子中越发的觉得看不透了。那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是耶律休哥还是其他人?

    那rì大殿上耶律贤力排众议,不杀自己,但并不代表着那些想杀他的人不会暗中下手,可究竟是谁,杨延昭一时之间,也是想不出头绪来,唯有打定主意,今后要越发的小心谨慎。

    沉思了片刻,不禁想起了晕倒时所见到的救他之人,似乎很像陈管家,那踢飞刺客的身手,即便是匆匆一瞥,也足够杨延昭大为惊骇。

    更何况黑暗中本还藏着另一名刺客,便那般悄无声息的没了,此事,也肯定与他有关。

    曾经,他一直将陈管家当做耶律贤派来监视他的普通人,直到这时,杨延昭才明白这忠厚老实的管家有着不平凡的来历,或许也是一位自降身份的高手。

    思绪纷飞,杨延昭的眉宇间生出的苦闷久聚不散,良久,只得叹了口气,也是他大意,上京城对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理应万般小心才是,而这些天过得平安无事,竟少了防范,差点便将命丢在了北地,想到这,竟是一身的冷汗。

    深吸了几口气,杨延昭掀开厚实的棉被衾,走下床,打开木门,应该还是白天,只是天yīn沉的厉害,天边浓云密布,北风呼啸,卷的屋外寒凉无比。

    立在走廊里,感受着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顿时觉得心中那莫名的抑郁也如同那尘灰一般被漫天大风给吹的没了踪影,突然间所有的不安渐渐的消散去了,唯独只剩下一丝寂静的心慌。

    转过身,恰好看到陈管家在檐廊的一侧端着药碗走来,杨延昭忙迎了上去,对这他作揖行礼道,“多谢了,陈管家。”

    “当啷!”

    清脆的声响下,带着热气的汤药洒了一地,溅的杨延昭白袍上尽是褐sè的斑斑点点。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陈管家慌张的上前用衣袖给杨延昭胡乱的擦拭着,双眼中满是惊怕,稍后见无法擦干净,便低首立在那边,微胖的身子颤颤发抖,口中不断的说着,“大人饶命,小人下次不敢……”

    这怯懦的模样哪里有那晚击杀刺客的强大气势,一时间,杨延昭也是神情恍惚了,难不成是他看错了人?

    双眼紧紧的盯着陈管家,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额头上生出的汗珠显然做不了假。

    或许真的是他记错了。

    杨延昭暗叹了一句,走上前将身子仍在发抖的陈管家扶住,他的手很是冰冷,手心都有着丝丝冷汗,显然此刻心里极为的惊怕。

    “陈管家,没事的,我回屋换件袍子就成了,这些天劳烦你悉心照顾了,如今我已经痊愈了,这汤药就不用再熬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留在原地的陈管家见他进了屋子,这才抬起头,用袖子将额前的汗珠擦掉,呼出一口浊气。

    “还好,还好,否则被这小子识破了,以后的安稳rì子也没得过了……”

    说着,伸手将地上摔碎的瓷片一一捡起,想来是没有留神,竟将手给扎破了,顿时陈管家一声低呼,扯着身上的衣布将受了伤的手指裹起来,眉头紧蹙着,似乎很是疼痛。

    另一边,立在门旁的杨延昭不动声sè的退回了屋子,心中越发的想不明白,那夜他见到的分明就是陈管家,可是刚才他为何那般的惊吓,难道是故意作出的表象?

    沉思不语,静坐在书案前,杨延昭想着与陈管家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将人给认错了。

    一直以来,陈管家便是唯唯诺诺,虽说是监视着他,但也未发现有了得的身手,所言所行根本没有半点高手的气势。

    如果不是陈管家,又会是谁在暗中保护着他?

    想了好一会,杨延昭脑中闪出那张布满猥琐笑意的绝美容颜,如果说有人不想他死,那整个上京城恐怕只有她了。

    淑德殿的大辽皇后,萧绰。

第三百零五章 秋月风情

    乌云不散,寒风凛冽,恰是晚来天yù雪,漫洒在天地间,使得人好不生冷。

    灯火连天,璀璨的如繁星坠地,一阵忙碌之后,三三两两的灭去了,苦寒难耐,寻常的百姓哪里禁得住,自是早早的钻进了被窝里。

    宫城内,耶律贤在一群内侍宫女掌灯引路下往着宫殿西侧走去,风雪太大,即便有羽葆华盖,身子上依旧沾染了白白的一片。

    挥手退去了眼中满是紧张的随身太监,耶律贤将披着的貂裘大氅解下,递到一边,抬首看着在夜sè下异常宁静的‘秋月殿’,嘴角边露出个淡淡的笑意,抬脚往着里面走去。

    殿内依旧清新雅致,字画屏风,香炉红烛,恍若进了书香弥漫的雅和之境,即便是耶律贤时常读者圣贤之书,来到这里,也会觉得心境上大不相同,莫名间似乎多了些宁静思远之意。

    “大汗!”. .

    一名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见到耶律贤很是惊慌的行着礼,后者则是对她眨了眨眼,做出个噤声的动作,那宫女忙将嘴捂上,躬身走了出去。

    绕过雕花绘着山河墨图的屏风,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伏在案前,盯着手中的书卷看着,秀气如鸦的睫毛不时的眨动着,洁白如玉的脸颊在烛光的照耀下透着丝许的红晕,煞是美丽动人。

    轻手轻脚的走上,也许琼娥太为专注了,竟没有察觉到,因而耶律贤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她全神贯注所阅读的是一卷小手册,上面满是翩若游龙的蝇头小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不错,听起来满是爱慕之意,难不成我们的秋儿有心上人了?”

    这突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着实的下了琼娥一跳,待回过神来,见到耶律贤眼中满是打趣的神sè,羞恼的将手中的书册合上,瞪着大眼嘟着嘴囔声道,“皇兄,你都是大汗了,怎还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难不成是故意要吓琼娥不成?”

    没去理会满是怨气的琼娥,耶律贤负手在殿内走着,四处看着,惊得后者忙起了身,将他挡住,继而匆匆忙忙的收拾起案几上放着的宣纸。

    手忙脚乱之下,一张宣纸落了下来,飘到了耶律贤的脚下,那琼娥想要捡起却已经来不及,宣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人物耶律贤也是认识,正是被他禁足在宅院的杨璟。

    “呵呵,我家的秋儿也害相思了……”

    闻言,琼娥霞飞双颊,扑上前,将那宣纸飞快的捡起,小心的放在书案上,并用几本书卷压着,稍后才扭过头,板着脸翻着白眼道,“大汗,你今夜突然前来就是为了取笑人家的么?”

    “秋儿就别生皇兄的气了,想着有两rì没瞧见你,心中对你这丫头有些挂念,结果却换来冷脸相对,真是让皇兄心寒啊,早知道就不让他们给你准备最爱吃的花油饼了。”

    耶律贤坐到一边的锦凳上,满是痛心疾首与悔恨不甘的说着,见这情形,那琼娥猛地双手叉在腰间,很是不满的凑上,用手指着他愤愤不平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既然关心我,还把我关在皇宫里,连出去都不行,这两rì可算是憋坏,不行,明天我要出宫!”

    “怎么,才两天不见,这心里就想得慌了?”

    耶律贤笑着道了一句,稍后对着琼娥招了招手,示意她倒杯水来,后者虽然依旧撅着嘴,但是走到一旁的桌前,提起炉子上正煮着的青釉剔花倒装壶,满了一杯清茶,递了上前去。

    将白玉杯盖打开,一道清香扑鼻而来,耶律贤轻轻抿了一口,“怪不得宋人喜欢茶饮,的确有几分韵味,让人齿间留香,喝完便难以忘却。”

    说完,还故作陶醉的砸了砸嘴,待看到琼娥脸上那委屈的模样,不禁笑着将白玉盏放到一边,“秋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说出来给皇兄听听,也好让我知晓这杨璟有什么本事。”

    听到这句话,琼娥的脸上多了丝罕见的柔情,眉宇间生出了难掩的羞涩,手捏着衣角,好一会才开口道,“皇兄,秋儿也不知道为何对他有一种道不明,说不出的念挂。当初秋儿赌气离开上京,心里气恼的很,就想着要去宋国都城干出一番事情来。为了隐藏行踪,委身于勾栏之所,也是那时候,秋儿第一次听到了他所作的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约黄昏,细致多情的让人痴迷,后来,再闻他另外的诗词,风格迥异,无一相同,竟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不过这家伙竟然帮着别人把我的花魁给抢走了,一想到这,秋儿便觉得气恼的很,真想把这坏家伙放在脚底踩上踩才觉得舒爽。”

    ……

    一边的耶律贤默不作声的听着,双眼盯着那或喜或怒的jīng致脸庞,心中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至始至终都未说出一句话来。

    “他们竟然背着秋儿去刺杀宋国的皇帝,更事先将我迷倒送出了汴梁城,待醒来以后,便闻宋兵在满城搜捕刺客,最后在耶律齐的帮助下,才得以逃了出来……”

    或许是想起了那些跟随她多年的侍女,琼娥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的哀伤,恰在这时,殿外宫女端着一盘花油饼走了进来。

    顿时,浓烈的香气弥散在宫殿之内,盖过淡淡的熏香,让人不禁食yù大动。

    站起来,耶律贤率先的取了块花油饼,吃了两口笑着对琼娥道,“秋儿,皇兄这就先回去了,你也早rì歇息。哦对了,这几天暂且别出去,在宫中待着,若是觉得闷了便去找燕燕说说话,她也是极为喜欢你的。”

    见琼娥面露出失落之sè,耶律贤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花油饼塞进嘴中,轻声劝慰道,“你的心意皇兄明白,急不得,还是听皇兄的,待rì后再做计较可好?”

    闻言,琼娥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委屈的点了点头,不去说那些纠缠恳求的话。

    耶律贤用宫女递来的锦布擦了擦手,又与琼娥道了几句闲话,转身正要离去,却又想起了件事情来,不禁止住步子问道,“秋儿,皇兄多次派人到宋人都城接你回来,除了你不想成亲之外,是不是还有他存在的原因?”

    似乎被识破了心思,琼娥面sè更加羞涩,贝齿咬着红唇,声若蚊蝇的低声应道,“嗯。”

    沉默了片刻,耶律贤笑着与她摆了摆手,“皇兄明白了,天寒地冻,秋儿你也别太晚,将自己累着。”

    出了‘长秋殿’,外面的风雪更胜了几分,接过内侍递来的大氅披上,耶律贤径直的往着‘淑德殿’走去。

    自从娶了萧绰为后,耶律贤便再没有选纳妃嫔,二人恩爱有加,相处的极为融洽,此事世人皆知,为辽国百姓津津乐道。

    踏着风雪,耶律贤走到了‘淑德殿’,候在外面的宫女内侍忙要行礼,都被他挥手给打发走了。

    走进殿内,灯火通明,一道丽影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埋头书写着,见到这番场景,耶律贤很是温柔的笑了笑,继而轻咳了一声。

    “咳咳。”

    声音虽轻,但也足够打破殿内的沉寂,闻声,萧绰转过首,见是耶律贤,忙丢下手中的笔迎了上来,“大汗今rì可是晚了不少,可是去看望秋儿了?”

    拉着那软弱无骨的柔荑,耶律贤笑着应道,“燕燕果真冰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柳眉微斜,美目翻白,萧绰脸上生出一副吃味的模样,“大汗与公主兄妹情深,这举朝上下谁不知晓?臣妾即便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大汗你又何必在这打趣臣妾?”

    讪讪的笑了笑,耶律贤按着萧绰的香肩让她坐下,目光在书案前扫过,看到那写了不少字的书册,不由得面露疼惜之sè,“这些天真是辛苦了燕燕了,为了大辽费尽心血的编出这赋税之法,rì后必定是功垂千古,受万民推崇。”

    笑着摇了摇头,萧绰轻声道,“大汗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胡言乱语,怎能担得起大汗这般赞誉,况且大辽的百姓都是大汗的百姓,要推崇也自然是推崇大汗你了。”

    摇了摇头,耶律休哥眼中满是爱意,双手替萧绰揉着肩头,“燕燕,朕早就说过,大辽的天下是我的,也是你的,这几年若不是由燕燕出谋划策,在身后支持着朕,这大辽哪会有今rì的这般安定?”

    说罢,二人皆是笑了,耶律贤将温暖如玉的萧绰温拥其入怀,头靠在她的香肩上,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燕燕,马上要开岁了,朕想过几rì去狩猎,到时候带上那杨璟可好?”

    开岁,便是元rì,辽人通常会在这之前狩猎,猎取的猎物一来告祭先祖,二来则是寓意来年的衣食无忧。

    可是耶律贤这狩猎又和其他人有所不一样,随行之人可是有着讲究的,自然是王公贵族,无不是在大辽呼风唤雨之辈。

    相比之下,杨璟这个阶下囚地位就显得寒酸多了。

    听得这话,萧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随即又是笑了,“大汗这是打算用他了?”

    没有否认,耶律贤轻声道,“朕本来想将杨璟多放上些时rì,以磨去他心中对宋国的羁绊,可若是放久了,再好的宝玉也要蒙上灰尘,更何况琼娥也不能慢慢的耗着。”

    这最后一句说出来时,耶律贤将头微微的抬了抬,盯着萧绰的双眼,似乎要看清楚那美目中的任何波动。

    见他这般,萧绰自是明白了耶律贤担心何事,琼娥与萧咄礼订下了亲事,便已经是萧家的人了,如今萧咄礼死了,但要将先前的那门亲事换掉,必定会得罪了尽忠几朝的萧家,即便是作为大汗的耶律贤也要思量一番。

    如今来询问意见便是说明耶律贤心中仍在犹豫,既是如此,本就想着让杨延昭留下的萧绰暗自笑了笑,继而柔声应道,“臣妾听说那杨璟武艺了得,更是使得一手连珠箭,大汗带上他前去,所获定当更胜往昔。”

第三百零六章 随行狩猎

    “这般,小的就告辞了,杨大人好生的准备一番,到时候可得大显身手啊!”

    张德全笑脸如花的说着,或许是觉得举止太过失态,便用衣袖遮着脸面,尖锐的笑声让人心里发毛,笑罢又是说了好一会,才与杨延昭道了别。

    望着越行越远的轿子,想着先前对方那舔着脸的情形,杨延昭身子莫名的一个激灵,只觉得恶心反胃。

    转身进宅子,走了几步,看着一旁不作声满是卑谦的陈管家,杨延昭不由得暗叹了口气,问起了心中的不明之处。

    “陈管家,刚才听那张公公说得挺玄乎的,都快把我整晕乎了,那个狩猎到底有何稀奇之处?”

    闻声,陈管家止步道,“回大人,辽人善弓马之事,在他们的眼中,这些都是上苍的恩赐。所以,辽人对狩猎很是热衷,特别是重要的rì子里,一般都会狩猎以示庆贺,再过些天便是开岁节了,作为辽国的大汗,自然也是要去城外的贝伦山上狩猎贺岁。”..

    杨延昭抬首看了眼南边,红rì当空,蓝天清新如洗,深吸了口气,呼出道白雾,自言自语的念了一句,“却又是到了年关时节了。”

    说罢,往院子里走去,身后的陈管家也望了望南方,双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继而跟着走了进去。

    躺在庭院里自制的躺椅里,杨延昭照如往常的晒着太阳,眯着眼,望着云卷云舒的天空,心里却在想着耶律贤的让人送来那道旨意的目的。

    细细的算了算,来上京城也有一个月了,可从那rì大殿见过面之后,这辽国皇帝便一直再未见他。

    现在让他前去狩猎,这个,杨延昭倒是能猜透几分,耶律贤沉不住气了。

    作为一国之君,狩猎伴随身边的铁定是非富即贵,让他杨延昭同行,很显然,耶律贤想要给辽朝臣子表个态。

    看来是要给他封官加爵了。

    可是该不该去狩猎?

    杨延昭又是犯难了,狩猎他倒是不怕,但若是耶律贤封他为官,这件事就变得棘手了。

    被囚禁以来,杨延昭整rì都在想着一件事,若是辽朝皇帝给他官职,是受还是不受?

    宋朝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倘若是受了官职,在辽朝做了官的消息传回宋朝,岂不是成了卖国贼,那柴清云她们该怎么办?

    可若是不接受,惹怒了耶律贤,对方说不定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杀了,如此,就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虽说先前打定了注意,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哪怕是苟且偷生,只要能活着,就能有报仇的机会,就能有回去的机会。

    但杨延昭又怕连累了柴清云、罗氏女她们,想到这里,每每想到这,便觉得进退两难,举步维艰,不知该如何是好。

    很是苦恼的叹了口气,在躺椅上来回翻转了好几下,将身下粗陋椅子整的咯吱咯吱作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际,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整个人都呆滞了。

    也只有这样,试着什么都不去想,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半晌,杨延昭双眼猛地张开,瞳孔中一丝杀机迸出。

    这狩猎他要去,而且还要做的漂漂亮亮的,这辽朝的官他也做,并且要做到位高权重,到时候,给他来个天翻地覆,将整个辽国掀个底朝天。

    至于大宋那边,找到机会,再派人过去通风报信,想来赵光义也不会太过为难柴清云她们。

    既是做了决定,杨延昭便找来了陈管家,他被禁足出不了门,只有吩咐陈管家去买把劲道好些的弓来。

    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该有的装备还是得搞好,身为俘虏总不能傲娇的坐等耶律贤为他准备这些。

    更何况杨延昭还想着趁着几天空闲勤加练习,云州城那三箭齐发是因情况紧急,所以才激发了潜能,如今再要他使出来,虽说可以,但不一定有当rì的准头。

    陈管家忙活了半rì,终于在天黑前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张宝雕弓,正与陈末儿说着闲话的杨延昭当下走上前,接过来试试了,弓弦紧密,开弓之力约莫一石。

    从陈管家带回的箭壶中取了一根羽箭,搭箭拉弓,弦如满月,箭如流星,飞向了院子里的枯树,箭身一半插入其中。

    倒是一张不错的弓。

    “有劳陈管家了,这张弓我很是喜欢,没想到陈管家的眼光竟是这般的好。”

    对于杨延昭这笑声赞叹,那陈管家忙低下了头,略显慌张的应道,“大人这是折杀了小人,这弓矢之物小人也不熟悉,还是听了掌柜的推荐,胡乱挑的,幸好没被他坑蒙了。”

    说着,陈管家脸上露出万幸的神情,对此,杨延昭微微笑了笑,将弓箭收好,喊着一旁看直了眼睛的陈末儿一道进屋了。

    狩猎是在三rì后,时间倒也是过得快,这三天杨延昭好生的练了一番箭shè,也练出了感觉来。

    这rì,天刚破晓,杨延昭起了身,穿上陈管家为他准备的黑sè短袄,厚棉裤以及柔毛短靴,正yù洗漱,便见陈末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公子,今天可要给末儿带只兔子回来哦。”

    小丫头还记得昨rì杨延昭胡乱说的话,心中对那小白兔很是着迷,生怕他会忘了,因而这一大早便提醒上了。

    在陈末儿的鼻尖上捏了捏,杨延昭笑着道,“末儿的事情,我怎敢忘了,放心,等回来的时候,定会抓只白白肥肥的大兔子给你。”

    听得这话,陈末儿大眼笑成了月牙儿,拍着小手叫道,“公子真好,末儿谢过公子了。”

    等吃过早膳,天还是微微亮,一丝光影从层层云缝中钻了出来,正努力的将寂静的黑幕给褪去。

    “哒哒哒!”

    院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便听得张德全那jīng锐的声音传来,“哎哟,杨大人,杨大人可准备好了?”

    闻言,杨延昭提着弓箭出了客厅,后者见到他,忙走上前满是笑脸的甩着兰花指道,“杨大人果然是英武勇将,今rì呀,肯定能大展拳脚,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随小人进宫去吧。”

    说着,便拉着杨延昭的衣角往外走去,天仍是冷得要命,院子外,韩德让派来的兵丁裹着厚厚的袄衣,身子不断的哆嗦着,手中的长矛靠在院墙上,长矛上布满寒霜,想来已经冻结在墙上了。

    “杨大人,你这次在贝伦山猎到好东西可得给小人留一点,我可是有好些rì子没吃上獐子,狍子这些东西了,要是能带点鹿肉回来就更好了,那玩意吃起来可鲜嫩了……”

    正说的眉飞sè舞,待一转头,却见杨延昭走向了一边守卫兵卒,张德全刚要出声唤他,后者却是先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只需片刻的功夫。

    如此,张德全也不好开口了,便止步见杨延昭对着那带队的校尉轻声说道了几句,并唤来管家嘱咐了片刻后。

    跨上马,望着身后那些兵卒眼中的感激之sè,张德全不禁凑上前,小声问道,“杨大人这是与他们说了何事,怎地就将那一副臭脸给变了戏法似得变没了?”

    笑着摇了摇头,杨延昭打马往前行去,那张德全只得瞪了瞪眼跟了上去,却没有看他身后的陈管家带人端出了热腾腾的茶水和吃食。

    一路疾行,马蹄踏雪,冷风扑面,阵阵刺骨寒,但是杨延昭一想到rì后他要亲手毁去辽国,这身子骨里竟是热血沸腾,吹着冰凉的晨风倒是好不爽快。

    过了西水桥,那张德全便下了马,这规矩和宋朝大致无异,宫城之外是不容许跑马,至少身份低微之人是不可以的。

    没有进宫城,城郭外已经立了一群人,三五聚在一起,杨延昭冷眼扫去,大抵都是不曾相识的。

    张德全与他低声道了别,笑着上前与辽朝的这些权贵低声下气的行着礼,之后便进了宫城复命去了。

    立在一边,杨延昭的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低下头,不去理会那些讥讽嘲笑的目光,也不会耶律休哥不见掩饰的杀机。

    “呵呵,这不是杨璟么?”

    耳边传来亲和的声音,抬起头,却见满脸堆着笑意的韩德让从几名汉人官员的说笑中走了出来。

    来辽朝之后,杨延昭与韩德让也就见过一面,便是在那rì的朝殿上,不过后来的住宿都是此人安排的。

    这个杨延昭心里很是清楚。

    今rì对方主动上前招呼自己,当然不能视而不见,颔了颔首,杨延昭低声道了句,“在下正是杨璟,多谢韩大人这些天来的照顾。”

    韩德让的眼中闪过一丝yīn霾,但面上笑意不减,很是随和的与杨延昭攀谈起来,嘘寒问暖的关心起他的起居生活来。

    “哎呀,杨璟你也来了啊!”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着一声惊呼传来,转过头,却见一人正从攀花绣锦的软轿中走了出来。

    此人方脸阔面,鼻子高挺,只是眉宇间生的颇为秀气,穿着件白sè窄袖低领的长袄卦,正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第三百零七章 那一箭袭来

    “萧大人。”

    韩德让小眼中的不快一闪即逝,迎上去,对着来人拱了拱手,笑着道了句问候。

    而此刻,杨延昭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萧姓,而且还能使得韩德让主动问好的,也只有萧家的现任掌舵人,萧绰的兄长,萧天和。

    点了点头,萧天和与韩德让道了一句,“韩大人客气了。”

    继续上前,走到杨延昭的身前,萧天和左右打量着他,似乎第一次遇见,想要仔细的看个通透。

    好一会,萧天和笑了,“杨璟,嗯,果然不错。”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杨延昭虽不解其中含义,但仍是微微点头,“大人谬赞了。”

    见杨延昭没想象中的受宠若惊,萧天和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而落在他身后的韩德让看在眼里则是心里一阵舒坦。 ..

    “呵呵,没想到萧大人也是极其的赞赏杨璟,这倒是杨璟的福分啊!”

    有他这一插科打诨,气氛倒也是缓和了下来,三人就低低的说着些闲话,但即便如此,这情形还是让人颇为的看不透。

    不远处耶律休哥手握着腰间的短刀,冷冷的看着杨延昭,他身边的北院枢密使耶律翰则是轻声道了一句,“这萧、韩二人都朝这宋人去了,想来是想拉拢与他了。”

    “呸,叔父,我就没看出来那宋人那里好了,如今也不过是蛇鼠一窝,再厉害不也是被我父王给擒了回来!”

    闻言,一旁穿着黑白相间印金边绣黑狼头的少年yīn狠着脸说道,长相与默不作声的耶律休哥有几分相似,便是他的儿子,耶律牙山。

    大汗狩猎,重臣随行,而至于最为显赫的耶律休哥等人还可以带上家中善shè的晚辈,因而早就盼着这一天的耶律牙山自然是随行前往了。

    对于身后这强烈的怨恨目光,杨延昭突然回过头,望向正盯着他的耶律休哥,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笑意。

    一个满含轻蔑与鄙视的笑意。

    “锵……”

    耶律休哥一直握着的短刀出鞘半截,耶律牙山更是拔刀便要上前,却被耶律斜轸个拉住了,“宫城之外,岂是乱动刀戈的,快收起来!”

    没有理会,耶律牙山还要上前,就在这时,宫门开了,数十骑飞奔而出,见此情形,耶律牙山只得收了长刀,满是愤恨的瞪了杨延昭一眼,再转首望向一直未说话的耶律休哥。

    见他脸sè铁青,耶律牙山当即格外的恼火,暗自想着定要杀了那宋人一泄心头之恨,却没有看到耶律休哥的短刀已经回了鞘。

    几十名的宫帐卫飞出之后,便看得一身黑sè缀游走金龙束身短袄的耶律贤,骑在马上的他颇显的英姿勃发。

    虎目在众人身上扫过,待看到杨延昭时,目光停留了少许,稍后扬天笑着,继而大手挥过,候在一旁多时的侍卫则是将众朝臣的马匹给牵了过来,杨延昭也是领过一匹挂着他弓矢的油光发亮的黑马。

    待所有人骑上马,耶律贤一声令下,宫帐卫在前方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外贝伦山前去。

    马蹄飞快,背驰而去,只要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贝伦山下,贝伦山不高,说它是山倒不如说是长满草树的丘陵,山势并不陡峭,倒是骑马打猎的好地方。

    只是这时百草凋零,积雪覆盖,放眼望去,尽是白sè一片,偶尔夹杂着点绿sè,那是些御寒的青松。

    天边浓云渐渐散去,晨光大亮透云而出,照在着冰雪还未融化的贝伦山上,生出朦胧的彩sè光晕。

    在杨延昭打量着眼前之景时,耶律贤等人皆是跳下马,虽不知为何,但他还是跟着跳下了马背。

    稍后,之间也耶律贤很是郑重的对着北方行礼,口中喊出一句艰涩难懂的契丹话。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跟着行礼并喊了起来,那虔诚模样,似乎是在坐着某种仪式,只是杨延昭很难融入其中。

    许久,才停了下来,耶律贤从随行侍卫手中接过弓箭,拉弦搭箭,很快箭矢飞出,隐没在贝伦山内。

    “上马啊,儿郎们!”

    耶律贤一声高呼,所有人再次跨上马,朝着贝伦山冲去,这狩猎不仅比试猎物数量,还有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谁能拿到刚才shè出去的那一箭。

    一群人呼啸着往山上骑马而去,那些朝臣显然已经习惯了,纷纷你追我赶的往山上疾行而去,震得那被枯树林间积雪纷纷洒下。

    不多时,山下便剩下耶律贤与他的一帮近臣和宫帐卫以及声sè未动的杨延昭。

    “今rì狩猎,诸位可得好生的表现一番,可别让你们的后生晚辈抢了风头才是。”

    立在马上,看着那些涌上贝伦山的耶律贤大笑着说道,意气风发,犹如指点江山那般,豪情万丈。

    他这一发话,身边的耶律斜轸等人皆是笑着说着当仁不让之言,而杨延昭却是依旧闷不做声,面无表情,既无喜,亦无忧,似乎山上传来的阵阵欢呼声与他毫无关系。

    可若是你仔细瞧去,便会发现他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放在了马背上的宝雕弓上,即便是呼吸声似乎也比先前粗重了些。

    此刻,杨延昭心难以抑制的飞快跳动着,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跃了出来,倘若趁着现在的机会,杀了耶律贤会如何?

    体内的血液开始慢慢沸腾起来,耶律贤便在他身前两丈远,从未这般的近过,若是弯弓搭箭,杨延昭绝对有把握很是jīng准的来个一箭入喉。

    又是一阵冷风起,杨延昭终究将手移开了,此时,即便他杀了耶律贤,也肯定难以逃出去,如今的他修为未恢复,哪里顶得住几十名宫帐卫与数名辽朝大将的的联手攻击,倒不如留的xìng命在,等下一个时机出现。

    “诸位,可得多多捕抓猎物,获胜者,朕可是重重有赏的。”

    在思量间,杨延昭便做出了抉择,这时才发现众人都朝着他看来,耳边响起耶律贤的声,“杨璟,听说你箭术了得,一手三箭齐发可谓是威名远播,还不赶紧上山给朕展示展示。”

    没有韩德让脸上的受宠若惊,也没有耶律休哥的淡淡笑意,眼中似乎带着犹豫与挣扎,好一会杨延昭才生硬的点了点头,“大汗谬赞了,在下这点手段在耶律休哥将军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话语中带着丝尴尬与无奈,恰到好处的给人展示出一幅曾经高傲不屈,如今趋炎附势,自己扇了自己耳光的窘态。

    虽然杨延昭心里很不愿,但适时的自污何尝不是一种手段,只要能报的大仇,在辽人面前受些羞辱又算什么?

    听他这番说,耶律贤眼中露出一丝的快意,而一直冷目对他的耶律休哥则是更加的不屑了,唯有韩德让与萧天和脸上满是笑意。

    “呵呵,逊宁叔祖箭法可是我大辽第一人,你能和他战成平手,想来也是极了得的”,说着耶律贤转首望向其他人,笑着道,“今个儿谁都不许藏私,走,都随朕狩猎去!”

    笑声之下,耶律贤纵马疾驰,身后的一群人紧而随之,往贝伦山上行去,杨延昭欠着几个身形,跟在了萧天和的身后。

    马蹄踏飞了和着枯草与烂泥的雪花,阵阵轰然之下,那些摇摇yù坠的积雪纷纷落下,钻进脖颈里生出一片冰凉。

    贝伦山虽然比不上深山老林,但能作为辽朝皇家狩猎之所,飞禽走兽自然是少不了的,群马入了林子,这些鸟兽当即惊得随处可见,远处那些先进山之人早已经欢呼着拾捡所shè杀的猎物。

    前方,黑影窜过,定睛开去,却是一只受了惊吓的麂,那耶律贤忙举弓,只是那麂反应很是迅速,竟然腾空跃起,躲过了那一箭,又是钻进了树林之中。

    “有些意思,你们谁能猎了那头麂,回城之后,朕赐美酒百坛!”

    百坛美酒,对耶律休哥乃至韩德让等人都不足为奇,但是这便将猎杀麂变成了赌局,所争夺的自然不会再是美酒了,而是箭法高超的赞誉。

    耶律贤话音落下,众人便笑着驱马上前,皆是满脸的豪气,似乎对那已经看不见踪迹的麂势在必得。

    “杨璟,还愣住作何,赶紧去捕猎了,难不成你要空手而还,那朕可不会赐你猎物的。”

    正要打马向前,耶律贤转首对还立在远处的杨延昭道了一句,后者脸sè挤出个笑脸来,“在下虽箭术不济,便不去争那头名了,省的惹来了笑话。如此伴在大汗左右,也当少不了猎物,杨璟自是满足了。”

    闻言,耶律贤盯着杨延昭的仔细的看了几眼,笑着举鞭指着前方的耶律休哥等人,“既然如此,便随着朕一起,有你这好手在,今rì逊宁叔祖想赢,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说着,耶律贤正要扬鞭,却突然听得耳边杨延昭一声怒吼,“大汗小心!”

    惊诧之下,耶律贤转过头,一支花尾羽箭正从远处袭来,带着呼啸之声,撕裂层层雾气,直逼他的面门。

第三百零八章 雪山来的疯子

    “保护大汗!”

    突如其来的一箭将那些宫帐卫吓得失了魂,听得这一声怒吼才回过神,扑上前想要救驾,却早已经来不及了,箭矢飞快,眨眼睛便要射到了耶律贤的身前。

    “噗通!”

    在关键的时刻,耶律贤也顾不上颜面了,径直的摔下马,那羽箭插在地面上,离倒在地上的耶律贤头皮只有一尺之遥。

    猛地从冰雪地上跃起,也顾不上身上染着的积雪泥渍,拿起马背上挂着的镶玉檀木弓便搭箭要回射过去。

    可是有人已经提前出手了。

    只听得‘咻咻咻’声响之后,三支羽箭破空而去,如虹而过,流星落月般朝着来箭的地方射去。

    这时,将箭搭在弓弦上的耶律贤也看见了是何人要刺杀于他,这一看,他愣住了,竟是耶律牙山,而那三支箭正是朝他飞去。

    或许是一切都进行的委实过快,后者手中的弓仍举着,对着耶律贤的方向,很显然,先前的那一箭正是出自于他之手。

    而此刻,杨延昭三箭齐发,追云赶月的射向了耶律牙山,他的脸色早已经是惨白一片,或许是太过惊怕,面露呆滞,丝毫不知躲闪。

    “住手!”

    这是耶律贤怒吼的声音,可箭已经离弦,射出去了哪还会有回头的余地,情急之下,只有对着呆若木鸡的耶律牙山挥舞着手中的檀木弓,大声斥道,“躲开,快躲开……”

    刚喊了两声,便听得一声惨叫响起,那三箭丝毫无误的插进了耶律牙山的脖颈中,后者身子摇晃了少许,便直直的坠下马,惊得一边其他人乱了神,跃马而下扑向了他,查探起伤势来。

    耶律贤脸色惨白一片,耶律牙山可是耶律休哥之子,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今日这狩猎就变得复杂了开来。

    就在耶律贤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见杨延昭跳下马,朝着他走来行礼道,“大汗,你可安好?”

    这一声低呼,使得耶律贤回过神来,迈开步子想要上前去查看耶律牙山的情况,可是身形刚跨出,便又收了回来,脸上多了丝阴沉的戾气。

    见这情形,杨延昭心中一阵暗喜,先前他之所以没有跟在韩德让和萧天和的身后冲进林子里去追捕那受惊的麂,便是因为身后那道仇恨的目光。

    此刻,他杀不了耶律贤,也很难杀了耶律休哥,但要对付这个被恨意冲昏头脑且骄傲自负的契丹人少年权贵,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杨延昭故意稍稍的移动了位置,从耶律牙山的角度望来,他与耶律贤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冷箭偷袭的时候,只需侧过身子,那便可以来个祸水东引。

    事情很是顺利的朝着杨延昭预期的发展,在他压制下心中击杀耶律贤的冲动之后,耶律牙山果然没让他失望,一支箭矢射了过来。

    既是找死,杨延昭向来是不会留情的,更何况没有比眼下这个更适合杀人的机会了,所以从弯弓到射箭,几乎是一气呵成,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取了那耶律牙山的性命。

    “大汗,西殿供奉官死了。”

    听得这消息,耶律贤面色已恢复如常,双目盯着前方围着死去的耶律牙山忙做一团的众人,好一会才下令道,“去,将北院大王找来。”

    转过首,耶律贤盯着杨延昭,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你不该下杀手的,即便朕很欣赏你,想要重用与你,可你终究不该杀了耶律牙山。”

    面色露出一丝苦笑,杨延昭明白,这时候,他得装出无辜的模样,才能仍耶律贤有救他的心思。

    “在下一时心急,也未想多少,只愿为大汗击杀了宵小,却不想竟然错手杀了耶律少将军,等耶律大王来后,杨璟愿意以命抵命,不让大汗心中为难。”

    似乎没想到杨延昭竟无半点求饶之言,耶律贤有些愣住了,不由得想起初次相逢的情形,那大殿之上,他也是这般,铮铮傲骨,淡然的面对生死。

    那时候,耶律贤便很是渴望这样的人来他麾下,为大辽好生的效命,可如今,刚刚得到杨延昭的效忠,便要将他丢出去么?

    莫名间,耶律贤竟有些说不出的不舍,大辽需要这样的人,他也需要这样的人来辅助成就一番霸业。

    心潮有些涌动,此刻,他也生出了些许的其他想法,即便是杨延昭出手狠了些,可若是耶律牙山那根箭便是射向他的,那又会怎样?

    耶律休哥历经两朝,身居北院大王,手握大权,更为重要的是他乃是穆宗一脉,而当年,正是穆宗杀了自己的父汗。

    此事,在耶律贤心里一直是道跨不过去的坎。

    思量至此,耶律贤双眸中闪出一丝的厉色,倘若这次,耶律牙山杀得不是杨璟那又该如何?

    白皙的手狠狠地握着檀木弓,耶律贤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口一口的呼出白色的雾气,见他这般,杨延昭立在一侧,知晓先前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出声,等着耶律休哥前来。

    “驾!”

    马蹄声大作,由远及近,十数人打马而来,震得积雪簌簌落下,为首之人正是满脸焦急之色的耶律休哥。

    快马疾行,马还未停下,耶律休哥便跳了下来,匆匆上前,稍后便听的一声惊呼,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将已经断了气的耶律牙山拥入怀里,声声悲切的呼唤着,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无不动容。

    突然间,如同走兽咆哮的低吼声响起,随即便见耶律休哥转过首,用满是杀意的目光盯着杨延昭。

    被这骇人的眼神盯住,杨延昭面无表情的回视着,身子则是移动了几步,挡在了耶律贤的身前。

    “锵!”

    耶律休哥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大吼着朝杨延昭劈来,似乎要将他活生生的劈了,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放肆,耶律休哥!”

    一声低喝响起,寒风霜雾之中,铮亮的刀锋闪着耀眼的寒气,在离杨延昭还有数尺的时候停了下来。

    耶律贤越过杨延昭走上前,身上的袄衣泥渍斑斑,显得尤为显眼。

    “耶律休哥,不得放肆,耶律牙山竟然敢大逆不道的射杀朕,若不是杨璟出手,朕怕是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手中的短刀依旧举着,耶律休哥的眼中浮现出震惊与疑惑之色,半晌,刀滑落在地,刀尖朝下半截埋在了雪泥之下。

    单膝跪地,耶律休哥很是悲愤的说道,“大汗,这些年来耶律休哥一直谨记着太祖之训,丝毫不敢有异心。牙山虽然平日里顽皮,但也不至于做出刺杀大汗的忤逆之事,想来是这宋贼在其中使奸,望大汗明察,将此人交给臣以报牙山之仇!”

    最后一句耶律休哥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杨延昭给活吞了,而他的身后,北院枢密耶律翰等人皆是单膝跪下,一道请命着。

    即便是耶律斜轸,迟疑了片刻,也与众人一般,恳求耶律贤交出杀了耶律牙山的杨延昭。

    “哒哒哒……”

    匆匆赶来的韩德让与萧天和跳下马,在众人身上扫过,心中当即大叫不好,可是此番情景他二人也不好出言纳谏,只得立在一边,眉头紧皱,满脸的担忧,却无计可施。

    “大汗,臣愿意卸去北院大王之职,只求大汗能让臣手刃了这宋贼!”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心中一惊,偷偷的瞄了眼耶律贤,他脸上也是震惊之色,震惊之下似乎有些犹豫。

    另一边,耶律翰等人纷纷劝着耶律休哥,并苦谏耶律贤杀了杨延昭,切莫寒了自家老臣的心。

    耶律贤冷若冰霜的脸渐渐的有了不忍之色,见他这般,杨延昭却是心慌了,手在胸口摸了摸,那里藏着一柄匕首,是他夜晚出去查探地形时顺到在一家兵器铺子偷的。

    突然间,耶律休哥拔起地上的短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大汗,今日你若是不答应,我便死在这里。”

    这一举动,又是引来无数的惊呼,那耶律贤叹了口气,回过首看了杨延昭一眼,这一眼中,有惋惜也有不舍。

    如此,杨延昭怎能不明白,伸手进怀里,便要取出匕首来挟持耶律贤,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气势袭来,硬生生的将他手定在了半空中。

    抬起头,北边天际光芒大涨,眼前的景色似乎融化在了这如彩祥光之中,青松落雪,鸟飞云野间,兽走丛林里,似乎,所有的一切变得安闲开来。

    见此,杨延昭心里大骇,究竟是何人,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修为,相隔甚远只靠一道气势就让他动弹不得。

    更为惊人的是那漫天的光芒,纯净无瑕,犹如降于九重天之外,圣洁的让人不敢直视。恍惚之下,更是能影响人的心境,这丝毫不亚于佛家的梵音与道家的心经。

    来者到底是谁?

    在杨延昭满是疑惑之时,上京城宅院内,正与陈末儿说着话的陈管子身子猛然一僵,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双眼中竟有些惧怕之色,“那疯子下雪山了……”

    “爹,你说什么疯子来了啊?”

    回过神,陈管家在陈末儿头上揉了揉,满是疼爱的笑着道,“没有,爹是说今天又要起风了,说不准还得下雪呢!”

    ??

第三百零九章 心有青莲 可吞日月

    果真如陈管家所说,刚露了半边脸的晨光在骤起的寒风里不见了踪影,层云密布之下,又见白雪飘洒。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落在众人的身上,钻进了衣领内,却没有人去在意这冰凉之意,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了天际飘然而来的那道白影。

    似乎比那雪花还要轻盈,脚尖踏雪,长发飘飘,衣袂舞动,恰是云霄之上仙人下了尘凡,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有丝毫的逾越放肆之举。

    几个幻影之后,来人出现在了耶律贤的身前,杨延昭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容,颧骨凸出,鼻梁高挺,与一般的辽人无异。

    只是他脸如雕刻,五官分明,眉长入鬓,双眼极其清澈明亮,加之身上隐隐约约有着流光缠绕,竟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气。

    察觉到杨延昭的打量,后者抬起头,似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顿时,只觉得一道说不出的深邃意念笼罩着全身,犹如潮水澎湃而来,将他的心智冲垮,心生无限的敬畏,任何想法都变得苍白起来,只有伏地跪拜才是唯一的念头。

    冷汗滴落了下来,此刻杨延昭眼前白光一片,满脑子皆是踏空而来的仙人,靡音茫茫,花羽纷飞,彷佛见到了不可亵渎的上仙,心中满是跪地叩拜之意。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嘴中散出淡淡的腥味,不知何时,他的身体能动了,警惕的往着那白衣人,并伸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

    来人眼中露出一丝惊奇,稍后才转过头,与那耶律贤微微颔首,“大汗,我今日来与你讨一个人。”

    闻言,耶律贤心中已经有了分晓,望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耶律休哥,还是恭敬的小声问道,“国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耶律贤自当从命。”

    抬起宽大的袖袍,白衣人指了指杨延昭,“我要得便是他了。”

    “不行!”

    白衣人话音刚落下,耶律休哥便出声吼道,“此獠作恶多端,还杀了我的幼子,怎么就这样放过他!”

    听得这句话,白衣人转身望向了他,嘴角轻轻的扬起,“你是说杀了他,杀了这个我想要的人?”

    语若遮日之闲云,亦如抚雪之流风,不带尘烟,似乎即便是嬉笑怒骂,都是那般的风轻云淡。

    见白衣人道出这句话,耶律贤面色变得慌张起来,耶律休哥身旁之人也是急忙的朝他使眼色,更有急切的耶律斜轸竟是拉着他的衣袖,示意勿再多言。

    甩开耶律斜轸的手,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中的不安,耶律休哥扬起了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杀人偿命,理当如此,国师不会连这个妇孺皆知的道理都不明晓吧?”

    “杀人偿命……”

    白衣人低声念叨着,彷佛听到了一句可笑之言,竟是放声笑了,突然衣袍飞扬,漫天华光如瀑布飞天而降,强大的气势让人只觉得呼吸困难。

    右手抬起,一道水流般的光晕袭向耶律休哥,后者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光晕束着飞到半空之上。

    “大辽这地方,我耶律明想要的人,还有人敢不给?”

    张扬的笑着又一次传散开来,见耶律休哥满脸的痛楚之色,那耶律贤忙上前行礼满是央求的说道,“老祖宗,逊宁叔祖并非存心冒犯,他只是因丧子之痛一时乱了头脑,还望老祖宗手下留情。”

    “也罢,耶律肆那家伙后继的香火也剩不了多少,便不惩罚与你了!”

    说着,收了光晕,那耶律休哥跌倒在地,满脸的惨白,先前他是对这整日里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的国师很不屑,可是直到刚才,离死亡那般的近,却让他顿时明白了,有时候,有些人,确实可以动一动手指便要了你的性命。

    正是那匹夫之怒,血溅万里。

    当然,更让耶律休哥心惊的是这平日里好生讨厌的国师也是出自耶律一脉,辈分更是在他之上,如此哪里还能有不敬之心。

    没有理会惊心后怕的耶律休哥,白衣人耶律走向杨延昭,脚下的流云锦鞋轻飘如飞,踏雪而过,却不留片刻痕迹。

    “跟我走吧。”

    声音依旧恬淡,却不容人出言,似乎,这句话便是事情的结局,任谁都无法来改变丝毫。

    “为何要随你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延昭道了这么一句话来,额头上虽然不断有汗珠溢出,但是话语却很平静,平静的听不出有半点的敬畏和惧怕。

    耶律明也是冷了片刻,稍后竟毫无恼怒的笑了起来,“跟我走,可以活下去。”

    眉头紧锁,杨延昭思索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的,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

    “很好,你不会觉得后悔的。”

    耶律明双眼中露出欢喜之色,也不再去看耶律贤等人,身上光芒再起,将杨延昭包裹在内,二人在飞雪之中渐行渐远。

    在半空之中,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却已经行了千里,这让杨延昭暗自吃惊,御空而行,至少是炼气以上的高手才具备的能力。

    而携着一人还能如此快的御空穿行,这岂不是接近大成的修为?

    震惊之下,杨延昭也越发的肯定了心中所想,辽朝境内,能有这等本事的,除了能与中原儒道佛三派抗衡的巫教之外,并无他人了。

    待耶律明停下身形时,杨延昭才看清周围之景,他已经到了一座高峰之上,眼前林立着众多的宫殿,琉璃瓦红砖墙比比皆是,奇珍异兽的石雕也是随处可见,最为吸引他注意的便要是那众多奇装异服并做着各种张扬动作的人物雕画。

    有的摇头乱舞,有的瞪着大眼嘶吼,有的竟举刀自残……

    又是一阵光晕升起,再站稳身形,却是到了一座宫殿之内,大颗的夜明珠散着淡淡的光晕,口中含着圆日的珍兽香炉吐着袅袅的清香。

    “师尊。”

    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时杨延昭才看到宫殿内仍有一人,正是那日封印他的神秘宫装少女。

    只是此刻,对方并未着宫装,穿着绣有腊梅吐蕊的白色短袄,胸前翻着白色的异兽茸毛,样貌依旧美丽动人,只是脸色惨白,像是有疾在身。

    见到她,杨延昭自然是生出了恨意,虽说对方是女流之辈,但倘若没有她出现在云州城,那夜夜袭中便可轻而易举的斩杀了耶律休哥,也不会有满城将士战死的惨剧发生。

    双眼中的怒火没有半分的掩饰,这时,左婆娑也是发现了杨延昭,大眼中露出一丝的惊诧,“师尊,您怎么把他……”

    耶律明没有应声,伸出右手,凝出一道光芒,在左婆娑的脸上绕过,片刻后收了功力,柔声道,“婆娑,你的伤势还未好,回去歇息吧。”

    无视杨延昭的怒火,左婆娑扫了他一眼,便与耶律明作了礼,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耶律明衣衫再次舞动了,潮水般的气势朝着杨延昭汹涌而来,后者大惊之下,却无处可躲,只觉得身体吃痛的很,似乎下一刻,便要被这气势给硬生生的撕碎。

    鲜血滴落,染红了衣袍一片。

    双眸之中也开始渗出血来,视线变得模糊开来,即便杨延昭牙齿将嘴唇给咬破,也不济于事,神识越发的混乱。

    正在这时,杨延昭胸口生出一道幽幽的绿光,玉虚从他怀里浮现出来,犹如利刃一般,吹苦拉朽的将耶律明所压来的气势给斩断。

    “咦,既然是道家的玉虚和佛家的禅叶,看来果真如婆娑所说,身具道佛两家机缘,不过有没有做我徒弟的天资,还得再试试你有几分重。”

    低声念叨着,耶律明打出几个手印,强大的气势喷然而出,大殿之内,桌椅之物碎裂。纷纷如同凭空生出了风暴,遍地狼藉。

    又是增了几倍的气势朝着杨延昭袭去,而后者体内的封印圆球像是与这气势产生了共鸣,在丹田上的青莲上飞快的运转开来。

    即便是玉虚,也像是被这强大的气势给压制住了,幽幽绿光有着减弱的趋势,使得杨延昭身上压力大增,胸口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行,在这样下去,会死的。

    一定不能死!

    恍惚之间,杨延昭想起了耿元符,想起了在某个午后喝着茶,听他讲道论学的情形。依稀还记得那时候耿元符说过,天下武学本同宗同源,本属一脉,只是后人强加分了派系,立了门户之见。

    不知为何,这句话在脑中越发的清晰起来,随即便是杨延昭所学的‘天辰诀’,‘魁衍经’以及‘妙法莲华经’一一浮现了开来。

    彷佛又一次看到了幻像,虚幻之中,那些心经字迹竟然皆是变的金光闪闪,跃然而出,一个的单独浮现了出来。

    朦胧之中,有了些明悟,往日里不曾明白的道理却因为金色字迹不一样的组合变得通透起来,那重新排好顺序的字迹窜到了丹田,绕着那四瓣青莲快速的转动起来,将威压杨延昭的气势快速的吸入丹田,使得本是花苞的青莲隐隐约约有绽开之势。

    耶律明也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正待他欲收起功法时,只见玉虚身上的四瓣禅叶缓缓的张了开来,幽绿的光芒顿时大涨开来。

    而杨延昭的体内,那些金色字迹猛地钻进了青莲内,青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叶瓣竟也片片张开。

    顿时,那本是光亮异常的封印光球被带着金色的幽绿所吞没,杨延昭只觉得灵台一阵清名,四周的一切再次变得无比清晰,就连迎面扑来的耀眼的气势,都能看清其中如流水般的波动。

    难道自己进入到了炼气境地了?

    看着耶律明的气势如潮水汹涌而来,杨延昭随心的聚起周边的灵气,化作一柄长剑,破浪而去,直斩他的面门。

    我心有青莲,可生天地,青莲花开,可吞日月。

第三百一十章 做我徒弟

    那柄灵气剑不到七尺,在它出现之后,玉虚莫名的旋转起来,便见一道绿色倾泻而出,洒在剑身之上,顷刻间,光芒大涨,灵气剑变得通体幽绿,竟是硬生生的将耶律明的气势给斩成了两半。

    一剑斩暗潮,风平,浪也止。

    收了玉虚,上面的四瓣禅叶不知何时缩小了一半,如今从瓶口算起,只能裹着一半的瓶身,但禅叶的纹理更加的通透了,甚至连筋络都能瞧得仔细。

    而剩下的一半瓶身中,那一抹妖异的鲜红再次活跃开来,如同灵蛇一般游走着,使得玉虚更添了几分褶褶光彩。

    气喘吁吁的杨延昭将脸上的血渍抹去,一边警惕的盯着耶律明,一边用着神识查看着体内变化。

    此刻,丹田处的四瓣莲花翠绿欲滴,花瓣上一丝红色在快速的移动着,却是前些日子消失不见与玉虚上相似的神秘红色。

    莲花蕊上,散着一层金色,恰是之前那些字迹所发出的光芒。

    “呵呵,没想到,你竟然能吞噬了婆娑的‘月华印’,还借本座的灵气做了突破,当真是让人惊奇。”

    耶律明擦去嘴边的淡淡血迹,轻笑着说道,虽然之前他没使出全力,但功法被破,自然是要受到反噬,因而不可避免的受了些内伤。

    闻言,杨延昭忙收回神识,双手握拳,身子绷紧如弦,紧紧的盯着他,寻找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见这情形,耶律明却是笑了,负手走在残败不堪的大殿内,似乎在寻找什么,时不时的俯身捡起几只埋在废墟下的铜器。

    此刻,耶律明似乎变成了市井上的小民,看着那碎裂的桌案瓷器,脸上满是肉疼之色,更有捶胸顿足的懊恼叹息。

    宛然间由高高在上的仙人神祗变成了嬉笑怒骂的风尘之人,这不禁让杨延昭有些惊诧,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究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他思索之际,一道身影如风般的吹进了大殿,带着淡淡的清香,却是先前离去的左婆娑。

    见本是完好的大殿变被毁的残败不堪,那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震惊,竟愣在原地,呆滞住了。

    “婆娑,你来的正好,快来给为师找找,我那汉朝的蟠螭青铜铃可完好!”

    被耶律明焦急的唤回了神识,左婆娑大眼盯着满身是血,但精气神却异常充足的杨延昭看了片刻,脸上又是生出一番吃惊的模样。

    封印是她种下去的,以左婆娑的修为,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出那‘月华印’,所以她动用了随身宝器‘玲珑玉’,但也因此受了内创,直到今日还未恢复。

    所以眼下看到杨延昭不仅封印已除,而且修为还有所提升,怎能不吃惊,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耶律明的催促声音再次响起,左婆娑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开始随着他翻·弄一堆一堆残碎之物,寻找着还完整的器具。

    忽然间,耶律明一阵欢喜的从木屑之下翻出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铃铛之上无角小蛇互相穿插重叠,盘旋出数道精致细美的蟠螭纹。

    最为喜爱的东西还在,耶律明不由得松了口气,习惯性的轻轻摇动着铃铛,只听‘叮’的一声响起,便见铜舌飞了出去,而那铃铛应声裂成几片。

    “我的蟠螭青铜铃!”

    一声惊呼,耶律明满脸的慌张,捡起铜舌的手都在颤抖着,悲切的声音让杨延昭傻了眼。

    这人到底是何种性子?

    先前贝伦山上,可谓是天人飘然而来,待将他带到这宫殿内突然发难,再到现在为一些玩物器具悲痛欲绝,前后的反差,恍若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来。

    伤痛了好一会,那耶律明突然起身转首望了过来,顿时惊得杨延昭运气了功法,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哪知那耶律明只是冲上来抓着他的衣襟,愤恨不平的指着被破坏殆尽的大殿道,“你可知道这里是我的法殿,里面有多少珍玩器物,如今都没了,不行,你得赔!”

    听得这话,杨延昭只觉得脑子抽的厉害,半晌才好不容回过神来,伸手将他推开,“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若不是你莫名的出手,怎么会毁了这宫殿!”

    听得杨延昭这冷声低喝,耶律明却是愣住了,一边的左婆娑当即怒目瞪向他,身后的明日残像也随之闪现了出来。

    见她这样,杨延昭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在云州城外的情形,正是她的介入,才使得自己如临大敌,一身的御气修为毫无用武之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了下去。

    体内莲花光芒乍起,一道冷冽的杀气从杨延昭身上散开,正在蓄气的左婆娑只觉得被幽冥猛兽盯着了一般,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丝丝凉意。

    “怎么,想要动粗?”

    就在这时,耶律明挥了下衣袖,杨延昭只觉得四周漫天霞光,让他置身在磅礴浩瀚的仙家雾气中,心头不知为何变得明净如清流,提不起半点的怨恨与杀意。

    不好,又被干扰了心境。

    杨延昭暗呼道,正欲默念道家经文来守住灵台清名,那迷幻的感觉却在瞬间消失殆尽,睁开眼,便见那耶律明正凑脸上前,盯着他上下打量。

    “小子,动粗你是不可能赢得,即便你刚才有了突破,身上揣着天地之宝,但本座要击杀你,还是轻而易举的,至少以你目前修为是难以抵挡本座的全力一击。”

    声音有些散漫,却含着不容人置疑的自信,杨延昭虽然很是讨厌这种语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耶律明说得没错。

    一个能信手之间扰乱他心智的人,在境界上,早已经高出了许多。

    可有得人,在有的时候,并不会因为担心害怕而变得怯弱不前,相反,敌人越是强大,反而越是激发出内心深处掩藏的好胜之心。

    即便是以卵击石,也要争得一口气。

    “当然,本座也活了这么多年,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已经看淡了”

    也许是察觉到杨延昭气势上的变化,耶律明又是笑了笑,径直的走到一张还未毁去的木椅上坐下,指着身前的一片破损之景道,“不过本座殿内的摆设大多是些古玩旧器,曾经所用之人不是帝王贵族,就是能者大贤,如今被毁去,你该怎么来赔本座?”

    这是耍无赖么?

    可是对方不动手,杨延昭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先前在贝伦山上还欠他一条性命,于是乎只得强压下心里翻涌的郁气,盯着那耶律明道,“你想我怎么赔?”

    “呵呵……”

    耶律明笑了,似乎就在等杨延昭这句话来,对那左婆娑招了招手,“婆娑,你经常替为师打扫宫殿,这其中的东西你最为清楚,现在告诉他,这些都值什么价。”

    带着厌恶的双眼在杨延昭身上扫过,左婆娑也不明白耶律明为何要这般做,但还是照着吩咐,开口应道,“回师尊,殿内的每一样都是无价之宝,当世罕见,很难找出第二件来。”

    说完又是鄙夷的看了看杨延昭,意思很明显,他赔不起。

    昂着头,不去理会左婆娑,径直的望向面带笑意的耶律贤,杨延昭很是平淡的说道,“我赔不了。”

    陪不了和赔不起一字之别,却是意思大相庭径。

    “既然这般,那该如何是好?”

    耶律明低声道了句,竟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一副痛楚的模样,好一会才笑着拍手道,“不如你做我徒弟好了,这样,你我便是自己人,这些瓶瓶罐罐就随它去了。”

    听到这句话,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杨延昭的此刻的心情,唯有‘狗血’二字。

    难不成自己是个武学奇才,又或是王八之气狂散,每遇高人都争相着收他入门下?

    这狗血的事情杨延昭从未想过,但事实却是如此。

    巫教所学在外人看来乃是邪门歪道,但所修之法也不离天地之道,而巫教所信仰的便是神灵乃至天地万物,因而在灵气感应上比儒道佛更有几分优势。

    修为到了耶律明这境界,更是可以在隐约之中得到一丝天机,几番推演之后,耗费了大量的精血,才使得这天意清晰了开来。

    这竟然是落神杀位之象。

    不久后将会出现一个命格超脱凡尘之人进入北地,而大辽也会因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得知这消息之后,耶律明动用了上一任掌教留下的信物,进入到了后山圣地,与潜心修行巫教先祖求教起来。

    一群白发苍苍瘦若枯柴的老者占卜了数次,皆是笑逐颜开,眼角的皱纹都合成了一朵朵蟹爪菊,满是欢喜道,“此人,三魂七魄皆不在尘世间,确实是仙神下凡之象,这正是上苍给我教送来的圣者啊,与巫祖预言如出一辙,没想到本座有生之年竟然等到了。”

    满是欢喜的笑声下,耶律明吞了吞唾沫,犹豫了好一会,才弱弱的开口道,“各位老祖,可是签文下句可是杀位之相……”

    闻言,这些巫教的老祖对望了一眼,又是笑了,“巫教延绵千年,早就看尽了尘世间的荣辱繁华,这杀也好,灭也罢,都是辽朝的命,既是命,又何必去争之,改之,换之?”

    掩饰了眼中的苦楚之色,耶律明躬身离去,又过了两日,圣地传来消息,老祖们推算出这应命之人将在雁门关一代出现。

    甚至还给出他的画像来。

    震惊之下,耶律明自然是找了人各方打听,最终弄清楚所画之人是杨延昭,而此刻正随着宋军来袭,于是乎便派了左婆娑随辽朝大军一道前行。

    虽然天意不可违,但耶律明却想顺天意为人事。

    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辽江山付诸一炬,思量了多日,也终于有了心中的计较。

    此刻,看着满脸惊诧的杨延昭,耶律明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恰似融化寒冬的温和笑意,轻声又道了一遍,“做我徒弟吧!”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是有底线的

    大殿内极为的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许久,瞪着大眼,张着红唇小口的左婆娑回过神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与气恼之色,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耶律明伸手给止住,只得撇着嘴,很是不甘心的瞪着杨延昭,白皙的双手拽成了秀拳,似乎有着极大的怨念。

    这时,杨延昭也算是清醒了过来,晓得这耶律明并非玩笑之言,内心不由得翻涌了开来,也越发的困惑了,为何这巫教的神秘高手要收他为徒?

    难不成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一时间,杨延昭脑子里闪过玉虚,禅叶,道家功法乃至是佛宗经卷‘妙法莲华经’,可随即都被他给否定了。

    以耶律明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在乎道佛两家的修行功法,至于玉虚与禅叶,只要他想抢,自己根本都保不住。

    这番,杨延昭彻底的想不明白了。

    但即使心中有着不解,杨延昭面上依旧是一副冷漠之色,看着面带笑意的耶律明,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有些错愕,也有些恼怒,耶律明竟是愣在了那边。

    “大胆,我师尊乃是地仙级别的高手,收你为徒便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竟然敢如此狂妄自大!”

    一边,那左婆娑待杨延昭说完之后,便是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对着他劈头劈脸的娇喝着,很显然,刚才那两个字彻底激怒了这视耶律明为父的巫教圣女。

    可杨延昭对她丝毫不加理会,面色不改,只是剑眉翘了翘,眼中那丝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地仙,耶律明竟然有着地仙的修为。

    武道一途,从悟气入门,每一境界都有一道坎,可炼气之后才是真正的坎。

    炼气的高手可以将天地间的灵气加以炼化,形成自己所想需要的状态,有形,无形,举手之间,便能山崩海啸。

    而炼气之后便是大成,大成又为地天二级,地仙者体内自成天地,不但能够返老还童,更能腾云而行,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至于天仙,那便是大成的最后劫道,倘若是渡过了此劫,便可羽化成仙,登九天之上,遨穹宇之间。

    当今世上大成的高手少之又少,大抵都是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杨延昭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耶律明竟然有这等的修为。

    当然,这些杨延昭都藏在了肚子里,面上仍是带着寒意,双目圆睁,满含杀气的望了左婆娑一眼,那还要指骂他的后者当即感觉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心中生出不可抑制的寒凉,竟一时间语塞道不出话来,本是精致的脸也因此憋的通红。

    半晌,一甩玉手,转身走到那耶律明身前,大眼含泪,很是委屈的哭诉道,“师尊,你为何要收这宋人为徒,当初你不是说他会乱我大辽朝纲的么?”

    说者无意,杨延昭听后心中不禁再起波澜,这耶律明究竟是何等本事,连他暗中盘算都已经推算出来,当真是大成的高手,知天命,晓来事。

    “好了,婆娑,这件事不是你能懂的。”

    耶律明轻声道了句,盯着杨延昭,眼神凌厉,似乎要将他给看得个通透。

    “我耶律明五岁便悟气,十八岁炼气,七十岁能初窥地仙之境,纵我一生,那也是天资卓绝,光彩异常,这还不能做你的师傅么?”

    “这个问题……”

    杨延昭一副锁眉苦思的模样,好一会才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有师傅了,这点,以你的修为自然是看得明白的。”

    说得很是简单,却又最为直接,让人无从反驳。

    即便是耶律明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杨延昭体内的灵气可是道佛最为纯真的灵气,而之前飞出的已经融合了禅叶的玉虚也是道佛两派的至宝。

    如此超然的身份,又怎么会轻易的折服于地仙境界的他?

    但这也激起了耶律明骨子里的自傲,既然他做出了决定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

    道佛两派又如何,巫教不比它们差到哪里,当年大雪地一战,巫教虽受重创,但至此儒道佛三家不敢踏足北地一步,这便是他耶律明的自傲所在。

    踏步上前,衣衫猎猎作响,地上残碎的器具无风而动,恍然间,似乎整座大殿都在晃动着。

    杨延昭涨红着脸,迎面扑来的凶猛气势压得他快要窒息了,即便运气了全部的灵气,也难抵挡,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

    衣袍血迹还未凝结,却又有鲜血滴落。

    “拜我为师,否则死!”

    声音冰冷,耶律明冷脸盯着杨延昭一字一句的说道,说话间周身的光芒又是暴涨了几分,看这情形,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下一刻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咳咳……”

    嘴里吐着鲜血,杨延昭睁着流血的双眼看了看耶律明,挤出个笑脸来,“我说过了,我已经有师傅了,自然不会再拜他人为师,杨璟心中虽对生死有惧,但也是有底线的。”

    说罢,又是低下头,苦苦的支撑着耶律明的攻势,一边的左婆娑见着这场景,暗呼了一声,惊怕的闭上了双眼,生怕见到那鲜血飞溅。

    耶律明嘴角抽动着,长发乱舞,眉宇间生出了骇人的戾气,散出的气势又猛烈了许多,“既然如此,那本座便取了你的性命!”

    杀气如滔天大浪扑面而来,使得杨延昭体内血脉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整个人异常的难受,似乎顷刻间便要被这化作无数柄刀剑的杀气给斩的支离破碎。

    “书恒,放肆!”

    正当耶律明恼羞成怒的欲取杨延昭性命时,一声飘渺却又庄严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开来,后者身子犹如被雷击了一般,身子猛地往后退了数十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殿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息顿时消散一空,察觉到异常的左婆娑睁开眼,恰好看到耶律明嘴角含血,面色惨白,摇晃着身子便要跌倒,来不及惊骇,忙扑上前扶住了他,“师尊!”

    话音落下,大殿中吹起了微微细风,待风定,一道身影不知何时负手立在了殿前。

    如同凭空出现的那般,悄无声息。

    推开左婆娑,耶律明朝着来人弯身作礼,满是恭敬与怯怕的道,“弟子一时糊涂,还望师祖饶恕。”

    竟然是老祖宗,左婆娑倒吸了口凉气,她入门时老祖宗便已经进入圣地修炼,早已不问世事,今日怎地出来了?

    来不及多想,左婆娑赶忙一道行起礼来,“弟子见过老祖宗。”

    不远处,杨延昭吃力的睁开,隐约见看到了耶律明师徒正对着一白发之人行礼,明白此人在巫教中地位必定尊贵非凡。

    既然他阻止了耶律明杀自己,看来这次又是死不了了。

    嘴角裂出个笑意,吐出几口的血沫,杨延昭对着那白发人吃力的道了句谢,稍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一个虚影,白发人便出现了杨延昭的身边,伸手打出一道光晕将他给笼罩了,少许才收了心法,对着仍在作礼的耶律明责怪道,“书恒,当初在圣地是怎么吩咐你的,难不成都忘记了?”

    额前生出丝丝的冷汗,耶律明急忙再作礼道,“师祖,耶律明不敢,只是刚才一时气糊涂了,才做出那样的事情,请师祖饶恕弟子的鲁莽。”

    看着满脸惊恐请罪的耶律明,白发人叹了口气,“书恒,你天资聪颖,老夫这一生都未曾遇见,只是你忘记了修行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斩断三千红尘喜与忧,辽朝终究是逃不出盛衰荣辱的天命,你又何必为它去逆天改命,徘徊在这地仙的门槛前,多年不前,让人看在眼里,着实的可惜。”

    闻言,耶律明低声不语,白发人则是不再言语,伸出右手,将倒在地上的杨延昭漂浮在半空之中,之后又是一连打出数道真气来。

    顿时一团光晕将鲜血淋漓的杨延昭给包裹住了,光雾迷彩之中,一道道如水流的细带绕着他的周身快速窜动着。

    幽幽的绿光升起,却是玉虚浮现了出来,那白发人不由得瞳孔猛张,吐出一口精气,对着玉虚怒喝道,“大胆,竟然想要吸食本座真气,还不回去!”

    那道精气钻进了玉虚之后,后者光芒随即暗淡了几分,又自行飞回到了杨延昭的怀里,那白衣人则是松了口气,又是连结出几个手印,使得笼罩着杨延昭的光晕暴涨了几圈。

    许久,感应到杨延昭气息变得均匀,白发人才收了功法,挥手让他飘到一旁还算完好的木案上,这才继续转首望向耶律明,“书恒,此子身怀道佛两家气运,想来是他们已经发现窥得了天机了。既然他不愿拜你为师,便让他做我教的逍遥使,这番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杨延昭乃是命格异常,堪为仙人转世,巫教当然不能错过,因而白发人才拿出了‘逍遥使’这仅次于掌教的位置来拉拢于他。

    对于白发人的话,耶律明哪敢不从,忙行礼应道,“师祖所言弟子定当照办。”

    “恩,如此甚好,书恒你的心魔未除,还当潜心修行才是,此子与辽朝的之间恩怨早已经是上天注定,违逆不得。”

    眼中满是苦楚之色,耶律明低声应道,“弟子明白。”

    “如此甚好,他体内的修为被我给封印了,待醒来之后,你送他回去吧,他红尘未了,当也做不得修行人。”

    说罢,大殿中一阵微风吹过,白发人已经没了踪影,只见的尘灰随风飘散,在半空中打着圈儿,而立在原地的耶律明则面生出感激之色,俯身作礼低道,“恭送师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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