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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一品富贵txt下载     一品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约战(上)

    那个俏娘子没有疯,宋九快要发疯了。

    三天后,在万众期待中,两个博士到来,他们不是私塾里的先生,不但是授课的,还是官方授课的,专授国子监的权贵子弟,博士本身就是仈jiǔ品的官员。他们所代表的是宋朝最正统教育机构的教书先生。

    几乎在夹道欢迎中来到宋家。

    只有宋九一个心中忐忑不安。

    果然。

    读死书有多可怕,宋九心中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讲课比较活泼,加上他只有十九岁,朱三二十一岁,而最大的学生二十三岁了,授课时得认真听讲,否则宋九也会训斥,但下课后嘻嘻哈哈,并且鼓励他们遇到不懂的,大胆提问。不要学多少知识,包括会计学,物格学,略懂一些皮毛就行了,但学了皮毛就得懂,就得会运用。这就是宋九的要求。

    两个博士看不下去,人还未来,先在客厅做手脚。正宗士大夫家中大门后是遮壁,转过遮壁才是正厅,但宋九父亲宋德以战功上位,是在后周战乱之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大门与客厅相连,客厅的大门就是正门。门后是院子,院子后面是几间正厢房,再后才是真正的园子,一个小花园,只是宋九懒得打理,现在是乱草横生,然后是女眷住的地方。正厢房全部改成了教室,但原来正厢房边上的房屋是用来放杂物的,以及做饭的地方,与客厅相连。

    先是将杂物间与厨房间与正厅正式隔开,这个无所谓,宋九一个人吃饭,现在朱三掺合进来,于是两人吃饭。他姐弟四个,做菜手艺最好的不是大姐,而是宋九,宋九前世是驴友,也是吃货。见多识广,会弄一些这世间没有的菜肴,仅是熟练度略略比不上大姐。但一个人又是大男人的,就懒得下厨了,有时候到大姐那边蹭食,有时候买一点小吃随便凑合着,朱三来了,是两个人,于是朱三打下杂,宋九弄菜,两个光棍合伙打理着饭菜。也只是两人,就在厨房间弄,然后在厨房里摆好一张小桌子,做好了在厨房间吃,吃完了朱三洗锅洗碗。那个通道门留着也没有作用。

    改变的仅是睡房,从正厢房挪到后面房间,久没有人住,还是大姐与七姐过来打扫的,弄了整整一天,才将后面的几间房屋打扫干净。宋九卧室从原来他自己的卧室搬到原来大姐的卧室。这样一来,前面四间正厢房正好用来改成两间大教室。

    不要紧,但两个博士前面一来,后面就在客厅两边墙壁上挂上许多字幅。

    全是礼记曲礼上摘录下来的语录。

    象什么谋于长者,必cāo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

    与长辈商议时,必须带礼杖前去,长者问,不做推让就回答是不对的。

    见到父辈的友人,不让靠近就不得靠近,不让退后就不得退后,不让提问就不得发问。而宋九恰恰鼓励学生敢于发问!

    曲礼主要讲的是从吃喝穿住行婚丧祭典朝拜用什么样的礼节对待老师、长辈、君王、父母、长者、同僚、妻妾、邻居与幼小。又酸又臭又长,仈jiǔ千字有好几百条规订。

    这两位博士从中将几十条对待老师与长辈的礼法一起摘出,悬于两边墙壁上。还好,他们对十五条师规没有太排斥,不然就要让衙役连十五条师规也摘了下去。

    若按照这些规订来办,还有了那种活泼求学的气氛吗?

    宋九看着三个衙役在两个博士指示下挂曲礼语录,不知道怎么辨驳,请问小九,你连孔子都不尊重了吗!宋九发作不得,第二个冲突随之而来。两间教室,要扩张学生,对此河中百姓欢呼雀跃。宋九也高兴,在不损害本身利益同时,做点好事他还是喜欢的。况且受益的是街坊邻居。

    两个博士显然比宋九更欢迎,人家是朝廷博士,宋九仅是举子,两者不可同rì而语,并且年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人家近五十岁,不论从年龄还是穿着举止,一看就是一个宏正儒雅有学问的人,不知来了多少街坊带着孩子报名。张博士与燕博士捻着长髯问询,不可能一一收下,只能择徒,家中做生意的不要,家中是匠户的不要,家中有人犯过法的不要,家中有女子做娼jì的不要,家中有人杀猪宰狗的不要,本身有残疾的不要,本身长相不好的不要,长相不好不是长得不英俊,比如态度不端庄,不恭敬,不文雅,衣着太寒酸的不要……

    对,就是在搞岐视,但在这时代能说得过去,这叫选拨真正的良家子!

    可是那些落选的少年心中会怎么想?街坊们是怎么看?

    两位博士根本就未考虑过。

    宋九看到许多少年哇哇大哭逃走,看不下去,将他们拉到一边说了这个问题:“抽签吧,汉高祖未发迹之前只是一个乡间的无赖,周处未学好之间是一个恶霸,樊哙是卖狗肉的,先主刘备是编草鞋的。”

    “九郎,你说得也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朝廷一再隆重拨款资助你这个书舍?又不惜让老夫每天来回奔波,到你家授学?”

    “为何?”

    “这些学子朝廷准备用他们。”

    “燕博士,能否说清楚一点?”宋九心中恍然大悟,就是感到刘嶅此次来不怀好意,果然非jiān即盗。

    燕博士耸了耸肩道:“有的,恕老夫也不能说,但老夫择徒不得不严格,这非是为老夫择徒,而是朝廷择人。”

    宋九只好忍了。

    开始授课,人家也是有准备来的,授课时也用粉笔,软笔书法与硬笔书法是截然两种概念,两位博士毛笔字写得不错,粉笔字也就那么一回事,可写得也算工整,显然在家中练过才过来的。

    但又让宋九不能忍受。

    那就是授课的内容!

    中国古代算术很奇怪,打一个简单的比喻,唐朝韩延算术里有一道题,课租庸调,求有闰年每丁布二端二丈二尺五寸法,置丁数七而七之,退一等,折半。一端布是五丈布,也就是唐朝租庸调税法中每丁每年要交纳2.45端布庸调税。假如丁户是X,这道算式就是X×2.45。若是1877丁,就是1877×2.45,宋九在教珠算口决,不仅有加减,还有乘除,并且在教的时候,他也在渐渐完善,许多记不得了,只好一边摸索一边改进一边教给学生。若掌握了乘法珠算口决,算盘珠子一打,答案也就出来。真不行,笨办法,列一个乘法算式,也能算出答案,它只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数术知识,不算难题。

    在唐朝会让人悲催,若脑子不够用,这道题用筹码能让官员算一两个时辰,韩延便想出一个好办法,将算式改变,所谓的置丁数数七而七之,退一等折半,变成公式就是X×7×7÷10÷2,没有了小数点,没有了三位数乘法,很快就出来了。但是再换一道题目呢,例如74.492×2.951869,估计韩延也会悲催了。但难不难呢,还是小学生四年级的知识,也就是一个后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算的算术,在这时代会让无数人折倒。

    然而不能说中国古代数学落后,祖冲之的圆周率,换后世的一个大学生,让他求证到小数点后六七位数试试看能不能办到?宋朝数学上都出现了高次幂高次开方、天元术、大衍求一术、隙积术、会圆术。

    其实这种古怪的现象类似中国画、中国式插花,讲究的是天人合一,意境美,混沌美,模糊美。

    这种看山不是山的混沌美放在美术音乐上,无疑意境幽雅,事实在宋九眼中,中国画才是最美的艺术,西方画与西式插花一样,虽然热闹,但破坏了美的韵律。

    然而用在要求严谨数据的数理化上行不行?

    同样的还有中医,不能说它不好,在后世它里面的一些知识还不得不让世人承认它的效果,然而用科学去解释五脏属xìng,经脉络脉,yīn气阳气,能不能解释得通?

    有算术书籍:孙子、五曹、九章、海岛、张丘建、夏候阳、周髀、五经算、缀术、缉古、记遗、三等数,这些书都是算术教材,并且是唐朝考试内容。

    但与韩延那道算术题一样,都是看山不是山的数术,大约以前的宋九还学过一些,现在的宋九一律舍去不用,而是用后世的小学知识代替之,初中的未教到,等教到初中的,最少好几个月过后,不用高中,只要学到初中数术,能考及格,在宋朝绝对是一流的算术高手,再粗懂一点会计知识,到哪儿都能混一碗饭吃,除非象宋九一心想做大土豪。

    两个博士又将这些老古董算术教材带来,放在课堂上教。

    不但教这些老古董,还教宋朝律法。

    人jīng力是有限的,宋九虽弄了五门课,每门课都为了实用而服务,现在让学子分去大量心思学宋朝法律做什么?难道以后让他们当千人恨万人骂的讼师?或者他们以后能做朝廷命官?

    宋九听了一会,暂时给了两个博士面子,隐忍不发,等下课,悄悄将他们喊到一边道:“张博士,燕博士,这些学子学了律法没有作用,还有那些数学,你们也别教,真不行,你们教他们多识几个字。”

    张博士道:“九郎,你是何意思,律法没有作用?当今圣上见到某,还待之礼仪,你居然说学律法没有用!”

    燕博士脸sè更yīn沉,道:“九郎,这么说,你比以前那些算术大贤都高明了?或者说你这个外夷学问比中国学问还更高明?”

    “什么外夷,它只是一个个简化的代号,便于计算。”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它是外夷数字!”

    阿拉伯数字不是阿拉伯人创造的,而是来自天竺,大食崛起后看到它好使,便将它拿了过来,慢慢推广到世界各地,不过中原文明太发达了,水往低处流容易,往高处倒灌反而不易,因此它出现在中国时间很缓慢。不过宋九弄出来,恰好京城有一些因各种原因来到京城定居的挑筋教人(犹太人)。赵匡义不认识1234,挑筋教中有人能认识。

    至于英文字母还在搜查当中,所以燕博士一口一个外夷。此次争论无果,不但如此,他们还在课堂上放出一些风声,这些学子不是几岁孩子,有的二十岁左右,都懂事了,宋九传授的是外夷数学,并且两位博士来教导他们是朝廷意思,可能以后朝廷就在他们这批学子中选派一些人手为朝廷所用,用来做什么,两人一至守口如瓶。然后宋九在后面处处掣肘!

    前面略略放出一些风声,无数大妈大婶将宋九围住,小九,你不能不尊重长辈啊。小九,人家是朝廷博士,比你学问好啊。小九……

    甚至两个博士还发动学生,将后面的小花园整理出来,有时邀请三两好友,坐在小花园的小凉亭上吃花聊天,不亦乐乎。再这样下去,整个儿就是鸠占鹊巢。

    两个博士学问还是有的,有时候听他们讲经义,包括朱三与宋九在内,也感到受益非浅,但想他们教的未教,不想他们教的却教得不亦乐乎。宋九忍无可忍,终于做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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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约战(下)

    宋九做法很简单,写了三道数学题。

    被两个博士逼的,“无比悲愤”地写下这三题。

    第二天天未亮,学子们也未到,张燕二博士更未来,不是他们懒,他们家都在内城,走到河中要好一会儿。最让宋九气愤的是每当中午他与朱三将中饭做好了,二人大咧咧地过来蹭食。

    也无所谓,喧宾夺主都无所谓,可不能那样教学生!

    因此宋九用大白纸将这三道数学题写上,张贴在家门口外面的墙壁。

    贴好了,回去与朱三做早饭,朱三还不知道,配合宋九做早饭,一顿普通的面条,没有辣椒,但宋九用了秦辣、茱萸、芥辣、扶留藤做调味品,切碎,用滚油浇上,于是有了宋朝式的麻辣味道,下好后再滚上麻油、蒜泥、盐末、葱末,加上面粉让宋九发酵后反复揉捏,不但面条有咬劲,味道也是绝佳。朱三时常夸宋九若是开宽汤饼铺,食客能排队购买。

    宋九真动过这心思,他欠缺的是动手能力,却会许多这时代没有出现过的厨艺做法,不过真的开饭店,大姐会拼命的。做给自己吃吧。

    看到面条做好,朱三眼中冒着绿光。

    正当朱三往碗里放调料时,听到外面嘈杂声,他跑出来看。

    看到墙壁上三道数学题:

    两树距四尺八寸,六尺六寸处等齐悬长绳,绳垂,有幼儿,立于一树前一尺二寸处,头顶平绳,幼儿高二尺一寸,绳低处与地面高几何。

    三辆车同向驶行,正中牛车,十盏茶时马车追及牛车,又五盏茶马车及人力车,速度不变,牛车几时及人力车。

    作坊产某瓷,优率八成,一瓷盈利四十文,劣率二成,一瓷亏损十文,坊主烧四件瓷器盈利不少于一百文,准确概率几何?

    立榜一月,全解对赏绢五百匹!

    也就是将赵匡义赏赐给他的绢全部奖励出去。

    “贤弟,五百匹绢哪。”

    “对啊,若非是五百匹绢,他们为何不进来,一起围在这里议论。”

    围在下面的学子让宋九说得不大好意思,宋九又道:“无妨,若你们能解出来答案,我不会吝啬五百匹绢,相反的,我会感到很高兴。不过我在这里有一个忠告,眼下这三道题还非是你们知识范畴之内,只要这个书舍还在,以后你们会有人能解出来,但现在为它分了心思,耽搁学业,叫好高骛远,我不喜欢。”

    大家岁数都差不多大,虽然一个个吐了舌头进去,未必将宋九的话当真,继续坐在教室里议论。

    朱三还在看。

    对朱三宋九就不客气了,道:“朱兄,若是你能解出答案,我也不会少你五百匹绢。”

    说完窃笑进去。

    看到宋九吃面条,朱三才跑进去,低声问:“好难,它真有答案?”

    “有啊,一个月后我会将所有解题过程与相关数学公式一起写出来,贴在墙壁上。”

    “能不能告诉我?”

    “我傻啊,当真五百匹绢不是钱帛?”

    朱三与宋九一人一间教室授课,后来又收了六十一名学生,一共一百二十四名学生,这就是商机,斜对面刘家婆婆聪明,看到这等情况,立即将墙壁打开,开了一个小吃店,又有几个小商贩时常过来转悠,使得苦井巷人气越来越旺。

    本是好事,可在两个博士带领下,课堂气氛越来越严肃,学生渐渐不敢提问了,并且有几个学生甚至对宋九教授的数学产生怀疑。这才是宋九做出反击的原因。

    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

    两个博士到了,学生们在上课,苦井巷百姓罕有人能识字的,不知道宋九写的是什么,看到了也就走了,可那么大的一张白纸黑字贴在哪里,两个博士能看不到吗?

    张博士对算术拿长,他在国子监也教贵族子弟算术,看到驻足停下。

    然而……

    一会儿他眉毛凝了起来,实际虽难,特别是第一道第三道题,但它还是初中知识,宋九若有歹心,出几道高中难题,张博士看都没资格看!

    燕博士低声问道:“小子口气大,叔达兄,可有解否?”

    “一时未想出。”

    “小子是针对我们啊。”

    “挟巧卖乖!”

    “但我们解不出来,那就丢脸了。”

    “不是我们丢脸,是整个京城会算术的人丢脸。”张博士冷声道。这小子肯定只想针对自己俩人,可他没想到,这一贴,用了开封府所有赏钱约战,等于是约战整个京城的人,甚至整个天下的人。

    两人又盯着它想了一会。

    不用他们,随便那一个人能将这三道题解出来,宋九皆会落得一个狂妄自大的臭名声。当然,若一个月后无人能解出,不但其他人丢脸,自己两人也会丢脸,那么再也不好意思呆下去。

    他们的心思早在宋九预料之中。也不能小视这时代的人,第二道题在这时代有可能就会有人解出,但第一道题与第三道题是休想,不过宋九担心有人按照题目比例做出实物丈量,这时代只追求答案,不会追求解题过程,管什么抛物线,只要答案对,自己就无法否决。于是又将被前世中考生称为史上最怪胎的中考数学题拿出来做了篡改,改成第三道题。做试验都不行!

    两个博士心情有些不愉快。

    学舍是宋九家的,但宋九拿了河中苦力的股份钱,这个学舍就不能称为宋九的,并且自己俩人是朝廷派来的,于公于私,宋九都没有资格撵他们走,那怕用这种间接的方式。

    yīn沉着脸走进去。

    宋九装傻卖疯,仍打着招呼。

    不愉快的一天过去,张博士想不出答案,但他有许多高智商,jīng通算术的朋友,于是聚在一起商议。

    渐渐这件事就传遍京城,许多人来看。五百匹绢,能买三千石大米,值得许多人为之动心思。连宋朝最尊贵的那个人也将三司的官员喊来,三司就是替国家理财的,如何理财,就是将财物账款掌握清楚,现在一个小子出了三道题,并且坚称它有答案,诸卿,你们也来解一解……

    ……

    三道题不知难倒了许多人,十几天过去,终于有人弄出来第二道题答案,十五盏茶,牛车就会追上人力车。然而第一道第三道题还是没有答案。

    算术没有经义重要,但肯定比长短句(词)重要,渐渐再度引发轰动。

    甚至赵匡胤兄弟在背下作出承诺,谁能解出来,朕再赏五百匹绢。不然不行哪,不能若大的朝廷,那么多掌管账薄的官员,让一个无赖小子比拼下去。

    多么一个大好的露脸机会,但这个看似的机会,让无数官员与小吏每rì愁肠百结。

    河中消息闭塞,不过事就是从河中起的,大姐开着酒栈,南来北往的人多,甚至有一些客商也跑到苦井巷去观看,去冥想,然后跑到大姐酒肆里吃酒议论。

    大姐同样得到许多消息,一个月时间未到,可十几天过去,还是无人解出,至少证明弟弟在算术造诣上很深了。

    她高兴之下来到娘家,反正不远,倒是五姐嫁得有些远,在朱雀桥边,内城区,不能时常走动。

    看到大姐来了,两个博士也不作声,时间过去一半,一月后若解不出,不用宋九为难,他们也要离去。宋九迎了过来。

    “小九,今年chūn天你科举去,清明节未去祭拜父母,冬至我们姐弟一道去祭拜。”

    “行啊。”

    “若父母看到你今天出息,九泉之下该瞑目了。”大姐欣慰地说。钱不钱的不要紧,如今弟弟开办学堂,开封府的五品官都来了几趟,而且出的题目居然整个京城都无人解得出来,多长脸啊。

    “这叫什么出息?”

    “你看你这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

    “是。”

    “这是父母在九泉之下保佑你,才让你开窃的。好好用功,明年再去科举,说不定就能考中进士。”

    提到科举,宋九立马愁眉苦脸,宋德坟上的青烟冒得有八十丈高,自己也不得中啊!正在说话时,美女来了。

    真正的士大夫家,开门很有讲究的,中门大开,中门半开,中门开缝,开角门,甚至开后门,来什么人开什么门,现在宋九家为了方便观摩学习的人进入,终rì中门大开。两个博士知道规矩,可宋九是士大夫吗?

    两个美女站在门外,宋九不讲究,河中来学习的学子不讲究,两个少女讲究,门虽开,没有进来,而是敲了敲门的边缘,脆声问道:“请问这可是宋九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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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君子

    有美女来找老公,大姐会火冒三丈,若是来找弟弟,那是多多益善,匆匆忙忙站起走到门口:“是啊,你们是……”大姐又迟疑了。

    是美女,不能用后人眼光看宋朝,更不能以后人眼光看宋初。衣着打扮最开放的年代是唐朝,若有女子穿着走光露点的衣服,都不要大惊小怪。宋朝稍稍收敛一点,但到了夏天,轻绸薄纱在宋初还是主流。

    两个小姑娘皆很美丽,小丫环梳着双环髻,穿着藕绿sè纱裙,里面是暗白sè亵衣,一张小团脸儿,十分可爱。另一个主人打扮的少女则穿着一身紫sè小花碎裙,身体婀娜多姿,绸纱袖上还有一些莲花边,长方脸,鹅眉大眼,十分古典婉约。

    然而大姐是开酒肆的,见多识广,虽然两个小姑娘打扮十分正派,她还是嗅出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紫裙少女盈盈一礼,轻声说道:“见过娘子,奴家是小苹。”

    临江仙出来后,许多人好奇词中写的那个小苹。就未想过她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包括赵匡义兄弟,认为也正常,十九岁的大小伙子,狎一两回jì,有什么大惊小怪?

    但大姐一直不相信,俺弟弟很老实。她店中也有流动的jì子,对她们大姐一直持着同情态度,若生活能过得下去,谁愿意吃这行饭?

    那是她店中的女子,比较低级的jì子,有几十个几百个铜板就打发。但这个小苹的姿sè,打扮穿着,宋九将父亲治的房屋卖掉,也不够在她身上挥霍三两个月。

    她脸sè马上多云转yīn,宋九已走过来,未看紫裙女子,而是看着小丫环道:“怎么你又来了?”

    “见过宋九郎君,是我家娘子要来的,”小丫环伶俐地行了一个礼,说道。

    “你是北瓦的那个小苹?”宋九问。

    大姐脸sè放松,原来不认识啊,河中乃是京城旮旯所在,住的多是下等百姓,两个俏娘子一来,街坊们一起围过来看。不能再让她们呆在门口,大姐道:“两位娘子,进来说话。”

    小苹拎着裙角进屋,先是从墙壁上的字幅与师规上迅速一扫,又看着大姐问:“请问你是……”

    “我是小九的大姐。”

    “奴家拜见大姐。”

    大姐心道,俺可不是你大姐,但嘴上在说:“不敢,不敢。”

    礼貌还是有的,给小苹沏了一杯茶。

    小苹心中有些怏怏不乐,宋九姐姐在这儿,有的话儿就不大好说,呷了一口茶,脆声对大姐说道:“谢过大姐。”

    宋九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们,不会不感冒,也不会感冒,他心中没有想发展什么的想法,无论这个小苹是清倌人还是浊倌人,有一句话来着,戏子无情,后面的那个无义,杜十娘啊,她为什么不喜欢一个穷书生,偏偏喜欢富家公子李甲?爱富在先,被抛弃在后,有何可怜?

    也无所谓,小苹来了,看一看,养眼啊,美女就是一道风景线,在河中多会能看到这样养眼的美妹?那个小娘子除外,实际小苹是很漂亮,不过还未到能让宋九失态的地步。可惜那个小娘子芳影一闪,再也未看到。似乎赵匡义知道,但他不说,自己又能拿这个太宗皇帝怎么着?并且说自己免得奢心妄想,倒底那一家小娘子?

    想入非非之时,大姐忽然道:“玉娘子问你话呢。”

    “啊,问什么?”

    张苹幽怨无比,敢情自己亲自登门拜访,人家连听都不听自己的。他还是那个写出临江仙的风流郎君?含恨地说:“宋九郎,奴家想请你来我院子坐一坐,不知可否同意?”

    “去你院子坐,可我没钱啊。”

    这回,连大姐都让他雷了。

    玉苹身边的小丫环气得直哼哼。

    宋九有宋九的想法,这个得问清楚,万一去了,茶喝了,果子吃了,要收钱,自己钱不足,别的债能欠,连赌债都能欠,可是这个小娘子讨要这个钱债,明天整个京城人会笑掉大牙。

    玉苹嗔恼地说:“不会要你的钱!”

    小银牙都咬了起来。

    “那什么时候去?”

    “择rì不如撞rì,九郎意下如何?”

    “行。”

    大姐有些急,还真去啊,可不真去,宋九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张娘子,我们走吧。”

    看着弟弟离开,大姐忧上心头,宋九只是好奇,去见见世面,平时这些行首们院子是不敢进去的,太贵,消费不起,不要钱,见识一下,何乐而不为?但大姐不这样想,她认为弟弟十九岁,长大了,有的结婚早,都抱上娃娃,所以弟弟看到这个小苹美貌心动,河中也有几家好姑娘,可她能看中人家,人家未必能看中弟弟。能看中弟弟的,弟弟未必能看中人家,自己都不能看中。若以弟弟眼光,刘家小娘子,还有这个小苹姑娘,什么人家也别找,找了也没用。

    宋九姐姐在担心,宋九本人倒是香艳无比,马车本来不大,宋朝缺马,现在还是缺马,能供民用的马也没有什么好马,马车里坐着玉苹与小丫环不是太挤,他块头大,往里面一坐,马上挤在一起,还好,他自觉地坐在边上,不然会左拥右抱。

    其实没什么,放在后世,搂在一起跳舞都是正常的,挤在一起坐一坐又何妨?他在河堤上放声高歌,那是看上那个少女,看中了就追,讨了一个没趣,就是少女搭理他,也不会去动手动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爱sè,也要取之有道。坐在马车里正襟危坐。

    开始玉苹脸涨红起来,看到宋九眼睛清明,慢慢平静,心道:“难道他是君子?”

    君子也未必是好事,碰得不好是不中用的,可惜她未上过生理课,反而在心中产生敬重。于是车内的气氛与外面的人想法,截然相反……到了北瓦子。有些远,在旧封丘门与新封丘门之间,乃是东京四大商业区之一,南边就广备桥夜市,接着就是东京城最大的瓦子,州北瓦子。

    瓦子与勾拦不是指jì馆,它们是民间艺人表演的地方,如演杂剧、傀儡戏、影戏、杂伎、散耍、说史书、讲故事、谈经、学乡谈、炎诨话、舞番曲、诸宫调、鼓子词、唱赚、卖嘌唱等等。

    有一些jì馆就座落在北瓦子一带,这里不似内城或者城东拥挤,有些jì馆占的面积比内城区jì馆占得大,面积大就可以装饰,布置一些花园、假山,反而让许多院子比内城jì馆更雅趣。因此招来一些sè艺超众的jì子前来,于是名气越来越大。

    总的来说,整个宋朝百废待兴,包括建筑,论建筑与房间布置远不及后世,甚至远不及南唐。

    宋九进了玉苹的小院子,东瞅西望,与刘姥姥进大观园不同,他是在做比较,他不是设计师,但他是驴友,出事也就是因为太驴了,在山上出事,然后来到宋朝。因此去过许多地区,包括苏州的一些园林,故宫等等。

    “九郎,奴家这里粗糙,未必能入九郎法眼。”

    “哪里,比我那个寒舍好多了。”宋九道,是老实话,比他家肯定布置堂皇,但真未入他的法眼。这就是京城最高档jì馆的院子房子?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

    走进正厅,正厅很素净,四周挂着一些文人墨客留下的诗词字画,正中一张客桌,边上还有一个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张古琴,边上摆着一个花瓶,上面插着一束月季、一株虞美人、几片金钱草叶。

    小丫环拿来果盆,又进去准备烧茶水。

    玉苹问道:“请问九郎,那三题如何作解?”

    宋九略有些惊讶:“玉娘子,你也听说了?”

    玉苹掩嘴乐。

    “有点难,若要解它们,必须掌握一些公式。”

    “请赐教。”

    “一加三是不是等于三加一。”

    “就这么简单?”

    “你拿笔来。”

    玉苹拿来笔,宋九写下这道算式,又道:“若是我用A代替一,B代替二,A加B是不是等于B加A。再者,三加一等于四,若是用C代替四,A是不是等于C减B,或者B是不是等于C减A。”

    出忽宋九意料,小姑娘居然额首点头,真懂还是假懂?宋九有些疑惑:“车子所跑的路程是不是等于所用时间乘以速度?”

    “是啊。”

    “人力车与牛车、马车虽同时出发,但不在一起出发,牛车在中间,两边距离相等,我用X代替。人力车速度是A,牛车速度是B,马车速度是C,所需时间是Y,你看……”

    实际这道题有些偷机取巧的嫌疑,它是一道多元一次方程,按理说不难,但无论几个元,一元只要一道等式就能算出,二元必须提供两个等式,若是五元必须提供不同的五个等式才能算出答案。但这道题无论怎么拼,只能拼出三个有条件的等式。但它有一个巧妙的地方,那就是前者时间是后者的两倍,让ABC一起兑换掉,才得出的答案,是十五盏茶时间。

    因为有人破解掉了,宋九便将这道题如何解题的,一一写出。

    他心中也纳闷儿,就是用方程式来解题,这道题目还有些让人迷惑的,不知道那些人用什么办法破解出答案。

    “那其他两道题呢?”

    宋九挠了挠头,道:“那个有些复杂了,还有十四天,我会将相关的答案以及公式一一写出,悬于门前。”

    丫环上茶,宋九一拱手:“谢过娘子。”

    玉苹又是掩嘴一乐,道:“九郎,那天你唱的歌不对。”

    “应唱什么?”

    “《关雎》可,还有《蒹葭》,那家的小娘子,你将她喻为我们,她必然会生气。”

    “咦,你知道她是那家小娘子?”宋九喜道。

    但不对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未到古板的明代,宋九这种心态不丑,可不能在人家姑娘面前显露,还是一个长相很美丽的女子,面对玉苹,宛若端庄君子,一提及那家小娘子,马上欣喜若狂,玉苹会怎么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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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分岐

    丫环怒哼一声。

    但看怎么去想。玉苹打听到许多宋九的传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的来说,宋九用情比较专一,无论对那个小娘子或对刘家的小娘子,这种人反而比那些风流倜傥的郎君更为可靠。

    妈妈(老鸨)看到自己二十岁了,未找到一个心上人,好心介绍了富甲的儿子卢生,有钱,人长得英俊秀气,也会甜言蜜语,对诗词歌赋略知一二,当时自己看了卢生真的不错,确实动了一点心思。结果卢生立即要猴急地想盗走自己的红丸,她惶恐不安之下将他推开。随后卢生没有再来,她心中起初颇有些后悔。结果北瓦另一家jì馆名气更大的行首清娘与他来往,但不久后传出清娘要上吊自杀。她与清娘不熟,过程就不知道了,可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妈妈连叫侥幸。

    玉苹自己更是连叫侥幸,这行饭不好吃的,来的客人十个人有九个是贪图自己的身体,太下贱了,自己不甘心。想委托于人,看上人家的人家未必看上自己,看上自己的自己未必看上人家,两厢情愿,说不定又会落得清娘,或是霍小玉的下场(唐朝蒋防写的小说,诗人李益如何抛名jì霍小玉的)。

    宋九不知道她心理变化,但他不笨,感到不好了,一拱手。

    玉苹道:“九郎,不是奴家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有用,她是大宋功将之女,你与她悬殊有些大,不是你的良配。”

    “功将?”

    “是功将,还是我宋朝顶尖功将。”

    这个答案有些模糊,宋朝顶尖功将太多了,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韩重斌、韩令坤、刚死的慕容延钊、符彦卿、郭崇、杨廷璋、宋偓、向拱、王彦超、张永德、王全斌、康延泽、王继涛、曹彬、潘美、李超……

    玉苹又说道:“九郎,依奴家看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君前途无量,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君的才气,若与奴家配还能凑合,那家小娘子绝不是你的良配。”

    小丫环瞪起眼。

    玉苹冲她使了一个眼sè,抿起小嘴呷茶,看宋九的神情变化。

    她有她的想法,三道数学题出来,未必就是他想出来的,说不定从那个古书里找来的难题,但当着自己的面破解,破解的方法自己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可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对诗词歌赋也懂一点,算术同样学过一些,似乎是一种新奇的有实效的解题方法,再加上他是举子,凭这两条,早迟会成为宋朝的一个官员。并且品行也不是太浮浪,至于河堤上唱歌,那个少年没有爱美之心,经历了卢生事之后,她反而认为宋九这样的人是一个良配。就是卢生他专情,以他的家世,想进卢家的门坎,还是很困难。进宋家的门,半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眼下两者身份还略有些悬差,所以她说凑合。

    但她在看,宋九如果象卢生那样猴急地扑来,马上就会撵人。然而让她失望,宋九打了一个哈哈道:“谢过玉娘子款待,天sè不早,我要回去了。”

    让他坐在这里,看一看,喝喝茶,听听小曲子行,良配是什么,终身大事,岂能马虎,能不走吗?

    小丫环奇怪地说:“rì头才偏西。”

    “家中有课要教,”宋九站起身一拱手就走。

    “真是不懂风情啊,”丫环气得直哆嗦。玉苹叹口气道:“翠儿,好人家是看不上我们了。”

    “他是好人家?”

    “不用多,两年,你再看吧,我去送送他。”玉苹也站起来,追了出去,喊道:“九郎,莫急,奴家送送你。”

    送行没有关系,宋九站在门口。

    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玉苹道:“九郎,难道你看不起我?奴家可是真正的清倌人。”

    “那个,那个,玉娘子,那个太急,我们都不了解。”

    “奴家只是一个比喻,能否问一句,那个小苹倒底那一家行首?”

    “玉娘子,没有这个人,说老实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进jì馆。”

    玉苹不由掩嘴大乐,这一笑妩媚至极,就象chūn花在抖动着花枝,无比的灿烂动人,引来无数行人观看。玉苹又含笑道:“九郎,你可害苦了许多好事人。”

    “这是诗词,不能当真,比如李太白写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但不能真认为庐山瀑布会有三千尺那么高。”

    “也是,这是奴家佩戴的香囊,九郎可否收下。”

    香囊啊,这算不算定情的信物?宋九有些犹豫不决,不过有许多人在看着这边,宋九终未拒绝,决定收下,宋九大大方方,一拱手道:“谢过玉娘子美意。”

    接过香囊,一个香料袋,里面装着香料,似兰似麝,幽幽清香弥漫,十分好闻。上面还绣着一只黄鹂栖息在树枝上,树枝上绽放着几朵桃花。玉苹一欠身,施了一个万福道:“以后九郎若有空常来坐坐,奴家随时恭迎。”

    说完,曼妙的身影折回。

    宋九把玩着这个香囊,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

    时光如流梭,一天天过去。宋九继续想着他的发财大计,不过朝廷一些官员有些头痛了。正好有人状告知制浩高锡贪赃枉法,状子到了御史手中。去年chūn天时,高锡弟弟高铣参加进士科考试,高锡刻意拜访开封府推官石熙载,希望石熙载出面推荐高铣。宋朝知制诰是一个尊贵的官职,一个有实权的国家秘书,不但能代皇帝写诏书,还能封还宰执与皇帝不合理的书旨。石熙载知道高锡得罪不起,不过高铣辞艺浅薄,比如宋九他写不出象样的四六体骈文,多少还能写一些马马虎虎的古散文、诗,对经义也懂得不少,这个高铣几乎是一窃不通。宋朝有连坐的,这样的人石熙载不敢推荐了。从此高锡将石熙载恨上心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在赵匡胤面前说石熙载的坏话。

    高锡也未想到石熙载背后的人,他明为开封推官,实为赵匡义的幕僚,很早就是赵匡义的部下。赵匡胤打算换人,赵匡义将经过一一道来。实际这背后的故事会更多,但现在兄弟俩关系好,赵匡胤指不准那一天就领兵外出,京城有一个成年睿智的皇弟坐镇,柴家孤儿寡母被自己抢走皇位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

    当时两下都未处理,今年高锡去青州办公,私下里接受节帅郭崇的贿赂,所过之处又陆续做了一些不法事,有人不服气,状告高锡,赵匡义暗中煽风点火,赵匡胤又想到去年的事,便将几个大臣召集,询问如何处置。

    不但有高锡,还有郭崇。

    赵普说道:“陛下,臣以为郭崇有功于社稷,他仅是一个武将,远在京东,不在陛下身边,高锡是知制诰,送些礼物也是想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若是因此处执郭崇,会使将士心寒。”

    “那就处执高锡吧,诏书贬高锡为莱州司马。”

    “喏。”

    “则平,一月之期只有十一天了,下面可有臣僚解出那三题。”

    “禀陛下,第一道题有人用三柱插于土中,两柱代树,一柱代幼儿,然后悬绳,量出绳索最低处离地面是六寸。”

    “这叫量,不叫解法,科举是没有将算术加进去,若是加进去,难道还要走出考场,回家取三柱与绳索量过后重进考场填答案?不过也无妨,那小子只求高几何,未说量还是算的。”

    后面几个大佬都一起乐了。

    “余下两题呢?”

    “第二道题不大好量,它是一种假设,不可能三车保持一种匀速行驶,出来好几种答案,臣也不知那一答案是对的。至于第三种,至今毫无头绪。”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都得到一种算法。”

    “二弟,说来听听。”

    “不是我想的,而是从北瓦处流传出来的。”

    “怎么去了北瓦?”

    “那小子临江仙中的小苹就是北瓦一个jì馆行首,叫玉苹,前rì玉苹将那小子又喊到北瓦相会,那小子将第二道题如何破解的,写给那个行首。因为坊间有人传言那小子三道题目是有意刁难,那个行首多半想要为情郎扬名,又将这个破解法流传出来。”

    “拿来看看。”

    在开封府,开封府在皇城外,政事堂在皇城内,派人去取,来回需要一些时间,几人聊着国事,太监从开封府将它取回,赵匡胤打开一看,ABCXY,五个字母,外加一堆阿拉伯数字加上各种符号,好在宋九也不想它变成天书,为了让玉苹更容易理解,在下面做了注释,各个字母是什么,各个数字是什么,各个符号是什么,还画了一条直线,将三辆车始发点,三个会合点一起标注。

    几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虽看得头昏脑胀,居然能看出一些眉目。

    赵匡胤宛然一笑:“这种算法似乎是一种好方法。”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以来一月之期将至,不如索xìng赐这小子一官半职,一起千金买骨之功,二也不失朝廷颜面。”

    “大王,不妥,臣还是以为此子绝不能用。”赵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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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拒(求推荐票)

    “五代之时,不泛惊才绝艳之辈,国家却混乱更替不休,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因此夫子之道重在德化,非是才情,此子虽有才气,然为人胆大刁滑贪财好sè,一旦为朝廷所用,危害恐比高锡尤烈。况且算术只是小道,器械之能更是奇技yín巧,此风一开,以后会有更多人学习此子,以钻营为术,以奇巧为能,国将不国。”

    赵匡义说是千金买骨,以示国家能招揽人才,不能说不对,赵普说重视儒家德化,也不能说不对,宋朝眼下最大问题不是在于南下北上,不是在于经济与人口,而是如何结束这十几年就换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乱象。所以赵普说德化,二是儒家,儒家三纲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

    “薛卿,你认为如何?”

    薛居正心里想,你们一家三人打开门是一君二臣,关上门是一家人,一个问,一个说用,一个说不用,我干嘛往里掺合?不过赵匡胤问了,他只能回答,举起牙笏:“陛下,以臣之见,官爵乃国家名器,不可不察,人才乃是国家根本,也不能不选。故臣认为可以用,不能重用,宋家小郎年龄也小,他在算术上有天赋,不如将他调到国子监做一名讲书。”

    也就是国子监博士。

    国家才成立,规矩不完善,比如吕馀庆是赵匡胤的心腹,李处耘在荆湖、湖南杀人吃人肉,弄得乌七八糟,吕馀庆下去安抚有功,才三十几岁,便升为参知政事,国子监同样如此,有两名监事,这个监事必须以两制或带职朝官充任,另外还有数名讲书,无定员,教权贵子弟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与明律,余者如诗乐算术,皆不常置。

    讲书容易与瓦子里的说书混淆,于是百姓多称他们为博士,演变到最后,索xìng就改成博士这一官职。国子监讲书就是博士,国子监博士就是讲书,国家高级特等教师!

    “若如赵相公所说,会不会带坏官宦子弟?”吕馀庆提出反对意见。

    “就这么决定吧,”赵匡胤道。一个小小的博士,有什么珍贵,连诏书都不值得下,派一个太监传一声话就行了。

    ……

    端午节到来。

    大姐、五姐与七姐都喊宋九过去过节。以前的宋九是去的,去的最多是大姐家,但现在宋九不去,那怕今年chūn天元旦节只是去了三个姐姐家坐一坐就回来了。

    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去做什么。

    房客门都有家小,只有朱三与宋九是两个光棍汉,商议着两光棍凑合过节。学子放假了,放假三天,多少天是宋九决定的,三道算术题出来,宋九渐渐挽回一些局面。

    然后宋九提着一大袋食材回来时,朱三跟在后面愁眉苦脸。

    食材是好东西啊,两条重达三斤的大鳝鱼,绝对是天然长出来的,仅相当于半斤羊肉,一斤猪肉的价格。

    还不是稀奇的,宋九还买来一只重四斤多的大甲鱼,两斤草虾,每只个头都在一两以上,又刻意提前让人捉了几条半斤以上的水蛇,一条六七斤重的胖头鱼。

    不愁吃不了,家中六户房客,十几口人,都过得苦巴巴的,做得再多,也能吃完它。

    过节嘛,得象一个过节的。

    可是朱三跟在后面发愁,他是北方人,鱼虾可以吃,也敢吃,但这个甲鱼黑乎乎的能吃嘛,还不算恶心的,这个滑粘粘的鳝鱼是美食?特别是这几条蛇。

    朱三说道:“宋贤弟,我们再回去买一斤羊肉吧,我来掏钱。”

    “你不懂,羊肉多膻哪,那有这个河鲜美味,你要买羊肉可以,自己动手烧。”

    朱三一听让他动手烧,蔫了。

    原来那个宋九不会烧菜的,每当大姐过来看到宋九做饭,她很难过。吓得宋九都不敢在大姐面前过份展露手艺。

    随着学舍开张,宋九手艺熟练后,做菜越来越美味。弄得两个博士一回到家中就抱怨婆娘,说她们做菜还不如一个大男人。

    回到家中,先将蛇弄出来,这个北方人都害怕它,别要吓着隔壁租客的小孩子。还未吃呢,看到宋九在扒蛇皮,朱三跑到墙角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看到宋九在弄鳝鱼,一双手血淋淋的,还沾着一些粘液,又跑到墙角干呕。直到宋九弄河虾,他才过来协助。

    两人打理着食材,客人不停地过来,先是大姐过来,她家最近,宋九拒绝。大姐看到一推蛇肉放在蓝子里,鳝鱼开始有胆大的京城人吃了,蛇肉似乎还没有人敢吃。大姐用手将肉提起来问:“它是什么肉?”

    朱三正在掐虾肠子,头都未抬道:“是几条蛇剥出来的肉。”

    大姐吓得花容失sè,打宋九的头:“你在胡闹,蛇也能吃吗?”

    吓跑走了。

    五姐昨天就来喊过,今天未来,七姐来了,帮了一会儿忙,替宋九将茱萸、菖蒲插在门口,在大门上挂上钟馗的画像,也回家去了。不过约好与大姐夫一家,三家人下午一起到河堤上看龙舟。

    远处鞭炮声响了起来。

    开始采用火药做鞭炮,由于硝土、炭末与硫磺比例配得不准,爆炸威力不足,放出来只是哑响,象后世鞭炮受cháo的那种响声。不过相对而言,它比较安全,出事率很少。比唐朝好,唐朝没有鞭炮,为了驱邪,烧竹子,竹子炸烈,发出哔哔的响声,喜庆气氛就有了,那种爆竹会更安全。

    宋九开始洗手,准备烧菜。

    又来了客人。

    翠儿这一回进来没有客气,这小子太无礼,不用什么礼节,直接闯进,玉苹拉都未拉住。

    宋九扭头一看:“翠儿,那阵香风将你刮来?”

    “香风在门外。”

    宋九走出厨房,看到玉苹俏盈盈地站在门口,挠头道:“玉娘子,怎么今天有空光临寒舍啊。”

    “京城人都在过节,奴家寂寥,便来走一走。”

    朱三抬头,高兴地说:“那好啊,我们一道过节。”

    宋九在他头上猛敲一记,低声说道:“莫要忘记了你老家订亲的那个小娘子。”

    看到宋九准备烧菜,玉苹要帮忙,朱三道:“玉娘子,你就不用插手,他做的菜美味,保证你今天吃了,终身难忘。”

    说着用眼睛瞟着那一盘切碎的蛇肉,又重重咬道:“会很难忘。”

    宋九开始做菜,厨艺很有讲究的,食材,油,调料,火候,还有其他的一些法门,比如鳝鱼必须用石头将骨头敲碎,再经滚油爆,那么只要做得不差,吃起来就会香酥滑嫩,胖头鱼一鱼两吃,鱼头必须放胡椒与黄酒,胡椒再贵也要放,鱼肉片必须用生粉与蛋清、盐、料酒腌渍一会,水煮好后再放入锅,鱼肉才能嫩,汤不咸而鱼肉有味。宋九尝试着教朱三,不然不公平,为什么偏偏自己做菜呢,可朱三是一个真正的吃货,只会吃不会做,再教也不行。

    全神贯注做事的男人会有吸引力的,美人来了,朱三将下杂全部抢过来,玉苹就坐在石凳上托着香腮看。

    翠儿不屑地说:“一个大男人会做菜算什么本领?”

    “会让妻子喜欢,家和了万事才能兴!”宋九在厨房里答道。在宋朝还有一些女权主义,堂堂的皇上老师宰执夏竦就是典型的妻管严,河东狮吼也是出自北宋。不过若是一个有出息的男子为了妻子高兴而下厨做菜,家不和也和了,玉苹心中默想:就不知道他以后成亲会不会有这种可爱的想法。翠儿要反驳,玉苹制止了她,低声说:“翠儿,他三个姐姐出嫁,不自己做菜,谁替他做?”

    “是啊,他与娘子一样可怜唉。”

    玉苹黯然神伤,她才出生没多久,契丹入主中原,随后撤回北方,父亲被掳到契丹,母亲不久离开人世,自己被伯父自小卖到jì馆,论身世,她比宋九更可怜。不过一会儿她小鼻子皱了起来,第一个香味传出,是咸肉片囤甲鱼的味道。翠儿也闻到了,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娘子,比那些正店还要香。”

    先是第一道菜弄出来,香酥鳝段,接着是一虾两吃,葱油虾,盐水虾,本来宋九准备做一个醉虾,但怕朱三又要呕吐,扫了吃兴,便做了两个传统的菜肴。

    一道菜端上来,想要引起人的食yù,必须食香味俱全,宋九于菜盘边还放着紫苏叶、桔瓣、芫荽,使得每盘菜盛上来看上去七彩纷呈,勾人食yù。两人打老远的过来,早上未吃东西,翠儿忍不住,看朱三又进去忙乎,偷了一只虾放在口中,然后道:“真好吃,娘子,你也尝一尝。”

    朱三急道:“别偷吃,还未上香放鞭炮呢。”

    玉苹抿嘴乐。

    朱三恶作味的端上来第四道菜,桃汁蛇块,鳝鱼放在哪里,十分明显,翠儿不说不敢吃,但未尝,可这个蛇肉剥了皮,她不认识,朱三道:“这才是美味。”

    “真的假的?”翠儿盯着盘子,盘子里用去年贮藏的黄桃切丁,代替黄桃罐头,黄的是黄桃肉,白是蛇丁,又洒了一层胡萝卜花,红黄白相间,淡淡裹了一层芡粉,至少卖相很好。她又偷了一块放在嘴里,马上吃到蛇肉的鲜美,桃肉的芬芳,道:“真好吃啊。”

    朱三看翠儿偷吃蛇肉,在厨房里窃笑,听到这一句,心中狐疑,难道真是美味。

    接着鱼片羹与鱼头汤、咸肉炖甲鱼也端了上来。

    朱三去拿鞭炮准备放,这时来了第四批客人,一个小黄门站在门口问:“这里可是宋九郎的家?”

    宋九道:“是啊,请问内侍……”

    “宋九接诏。”

    宋九伏下接诏书,不能算是真正的诏书,只能算是一件普通的任命敕书。“着京城苦井巷举子宋九为国子监讲书,即rì前往赴任,钦此。”

    “臣遵旨。”但宋九站起来后,问了一句:“请问内侍,如果朝廷任命臣子或升迁臣子,臣子不接诏会有什么下场?”

    “这能有什么下场,相反是高风亮节。”

    宋九到后面,取出一锭银子,塞入太监的衣袖,这不算贿赂,是例行规矩,除非宋九将整车银子往皇宫里送,又道:“内侍,请你回去传话,此诏臣不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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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麻烦来了(上)

    “你拒诏?”小黄门讶然。

    “内侍,请进来听我说,”宋九将他请到院中。

    太监没有傲慢,与那锭银子无关,十两重的银子,未必让他太上心,但皇上十分关注这个小子,二大王又说他好话,若非赵相公阻拦了两次,早就封为朝廷命官,并且他还有那个家世……

    以后这个小子还是有前途的,跟着宋九进去,他眼毒,一眼猜到玉苹的身份,含笑道:“小娘子可是北瓦的玉娘子。”

    “见过公公,奴家正是。”

    “也来过节啊。”

    “是。”

    太监又扭头看了看宋九,心里想,你都有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何必要招惑那家的姑娘。没说,又看着桌上的菜肴,卖相十足,实际赵匡胤生活十分俭朴,皇宫里生活条件远不是外面所想的那样,宋九机灵地说:“内侍,正好我们准备吃饭,你也一道吃吧。”

    “这不大好吧。”小黄门咽了咽口水,岁数不大,才二十几岁,不够成熟,嘴上说不好,一步舍不得挪。宋九道:“内侍,无妨,我一非权贵,二是世家子,只是一介草民,何用避讳,内侍肯留下来吃饭,那叫亲民,御史都不好说的,说不定官家还会赞扬你。”

    “恭敬不如从命。”太监坐下。

    “请问内侍尊姓?”

    “洒家姓蔡。”

    “蔡内侍,稍等,”得放过了鞭炮才能吃饭。宋九与朱三放鞭炮,玉苹进屋找酒,看中了就要大胆的追,宋九大胆地追那个名将的女儿,玉苹大胆地追宋九,两者难度似乎宋九高了不知多少倍,玉苹索xìng做起女主人。鞭炮放完,蔡公公问:“请问九郎,为何拒诏?”

    “这都是河鲜,热的吃是鲜,冷的吃是腥,乘热吃,一边吃一边聊。”宋九不是士大夫,不讲究食不语的啥。蔡内侍捡起一块鳝段,放在嘴中咀嚼,道:“九郎,你也喜欢吃这个。”

    “是啊,蔡内侍也喜欢吃?”

    “洒家是扬州人氏,前几年入宫,宫里的贵人皆不喜吃它,不曾想今天又吃到,洒家……”小公公哽咽地要哭,扬州前几年乱的,打来打去,许多百姓背井离乡,离开那块富饶的土地,但是人,终归会思念故土。

    “蔡内侍,那就多吃一点吧,”宋九对太监不排斥,都是可怜人,况且宋朝的太监不似汉唐明那么可恶。

    “九郎,你做的这个鳝鱼味道绝佳,从哪儿学来的?”

    “蔡内侍,我大姐开酒肆的,看多了也就会做了,一个人生活,无奈。”

    蔡公公瞅了瞅玉苹,一人生活无奈,那就将这个小美人赎回来吧,她身价不菲,宋九虽没钱,这个行首私房钱难道能少吗?不过这个话儿不大好说,开始大快朵颐,无论是鳝鱼或者是甲鱼,都是他的所爱,在他带动下,几人食yù一起膨胀。最后的结果是桃汁蛇块最受欢迎,其实不能说宋九厨艺就天下无敌了,京城那几十家正店大厨手艺绝对比宋九高明,只是有一条,京菜就是后世豫菜的雏形,不是豫菜不好,但后世川、湘、徽、粤、扬、福、浙、鲁八大菜系中没有豫菜,也证明了豫菜发展渐渐落后。至少在新奇上罕有京厨是宋九的敌手,如这道桃汁蛇块,整个宋朝是独一无二的。蔡公公与翠儿争抢着吃,一边吃一边问是什么肉,宋九在桌子下面死死掐朱三的手,不让他说。朱三也好奇,看他俩吃得香,大着胆子吃了一块,果然美味,但心中在发疑心病,不敢吃第二块。

    酒足饭饱,朱三收拾碗桌,翠儿也走过去帮忙,玉苹替宋九烧茶沏茶,招待蔡公公,蔡公公呷了一口茶,拍了拍肚子道:“谢过九郎,洒家今天吃得好饱。但九郎也害了洒家,以后进宫思念九郎的美味佳肴,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还真为难人。又呷了一口茶问:“九郎为何拒诏?”

    “蔡内侍,我也想做官,一再科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官。国子监讲书是一个清水衙门,它终是朝廷正式的命官,若是大姐知道定会骂我,但我拒诏是迫不得己。国子监里的监生都是权贵子弟,我年龄太小,服不住他们,又因为三道数学题,与张燕二位博士产生一些矛盾,年龄不足以服制监生,同僚们说不定也会排斥,于其进去每天灰头灰脸,这个官不如不做。”宋九很老实地回答。见识过宋太宗的智慧,隐瞒了,或者故作清高,反而不美。

    “九郎为何与两位博士不和?”

    提起这个,宋九一肚子恼火,道:“蔡内侍,我想你也听到书舍的事吧?”

    蔡公公点点头,实际论学子数量,如今宋九这两间教室学生是京城最多的,国子监里也没有多少监生,监生人数不定,但始终未超过一百人,更不用说其他小型私塾。

    “当初设立它,仅是我想授几个会算账的学子,替码头上力夫管理账薄,没想到诸多儿郎一起涌来,都是街坊邻居,我不忍拒绝,这才扩收了六十三名,余下听由旁听。管账的用不了这么多人手,我便想授他们一条生路,不是科举,中了进士固然出人投地,可整个宋朝一年才录取几个进士,多是考不中的,他们都是寒门子弟,考不中会不会拖累家人?因此一进门我就说,我授你们一些有用的学问,但不要想着科举,想科举的莫入此门。然后授其经义,不是让他们吃透九经,仅是让他们了解熟悉,所以还有其他四门功课,数学,物格,会计,实用,实用就是培养动手能力。只要学几年时间,以后就是一流的管事、账房、大匠,一条生路就有了。但一顿吃两碗饭会饱,吃三碗四碗呢?”

    “那会撑得难受,”蔡公公又摸摸肚子,这顿美味也让他撑得难受。

    “就是,但两个博士进来后,正经地教九经,并且教律法,本来学生学五门课吃紧了,现在学这些没用的九经与律法做什么?不仅如此,蔡公公,就象这鳝鱼,不喜欢吃的人就是不喜欢吃,并且讨厌它,蔡公公喜欢吃,是不是美味?学习也一样,我让学子主动提问,活泼教育,就是让他们产生兴趣,有了兴趣学习才能积极,才不会讨厌它,才会轻而易举学进去。然而两位博士一来,将《曲礼》上的语录摘抄下来,不是夫子说的不对,他们毕竟都是寒门子弟,不象有教养的官宦子弟,会不会将他们吓着?还有算术,不是前人不好,我教的是一条捷径,使他们能迅速计算的捷径。再说前辈的智慧我们要尊重,要继承,也要敢于超越。夫子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夫子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为什么后人不能不断进步,只有不断地进步,用知识去使国家强大,不受外敌凌侮,使百姓富裕,安居乐业,才是夫子的本意。然而他们一来,将我所教的全部推翻。用落后代替先进,墨守成规,是来教学子的还是来害学子的?”

    “洒家会向圣上反映。”

    “国子监里博士不多吧?”

    “有九人。”

    “只有九人,为何朝廷让两人来授学?”

    “洒家也不大清楚,好象是朝廷会用到一些学子,因此派两个真正的博士来教。”蔡公公不大敢说,宫中也有些流言,说是这小子胆大包天,一再勒索二大王,因此不提前说,省得这小子又来勒索,让百姓笑话。

    “朝廷让他们来,是想让这些学子做匠户吧?”

    “你知道了?”

    “吊机终是要象全国推广的,谁来组装指导?开始不知,后来还能想不明白?虽然匠户待遇不高,这些学子学了一些知识,又识许多字,就是做了匠户,也多是作家、都作家,真不行也是一个工匠(官匠一等为作头、作家、都作家,二等为工匠,三等为杂工),我还在这里请木匠泥匠传授他们一些实用本领呢,为何朝廷不说?我以前向朝廷要钱,那是我的智慧,但什么样的钱能要,什么样的钱不能要,我还是能分清楚的。这个是造福百姓朝廷,难道我还会向朝廷要钱?”

    “九郎说得太好了,看来赵相公误会了你。”

    “赵相公?”宋九不由一愣,他最怕的就是赵匡义与赵普,现在还好一点,再往后几年,若不幸夹在他们当中,能压成灰灰。

    “他说是奇技yín巧。”

    “奇技yín巧?朱兄,你过来。”宋九说着,拿来一个竹杆,往院中一插,问:“蔡公公,我家这棵槐树有多高?”

    “这个如何知道?”

    “马上就让你知道,”让朱三测量竹竿影子长度,此时rì头渐午,又是夏天,影子短,槐树的影子正好铺到屋角处,宋九用软尺测量槐树的影子,然后进教室,用粉笔略略一算,放下粉笔,走出来道:“高九丈一尺二寸,悬差不会超过一尺。用这个方法,泰山有多高,都能测量出来。”

    “九郎如何得知?”

    “这就是数学的力量,再如这道公式,上面宽度加上下面宽度除二,乘长度乘高度,若大的京城城墙,只要按照这个公式去算,再派十几个官员用软尺去测量,千万不能用步去量,那个误差会太大,那么只要一天时间,修建京城四面城墙用多少材料,晚上就算出来了。能说它是奇技yín巧?再如我朝,我朝大敌非是南方,南方几个国家皆式微,大敌也非是北汉,北汉只有几万户百姓,早晚会被我朝收复,未来真正强敌是契丹。我朝又缺少马,以后交战必落下风,然而若是唐朝陌刀在呢?可惜安史之乱后,工匠流失,陌刀工艺失传,再也没有了步兵破骑兵的利器。能说它是奇技yín巧?再如做菜,食材重要,但能不能少油盐调料,能不能缺少锅,能不能缺少柴禾?经营国家也是在做一盆菜,夫子的儒家最为重要,其他方面的学问只要不是蛊惑君王贪于享乐,奢侈无度,而是利国利民的,也不能轻视之,这道菜才能做好。”

    “九郎说得对啊,你个学问从哪儿学来的?”

    就一句,宋九马上语塞,这才是大麻烦。不能答我是从天下掉下来就会的,或者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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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麻烦来了(下)

    我有坏习惯,不喜留稿子,新书上传,每天最低消费是三更,每更3-4K,但呆新书榜时间将不足二十天,只能靠大家用推荐票与收藏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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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小太监好胡弄,他身后的三赵一个也不好胡弄,宋九沉思一会,编起故事:“说来是巧合,以前有一博学多才的挑筋教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原;那天与京城几个无赖发生冲突,我看他是一个外地人,来到京城不易,便上去帮助他解围,与他相识,他教了我一些杂学,包括物格与数学,也包括这些符号。可惜他后来回国了,有些学问我还没有学全。”

    “西域的学问。”

    “也不全是,部分是西方的学问,部分是祖宗的学问,我将它们相互比较,然后融合,就象珠算口决,我一边在教学子,一边自己在摸索改善。但如我刚才所说,人的jīng力有限,分心于此,恐以后科举再也不得中。”

    实际宋九以后连科举都不想参加。

    这是最好的理由,难道朝廷会派人到欧洲求证去?若真去,宋九还会欢迎,那样宋朝就知道海有多阔,天有多高,地有多远,不会再闭塞自大。若是朝廷向犹太人求证,应当有一部分人才来宋朝不久,他们还记得一些西方的知识,也证明了自己所言非虚。

    “难怪那些挑筋教人来中原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

    “夫子说仁义,易经讲yīn阳,仅东方文明还不能称为完善,仅西方文明同样更不完善,这个如同是yīn是阳,只有两者结合,才发碰出火花。前些天燕博士说外夷,外夷又如何,契丹是蕃夷,那个敢小视?五谷有黍(黄米)、稷、稻、麦、菽(豆类),大小麦就是西方引进过来的,周颂说贻来牟,帝命率育,牟就是麦,但从西方传过来的,所以音来,那是上天赐福,否则那个落后的时代如何从西域传到中原,否则我们至今以豆子高梁为主粮。大食以一沙漠之地强来,就是会一个拿来,将别人的长处拿来,天竺的数字拿来,便于计算,中国的造纸技术发达拿来,便于传播文明。所以短短时间内吞并无数个大小国家,并且打败高仙芝的强大唐军。个人学习别人的长处,才能学问渊博,国家也要拿来别国的长处,才能更强大。”宋九满嘴跑火车,心中暗叫侥幸,幸好,否则就是一个漏洞。

    “拿来?”蔡公公差一点让宋九忽悠晕了,又问:“九郎,洒家听说有人量出你第一道题的答案,是六寸,对否?”

    “真量啊?”宋九张大嘴巴,自己说六尺六寸,若是说六丈六尺,或六十六丈,拿什么来量?不过有人弄出答案,也就没有必要隐瞒,找来笔,先画了一个抛物线,写如何解的,只有几道算式,但还要往下写,得解释相关的原理与公式,公式又是如何得来的,这一写就是洋洋洒洒地近千字,还有十几幅几何图形,道:“只要将这些算学原理掌握,那么类似的计算就变得很简单,何必要用量?”

    蔡公公将几张纸如获似宝揣入怀中,道:“九郎大义,看来赵相公真的误会你。”

    宋九一笑,赵匡胤强行下诏,将几十名学子变成匠户,自己用什么来阻拦,还不如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换回这个猛人的好感。说不定以后就方便了自己,这时代不是前世,那怕千万财产,若是官府想对付你,转眼之间就能化成零资产。有没有好感,这个太监很重要,宋九想了想,找来一个小坛子,将剩下的鳝鱼、甲鱼用油纸包好,道:“蔡内侍,进了宫,晚上能热着吃。”

    “谢了,”蔡公公眉开眼笑地离开。

    这才是送礼物!

    玉苹看着,始终面带笑容。许多贵人说宋九胆大,宋九是前世过来的,封建主义那套对他影响不大,是胆大,但好的说法,那就是有胆sè,刁滑,好的说法就是机灵,想要有出息这两条恰恰不能缺少。玉苹就看到宋九的胆sè,见到自己不象一些郎君那样拘束,他又不是花丛老手,是第一次与行首打交道,这就是胆sè,见到宫中的太监,侃侃而谈,再侃下去,这个太监能让宋九卖了都不知,这也是胆sè与智慧。

    越看越喜欢。

    朱三道:“贤弟,皇上都注意你了,看样子不用科举也能进入仕途,恭喜恭喜。”

    翠儿挽着玉苹的手低声说道:“娘子,你真聪明。”

    玉苹使了一个眼sè,那意思是让翠儿要淡定。

    宋九打着哈哈:“朱兄,若是以奇技yín巧进入仕途,那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八品九品的小官,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做官好啊,可是一辈子只做一个仈jiǔ品的小官,那同样很悲催,奇技yín巧,好可怕大帽子!又道:“我们看龙舟去吧。”

    然后看着玉苹,你寂寞难耐,来到河中,聊也聊了,看也看了,吃也吃了,也要回家了。玉苹幽怨地说:“九郎,难道嫌弃奴家。”

    宋九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但不对啊,这不是戏文里所唱的,按理说这样美丽的行首花魁喜欢的是李甲,怎么反过来了,喜欢自己这个穷小子。比起卢生,宋九是一个穷小子,除了家中一大片不值钱的宅子外,就那几百匹赵匡义赐赏的绢帛,论才艺除了抄袭,让他作诗作词也是平庸之极,有才气,算术物格会计等等,可那是小道,这时代不承认,论门楣,父母早死,孤儿一个,论地位,若不是刚才那道敕令,也只是一介草民。因此玉苹说宋九只能凑合着娶她。

    宋九不能理解,并且他也担心,这样美丽的行首,什么样的人物没有看到,生活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宋九不想玩弄她,娶回来是过rì子的,能安稳与自己过上一辈子?梁世玉是好人,但韩世忠是国家重臣,所以她才是好人,岳飞就悲催了,发迹得晚,第一个老婆偷汉子,离婚,二嫁,还被韩世忠用来耻笑岳飞,事后又弹奏一本。

    那个名将的女儿,宋九只能午夜梦回,热情过后,也不得不承认赵匡义与玉苹说的是好话,无论是潘美或是石守信或者是其他大将家的女儿,他们能将女儿下嫁给自己这个穷小子?

    但对玉苹同样持着怀疑,不过看她的样子可怜,又道:“你若不怕自掉身价,就跟我们一道观舟去。”

    “不怕,”玉苹大声道。

    几人先去大姐家会合,朱三低声在宋九耳边道:“贤弟,你就从了吧。”

    “从?”

    “从了人家玉娘子,难道你还有钱正大光明将她赎回来迎娶,不是从是什么?”

    “去!”

    到了大姐家,大姐与大姐夫,婆婆公公,两个孩子正在家中准备,看到玉苹,大姐愣住,一把将宋九拽到一边问:“小九,那个玉苹怎么又来了?”

    “大姐,今天过节,她看到外面节rì气氛浓厚,感到寂寞,于是来河中凑一个热闹。”

    “你以前真的没有与她来往过?”

    “大姐,我北瓦也未去过,怎么来往?”

    “那她为什么再三来河中?”

    “她看我长得英俊吧。”

    “少臭美,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一无钱,二无名,只有几家破房子,她不怕我为什么还怕?”

    “你没钱,可现在也有名声了。”

    “她更有名声。”

    宋九说得有道理,大姐同样不大明白,可她是女人,并且见多识广,能看出来玉苹看弟弟的眼神,那眼神不对,分明就是看情郎的眼神。宋九怕她胡思乱想,又道:“大姐,再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朝廷派人公公传旨,封我为国家监博士。”

    “真的。”

    “是真的,但我拒诏了。”

    “你找死啊。”

    “大姐听我说,”宋九解释一遍:“想做官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大姐还是不开心:“大鱼在河中就不是你的,只有钓上来的鱼才是你的。”悔得,差一点捶胸顿足,早知如此,不如生生将弟弟拖到家中过节,那么在自己家中宣诏,弟弟敢不敢拒诏?

    三家人凑到一起来到河堤上观舟。

    汴堤上人山人海,赛龙舟还未开始,不但东水门,通向金明池的西汴水也在赛龙舟,还是最主要的赛龙舟场所,有时候皇上会率领大臣过去观看,金水河与五丈河上也有,只有蔡水不便,但在城外蔡水河段上也有。这时代最让宋九欣赏的就是节rì气氛浓厚,邻居们会相互来往,富有人情味,至少老太太过马路摔倒了会有几人上去扶而不会担心被其家人敲诈,所以儒家耻笑管仲也不能说不对,物质要抓,jīng神也要抓,不然再有钱,也是一个世风rì下的社会。

    唯独不美的就是许多兵士衙役站在河堤上,如临大敌。

    以前闹的,赛龙舟喜庆第一,友谊第二,比赛第三,但因两河百姓仇恨,演变成PK第一,喜庆第二,比赛第三,友谊……见鬼去吧。龙舟划到河中心,划着划着,船桨不是往河里划,而是往对方龙舟人身上划,前年因此出了一条人命。于是一到端午节开始,官府都派人jǐng告各自船上的领首人,不得打架斗殴,谁打就将谁抓起来,发配沙门岛。然而一到端午节,开封县官员还是十分紧张。河段也不同,汴水自下土桥开始一分为二,这一分水流就会产生变向,到了城外未来虹桥处会合,这一合水流又会产生变向,而且越往城中汴水越窄,一些河段水流怪异而湍急,双方不敢再PK,将力气放在赛舟上,龙舟快,可过于狭长,速度最快时船舷几乎平着水面,往往经过湍急处就容易出事故。

    看者不管,看到几条龙舟不要命地往前划,一个个呐喊助威,兴致勃勃。

    侥幸一直未出事,黄昏时分,龙舟停下,游客渐渐散去,几人回家。坐在石凳上,玉苹看着天空,天空中晚霞明艳动人,没有污染的天空是可爱的美丽的,天瓦蓝瓦蓝的就象一块宝石,云彩晶莹似玻璃丝,玉苹慵懒地伸着腰:“九郎,还是你家好,富有人情味,奴家都不想走了。”

    这话……真让人联想翩翩啊。

    宋九不解风情,左顾言他:“那不如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将剩菜热一热,还有大姐包的粽子,又取来雌黄酒,吃过晚饭将玉苹送到便桥。回来后朱三取笑:“贤弟,人家想留下,为什么不留下?”

    “她是真正的清倌人,留下她做什么?反而坏了她的名声。”

    朱三悚然起敬,北宋对贞cāo观念不是太看重,但说一点都不看中那是不可能的,所谓的真正清倌人也就是处子之身,在那个场合,到二十岁还保留着处子之身,能不让人敬重?

    第二天继续放假,宋九出了东水门,又到那个沙洲看,就不对那家小娘子痴想妄想,这时代想要出人头地,第一是权,奇技yín巧帽子一戴,不要想了。第二就是富,继续想着黄金梦。

    想了好一会,重回到家中,正准备开门,听到身后有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哥哥,就是他。”

    声音熟悉,宋九扭过头,正是他魂思梦想的那个小娘子,穿着一身鹅绿sè及脚长裙,身材窈窕,双眼似漆,柳眉似画,小脸蛋儿白里透红,仿佛不似从人间走来。只是眼神很不友善,杏眼怒睁,用手指着宋九道:“大哥,二哥,三弟,就是他。”

    宋九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两个青年,一个少年,两个健壮的家丁,要命的五人全部佩着制式朴刀,少女指着宋九,两个家丁三十多岁了,未动,两青年与那少年却将朴刀抽出来,朝宋九扑了过来。

    宋九块头不小,这两青年块头也大,而且宋九眼尖,几人身上穿着皆是华美的绸缎,功将的儿子,穿着能差吗?这敢情是要力量有力量,要家世有家世,要武器有武器,自己如何能敌?不妙,果然是大麻烦找上门,宋九拨腿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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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父辈(上,四更求票)

    看到宋九逃跑,三人将朴刀又放回刀鞘,随后就追,两个家丁也跟着追。宋九跑得快,五人追得快。追了一个多时辰,从东水门跑到太庙,从太庙跑到相国寺,从相国寺跑到宣德楼,从宣德楼跑到御史台,宋九跑得气喘吁吁,心里面在喊冤,我没做什么啊,只是唱了一首小令,问一下姓什么,何至要这么拼命?京城人多,巡逻兵士也多,宋九追得没办法,冲一队兵士大声喊:“兵哥子,有人要行凶。”

    十几兵士驻足,结果看到那三青年,马上缩头装作看不到。宋九气得想要骂人,只好继续逃,他累得不行,身后那五人同样累得不行,最小的那个已丢下,一个家仆因为受过伤同样也丢下,还有两个大的带着一个家仆在追,同时胁迫道:“小子,跑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宋九打了一个冷摆子,说得对,难道以后不回家?

    正好前面是开封府,天大地大,肯定没有这个大王大,要大的只有皇宫那位。开封府也不是那么好闯的,两个衙役将他抱住,两青年追过来要轮起拳头打,其他几个衙役一边制止一边问:“潘大郎,潘二郎,这小子怎么得罪你们?”

    虽在制止,那是有限的,宋九闪也不行,挨了几拳头,宋九心中明白,这个制止是做样子,自己还得挨揍,只好用拳头当鼓锤,往门口大鼓上擂。而他心中又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潘!“潘美啊!”姓潘又是功将,不是潘美是谁?是潘美就能理解,他是功将同时还是一个美男子,年轻时风流倜傥,武艺出众,只有潘美才能有如此漂亮的女儿,自己怎么未想到呢?宋九想抽自己嘴巴,好不好怎么“调戏”到潘美的女儿,这个麻烦可大了。

    赵匡义听到鼓响,让衙役将三人带上,看到他们,赵匡义也不问案子,只是笑,他什么都知道!

    宋九心里却叫不妙,难道这个大王也要来官官相护,急忙躬身道:“臣拜见大王,臣有冤要诉。”

    “你有冤吗?记得小苹初,两重心字罗衣,不冤哪不冤。”

    坏就坏在这一句。

    宋九当时说一句粗话,事后也就了之。偏偏作了一首不错的小令,使人传扬,宋九不认识潘怜儿,有人认识,但不好公开说。京城起初在疑问是那个苹儿,在一些贵族闺密圈里,却有各家娘子拿这暧昧的一句打趣潘怜儿。赵匡义虽做了几年开封府尹,年龄也不大,仅二十五岁,公务之余与二世祖们也互有来往,便听到这件事。不过在潘妻阻止下,潘家没有找宋九的麻烦。然而宋九再度与那个小苹来往,京城好事人也就再度议论,不免又引到潘怜儿身上。大约忍无可忍,潘怜儿鼓动两个哥哥杀到宋家。

    他心中感到很好笑,这小子好的坏的都有,但每每与他在一起,总会让人感到很开心。

    背后还有许多故事。

    小里说是宋九那篇科举古散文,大里说是从平湖南开始的,五代时马殷在潭邵二州建立政权,遭到不甘寂寞的李璟进攻。李璟很快拿下湖南,但拖到泥沼战中,又在北方饱受着柴荣的折磨,马殷部将刘言趁机收复湖南。不久刘言又被部下干掉,杀过来杀过去,最终受益人是周行逢。

    周行逢死后,十一岁的孩子周保权继位,他父亲部下另一员勇将张文表马上起兵反叛。周保权身边大臣派使向宋朝求救。使者来到京城,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得到湖南,可以西上巴蜀,可以东下南唐,但赵匡胤神情平静,让使者先下去休息。直到江陵高保勖死,高继冲继位,臣属死了,赵匡胤派使去吊唁,使者带回一则信息,荆南甲兵虽整,而控弦不过三万,年谷虽登,民困于暴政。

    赵匡胤大笑,随即下诏,让慕容延钊领军出征,枢密副使李处耘监军,出征湖南。大军南下,必须经过江陵,慕容与李处耘用计轻易拿下荆南,逼使高继冲投降。这时慕容生病,李处耕表现不错,便命他率军平湖南,湖南却传来一个消息,说张文表已平定,感谢宋朝,但宋军不用再南下了。赵匡胤下诏书,大军既求尔难,何为反拒王师,自取涂炭!

    周保权不听,做得更绝,陆地关门闭户,拆毁桥梁,水陆上又将船装满石头木料,沉在码头滩头。李处耘为震慑,击败他们后,杀了许多俘虏,又从中挑了几十个长得肥胖的,当着俘虏的面,将他们下大锅煮熟,让自己士兵吃下去……不但杀俘,还杀自己人,特别是慕容延钊的属下。慕容本来就生了病,一气之下病势加重,不久身亡。而湖南荆南在李处耘暴政下,军民皆叛。

    赵匡胤不想要这样的胜利,那与石虎朱温之流有何区别?最让他感到痛惜的是慕容的死,那是他的铁哥们,他当了皇帝,背下场合仍然称呼其兄!闻其去世,号淘大哭,礼官进谏说人君为近臣近臣发哀,哭声宜有常,赵匡胤说道:“吾不知道哀之所从出也。”

    悲伤到都不知道悲伤从哪儿来的!

    李处耘下放,湖南那边也成了一个烂摊子,赵匡胤只好下诏宣布荆南湖南所有乱者无罪,免除当年所有税务,用此安抚百姓。

    乱也乱了,死也死了,活着的人还有活着的事。

    赵匡胤从这第一次出征扩张中看出许多问题,伟人必须要学会思考,也就是自平湖南诸多事后,赵匡胤才准备认真构画他的江山。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就在这时候,看到一篇要命的文章。

    科举结束,陶谷从礼部院出来,奏李景阳八人合格。陶谷又道:“陛下,臣还有一奏。”宋九写不出四六体骈文赋,就写了那篇古散文,陶谷要求严惩宋九。这时没有糊名制度,赵匡胤看到宋九名字,道:“宋九,宋久啊,好名字。”

    “陛下,名字仅是一个人的代号,因为名字好坏而录人,以后老臣恐怕整个天下人都会改为宋久,宋胜,宋安……若不是这个名字,老臣就要下令抓人了。这篇文章胆大妄为之极,还请陛下严惩不怠。”

    陶谷自幼习学儒家经典,后以文章闻名天下。历仕后晋、后汉、后周至宋。其人品德有些低下,不过很有些才学,宋朝立国,他为宋朝制立典章制度做出了一些贡献。

    特别是他的骈文写得很好,因此对宋九这篇文章憎恨到了极点。不过九不仅是音久,九本身就是一个尊贵的数字,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对宋朝来说,太吉祥。

    “陶卿,不就是一篇文章吗,这个也要严惩,吾将以何让天下人进言?”赵匡胤大乐,拍拍他肩膀,安慰了几句,将陶谷打发走,却派人将自己喊来,道:“二弟,你派人暗暗查一查。”

    陶谷觉得这篇文章出现在科举赋文考上,是斯文扫地,赵匡胤却看到一些东西,特别是那句“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恐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见湖南之乱,臣民yù思圣上变生革故,以yù权利相掣肘也,恐不知杂冗接踵而至,国家困于财政也”。

    宋朝已经在动手释兵权,准备掣肘权利,一个套上缰绳的权利,才不会发生吃人肉的故事。比如杯酒释兵权,比如用薛居正与吕馀庆为参知政事。但还没有大规模动手。

    赵匡胤看到这一段,能不惊诧?

    而且宋九说的颇有道理,这样一来,就将他心中的所有构画一起推翻。不知道是否宋九误打误撞,不能仅是一个十九岁举子,比自己想法还要超前。所以让赵匡义派人暗查,结果一查,无意中查到宋九的父亲宋德……

    这才是朝廷关注宋九的真正原因,而非那个起重吊机,为此赵匡胤还便装亲自去了河中,第一次是装吊机时,就是他说的话,器械出来了,人不好处理,河中利益如何分配,河北的力役又会产生什么想法。第二次宋九聚会时又带着赵普与属下到场,宋九那番话差一点惊呆了赵匡胤。然而宋九虎头蛇尾,最后还是为了钱。赵匡胤气得哭笑不得回宫。后来学舍种种,数学,器械,以及算盘、粉笔、物格都进入赵匡胤法眼,小子缺点不少,可不得不承认他有才气。但有一条赵匡胤也未注意,那就是会计,宋九正在教一种了不得的算账方法,可惜养在深闺人不识。

    赵匡义知道大哥想法,提出任用宋九,赵普却反对之,这背后所发生的一切,宋九肯定是不知道,更不知道他这个名字无形中占了许多便宜。看到不妙,又躬身说道:“大王,那只是一个巧合,就算不对的地方,大王也要看我为大宋做了贡献的份上,化解化解则个。两位哥哥,在下赔礼。”

    潘美的两个儿子也不理他,对赵匡义说道:“二大王,臣也要诉讼这小子,恳请大王处理。”

    “潘大郎,潘二郎,你们认为如何处理?”

    “调戏良家子,应杖一百。”

    宋朝律法处执很简单,最重的是死刑,在宋初还保留着前朝族诛、凌迟、杖杀、弃市等酷刑,到了真宗时这些死刑才一一取缔,只保留了绞刑,公开斩首示众的弃市都少用了,这个宋九是犯不着。

    次之配役,集杖、黥、流、役于一身的重刑,先打了,再于脸上刺字,然后流放做苦力。这个宋九也犯不着。

    再者就是对官员的管置,是流放,在流放城中有一定人身zì yóu,可以与亲友书信往来,可以为当地人讲学,可以与家属同住,但不能离开所在城市,十天向所在城市长官报到一次。这个宋九想享受都享受不到。

    最后是笞杖,笞是用小棘条打屁股,最少是十次,最多是五十下,杖是用三尺长的竹杖,也是打屁股,最少是六十次,最多是一百次。总之,量刑向宽松化方向发展。唐朝时不但打得重,打的部分也狠,有腿有背有臀,往往能将犯人活活打死。但在宋朝不会。

    如果宋九认识衙役,打得轻,六十杖对皮粗肉厚的宋九来说,顶多是痛一下。但不能打,这些衙役好象大多数认识这两个潘公子,只要一杖,下手必重,只要一重,那怕就是六十杖,宋九也会吃不消。赵匡义真的判了几十杖,凭借自己“调戏人家”,也能判。

    而且看样子,这个yīn险的二大王很是很是想看到自己被揍。宋九脑子急转弯,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赵匡义就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看这小子如何表演的,他表面上正襟危坐,实际内心在大笑,难怪刘判官说他是活宝。宋九道:“大王,真打臣一百下也行,不过若是将臣打坏了,再也没人教那些学子。”

    本来赵匡义不想打他,一听反而下令道:“来人哪,将此人拖下去重杖一百,记住,是重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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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父辈(下)

    一百杖还要重杖,宋九汗如雨下,大声喊道:“大王,不对。”

    “有何不对?”

    “唐得天下,尉迟恭有功于唐,益骄。唐太宗在皇宫摆酒宴款待群臣,尉迟恭也回京赴宴,席间他看到有人坐在他席位之上,大怒道,汝有何功,合坐我上?下首的李道宗反复劝解,尉迟恭勃然大怒,殴打李道宗,李道宗猝不及防,一只眼睛几乎被打瞎。唐太宗非常不高兴,对尉迟恭说道,朕览汉史,见高祖功臣获全者少,意常尤之。及居大位以来,常yù保全功臣,令子孙无绝。然卿居官辄犯宪法,方知韩、彭夷戮,非汉祖之愆。国家大事,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勉自修饬,无贻后悔也。由是尉迟恭改过自新,君臣得以从始得终之美。”

    李道宗就是防备,也不会是尉迟恭的对手。

    宋九道出这段故事,是说他们是潘美的子女,你是皇弟,潘美到湖南替朝廷收拾烂摊子,你就应当管得更严,以免祸害了潘美。

    赵匡义不紧不慢地说:“那是陛下的责任,与本官有何干系?”

    宋九看着赵匡义,心想原来现在这个二大王还没有产生野心哪,没野心这一招就不管用,宋九又想出第二招,转过头来看着潘美的两个儿子,道:“两位大郎,我补偿,为你父亲做一首小令如何?”

    “你还做小令啊!”潘美二儿子潘惟固举着拳头要打。

    “是好的,是好的,保你父亲名扬千古。难道你不想你父亲名扬千古?”

    “你骗谁啊。”

    “潘二郎,你就听他一遭。”赵匡义阻止道。

    不过宋九也看出一些事,想来宋朝才立国几年,制度草创,规矩不严,象今天这种情况,往后推迟几十年,是不可想像的。制度严密就繁琐,但也让人产生畏惧,制度松容易贯彻,也让人容易钻漏洞,还有就是不畏惧,宋九丹田一沉,朗声读道:“醉里挑灯看,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五十弦翻塞外。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词最初出来是为了便于唱的,这首《破阵子》乐律是出自唐时龟兹部所作《秦王破阵乐》部分节奏。辛弃疾这首词韵律不是太标准,也不大容易唱。朗读可以。

    潘美大儿子潘惟德不满道:“胡说八道,我父亲大人才四十岁,什么白发生!”

    “这是比喻,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yù倒东南倾,天姥山真的会有这么高?”

    赵匡义却郑重起来,军事是他的弱项,不过宋朝未统一天下,战争不休,这首词多少赢得他内心的共鸣。

    他徐徐道:“宋九,你这首小令虽然粗野,倒是佳作。潘大郎,潘二郎,你们也不用争。本官说一段故事给你们听一听。”

    “十年前周世宗刚继位不久,北汉与契丹联手,由勇将杨衮率一万骑兵,五万兵步,会合于晋阳,攻向潞州。周世宗下诏让符彦卿截断后汉军后路,王彦超军东下夹击,樊爱能、何徽、向训向泽州正面迎击。因为情况紧急,无论法召集更多兵力,周世宗只率领很少的军队就出发了,那一行中有陛下,有潘美,还有一个人。”

    “周世宗到达潞州时发现后汉军队不在,派探马侦查,才知道北汉与契丹联军早就扑向南方开封京城,周世宗只好急行军,于高平将北汉军队堵住。这时候军队未到齐,来的兵士也是疲军。周世宗果断主动出击,没有想到后汉军队一触即溃。周世宗随后就追,兵追到巴公原时,忽然看到漫山遍野的敌军。东边是北汉无敌前锋大将张无徽,西边是契丹主帅杨衮,中间是北汉皇帝刘崇。”

    “中计了?”宋九不由问道。

    “是中计了,但周世宗果然发出命令,让白重赟与李重进对阵杨衮契丹部,樊爱能、何徽对阵张元徽部,他率领史彦超、史向训、张永能立阵zhōng yāng。正好风向转换,变成南风,吹来的尘埃刮向后汉军队,正在周世宗部下以为喜时,后汉主动发起进攻。最先是张元徽,樊何二将不敌张元徽,对周世宗又没有太大忠心,一触即溃,留下一千多兵士被分割包围,居然向北汉山呼万岁,举戈投降。本来周世宗手中的兵力很少,加上他们呼万岁投降,一时间整个军队士气沮丧摇动。”

    当时情况极其危险。

    宋九却在想一件事,杨衮不是杨令公父亲吗?怎么成了契丹人的主帅。但杨衮确实是契丹大将,还有一个契丹名字,叫耶律敌禄,如果将演义中的杨衮往史上的杨衮身上套,那会让宋九十分失望。

    “这时,周世宗没有逃跑,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带着五十侍从,孤身冲开层层人浪,刀林枪雨,冲向敌人的中军,杀向北汉皇帝刘崇。面对周世宗的勇气,整个战场乱了。有许多人认为周世宗肯定逃不过此劫,这时陛下将张永德抓住,说道,张将军,你马上带人冲向左侧高坡放箭,我带领人马攻击敌人右翼。正是因为陛下,后军才没有逃跑。这时周世宗渐渐杀入敌军中营,面对越来越近的周世宗,刘崇做了一件可耻的事,他因为害怕,居然逃跑了。这一逃成了高平大捷的开始。那一战,周世宗的勇气让人钦佩,五十侍从勇气也让人钦佩。”

    不是柴荣一个人就杀进了中军,多难哪,这是五十一勇士不要命赢来的战争。

    赵匡义又说道:“潘大郎,潘二郎,当时你们父亲恰巧是周世宗的侍从官,就在那五十骑之内,他还有一个部下,也在那五十骑之内,他的名字叫宋德,虽因功迁官,正是那一战他身上多处负伤,几年后因为这个积伤发作去世。宋德,他就是宋九的父亲,你们父亲的部下。”

    可以说正是这五十一个勇士不要命的冲杀,挽救了后周命运,也挽救了整个宋朝命运。

    赵匡义重文轻武,身体里也流动着一些暴力因子,不然不会在后来挨了契丹人两箭。说起这段历史,他眼中放出光芒。

    “啊。”潘美两个儿子傻眼,这是什么关系,那可是过命的关系。弟兄俩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办。

    赵匡义轻声道:“你们出去吧,不想给你们父亲丢脸,一个继续轻狂,一个继续殴打。”

    三个人都茫茫然地,耸拉着脑袋瓜子走出来。

    外面是瓦蓝瓦蓝的天。

    宋九却心事沉重。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所有街坊邻居一提起他父亲,交口称赞,包括他在内,街坊们很看重的。大姐提起父亲,神情复杂,有惋惜,有不值,有敬佩,有遗憾。

    原来有这一档子事。

    宋九未上过战场,他也不想上战场,但不妨碍他想像,电影中就有一些镜头,那种万箭齐飞,万马奔腾,这五十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胆量,就往数万敌军中冲过去。

    大约就是那一战,父亲战后心中也戚戚,这才不准自己学武,改武为文,希望自己安心做一个文官。潘美恐怕也是如此,看他的几个儿子,长得都魁梧过人,相貌堂堂,但没有让他们直接进入军队。倒是曹彬未经过这样的惨战,后来他几个儿子陆续进入军中,包括一代名将曹玮。

    “小子,看在你父亲面子上,我们不与你计较,但你得向我二妹陪礼道歉。”潘惟德在他后背上猛拍几巴掌,大声说道。

    说好不计较的,可这几巴掌拍得那才叫狠哪,拍得宋九差一点想吐血,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得,这几个哥还是不要惹得好,道:“好。”

    “明天中午!”几人追宋九,那个小姑娘不知追未追,老三也跑散了,家中还有一个老小要出来,潘惟德未同意,只能明天。

    “哪里?”

    “在我家门口。”

    宋九无奈答应。潘美是赵氏兄弟的从龙功臣,心腹,得力大将,现在宋朝只能说勉强开始重视文治,据他所观察的,武将地位非是象宋朝后来文人所写的那么低,大约让后来宋朝那些龌龊的文人多少篡改了这段历史。潘家自己得罪不起啊,以前的交情,以前是以前,十年前,后周的交情,亲戚发达了都不认亲戚,况且这种上下级的交情。

    ……

    宋朝皇宫后面是御苑,御苑的西北是天波门,天波门右侧是金水河,两边没有多少商业区与手工业区,多是居民,因此风景秀丽,环境安静,许多达官贵州人居住在这里,包括潘美的府邸。

    潘宅就在金水河南岸,有湖,但与宋九记忆中不同,虽有湖,可湖很小,肯定不是他记忆中的龙井湖。至于天波杨府,现在只是一个笑话。

    潘宅不远就有一个茶楼,此时来了几个人,进了茶楼的二楼雅间,在这里能看到潘宅的大门,甚至能听到大门口说话声。

    不过来的人身份很是尊贵,正是赵匡胤兄弟,赵匡胤私自出宫与宋徽宗私自出宫xìng质不同的,仅是他手中的盘龙棒与一套太祖长拳,就不知让多少英雄竞折腰。而且两人自律更是天壤之别。

    几名侍卫散开jǐng戒,大伯端上茶水,果子,退下,太监逐一尝后,退立一边。赵匡胤呷了一口茶道:“二弟,不要顾虑我的感受,你说这小子能不能用?”

    “皇兄,真的不大好说,昨天我问过蔡四子,然后派衙役询问一些挑筋教人,西方是有讲力学等方面的知识,不过这些挑筋人也不大懂。”

    “这就对了,我也在纳闷呢。但他所会的有多少是学来的,多少是想来的?”

    “皇兄是指……”

    “那怕其中两成是他结合中国知识想出来的,此子也可以用。”

    “皇兄,那人离开,这个不大好求证,我听衙役说在大食往西,还有许多国家,有的国家文明发达程度不亚于中原。”

    “那就不要想他是学来的还是想来的,此子能否用乎?”

    “皇兄,此子优点不少,缺少同样更多,并且喜欢耍宝,臣弟时常忍着笑与他谈话,不过以臣弟之见,他年龄还小,才十九岁,也莫急,反正姐弟四人全在京城,跑不掉,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若怕天下人误以为朝廷不重视人才,可以赐一仈jiǔ品散阶官给他,也遮住了那三题之丑。”

    “这个方法好。”赵匡胤说完,看着潘府,门口站着许多青年,都是二世祖,大半都是赵匡胤能认出来的,个个嘻嘻哈哈,看热闹,那来的正形。赵匡胤却陷入深思,若是原来,这种情况是他所想要得到的,父亲是名将,在他们教导下儿子也容易成长为名将,儿子是名将,孙子是名将,那么其家族威望会越来越高,最后会威胁朝廷统治。不过宋九那句话让他如鲠在喉。此时庙堂名将如云,都是打出来磨出来的,若是逐一释去兵权,万一国家有事,那来的将领领兵打仗。

    赵匡胤越想越头痛,最后道:“等会儿朕将他喊来,他不是想要与喝喝茶,谈谈心吗?朕就给他一次机会。”

    站在边上服侍的黄门一边笑一边说:“陛下,那他会美死的。”

    赵匡义道:“也未必,这泼货胆贼大。咦,皇兄,他来了。”

    赵匡胤探头看去,宋九走向潘府,大约是担心,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十分猥琐,赵匡胤拼命想,时间过去得久,交道打得又不多,但能想出宋德一些模样,郁闷地说:“他们还是父子吗?”

    “皇兄,放心,不要被他表面假象蒙骗,一会儿你看看瞧。”

    宋九来到潘府府门,与潘家几人说话,长子与次子在宋九交谈,三子攥着小拳头,不停地示威。其他十几个二世祖在七嘴八舌,说什么,听不清楚。忽然宋九大声冲墙内喊道:“潘小娘子,我错了。”

    里面的人不满意,跑出一个丫环,不知说了什么,宋九抓耳挠腮,忽然唱歌,听到歌声,赵匡胤差一点要喷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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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杀伤力

    宋九隔着院墙认错,潘怜儿在里面不同意,让丫环出来说想要自己原谅他,必须将宋九喊大姐。姐弟关系,就不会暧昧,人家也不会取笑。可是这个要求太古怪,潘怜儿要做宋九的大姐?一群二世祖们全部大乐。但不大好说,若真不要脸的,说不定就答应了,这一认虽丢脸,自此以后,宋家等于与潘家攀了一点边。可宋九哪里会同意,要求换一个条件,替潘怜儿唱几首正经优美的小令。潘怜儿也答应了,宋九第一首小令正是欧阳修的临江仙: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jīng双枕,旁有堕钗横。

    这首词成就相当高的,特别是那个滴碎荷声,富有无比的想像力。

    宋九会作小令只是作不好,但会抄袭,不过词不仅要对偶,压韵,还有重要的一条,真正在宋朝填词还要押律,也就是每一句读出来的发音符合这个词牌曲谱,宋九唱临江仙,必须按照临江仙的曲谱去唱。不能说宋九是乐盲,也能唱卡拉OK,也能弹吉他,但后世音乐与宋朝音乐是两回事。宋九哪里知道临江仙什么谱子,脑海里还时不时浮现出潘怜儿动人的身姿,不但跑了调,不知跑了十万八千里。临江仙是常见的曲牌,赵匡胤也时常听,句不同,曲相同,再听宋九唱,不由乐得想喷茶水。

    丫环进去请示,实际说开,潘怜儿也没那么生气,毕竟宋父是父亲的老战友老部下,听着宋九的歌喉,她在里面乐得也不行。不过对丫环说道:“不行,太香艳,要重作。”

    这些天自己被闺密们再三嘲笑,今天得将一口气出足。

    丫环转达,宋九头痛,这也香艳?但他一颗火热的心仍然没有冷下去,喜欢人家就要牵就人家,想了想,改成纳兰xìng德的临江仙:长记碧纱窗外语,秋风吹送归鸦。片帆从此寄尺涯。一灯新睡觉,思梦月初斜。

    便是yù归归未得,不如燕子还家。chūn云chūn水带轻霞。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

    这首词若唱得好,在这时代不知道迷倒多少美妹,但从宋九嘴中出来,根本不是那味道,听得赵匡胤想动身,用太祖长拳饱揍宋九一顿。

    丫环总算领教了,无视宋九的跑调,想文字,这一想便痴了。

    宋九拱手:“麻烦你再问你家娘子。”

    丫环惊醒,进去复问,潘怜儿又说:“不行,还是艳。”

    所以说艳,乃是后面一句,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实际是在想象与伊人chūn光共度的光景,化虚为实,极其浪漫,可以说这一句乃是神之作,将文人那种yù说还休的湿sāo味儿发挥到了极致。

    但整首词来说,说艳终有些过份。人家摆明了是在刁难,宋九无辄,大不了再换吧,他又中气十足地吼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chūn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它不是罗贯中写的,而是明朝大臣三杨中鼎鼎大名的杨慎写的临江仙,毛宗岗父子评刻《三国演义》时放在了卷首,后来又成了电视剧的主题歌。

    吼完,宋九拭汗,这一回与艳俗一点关系没有了吧。

    丫环跑进去又问,一会儿又出来道:“不行,你哪里有白发?”

    “这样啊,也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黑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chūn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当听到黑发渔樵江渚上时,连赵家兄弟俩都笑得透不过气来。赵匡义拍着桌子道:“这厮,该杀。”

    小丫环进去问话,潘家小娘子正在拍打着小胸脯,一边拍一边笑得花枝乱颤,道:“我的娘额,我不行了,我笑得不行。”

    不但她,几个二世祖们同样乐得不行。

    整件事就是那首小令引起的,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潘美两个大儿子就没有调戏过人家美妹?小令有些含沙shè影,又有一个玉苹,两重心字罗衣能让人想入非非,也不过如此,一未直接说流氓话,二未动手。宝也耍了,又出来三首比较正经的小令,潘惟德对内院吼道:“小妹,够了,小九能瞬间作出三首小令,多么不容易啊,那一首也够我想上一个月的。”

    宋九雷了,想一个月,想一年你也不行。

    怎么办呢,人家说能想一个月就想出一首,那就一个月。丫环又出来喝道:“不行,这首小令太粗陋,还得重作。”然后叉着腰狠狠地瞪着潘惟德兄弟几个。

    潘惟固无奈,附在宋九耳边说道:“兄弟,你再委屈唱两首,晚上我请你吃酒。”

    潘美儿子多,惟德、惟固、惟正,还有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惟清,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往后还有,潘美临老还得了一个小儿子,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儿嫁的人可都是了不得的人,不过都没出生。物以稀为贵,兄弟几人只好让着这个宝贝妹妹。

    赵匡胤道:“田夫人怎么也不管?”

    “她让惟德兄弟支走了。”

    一群人不知道皇上就在茶楼上看,其他几个二世祖轰然叫好,要唱,要唱。宋九东张西望,唱没事,可终是抄袭,抄袭也不怕,关健以后靠这个出名,个个让自己填词,自己能记得多少。这个名不能出,偶尔一两首没事,不能象大白菜一样往外抛,他对着院墙说道:“潘家小娘子,这样吧,我讲一个故事,再唱一首感人的俚歌。”

    “什么叫俚歌?”不错,潘怜儿这一回直接在里面说话。

    宋九jīng神抖擞地说道:“就是白话唱的歌。”

    “好,但是不能香艳,不能粗陋。”

    “放心,它很感人,我先讲故事,从前一个穷书生坐在林子里读书,突地传来吱吱的声音,书生抬起头,只见一只雪白小狐狸望着它,口中哀声连连。说来也怪,小白狐走到书生面前,兀自停下。书生一把将狐狸抱着,看到狐狸后腿上中了一箭,他替小狐狸将箭拨出来,撕下烂袍子,将小狐狸伤口包好。小狐狸竟忍着痛疼,在书生怀中一动不动。”

    “书生抱着狐狸刚要读书,马蹄声轰然而至,数十大汉骑着马飞奔而来,问书生,兀那书生,可曾见过一只受伤的狐狸。书生说兄台说的可是一只白狐。大汉身边闪出一团绿影说正是它,我shè中了它,那畜牲呢?书生只闻香风扑面,看到一张娇美绝伦的脸,意乱情迷,大半天指着身后,刚刚从这边跑过。大汉们走了,小狐狸从袖口探出头,眼中充满了感谢。书生轻抚狐狸说,小狐狸,快躲起来,别让人再伤着你。”

    “狐狸竟通人xìng,滑下跛着腿,前腿合一冲书生作了一稽,雪白的身体扭成一团,在夕阳下翩翩起舞。书生看呆了,舞毕,狐狸再朝书生稽首,三步一回首,消失在远山中。书生还是每天坐在树林里读书,听到马蹄声,就会惊喜而起,可他再也没有遇到绿衣少女。但他不知道,每天清晨,树林间有只白狐瞪着灵动的眼睛望着书生。只是他奇怪,每当他思念绿衣女子时,远山上仿佛有一团白影,迎着夕阳翩翩起舞,书生寻过去时,却什么都找不到。书生就这样生活着,一直到老死,也没有看到绿衣女子,她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大家说,书生读了一生书,当真白读了。但又有人说到过一只白狐曾出没在书生的床前,又有人说每年书生祭rì,坟头都会有人拜祭。”

    “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大约是一千年吧。沧海桑田,当年的树林铲平了,原来是状元高中,皇上将公主下嫁给状元,在这里修建一处宫邸。进了洞房花烛夜,状元看到一身绿装的公主,好面熟啊,似乎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却总记不起来。这时门突地撞开,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丫环,她从小就开始照顾状元,喜欢穿一身白衣。丫环说,郎君,奴婢自幼伺候你,今天要与你道别。状元心痛,问为何故。丫环撩起腿,指着腿上的伤疤对公主说,临走之前,想报当年一箭之仇,请郎君赐恩。状元护住公主道,你究竟为何事?丫环见状元不同意,凄然说,郎君当年相救之恩,恨不能立即相报,修行千年方能变chéng rén身,今天郎君金榜题名,前缘尽了,以一恩消一恨,望公子珍重。说着再次稽首,退到庭院,翩翩起舞,但见皎皎月下,白衣胜雪,似梦似幻,舞到深处,丫环吱吱而鸣,声声凄然。明月当空,状元仿佛又看到了一千多年的夕阳远山,青山高处,那一团白影踏歌而舞。丫环舞毕消失,状元差人找了无数次,再也没找到。”

    十几个二世祖听得入神,小丫环号淘大哭。

    然后宋九开始唱歌,是真正的俚语,大白话歌曲,正是《白狐》。按照后世的唱法,宋九没有跑调,唱出那种沙哑凄凉的味道。还未唱完呢,潘怜儿从院墙后面走出,一边挂着眼泪一边用小粉拳狠打宋九:“你这小坏人,为什么不让状元将她留下。”

    这个故事,这首歌曲,那怕它是真正的俚歌,在这时代杀伤力太强大了。

    赵匡胤摇头,宋九要说给院墙那边的潘怜儿听,声音大,他隐隐约约也听到大概,差一点煽得他都产生了感伤。他身边的老太监直接掉眼泪。不过他非是平常人,对老太监说:“刘公公,你去将那小子喊来,不然大庭广众之下,潘美那个女儿失仪,未免有些不美。”

    “喏。”

    赵匡义忽然说道:“皇兄,臣弟听着这个故事,怎么两个女子似乎有潘小娘子与那个行首的影子?”

    “是啊,他还未死心哪,暗示我会等你一千年,可惜潘美女儿未听出来。这个浑小子。”不过赵匡胤不会去干涉,潘美同不同意,是潘家的事,看样子就是嫁过去,虽委屈,但相信以这小子的狡黠才情,也不会过苦rì子。

    刘公公走到潘宅门口,有几个二世祖认识他,奇怪道:“刘公公,你怎么也来了。”

    一个个眼巴巴地等潘怜儿哭完,指望她再敲诈一个好听的故事。刘公公小声说道:“各位,你们进屋吧,官家就在茶楼上。”

    “皇上?”

    “是啊,宋九郎,好运气,皇上要召你过去陪他吃茶谈心。”

    皇上要找宋九吃茶谈心,潘怜儿不好再揍宋九,但恨恨地瞪了宋九一眼:“你这个坏人!”能不坏吗,一会儿让她笑,一会儿让她哭,坏死了。

    潘惟德担心地看着宋九“好sè”的眼神,还有小妹的样子,对宋九说道:“九郎,从此以后你就是咱兄弟,别忘记了,晚上我们吃酒,还有,我小妹的主意你可不能再打了。”

    PS:这一更有抄袭嫌疑,但这更会非常重要,不满抄袭的恕罪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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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宋九赵匡胤的豪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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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九带上茶楼,雅间坐着两人,其中一人能认识,赵匡义,还有一个中年人,四十岁左右,实际是三十七岁,不过长年戎马生涯,做了皇帝后又劳心,人看上去稍稍老相,大团脸,戴着一顶士庶官吏宴居时用的平式幞头,一种软裹巾式,顶上的巾子较低而平,又叫平式小顶,也就是它是一种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通用的大众化幞巾。与赵匡义一样是一个大团脸,胖胖的,与赵匡义很相像,但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此人很魁梧,看上去比赵匡义要和颜悦sè,不象赵匡义严肃深沉。

    两人同坐,此人还坐在主位,宋九还不知道他身份吗?

    宋九知道这个太祖皇帝是史上难得的亲民皇帝,还有点儿畏惧,小心地走上前,伏下说道:“臣拜见陛下,拜见大王。”

    宋九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很丢脸,不就是一皇帝吗,他也是人。但他不知道,他的表现已让赵匡胤高看,在这时代,一般老百姓看到了皇帝,有几人能说着话的,有的紧张得都会直哆嗦。

    赵匡胤微微一笑:“平身。”

    宋九站了起来,有坐,敢坐吗?

    “你在河洲说过,想与朕喝喝茶,谈谈心,是在这里喝茶,还是在宫中喝茶?”

    “这,就这好,在这臣都紧张得喘不过气,进宫臣连话也说不好了。”

    大实话,刘公公乐了,难怪二大王说与这小子说话得忍着笑。

    “那就在这儿吧。”

    宋九还是有点紧张,赵匡胤暴露了身份,侍从不敢怠慢,御苑离这不远,有侍从立即请来一队侍从jǐng戒,茶楼上茶楼下茶楼外,到处都站着兵士,全副武装,手中持着明亮的武器。宋九多会见过这等场面,他还能坐稳了,已经是第一流的胆sè。

    赵匡胤道:“九郎,请用茶。”

    “陛下,臣那敢担陛下一个请字。”

    “未必吧,你若将朕,将朝廷放在眼中,二弟就不会头痛了。”

    “头痛?”

    “不说这个,刚才你那几首小令虽唱跑了调,但文字不错,为何不好好科举?”

    “陛下,那几首小令是我历年来所写的小令当中最好的,臣愚味,临场发挥去写四六体骈文赋,臣不行。”

    “写不好就不写,何必曲解骈文?”

    “陛下,古代大贤有几人写过骈文?骈文又发自何时,魏晋,国家衰微之时,大唐虽用过,可是大唐过于重武轻文,一味开边,这才有安史之乱之祸,陛下若想倡化文教,重视文治,必须还原上古原貌,不能再用虽华丽但空洞,虽琅琅上口但堆砌不知所云的骈文为文章主流。”

    四六体骈文就是以四字和六字相间的骈文,间或少量二字、三字、五字、七字也行,但到了唐朝发展渐渐完善,连二三五七仈jiǔ字间得多,都不能算是标准式的四六体骈文,也就是名篇《腾王阁序》只能算是不标准的四六体。

    当然,它很华丽,腾王阁序、阿房宫赋、哀江南赋序,这些文章几个华丽得掉渣。

    可是要求通篇对偶压韵,还要以四字六字为主,这有多难写?所以李白那种才气,向韩朝宗写了一封自荐信,为了表达出自己意思,只用了少量对偶句,而不敢写骈文,更不敢用四六体写这封自荐信。李白不行,有几人行,宋九更不行。但一般学子不象宋九,到了考场,自有办法。宋朝很人xìng化,考官坐在帘后,若士子不解,可以站起来隔帘就问,考官于帘后释疑,那个填空题与解释题不算,这是指诗、赋、论、策。私书不给带到考场,但准许举子将《切韵》《玉篇》两本字韵书带进去。

    这是没办法的,考生有河北人、山东人、陕西人、淮南人,往后还会有四川人、湖南人、岭南人、江浙人,这些地方发音也与后世不一样,元清入主中原,全国各地都受到北方蛮话影响,但不是契丹与女真话就是普通话,它们影响着汉语发音,中原发音也影响着它们发音,也就是普通话在现在中国那一个地方,那怕是在北方都是外星语。

    各地发音还是不同,必须有这两本书较正音韵。

    这些举子胆略不够,写不好,但有办法,于是不停地翻着两个韵律书,然后拼命地堆砌,单独将一句放出来,对仗,压韵,可整篇文章联在一起读,读者往往不知所云。

    也有写好的,少,只要能写好,其他考得不差,就能高中。可有几人放得下?其实写不好,拼出来考官也不是傻子,除非你家后台硬,不过一旦实行糊名制以后,大家都一样了。因此七拼八凑弄出来的文章还不如不写。宋九一无后台,二写不好,明智的不写,然后不满,写了这篇古散文。

    故事自此开始……

    “你也说应倡化文教,重视文治,为何又说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恐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见湖南之乱,臣民yù思圣上变生革故,以yù权利相掣肘也,恐不知杂冗接踵而至,国家困于财政也?”

    宋九写得高兴,可这一句话让赵匡胤苦恼了。

    宋九不知,先是愕然,抬头看着赵匡胤,心想,你老人家rì理万机,怎么有空关注一个落第举子的试卷?

    不过不大好回答。

    昨天开封府公堂上,宋九看出一些东西,制度并没有完善。杯酒释兵权发生了,仍然没有完全释去兵权,各地还有一些伪藩镇,自己高兴一气呵成乱写一通,针对的是未来,不能完全针对现在。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沉吟道:“陛下,观微知著,方镇肯定不行,人君有能力能控制,没有能力必然使国家崩裂,收回方镇兵权是对的,但完全黜武重文又是错的。至于权利掣肘,朝廷实行差官制,仍有李处耘之事发生,以陛下之能,后蜀、南唐都不足以虑也,因此臣臆测陛下为了开万世太平,不使百姓遭受涂炭之苦,一定还会革新。故当时写下这段话。”

    “释不好,不释也不好,掣肘不好,不掣肘也不好,难道朕要无为而治?”

    “无为而治?那是司马迁因汉武阉割之而说的愤怒话,谁说文景是无为而治,他们不是无为而治,而是一种微调,因此国家在发展,动荡却不大,这种治国难度更高。司马迁,书呆子!李白,狂书生!因此有明君在世,而不得用。”

    “胡说,你若有司马迁与李白的才华,朕同样敢用。”

    “这个,这个……陛下,臣比他们更不如,所以才是一个小草民。”

    赵匡义终于忍不住,卟哧乐了。

    “宋九,朕是否也要学文景,微调而治?”

    “陛下,臣看到某甲冬天从南方来到京城,觉得京城很冷,于是到了夏天也不敢脱下袄子,臣又看到某乙从北方夏天来到京城,感到京城很热,到了冬天只穿单衣,岂不奇怪也。”

    这不是一个滑稽无聊的比喻。

    赵匡胤动容,他站了起来,道:“上茶,上最好的茶。”

    店家早就晕了,不知是幸福的,激动的,紧张的,害怕的,自从侍卫来清场后,几个人站在哪里不停地打着摆子,脑子空空一片,听到赵匡胤在楼上大声喊,手忙脚乱,拿来最好的茶叶,又忘记拿水,还是刘公公接过活计,几人才匆匆忙忙下楼。

    赵匡胤又说道:“难道没有永远的制度?”

    宋九从起初紧张慢慢放松,这是皇帝,自己虽有领先一千年的见识,但人家脑子肯定比自己好使,先想,想好了再回答,道:“有永远的制,没有永远的度,何谓度,度量,尺度,一个国家强大,内治是关健,文治是关健,也不能疏忽了武备,文废需重文,武驰需备武,这就是度。唐初人烟稀少,土地空旷,能部分实行均田制与府兵制,后来九百万户百姓,由是均田制与府兵制全部破坏。时与时不同,度与度不同。”

    “说起来容易。”

    “陛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此治大国若烹小鲜,必须谨慎。”

    “何谓制,何谓度?”

    “陛下,臣是草民。”

    “不用再自喟草民了,朕现在就赐你为儒林郎。”

    儒林郎是正九品文散官,又叫寄禄官,从此以后宋九就可以从朝廷拿一些薪水,不过宋朝官员薪水大头还是各种奖励赏赐,不仅要有文散官,还要有职官在身,有了散官与职官依然没权利,必须做了差官才有决事权,想有差官必须有职官,所以职官远比文散官又要重要。也不错了,至少从此不是一介平民百姓,宋九高兴地说:“谢过陛下。”

    “你不用谢,继续说。”

    “臣只想说一句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做为老百姓也要爱国,关心国家国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好,但这句话切莫外传。”

    “陛下……臣懂了。”宋九不由嘻嘻一乐,宋朝还有许多地方未收呢,后蜀、南唐、南汉、北汉,吴越与陈洪进的闽国勉强归顺朝廷,严格来说属于中国的交趾,不知道这个太祖以后感不感兴趣,大理、西羌、吐蕃,若每一个国家老百姓都来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赵匡胤就会很悲催。

    “再说。”

    “百姓也要爱国,国家才有凝聚力,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百姓力量终是弱,真正的决策者是陛下您,宰相,以及重臣。权利越大,责任越重。自古以来,只有皇帝这一行最难做。”

    “大胆!”刘公公用拂尘抽宋九脑袋。

    “刘公公,不用着恼,宋九,朕问你,为什么皇帝最难做?”

    ;

第二十七章 宋九赵匡胤的豪赌(中)

    “陛下,一人做菜,众口难调,这个众口顶多是几百人,若是做给几百万人吃,几亿兆人吃,何其之难。一人想使家人过上好rì子同样很困难,做好皇帝是使千家万户过上好rì子,这会有多困难。皇帝权利虽大,但想做好皇帝不是一件好差事,不但要才能,还要兢兢业业,rì理万机。如果才能不足,或者利用权利享受,不想着百姓,轻则留骂名于史册,重则国破家亡,遗害子孙。所以自古以来皇帝最难做。”

    “为何许多人想做皇帝?”

    “皇帝权利大,象南唐皇帝,若非是国君,那来他那种享受?所以不久他就会成为大宋的阶下囚。”

    赵匡胤微微一笑:“你说得有些道理。可惜了,本来刚才吾与二弟商议,如何安置你,二弟说赏赐你一个仈jiǔ品散文,也是朕的想法,而且朕不是一个忘本的人,朕的江山乃是继承世宗皇帝的江山,世宗江山来自高平一战,你父亲那一战出功不小,因此朕心中想赏你一个八官散官与一个开国男,但想到了一件事,只给了你一个儒林郎。”

    爵位在宋朝不值钱,不过也是一个身份的代表。宋九狐疑地看着赵匡胤,自己那件事做错了?

    他做错的事太多了,只是观念不同,他不认为是错的。

    “你在河洲上说想得天下,必须要有文治武功道德,还有人心,因此我朝能吞并天下。”

    “陛下,难道臣说错了吗?”

    “没有说错,可不能当着那么多人说。我朝虽在诸国中最强,荆楚仍在平乱,两淮没有完全恢复,北方却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宋九,你也看了许多史书,可知道唐朝一统天下有多幸运,不但要剿灭群雄,还有一个强敌,突厥,幸好突厥人眼光短浅,以及幽云等地突厥人不能掌控。但你看我朝,河东是北汉,幽州让石敬塘割给契丹,两大门户洞开,我朝力量有限,能分出多少兵力南下西下?并且因这一强敌存在,不出兵则罢,一出兵只能胜不能败。你的话传出去,后蜀与南唐jǐng觉,举国振作,如何统一中国?”

    “是啊,一念为善,一念为恶,若真的这几个国家联手,大宋会头痛。臣疏忽。”

    “也不能怪你,你有此等见识,已远超常人……但你行事太过孟浪,以后若有什么怪异的想法,可以写札子上来。”

    “怪异……想法。”

    “很怪异啊,可能为你这一句,我朝要多牺牲成千上万的将士。”

    “陛下,听说赵相公给臣戴了大帽子,陛下万万不能给臣再戴大帽子。”

    “大帽子?”

    “就是那种yù加的罪名。”

    “你这小子,yù加你罪名,你罪名还少吗?”

    我有什么罪?但宋九能辨得通吗,忽然灵机一动道:“陛下,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未动手之前,切莫打草惊蛇,一动手必须雷霆万钧,不但要用最少的军队迅速拿下,还要快。但之前不能让这几个割据诸候jǐng觉,最好要沉沦。这个办法多,南唐主迷恋美sè,又好佛教,陛下,唐明皇因杨玉环美sè而误国,梁武帝因佛释而误国。可以派使鼓励南唐宣扬佛教,甚至可以派高僧前去交流,再将高僧包装,高僧一要懂佛法,二要外貌好,三要干净,勿必一去南唐就象南北朝那些名士一样,引来百姓万人空巷地观看。再选拨几个sè艺双全的女子,蛊惑唐主。那么南唐会进一步衰落……”

    “这个主意,朕听说那个玉苹就sè艺双全。”

    “玉苹哪……”宋九不敢吭声。

    “你让不让她去?”

    “这个,这个……”

    “她与你沾不到多少关系,你也舍不得,况且其他人家女子!此道朕不屑也。”

    就这一句,宋九不得不敬重。

    赵匡胤却认真地打量着宋九,这个小子身上毛病确实很多,不过才气同样更多,若是认真雕琢,也能算是一个人才。但是想了想,叹口气道:“宋九,上天给了你一身智慧,却没有给你好xìng子,惫懒、胆大、贪财、好sè、皮厚、刁滑,若非你心地不坏,朕都将你归于小人一类。”

    “陛下,臣不是小人,得应得的,不应得的臣绝不会得,臣严听二大王教诲,取之有道,取之有德,取之有勤。”

    “小子,竟敢篡改我的话,我问你,你刚才在潘府门口讲那个香艳的故事,唱那个俚曲儿,是叫取之有德!”

    “那是臣无奈,不然潘家小娘子不放过我啊。”

    赵匡义本想说一句,本官马上将潘家小娘子赐嫁与人,不过牵涉到潘美,不能拿潘美女儿开玩笑,闭上嘴巴看着宋九,刚才潘怜儿小儿女姿态他也看到了,说不定潘美家的小女儿就上了这小子的贼船。想到这里,赵匡义不知是要高兴,还要发怒。

    赵匡胤挥手,示意赵匡义不要说话,马上一扯,正事说不起来了,道:“宋九,你现在也算是朝廷官员,朕索xìng将两个博士到你家授书想法讲一讲。那天你说河中地区贫困,是贫困,又多是外来户,然而外城墙竖起,必须消除这外来户与本土户的区别,两河百姓融合,两河才会稳定,京城稳天下稳。正好你在授学,于是朕让燕张两博士协助你,张博士教不教算术,你们互相沟通一下,但授其律法是朕的主意。那些学子朕多是要用的,不仅是为了你这个器械,也是进一步融化河中,让河中一千多本地户,一千多外地暂住户产生归属感。你明白吗?”

    “原来如此。”

    “不然朕何必授他们明律?若用他们,他们就是朝廷的人,你看看你都是一个举子,还不大守规矩,况且这些学子。知道国家律法,就会产生畏惧,有畏惧才能是好人才。”

    “原来……”宋九有些嚅嚅,若是这样的话,张燕二人撵不走了。

    “朕也会对张燕二博士说一说,你们互相牵让。不能由着你xìng子来,他们是大儒,又比你大得多,是你的长者,尊重一下又何妨。”

    宋九蒙了,说来说去,自己还得要让啊,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说到佛法,你对佛法如何看?”

    “佛法?管仲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对也不对。论富,吴越与南唐皆比我朝富,百姓未必比我朝百姓知礼节荣辱。管子治国,齐国最富,可管子一死,大臣马上作乱,因此夫子再三说仁义,这就是德化。不过作为zhōng yāng王权,还要参考一下商鞅变法中一些措施,去芜荐jīng,对内德治,对外不能软弱。老释也起这个作用,仅是律法不足以治民的,秦朝律法不可谓不严,然而短短几十年全国百姓揭竿而起,所以要儒家的德化,还有老释来辅助。同时无论那一个明君治理,还会有穷人,还会有人会遇到不好的事,有一个信仰,等于有一个寄托,让他们减少痛苦与对国家的不满。但这是用于化民的,朝廷必须要控制它,寺观多了,不耕不织的百姓就多了,影响税务,占有耕地,那不是化民,而是养了无数在百姓国家身上吸血的吸血虫。特别是君王,不能不敬鬼神,陛下,古今有多少皇帝,又出现几个明君?无他,君王权利太大,陛下说没有敬畏,就不能成为良臣,但君王若没敬畏,无论敬畏百姓还是敬畏鬼神、祖先,那么就能yù所yù为,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没有敬畏就不能成为好君王,”赵匡胤不由地咀嚼着这句话。

    “是啊,不过可以敬畏之,但不可亲近狎玩之,梁武帝与唐主那不叫敬畏,而叫狎玩,若有神灵在,也会助其亡国,而不是保佑国家强大。”

    “敬鬼神而远之,夫子说得好……咦,这几小子。”

    宋九伸头看去,看到潘家门口伸出几个脑袋,鬼鬼祟祟地看着茶楼,正是潘美的儿子与那些二世祖们。这一聊就聊很久了,十几个二世祖感到十分奇怪。宋九不由摇头,自己在努力奋斗,而这些二世祖不用努力,什么都有了,闲得蛋疼,都不知道怎样打发时光。忽然灵机一动,大着胆子问赵匡胤:“陛下,臣听说你与陈抟打赌,输给陈抟三座华山山峰?”

    “什么打赌输了……”

    “民间不是说陛下你去陕西,路过华山时有意输了陈抟三棋,然后输掉了华山三峰?”

    “民间的说法你也相信,”赵匡胤莫明其妙,但宋九看到自己提到陈抟时,赵匡胤眼神略略有些变化,这中间肯定有故事,但不是他能知道的。有没有这个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宋九又说道:“陛下,容臣胆大一回,与陛下打一个赌。”

    “大胆,”刘公公喝道。

    赵匡胤也气乐起来,上下瞅着宋九道:“你这个小子,上下一无所有,用什么与朕来打赌。”

    “陛下,臣有,若臣输了,臣愿意将这一身才华全部报效给朝廷。”

    “大胆,你是朝廷官员,不服效朝廷报效谁?”

    “刘公公,不用急,听他说,宋九,你赢了呢?”

    “若赢了,将东水门外那个河洲赏赐给臣,不对,那个河洲大约二十六顷到二十九顷面积,臣将出资用其两顷面积替朝廷建造码头与物资中转站,再用两顷多面积建造一个书院,替朝廷培养各种杂学人才,余下的一半用于商用,用于建造民宅收回成本与安顿河洲百姓,还有替朝廷于汴水上建造一座飞桥,”宋九说到这里,用手醮着茶水于桌面上画了一座虹桥的样式,水迹不能马上就干掉,赵家兄弟皆重视民生,看着这座桥陷入沉思,这时桥很重要,有它才能沟通两岸交通,然而以前的平面桥,却让大船不得过,又影响了水运。若汴水上全部是这样的桥,等于将桥洞生生拨高好几米,其意义会比宋九那个起重吊机更重要。赵匡胤走了几步道:“就算如此,你觉得朕会同你赌吗?河洲虽在郊外,也紧邻着城墙,边上是汴水,何等重要,你这一身歪才能值一个河洲价值?而且这么大的飞桥、码头、中转站与学舍以及民居,你有这个钱帛吗?朕若与你赌了,那才是遗臭万年!”

    敢情这小子还是要发浑,想贪财。

    “钱帛的事陛下不用担心,只要陛下敢赌,钱帛也就变出来。并且也不完全是赐给臣,那些民居以后不能动,书院也不能动用,朝廷的更不用说了,但余用的商业产业五十年后全部交还给朝廷,并且五十年也不是赐给臣,前两年它不能收益,臣不会交纳税务,第三年臣愿意交朝廷一万缗钱税务,第四年是两万缗,第五年是三万缗……”宋九拼命地想着宋朝收复南唐的时间,又道:“第六到十年还是三万缗,第十一年是五万缗,第十二年是六万缗,第十三年是七万缗,第十四年是八万缗,第十五年是九万缗,第十六年是十万缗。到十万缗为止。”

    “胡说八道!”赵匡义喝道,整个京城的税务一年加到一起也不过三四十万缗,十万缗,当钱是草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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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宋九赵匡胤的豪赌(下)

    “二弟,你听他说,”赵匡胤道。如果抛弃九十九成是儿戏的份上,这个赌无论输赢都对朝廷有利,赢了这小子说用一身才华全部报效朝廷,有才华不报效朝廷报效谁?似乎是冷笑话,可真正有几个士大夫十成十报效了朝廷?能使出六七分力量报效朝廷,此人就是一个良臣了。凭借这小子说出这句话,也不能再小视。

    输了也有利,不是将地赐给他,等于是暂时赐予他经营,一年十万缗钱,现在整个宋朝两税商税以及盐酒诸项专营合在一起,也不足两千万,其中有的数字还是用束、石计算的,例如一石粮,一束草,这一个合计只能相当于五百文钱,而非是一缗钱。若是连一个小小的河洲都能得到十万缗,整个京城岂不是要得到一千万缗两千万缗,放大到天下,一年国家会有多少收入?宋朝的两税根据各地土地二十税一,十税一,一亩地最多税两三斗,一顷地最多税三十石(注),外加各种杂税一顷地税务不超过两贯钱,那个河洲若是全部按两税计算,一年最少税五十缗。似乎不止,河洲上有几小酒肆的什么,但还是菜园子与荒地为主,究竟多少赵匡胤肯定不知务,但一年各种税务加在一起,绝对没有一百贯。如果不是认为宋九是天方异谭,赵匡胤都想与宋九签订一万年合同!

    “为何十一年后变成六万缗?”

    “陛下,臣是赌我朝十一年后能统一天下,至少江南全部收回,十一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十一年时间陛下还没有能力收回江南,那陛下顶多也只是刘裕那样的人君,而非唐太宗、隋文帝与光武汉高这样的雄主。汴水得利仅是两淮,说不定因为两国僵持不下,连两淮都不能得以休生养息,这条河那就不是黄金河,仅是一条白银河。到时臣只能破产。”

    “收回了江南,你也只能破产,”赵匡义笑骂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钱那有那么容易赚的!

    “二大王,臣这样说可是有原因的。”

    “说说原因。”

    “汉朝的事久远了不提,就说唐朝,唐朝李家本身就是贵族,因此对百姓略有疏忽,比如唐朝有部曲,我朝在渐渐取消,唐朝门阀遍地,我朝虽有权贵但无门阀,臣以前虽是草芥,也能看到,陛下荣登天下后,马上发布诏令,兴修水利,重视农桑,对内治十分重视。一亩地养一株苗,此苗固然会茁壮成长,但会不会有养十株苗百株苗千株苗收益高?十年后若再收回江南,我朝经济发达会远超所有人想像。”

    “就算你说得对,为什么五十年后交给朝廷?”

    有戏!

    宋九心中狂喜,那用五十年,三十年后自己就赚得钵满盆盈。

    “陛下,有几条原因,以前税务多来自农民,一个作坊一年盈利一千缗钱只是小作坊,让他们交纳一百缗钱税务也得以活。一户农民有地五十亩,收成一百石,天灾**,生产成本,再交纳沉重的税务,那怕是十石,再加杂税,农民生活也很艰难。十石,只有两贯钱!但也不能从小市民身上征重税,小市民生活同样困难。国家想要税务良好,一鼓励百姓致富,二发展商业,给的同时就能求,从商业上征税,从富人身上征税。臣所做的也许就是一个榜样。”

    说这个话有一个先提条件。

    柴荣与赵匡胤都是一代人杰,那个更厉害,各有各的说法,不过认真说起来,柴荣正面战场上打得契丹无还手之力,又是开创者,相对来说,比赵匡胤要高明一点。柴荣清吏治,选人才,均田赋,整顿禁军,限制佛教,奖励农耕,恢复漕运,兴修水利,修订刑律和历法,考正雅乐,纠正科举弊端,搜求佚书,雕刻古籍,大兴文教,因为是商人出身,也重视商业发展,这些政策都被赵匡胤很好地继承。赵匡胤登基后同样重视商业发展,在宋朝商人不再是一个最可耻的行业,包括一些大臣本身,张永德、赵普等人也做生意,生意做得还很大,后来宋太宗宋真宗压也未压住,于是你们做吧,但得交商税。哪里会交商税!

    赵匡胤却看穿了宋九的伎俩,道:“这一条你不要哆嗦,继续往下说。”

    “五十年时间,臣就是活着也老了,那时陛下九成九还康健着……”说到这里,宋九偷偷看了赵匡义一眼,他神情平常,宋九心中疑惑,难道现在宋朝压力很大,赵匡义对皇位真的未动心思?继续道:“臣相信我朝在陛下带领下,会越来越繁荣昌盛,到时候就是十万缗也会很少,但那时太遥远,臣也不能说出具体适合的数字,于其士大夫们看着红眼,不如订下期限,交给朝廷,朝廷也不会经营,要么赏赐给有功大臣,要么便卖替朝廷得到一笔财帛,无论那一样,都会减少臣的麻烦。人要知足的!”

    听到宋九说人要知足,几人一起气得笑。

    “京城虽防御困难,可有大河之便,交通发达,供给轻松,现在京城还有一些空地,五十年后臣相信就是扩大了外城,城内也挤得满满的,臣占有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大臣不服,百姓也会不服。而且五十年后,经济发达,臣在还能控制,臣不在,子孙又没有能力,那不是给他们福,而是给他们祸。因此无论那一种,五十年后必须交还给朝廷。”

    “你想得真……长……远,”赵匡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将学舍也搬过去?”

    “陛下想用人才,臣家中地方太小,从一千人当中找一人才容易,从十人当中找一人才就难,想要用人才,也必须广招学子。陛下要臣尊重张博士、燕博士,未必他们能尊重我,矛盾仍然存在,不如将它扩大,索性来一个百家齐鸣。以后京城人口越来越多,码头必然向城外发展,所以臣又说要留下一块地方给朝廷做码头与货物中转场所。”

    但宋九心中暗乐,想要地皮值钱,不仅有商业,还有,学校,娱乐场所,以及各种生活设施,那块地才能炒成黄金价,宝石价,钻石价。

    “陶朱公与吕不韦不是那么好做的。”

    “吕不韦把持朝政,陶朱公遇到不好的君王,他们一个臣都不想做,臣学习榜样是赵相公。”

    “赵相公,你的目标好小。”赵匡义忍不住讥讽。

    “二大王,人看得有多远,就能飞得有多高,汉武看到了北方大漠,便有了汉族崛起的荣光,陛下看到五代分裂百姓的痛苦,以后便会有一个最强内治国家的出现。”

    “小子,你也别说好话。说说看,与朕打什么赌?”

    “陛下,臣十分仰慕赵相公,可赵相公一句话臣不同意,说什么臣是奇技淫巧,臣有没有利用才能制造一件玩物讨陛下欢喜过。”

    “没有,若有,今天你不是坐在这里与朕喝茶聊天,说不定你就去了沙门岛。”

    “这个处罚太重了吧。”

    “错,是轻的,以你的歪才,若带领许多人往那方面想,后果会更坏,流放沙门岛还算是轻的。”

    “臣谨记,但臣是不是奇技淫巧,今天让陛下看一看。陛下,你看这街道两边的店铺。”

    “它们有什么?”

    “这些店铺稍大一点的都有一个账房,管理账目,并且都是老账房先生,对账薄熟悉无比。”

    “颇为正常,有何不对之处?”

    “臣设学舍不足两月,那些学子认识的字不满千字,至今一篇千字文上的字还识不全,但臣将与陛下打一赌,店铺是他们的店铺,也就是这些账房对店铺熟悉,对他们账册更熟悉,臣从学舍里挑十名学子,与他们比试,就用他们各自店铺的账薄算账,看谁算得快,若是学子快又准,那么就是臣赢了。若是账房们算得快又准,那就是陛下赢了。陛下敢不敢赌这一遭?”

    不但将是一记豪赌,并且证明了他的算术方法,同时宋九也是替弟子们着想,仅是学两个月就如此,若是学上一年两年,又是什么样子?朝廷必重用,甚至未来对那个规模更庞大的书院重视,对国家有好处的,但对他自己会有更大的好处。

    赵匡胤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有几分把握赢朕?”

    “陛下,无论输赢,朝廷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行,朕与你赌上一回,但这件事切莫对外宣扬,否则朕会将你人头悬于午门之外。”

    刘公公急道:“陛下,真赌啊?”

    “无妨,朕以前赌的是财物,只有这一回赌的不同,就是赌输了,朕也想看看这小子如何一年变出十万缗钱。”

    宋九听了愕然,原来这个太祖也是一个老赌鬼啊,那华山上的三盘棋是不是真的?估计是真的他也不会说的。赵匡义道:“皇兄,要不要臣弟替你们立一个文书。”

    “去,你别掺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是朕。”赵匡胤又冲外面大喊一声:“替朕准备三辆马车。”

    得迅速将学子拉过来。

    忽然走上一人,道:“陛下要备马车做何用?”

    ps:古代一顷田在宋朝是一百亩,明朝是五十亩,有相关记录可以考证,具体不说。但亩与亩不同,宋朝一亩相当于现在0.9左右市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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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世界太危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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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平,你怎么来了?”

    “陛下如今是九五至尊,一言一行必须为天下人表率,想与臣民说话,可以召入宫中,而非是在一个茶楼上,臣听闻后,刻意从政事堂赶来进谏。”

    宋九看着此人,瘦高个儿,四十来岁,身上穿着大紫官服,不用看官服,看他与赵匡胤说话的语气,又提到从政事堂来的,身份也不一般。这人是谁?宋九最恨的就是这时代人取字,不称名称字,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一提那个不知道,但若写希文、介甫、君实,准会有大半人发呆。他看这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同样不满地看着他。

    宋九没有对视,宁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迫于赵匡胤的威严,是让人产生敬畏,那怕自己是来自后世的,但自己不会提防赵匡胤会害自己,赵匡义心狠手辣,可他专干皇帝,多半也不会对自己一个平民百姓,不对,是一个九品小散官下手,除非自己想谋反。这些大臣就不大好说了。

    赵匡胤道:“宋九,你先回去,将学子带来。”

    “遵旨。”

    宋九下了茶楼等马车,向一个兵士问道:“刚才上去的那个大臣是谁?”

    兵士古怪地看着他:“你不认识?”

    “我那会认识?”宋九道,连赵匡胤还是刚刚认识的,况且大臣。

    “他就是赵相公。”

    “赵普……”宋九要用手捂嘴,然后揉太阳穴,就是这老小子说自己是奇技淫巧,但宋九知道此人可非是凡人,宋朝以后国策的制订者,第一是柴荣,然后就是此人,这才到赵氏兄弟,不能说好的,柴荣重视武功,难道就不重视内治?总之此人制订的国策弊大于利。可有时代的局限性,正是这些国策,加速结束了五代割据混乱局面。具体的他记不起来,记得起来也没有用,史书里的东西只能相信七成,幕后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史官看不到的或者刻意篡改抹杀的,也不可能载入史册。

    侍卫叫来马车,宋九上马车,去河中拉学子过来。

    楼上君臣三人在说话,说这个赌约。

    赵匡义忽然道:“四百零二万缗钱哪。”

    现在算术水平低,又是用心算,比较难算,赵匡义算了好一会儿,还算错了,应当是四百零六万缗钱。他又道:“能卖给他。”

    赵匡义是说那个河洲的实际情况,黄河开始出现局面地上河的情况,也就是河床底还比堤岸高,这可是要命的。汴水要稍稍好一点,也没有地上河,然而黄河冲涮过来大量泥沙,在逐步将汴水水位抬高,水小一点还好,水大一点就会形成水患,后来连东京城都淹。这个河洲面积很小,虽在东水门外,也不值得花力量与紧张的财帛去整治,因此十年有三年被淹,河边长满了芦苇丛,只有一些地势较高的地方有百姓种植庄稼蔬菜。而整个宋朝现在人口也不多,地价比较贱,东京郊区良田一亩都不足一贯钱,劣田一亩只有几百文,这是东京城郊区,往偏远地方去地价更贱。

    所以赵匡义又说道:“这小子亏了。”

    那用得出这么高价钱租借?只要一声喊一亩地出五六贯钱收购,马上会将这个河洲上的地全部收归他名下。一万几千贯就能全部拿下。

    这一说,三人都凝眉苦思。

    当然,无论他们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几十年后宋朝的情况,宋九是能买下来,但宋朝一旦发展起来,那么大的地方归私人占有,那多显眼哪?买下来也不行,随便找几个理由就收回去。

    面积也不对,宋九说二十七到二十九顷那是现在实有面积,就是量相差也不会大,但这不包括河边的芦苇丛、沼泽地等无效区域,实际它面积远不止二十九顷。《东京梦华录》里记载一句,自东水门外七里,至西水门外,河上有桥十三,也就是虹桥到东水门长七里,宋九反复用步测量,没有七里,有误差,还有将弯路折的距离大约也算进去了,同时包括护龙河与外城墙下的距离,以及未来虹桥东南的一些道路,若是从尖端算,到护龙河直线只有五里左右,宽度三里半左右,而且它不是三角形,而是一个肥胖的梯形,南面直线是两里左右,若开发出来,面积能达到三十五顷以上。两百文钱,一百人民币,东水门外汴水边上的一平米五十年经营权,还包括税务,那与捡大白菜有何区别?

    中间隐情,三人再聪明也想不到。

    赵普忽然道:“陛下,太过儿戏,若传扬出去,陛下会留骂名于史书。”

    赵匡胤道:“则平,你不明白,朕之所以赌,不在于赌本身,这场赌朕九成会输的,这小子虽胆大,可心思灵活,若没有把握,不会与朕打赌,但它是一场豪赌,赌朕的武功,朕的文治。赌非在于谁赢谁输,而是在于朕能不能十年时间内收回江南,能不能创造一个比历朝历代更富裕的国家。”

    说到这里,他看着窗外。

    这两条都不容易,南方人善长文艺经商,北方人却因为体质与天气原因,比南方军队强大,中国历史上只有朱元璋用的是江淮兵统一了国家,那是驱除鞑虏。余下都是北方征服南方,但很难很难,秦国统一天下,经过多少帝王的努力,三国并立,曹操对南方无能为力,若非吕蒙干掉关羽,曹操统治都会受到严重威胁。十六国南北朝,北国多少南下,被打得头破血流而回,若非南朝几国不争气,连杨坚都未必统一天下。真正收江南快的,只有三人,刘邦、汉武、李渊李世民父子。那还是借着国家土崩,各地割据力量不强大的时机收复的江南,而非是象现在,各地割据很久。

    仅此还不行,还要内治与富裕,这个四百零六万缗钱的背后,必须有一个富裕的国家才可以实现。

    赵匡胤道:“则平,你还不懂吗?他在赌朕的天运,朕的国运!宋九,宋久,久啊……”

    赵普想不出河洲的价值,听了赵匡胤这一句,也有点怀疑。不过他还是想不懂:“陛下,这可是四百多万缗钱,放在那个河洲上,能堆起一尺高,放在国库里,马上朝廷就有了打一场大战争的底气……”

    “则平,他说汴水是黄金河,就不能用铜钱衡量。”

    几人被这个数字吓着,竟然忘记了打赌本身,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宋九必须赢了这场赌。

    马车比人走路快,不过从潘宅到河中还有些远,三人又聊了国事,过了好一会,宋九才将十名学生带到。

    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派上用场,这是一百多名学子中数学与会计摸底测验中成绩最好的,本来宋九准备从他们当中抽出来几个,再培养几个月,交给河中苦力团行管理账目。不过赵匡胤想用,这个决定也取消了。跟着赵匡胤混前途会更好,宋九还没有赵匡义所想的那么龌龊。

    “我们下楼吧。”

    一君二臣走下茶楼。

    然而宋九是宋九,学子是学子,十个学子看到赵匡胤,一个个吓得直哆嗦,跪在地上都不敢动弹。

    赵匡义低声对宋九说道:“这才是做臣子的样子。”

    宋九也小声说道:“二大王,若臣真是那样,恐怕陛下与你又不会喜欢吧。”

    “我喜欢你?小子,你做梦去吧。”

    赵匡胤道:“你们平身,宋九说你们学了一些本事,让朕看一看,莫要让他失望。”

    什么人什么对待,想与宋九正经的谈话,赵匡胤估计也没那本事,但与这些学子说话,又恢复了君王的威严。

    “喏,”十个学子老老实实站起来。

    赵匡胤道:“宋九,如何比?”

    “为示公平,十个店铺由陛下派人去挑,不过最好不要小,小店铺说不定连帐薄也没有。”

    赵匡胤努了一下嘴,这种事不需要他出面,刘公公带人下去找店铺。

    十个店铺迅速找好,但十个店铺里炸了营,特别那些账房先生们,他们不知道背后有一场豪赌,以为宋九是欺负人,挑衅他们的尊严,并且还有皇上站在不远处观战呢。一个个骂骂咧咧,磨拳擦掌,准备好好地抽宋九的脸。

    不是用手抽,而是用算账本领抽。并且不公平之处,就是在他们各自的店铺里,用他们店中的账册挑战,这样自己也能输啊?用头撞豆腐去自杀吧。

    比拼开始。

    首先是工具,一个是用筹,算盘出来没多长时间,连官府的算账官吏还没有摸透,更不要说民间。但不同的地方,这些学子带着一本《字林》,认识的字不多,怕遇到生字不认识,准备翻字林查问。这更让那些账房先生恼羞成怒。

    然后是侍卫。每一个店都派一名侍卫过去观战,以示公平,也防各店铺刁难诸学子。赵匡胤想要进去看,宋九在边上阻拦。本来算得好好的,赵匡胤一进去,潘宅附近的各账房见过许多达官贵人,都是老油条了,虽紧张影响不大,可这些学子哪里行。

    开始算账。

    不但工具不同,算账记账方法也不同,唐宋都是用单记算账方法来计算账目的,也就是一个出,一个入。优点学起来方便,很容易掌握。但缺点一大堆,不能全面、完整、系统地反映交易或事项的来龙去脉,也不便于检查、核对账户记录的正确性。

    算账方法在进步,开始出现本柱结算法,入-支=余。宋九前世听说宋朝发展出四柱清算法,旧管+新收=开除+实在。但宋九巡视了一下,未看到有人使用,也许四柱清算法在宋朝出现,还要往后吧。

    账是单式记账法,若是小型店铺,用单式记账法与复式记账法区别不大,然而宋九说了,最好不要小,于是挑的十家店铺规模都很大。这些账册若只用一个出,一个入来算账怎么行?为了不能算错,只好小心翼翼的慢慢核实。

    宋九传授的算账法是更先进的四脚算账法,记账法则是复式记账法,现在学子正是用四脚算账法算这种落后的单式记账法账册。

    账薄一起搬出,不是将所有陈年老账一起搬出来,只比今年以来五个多月的账目,有的店铺勤快一旬一算,一月一算,还有的店铺懒,只是一季一算。算过的比较快,这就是最不公平的地方,可是宋九这次打赌默许了这种不公平的存在,它不公平也就是一种合理的不公平。

    这些账房心中底气要足些,但懒的账房开始紧张。账薄一起搬出来,没有赵匡胤在边上,学子心情安定,他们还有些疏嫩,可不能算是完全生手,宋九教实用课,不仅有动手能力,还带着他们去河堤上替苦力们算账。肯定不及这些老账房熟练,甚至极个别重要的生字还要翻字林,可是他们用的乃是这世界最先进的算账方法!

    各店铺账房先生在用筹算,学子不慌不忙,先用带来的粉笔在黑板上将一行行账款罗列,看似在……浪费时间,这时候各账房先生还是不紧张的。罗列好了,算盘打起来,是不是浪费时间现在才看出来,那个才叫快啊。实际若是让这些学子来记这些账,变成了复式记账法,算起来会更快。

    不过再快,还要等一会。

    马车走了,宋九抱下来三张大纸,卷在一起。

    赵匡胤问:“宋九,为什么带来纸?”

    “陛下,它是臣的三个大胆设想。”

    “打开看看。”

    “陛下,莫急,臣虽带来了,但认为最好陛下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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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这世界太危险(下)

    “胆大!”不是刘公公喝的,而是赵普喝的。

    宋九看了赵普一眼,拍了拍街道边上的一株杨柳,东京城绿化做得很好,主干道边多遍载桃树槐柳,宋九说的不是绿化:“陛下,如果在一个大水缸里放上泥土,再将柳树移载进去,适度施肥浇水,它以后不及在大地上长得粗壮,可还会长大。然而缸里的泥土并没有减少多少。为什么水加上少许泥土营养就能让一个树苗长成参天大树?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这门学问就是物格。有人研究它,用于娱乐,就会产生幻术等等娱乐项目,幻术也不能说不好,百姓同样也要快乐。但有胆大之辈钻研并且用它来蛊惑帝王,使帝王安于享乐,因此自古以来,正人君子痛恨之,并称为奇技淫巧。可臣不明白,琴棋书画能修身养性,诗词歌赋能起倡化之功,它们不是旁门邪道吧。若是有帝王对它们耽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那怕再聪明的人,捡了芝麻就会丢了葫芦,帝王还有多少精力分心于国政?如那一位……”

    朝南边努了努嘴。

    人家那位才是有学问的人,那个词作得才叫好。但身为皇帝,让人无语了。

    “故臣想,道有大小之分,但很难用正邪区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例如物格,不用它来蛊惑君王,甚至都不用它来娱乐,还能称它为奇技淫巧?”

    赵匡胤不答,也不能答。

    “如看东西,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站得高看得远,为什么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站得高视线好啊。”潘惟德在不远处大声说道。

    赵匡胤走出茶楼,侍卫要清道,清道不是指将老百姓全部轰走,街上只留下冷冷清清的一行人,而是清开一条安全道路,保持通行顺畅,同时保持一定距离,以免歹徒伤害皇帝,不但皇帝,若是官员因公务公差,也会派衙役清道。这些人离赵匡胤都有些距离,也不算太远,而且闻听皇上在此,许多百姓从家中走出来观看。这群二世祖们也从潘家走出,包括潘怜儿。

    这一过很长时间了,潘怜儿早就洗去泪痕,重新描上眉影,抹了一层淡粉,看到宋九“色迷迷”地看着她,扬起小拳头示威。

    赵匡义心想有点不好啊,要么那天让自己妻子符氏与潘美夫人田氏聊一聊,不然到时候潘家这个小娘子让这小子真勾搭上,并且来个轻解两重心字罗衣,生米做成熟饭,那会捅破天的。

    宋九自觉,从潘怜儿脸上一扫而过,爱美人也要分场合的,又对赵匡胤说道:“潘郎君说得不对,它还是有原因的。”

    “就在这纸里面?”

    “恩,就在第一张纸上。”

    “打开它。”

    “陛下,它早就画好,臣本想授物格课时用它来教导学子,可过于惊世骇俗,臣不敢让它出现。”

    “陛下让你打开就打开,磨蹭什么?”赵普十分不悦地说,这小子分明是在吊皇上胃口!

    “臣遵旨。”宋九打开第一张白纸。

    “这是什么?”赵匡义不满地问,不但他不满,这时白纸很大的一张,铺在路面上,后面的百姓也看到了,同样不满。

    白纸虽大,上面的图画十分简单,一个圆,十分圆,用大型圆规画的,圆上还有两点,一个离圆近,一个离圆远,同时从点画两条直线,直达圆的边缘,一圆二点四线!

    “二大王,你看,若是从这点到圆画直线,可以画无数,但与圆的边缘正好相接只有这两条,在这两条直线内任画一条直线都能与圆相交,但出了这两条直线再画线,那就画到圆外面。点离圆越近,范围越小,点离圆越远,范围越大。”

    在这时代,脑子不够用,有点难理解,不过场中几人个个脑子都好唤的。赵匡义道:“那又有什么?”

    “二大王,如果这个点就是人的眼睛,离圆近的点是人站在地面上的眼睛,离圆远的点是人站在高楼上的眼睛,那会是如何?”

    “那会是如何……是什么!”赵匡义忽然跳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指着宋九,哆嗦地说:“你,你是说,说天方地圆?”

    还有许多百姓未想明白,不过一个天方地圆足够了,自古以来,百姓心中都是地圆天方,这一听全部炸了营。

    “二大王,臣只是做一个比喻,什么未说。”

    “那我问你……”赵匡义跑到茶楼里拿来一个茶杯,放在地上,道:“如果是圆的,为什么它不往其他方向滚动?”

    “这个,这个……”宋九瞅着余下的两张图纸,答案就在那两张纸里面,但应不应当打开它。赵普说自己是奇技淫巧,才将这三张图纸带来,可三张图纸打开,自己不会遭到哥白尼下场,但也会引起很大争议。

    “那里面有什么?”

    “那两张最好不要打开。”

    宋九说管用吗?赵匡义将宋九扒拉到一边,将第二张图纸打开放在路面上。

    轰!

    轰动更大,有的百姓想凑上看,侍卫拼命地隔阻。

    这张纸比刚才那张纸大上两倍,画了一个太阳系图,不但画了太阳系图,在地球四季的运行轨道,通过轨道与太阳光直射斜射的变化,就解释出春暖夏热秋凉冬天变化的原因。但还不止,四季又分成四个区域,第一个区域简单,若大的地球,宋九未画更详细的世界地图,解释不清楚,不能画,但画了长江与黄河,又写了一个宋字,能看到地球运行宋朝的位置。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

    第二个区域就是地球与月亮的关系,清楚地标准一个四月,轨道也用红线描着,地球四月就在这段轨道上转行的,然后画了三个地球,宋朝都在背面,还有,那就是月亮,为了让看的人清楚,并且画出月亮反射的光,用月初月中月末来解释月圆月缺。

    第三个区域同样耸人听闻,用图来解释日食原因。

    第四个区域用图来解释月食原因。

    也就是大地不但是圆的,还在不停的旋转。

    智商不高的只看到这一点,但场中有智商高的,赵匡义脸色巨变,道:“你是说大地不但会运转,还能转到下面。”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简直太过危险。

    赵普愤怒地说:“妖言惑众!”

    正好一个学子结束比试,宋九手招了招:“秦娃子,你过来。”

    才十七岁,可脑子很聪明,是宋九最看重的几个学生之一。秦娃子战战兢兢走过来,先是一跪:“小人拜见陛下。”

    这时还不流行施跪礼,一般是拜,腰弯得越低,越隆重。跪那是跪父母的,不过有了,宋九也不会指望秦娃子能有什么气节。赵匡胤让秦娃子平身,宋九问:“比赛结果如何?”

    “九先生,侥幸赢了。”

    赵氏兄弟与赵普让宋九吓着,都差一点忘记此事,赵匡胤道:“你胜了?”

    “陛下,侥幸胜了,而且他们那种记账方法不对,容易出差错。他们上月的账目算得就不对,小人指出来,他们不服,我没有与他们辨,让他们自己再去复算。”

    赵匡胤意味深长地看着宋九,宋九躬身:“陛下,臣开学舍时授五门课,一为经义,余下就是算术、物格、会计以及实用,实用就是培养动手能力与学以致用,而不是让学子只会读死书。那个会计课就是教学生如何记账算账的。”

    “有何不同?”

    “陛下,问秦娃子。”

    “秦娃子,你来回答朕。”

    “是,九先生也说过这件事,现在普通用单式记账法,容易出差错,那家店铺就是。他传授我们复式记账法。算账方法也不对,九先生说我朝最先进的算法是四柱清算法,但多数人还在用落后的本柱结算法。那店用的正是本柱结算法。所以小人连皮毛都未学到,也胜了他们。”

    “什么叫单式记账法,复式记账法,又什么叫本柱结算法与四柱清算法?”

    秦娃子解释,本来这些词语十分专业,他才学两个月,不可能一一记下,加上紧张,解释得云里雾里,赵匡胤更是听不懂,一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问:“你去的是那家?”

    秦娃子指了指东边一家店铺,离得有些远,两百多米,不过赵匡胤记性好,来的路上看到那家铺子,是一间皮毛铺,规模还很大。赵匡胤冷冷道:“连皮毛都未学到,居然也能胜?”

    秦娃子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不敢回答。宋九在边上作答:“陛下,韩愈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学问太广大了,不要说他,微臣在记账算账上琢磨了几年,还得高人指点,也不敢说学到皮毛。”

    “就是这个连皮毛也没有的学问,居然赢了一家老字号的账房!”

    “陛下,先进总要代替落后,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你是说连我朝官府里的管账官吏也是落后的?”

    “微臣不敢,微臣以前只是一介草民,所见识也不过是一些店铺,官府中如何管理的,微臣哪知。微臣不知,如何敢评价?”

    “那你就敢画这幅图?”赵匡胤也恼,这个大球一天一转,每天都往下面转,想都不敢想啊,这一转,那怕自己呆在皇宫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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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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