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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一品富贵txt下载     一品富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南方(中)

    宋九又说道:“陛下,你是皇帝,一国之君,也是一国父母,一家家长,家长带头努力做榜样,家人才会勤奋,一家子才能变好。国君只有做了好榜样,国家才能变好。想做好皇帝,必须带头啊。”

    这群二世祖玩了也就玩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若大的国家还能缺少人才吗?皇帝若带头玩,国家乱了。实际不用宋九解释,赵匡胤也知道。他说道:“宋九,你过来。”

    宋九走过去。

    赵匡胤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你比你父亲知大体。”

    “先父?”

    “你父亲比你还要浑。”赵匡胤大笑,这个老小子若是活着,还敢不敢与自己较劲?

    大臣莞尔,现在多知道宋九父亲是当年柴荣亲卫,高平一战十分凶悍,杀了不少北汉兵士。但知道宋德为人的并不多,只有屈指几个人,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宋九强行拒绝赵匡胤登气球,让许多大臣赞同,这小子喜欢胡来,大方向还是能抓住的,如同上次就拒绝了献果子给皇上吃。

    但宋九不知道,正是他的坚持,赵匡胤心中更下定了主意,让宋九南下。

    气球落下,赵普兄弟都不禁止他们的孩子登气球,一群衙内更大着胆子,继续争着上。赵匡胤却看得很细,无论是火药,还有这种气球,他感到作用应更大一些,看着它,他在想一件事,若是有上千个气球载人,半夜三更升起来,借助上风,一下飘到敌人城中,会是如何?不过随后否决,不是牛皮,若举国之力,几万张牛皮还是能办到的,真不行用羊皮大约也可以代替。主要是目标太大,在空中随风飘,人不能自主,快接近地面时速度变得很慢,宋九讲了一大堆变慢的道理,赵匡胤眨眼就忘记了,这非是他的强项,他的强项是军事,基本上大将一出征,他在家用手画画地图,你如何做,他如何做,只要按照他的吩咐,一切ok。因此他想的最多还是军事,人不能自主,临近地面时速度又奇慢,目标又大,那意味着什么,箭靶子!弓箭的活靶子。

    他在茫然,无论是火药的威力,或者是这气球的高度,都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能用在军事上。又看了看宋九,这小子缺点太多,不然自己都动心,想重用了,这也是一门奇学。然而不能发挥作用,让他感到郁闷。想到这里,对宋九说道:“那个墨子的东西你能不能做出来?”

    宋九愕然,他还是认为韩非子在胡说八道,滑翔机他玩过,那是什么,是后世的现代科技,不要说一大堆器械,材料在这时代也实现不了。除非做一个简易的滑翔伞。

    赵匡胤想好东西,他脑海里好东西多,可做不出来,道:“陛下,臣无能为力。”

    直接拒绝。

    若按照原理,用这时代的东西,也能做出来滑翔机,但那样,难道自己一生就为这个滑翔机服务?不过话锋一转又说:“陛下,你将各部分工,东府理政,西府掌军,三衙守军,三司守财,就象一部机器在运转,各个部件有各个作用,国家才正常运行。若将这些事务一起放在陛下身上如何?虽微臣学了一些物格知识,可学得不精,同样也不行。”

    “朕知道,要重视教育。”

    “微臣正是此意。”

    实际宋九还做了两件更重要的事。

    第一是五金工具,包括各种板手,各种钳子,各种螺丝刀,以及一些新式锉子、锤子、土钻。有的是笨拙的手工打造,成本高,有的要求质量不需要太严格,以后能用模型铸造。

    这个意义非常大,这些后世的先进五金工具提前一千年出现,若是宋九将他的物格学正式推广,再加上钢铁技术拨高六七百年,没有宋九教导,不会多久,蒸汽机必然在中国出现。

    就是这些小工具。

    有它们与没它们截然不同。

    第二个是标准,宋九执行了标准,官吏也执行了标准,他们不管是什么宋氏标准,还是开封县的标准,也就是统一度量,以达到器械尺寸规范,执行了,不会想更多。

    宋九终于明白为什么棉花唐朝就记载,到明朝才推广,杂粮明朝中叶出现,却因为陕西饿死人而亡国。其实就是官员无为而治的思想,怕人耻笑,怕人弹劾,于是“无为而治”。但说它不对,若一个个都有为,以官吏的横行霸道,天知道会有为成什么样子?

    这让宋九同样迷茫。

    要么皇上亲自下诏,宋真宗下诏引占城稻,朱元璋下诏推广棉花,但看了看赵匡胤与赵普等人,宋九话到嘴边没说,权谋术什么他不懂,简单的人际关系却是知道的,自己建议统一度量衡,赵普会有什么反应,你一个小小的八品散官,技术弄臣,凭什么提议统一度量衡?

    慢慢推广吧。

    赵匡胤自觉,连衙内都不可能全部上去,不要说老百姓了,但老百姓在下面看得开心,百姓开心江山才能稳定,自己在这里,百姓畏惧,就不会开心。因此看了一会,带着大臣回宫。

    石保正与高处恭走了过来。

    石保正能得到赵匡胤称赞,虽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总是不会太差的,刚才在人群中也看到了皇上对宋九的表情,再加上人又让他弄上天了,心中明亮,说道:“九郎,河洲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快了,我向二大王请求过,汴水几年未清理淤泥,让朝廷组织民工清淤,将淤泥积于河洲,不然河洲地势太低。然后派人清理,也有了钢铁,明年春天我想朝廷会先从码头与桥开始。那么明年正店也可以同时动工。”

    “我拿出五千缗钱,高大郎拿一万缗钱……”

    “行啊,不管是三万缗或是一万缗或是一百缗,都可以入股。”然而宋九心中鄙视,高家拿一万缗两万缗不稀奇,成功了分红,失败了估计赵匡胤那个皇妹往皇宫里一跑,赵匡胤会双倍赔偿。石家就不同了,石守信是不是为了自己祈福或是避祸,在洛阳建造的那个寺庙最少就花费几万缗钱,这是正经的投资,只拿出五千缗钱,未免太少了。但也明白,这些人家还是不大放心,出一点钱,权当是玩票的。若成功以后再追加,若失败权当是豪赌一场赌输掉了。

    不过宋九有意将声音放大。

    符昭寿在边上听到后问:“什么入股?”

    宋九将入股经营河洲的事说了一遍,继续忽悠,讲了种种好处。

    别的没看到,面包是尝过,人也上天,就是面包卖一贯钱一个,估计还会有人买。这个上一次天,收费几百贯钱,估计为了猎奇,还会有人上。不提想不起来,一提这些东西都同赚钱的好法门。周围的几十个衙内急了,潘惟固说道:“九郎,你真不够意思啊,能入股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潘二郎,不是我不说,是你们没问。”宋九很无辜的摊手。

    赵氏兄弟急,宋九不急,也不能急,他们找自己与自己找他们是两样的,若自己老子是潘美,就能找他们,但不是。自己找他们,以后会失去主动权,作用也不会明显。只能将一个个诱饵放下去,让他们自己来上钩。

    这是一件好事儿,一群衙内将目标转移,七嘴八舌地议论,不赚钱的项目有,双虹桥,学校,码头,码头也许会赚一些钱可投资太大,不过这个由朝廷出资,也就不计较了,再说其他项目,除了一个广场不赚钱外,个个都能赚钱,而广场就是不赚钱,投资也不是太大,能承受。一个个就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始议论可行性。

    石保正与高处恭看了心里面紧张,高处恭问:“九郎,那我们的事……?”

    “高大郎,我那天说过,这里将是聚宝盆,我吃不下来,你也吃不下来,就是大家伙吃下来,以后还要分一些给朝廷,不然连国家都会眼红。”

    赵承宗在边上说道:“九郎,国家怎能眼红?”

    “皇上不会眼红,但一年若是能赚五十万贯,一百万贯,士大夫们会不会眼红?”

    “一百万贯哪。”

    “你去潘楼一条街,将那些店铺一年总收入查一查,问他们一年能赚多少钱?况且是若大的河洲,它的面积是潘楼一条街的十倍有余。一百万贯大约不可能,但一年五十万贯未必不可能。那时不分一点给朝廷,士大夫们会不会弹劾?别看你们孔武有力,但笔杆子,讲歪理,能讲过那群文人吗?”

    衙内多是武将后代,或者是武臣后代,听后会心一笑。

    上面在升天,下面却在议论。宋九开始解释,后面又卖关子,什么都不说了。玉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听着这些衙内的说话,她捅了一下大姐的腰,那意思是说,鱼儿们一起快上钩了,不是一条两条鱼,是很多鱼。

第七十四章 南方(下)

    临近傍晚时分,宋九不让衙内上了,而是让几个姐姐家人,包括玉苹主仆上了气球,上去看一看,不是往下跳。然后结束,还有许多衙内未上呢,但宋九打着朝廷要技术保密的口号,当着大家的面,就将气球拆掉,风箱拿走。

    这才是真正的饥饿营销。

    从大势来说,宋九正在将宋朝隐隐带到一个岔路口,宋九能赚多少钱,朝廷真未必在意,以后曹彬平定江南,赵匡胤一气就赏了二十万贯。这时候儒家并不是真正的天下老子第一,朝廷在意的是真正技术,类似钢铁的技术。宋九自己只在乎钱。这个岔路口出现了,然而没有一个人去细想。

    开始有人送钱。

    宋九有宋九的想法,打赌时想法还不明确,只是有一个隐约的感觉,自己没有这个力量,这些衙内无所事事,若是一家两家他还真不放心,家数多了,心不会齐,反而易控制。借他们的势,借他们的钱,实际心中的赚钱梦想。但不能怪宋九,若是赵匡胤马上授宋九职官差官,何必苦心去赚这个钱?

    做不了大官,只想做富家翁。

    层面不同,想法不同。

    随着影响力增加,他又能力做一些事,例如在河边授课,一为自己以后挑选人才,一也是造福河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为己最好也不要伤害别人,这就是宋九的想法。

    然而送来的钱不多,高石两家让他失望,接下来的让他更失望,多则几千贯,只有几家,大多数拿了,只有几百贯,衙内们相信,心动,他们家长未必相信,还是玩票性质。最少的是张琼的儿子张琳,只拿出一百贯钱,知道钱少,很是不好意思。宋九不是大半年前的宋九,知道一些情况。武将收入有三,薪酬,这个不算多的,皇上赏赐,也不算多的,还一个意想不到的收入,掳掠,攻城掠地后每个城市都有财富,士兵得小头,将军得大头,一部分上交朝廷,但有的将领爱护士兵,除了将部分所得上交朝廷,余下的全部分给士兵与部下,若是皇上再无赏赐,一家人生活未必过得好。

    张琼一家大约如此。

    宋九来到宋朝听到一些故事,特别是张琼刮骨疗伤,关云长有没有刮骨疗伤真不大清楚,这个张琼却是真的,在寿春一战中,替赵匡胤挨了一箭,深入腿骨,大夫刮开骨头拨箭,那真痛啊,但张琼喝了一碗酒,叫都未叫一声。

    当初宋朝初立,赵匡胤考虑到禁兵皆是虎狼之士,一般人难以管制,于是让张琼统制,这道命令颇是正常,他是从龙之功臣,又是赵匡胤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担任谁来担任。张琼也不负重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家子过得比较清苦,而且诸衙内中有部分人对张琳十分冷淡。难道上层又发生了矛盾?

    其实不能想的,一想宋九对赵匡胤会失望。

    连张琼都不信任,赵匡胤将再无羽翼,再看赵匡义,那怕就是对自己又是吓又是赏,但这就是拢人的手段。这样下去,赵匡胤又不立皇子为太子,没有那把斧头,也未必能干过弟弟。

    赵匡胤不赏救命恩人,宋九来赏,是敬佩英雄人物,于是悄悄对张琳说:“张大郎,你不要对别人说,我替你垫付六百贯钱。”

    “这个……”

    “别这个了,以后等分钱,你再还给我。”

    钱越聚越多,那边河工开始,这时动工晚了,虽然河水浅下去,但天气十分寒冷。不过赵匡义也要配合,宋九手中得“骗”来钱,他才能动工。

    参与的衙内不少,不过得到的钱帛不多,只有七万余贯。宋九想法当中,朝廷答应出资修建码头与虹桥,自己再修一个正店与游乐场,四个建筑正好连在一起。那怕没有其他的建筑,仅凭借这四个建筑,也能带来人气。有了人气就能赚钱,就有了资本投入下一个项目,同时能吸引更多资本注入。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甚至建筑一个正店都不够。

    第一是土方,开封府组织厢兵与民夫清淤,自己要求不过份,汴水越来越重要,没有自己这回事,汴水也要清淤,但民夫将淤泥弄上了河洲岸边,不会协助自己平整的。想要以后不内涝,不会受洪水危胁,最少得加高两三米以上。淤泥够了,就是不够,六个码头的凹槽必须要开挖,这又能出来许多土方。然而自己要请人平整。

    劳力也有了,河中有的是苦力,但要付工钱,付友情工钱,这么多土方,没有好几个月是无法平整的,这个用费也得一两万贯。还有,排污工程。

    京城的排污工程很不好。一是生活废水,这个倒向下水道,一个是生活拉圾,有专人拉出城。还有排泄物,用便桶倒在厕所里面,每天早上会有附近农民进城,或者派人拉出城。

    但有一个严重问题,若是汴水高涨时,甚至超过居民房屋的高度,天空又是大雨倾盆,汴堤不会崩溃,下水道也有闸门,但下水道的废水与雨水便不能向外排,于是京城会出现严重内涝,然后那个味道如进鲍肆,让人嗅之仙仙欲死。

    河洲高度跟上了,不会出现这个问题,而且它是高档区,因此宋九在设计时也考虑到这一点,专门设计管道,通向南汴水南岸,甚至设计几个类似正店的那个大水筒车,适度地放水冲排管道。这将会使河洲十分卫生干净。

    下水道问题不大,直接从正店通向汴水,但这个排泄物管道必须要修,不然以后没办法修,这又要一笔钱。实际钱要够的话,现在最好就要护堤。所以钱远远不够。

    这个难题放在宋九心中。

    先是请河中的乡里乡亲组织人手,将民夫清来的淤泥平整,这意味着河洲开发终于动工。

    然后将一群衙内请来商议,拿了钱,尽管各家各户多是玩票性质,对于宋九来说,钱也不多,但合在一起,似乎也不是小数字,让他们轮流派出管事过来查账,包括宋九以前用的钱帛,研发成本一起计入其中。怎么用的,以后能赚多少,全部账薄得清楚列出来。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石保正哈哈一乐道:“九郎,我们放心。”

    仅是四个字,宋九不言语了。

    无论自己怎么算计,与这些衙内相比,还是居于弱势。他们用得着盘账吗?不盘账自己也不敢少他们一文钱。宋九心叫侥幸,幸好加入的衙内多,不然真能出问题。

    宋九整天惦念钱了。

    实际他现在心态有些走火入魔,一开始想利用河洲赚钱,清明上河图害的,但想赚钱必须投入,必须使河洲成为一个美丽的销金窟。现在他的心态是想使河洲变得更美丽,还是想赚钱,连他自己可能都分不清。

    赵匡义将他请了过去。

    先是随便交谈,忽然说道:“宋九,朝廷有意想调你去南方。”

    宋九一哆嗦,问:“什么南方?”

    “潭州以南,衡州、永州、彬州。”

    “二大王,调臣去干嘛?”

    “你上次给潘美将军写了一封信,信上献数策,朝廷认为虽佳,可执行皆不易,让你以巡察使身份南下去看一看。”

    “那不行,”宋九失态地叫起来。

    不是湖南不能去,关健哪里有四个猛人,潘美、丁德裕、尹崇珂,随后又调动一员虎将张勋。尹崇珂还好一点,据说其实谨厚,是一个长者,其余三个人皆不大好。丁德裕在平湖南时犯的错误少,担任攻克彬州主将,实际此人脾气同样暴躁。张勋虽是虎将,更糟糕,性格十分残忍,每攻破城池,会扬言且斩,据说他还未到衡州,州民皆涕泣说,张且斩至,我辈何以安?人还未来,老百姓就吓哭了。

    潘美也许还好一点,但对自己未必很好。自己追潘怜儿,京城传得纷纷扬扬,潘美一定也得知了。就是他能承认自己,也有一个接纳过程,现在不是直接见面的时候。若不能接受自己,自己去了他的地盘,想弄死自己是分分钟的事,弄死自己还保证不会有一个人追究他的责任。

    “为何不行?”

    “我一介小八品散官去巡察,谁服啊,二大王,你杀了我吧。”

    赵匡义马上会意,哈哈一笑说:“宋九,前线诸将不是你想像的那么不堪,本官保证你会平安无事,比你那个上天还会平安。这次朝廷让你去巡察也是迫不得己之举。南方的情况看来你也听说了一些,辰永与岭北,有许多蛮徭部族,又多是生徭生蛮,自古以来就难以管制。若治,可能会发生唐朝南诏之害。若不治,又会出山侵扰汉户与熟徭。朝廷思虑再三,只得采用诸葛亮之策,先平后抚,以蛮治蛮,对其不干涉,然而此策也有诸多弊病。恰好你写了一封信给潘美,这封信策略虽幼稚,但也是开了另一条新思路。不过也不能怪你,你未去过南方,不了解情况,闭门造车能想出这个策略,也是不易的。因此让你去南方看一看,能想出更好的良策最好不过,想不出也不怪你,只是走一遭,迅速就回来,正好明年春暖花开,你那个河洲要修桥造码头,还是由你来主持。”

    真实情况是赵匡胤当时灵光一现的想法。

    若是普通的衙内,只要不犯法,怎么厮混都没事。但宋九有些才华,赵匡胤想用。可这个野性子不大好用,又想到了他那封信,当时就想到将他调到南方。性子野不怕,自有几个恶人来磨。磨一磨知道辛苦了,以后安份一点,朝廷就可以用了。

    真想不出来良策,赵匡胤是不会怪,这个民族问题十分头痛,让宋九去同样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若能侥幸想出什么好方法,以后宋九那会真正进入赵匡胤的法眼。想做官,有杂学还是不行的,必须有主政之才。

    但没有下诏。

    还是赵匡胤的想法。

    他不是穿越者,只会从这时候百姓的想法去猜测宋九。这时候百姓心中的南方那可是凶恶场所,不但炎热,还有许多古怪的传说,甚至说**场,小法场。

    如果宋九只想发财,只想富贵,不愿意去南方,也就那么一回事了,以后宋九注定是一个技术官员,工匠官员,老师。

    于是不下诏,让赵匡义转达朝廷意思,去也行,不去也行。只是结果会不同。

第七十五章 卷(上)

    宋九反复思考,最后毅然决定,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风险即是机遇,抬头说:“二大王,我去了,不过臣不能以巡察使身份去荆南,随便给一个借口吧。”

    这不是巡察几个坑矿,而是一路。巡察使是差官,不常设的差官,但有,一般最低是监察御史这样的言臣代任,或者是馆阁大臣,或者是两制大臣,夏天出事的高锡就是以知制诰的身份巡察山东,代天子巡察民间疾苦,冤狱,关注各地官员政绩,了解百姓想法,甚至当地的军事。

    自己一个小散官巡察那一个?

    “不要紧,只是给你一个名头,方便你到处看一看。”

    宋九有些茫然地回去。

    不要说四个武将让他忌惮,这个民族问题永远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还好,是在南方,有外国插手更让人头痛,不提后世,就是宋朝,宋朝煽动女真,女真使契丹悲催了,契丹支持党项,西夏让宋朝头痛。

    不过宋九隐隐察觉到丁潘在南方并没有邸报上所说的那么顺利,说不定正是因为南方的那些生蛮们,导致以后平定四川赵匡胤用玉斧在地图上的大渡河一挥,过了大渡河朕不要了。山高地远,要之朝廷不会得利,说不定还要从中原调去大量物资支援当地,又要驻扎军队,增加朝廷负担,反而使中原百姓生活更苦。

    但似乎又不是如此,不知道历史上元明清如何统治南方,他想不起来,就是想起来,那时的制度也未必适用宋朝制度。

    回到家中,看到张琳在等他,宋九打了一声招呼,张琳说道:“九郎,我来是将六百贯钱补上。”

    “张大郎,何须如此。”

    “父亲让我补的。”张琳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为了这个钱,他让张琼狠揍了一顿,然后张琼向人七借八借,借了一些钱,将这六百贯凑齐,让儿子交给宋九。

    “张将军铁骨英雄啊……”宋九听完叹息一声,又说道:“张大郎,你放心吧,对你父亲转达一句话,民间有谚富不过三代,不仅是你家,包括所有的衙内,现在有好几十户人家入股,但三十年四十年后,我以为最少有十家不再象现在繁花似锦,说不定到时候这个分红就成了他们子女的一丝生机。这是正大光明的为子女准备一条后路,不是丑事。”

    张琳岁数并不大,眼中闪着怀疑的眼神。

    宋九又说:“张大郎,不说我朝,我就说汉唐功臣,三十年后,有多少开国功臣子女倒下。不过你来了,正好陪我办一件事。”

    说着将张琳拉到潘府。

    宋九不敢进潘宅,害怕潘美夫人找他麻烦,让张琳进去,这些衙内内部矛盾重重,例如符昭寿显然与张琳不对头,不过张琳与潘美几个孩子关系不恶。

    潘惟固惟德兄弟被张琳约出来,宋九将他们拉到一家酒楼,坐下后叫了几个菜,宋九说正事:“潘大郎,潘二郎,朝廷让我巡察荆南,你家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给潘将军,我将它们带到荆南去。”

    “你巡察什么荆南?”惟固大笑起来。

    “二郎,不要笑,二大王亲自将我喊到开封府说此事,上次我给你父亲写了一封信,出了几个计策,朝廷认为有的不能用,有的有新意,因此让我去南方实地看一看。”

    “真去啊。”

    “这个岂能开玩笑。”

    “不过你巡察……”潘氏兄弟与张琳一起乐了,南方四个人一个比一个狠,宋九巡察谁啊。

    “没办法,朝廷让我去,我岂敢不去,去走一遭就回来,正好明年春天返京,主持修桥与码头。”

    “好,明天我送一些行李到你家。”

    “潘大郎,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去南方,我也怕,你替我写一封快信,让你父亲关照一下如何?”

    潘惟德先是想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伏下又大笑,笑完后说道:“行,但最少给我三百个面包。”

    “潘大郎,你不能勒索,我马上走,河洲上要平整,还有书舍的事,那有时间烤面包,明年回来烤如何?”

    “不行。”

    几人讨价还价,然后吃酒吃得醺醺的,才各自散去。

    事情可不少,宋九先是带着二十一名亲传弟子去河洲,自己一走,河洲继续在平整,哪里该挖,哪里该填,达到什么高度,必须要交待学生,自己不在,让他们代自己主持。不然到了明年自己回京,桃花水上来,就不大好办了。工程量十分浩大,不但加高两三米,河洲顶端的尖三角要削去,人工湖,风景沟渠,还有几个码头的凹槽,凹槽不需要自己出人力,由朝廷出人力,但从哪儿挖凹槽,相互距离多少,必须要讲清楚。害怕学生仍不明白,给了李柱一张整体图画,又画了一幅示意图,然后又要编写教材。自己不在,学生可以按这些教材自学。

    他在忙,朝廷也在忙,王全斌带着六万大军前去征后蜀,听起来数量并不多,与三国时动辄几十万人战役相比,灭一个国家,还是占据着地形之利的国家,这六万兵马不是多,而是太少。但这几乎是宋朝禁兵的一半家底子。

    六万兵马,后勤困难,又要征调大量民夫。

    好在陕西路在五代战乱时波及不大,又有渭泾与北洛水之利,关中平原自古以来富饶,可以说陕西路是现在宋朝最好的一路,比京东京西都好,淮南也不行,虽在恢复,以前打得太惨了,暂时恢复不起来。

    浚通汴水是一个小工程,可以忽略不计,发一万民夫,上千艘小船,两三个月就可以解决问题。顶多让官吏注意百姓安全,以及大寒时要休息。但还有一项工程。

    找了几个月,在徐州找到一处煤矿。

    然而无论是铁矿还是煤矿,主要还是在河北山东,宋九消息不大灵通,但衙内们听到一些消息,火药使用后,开采量激增,增了多少,现在没有统计,但盐铁案的官吏一个个眉飞色舞。想来增加了许多。

    这是一个悲催的年代,若整个宋朝能将铁产量增加了四五万吨,估计赵匡胤能躺在铁矿石上打滚儿。但宋九心中默然,产量还未必有那么乐观,不然还可以在滑州再设一个钢厂。现在的铁矿石产量仅能勉强保持陈留县那个钢厂铁炉不能熄火。因此朝廷又下诏自酸枣县开始,凿一道新的小运河,贯穿封丘,兵变的陈桥、五丈河、古汴水,直抵钢监。这条运河是考虑地形开挖的,为什么非将陈桥绕进去,难道赵匡胤心虚?但那个敢问。

    不仅打通一条新的运河航道,黄河与五丈河以及汴水水位线皆不一样,说不定会让黄河水倒灌到东京东郊,还要设陡门船闸。工程量不小,宋九隐隐感到钢厂还有一些技术问题未解决,但在朝廷那边会认为很好,不然不可能为了它而特地挖一条长达一百多里的新运河。

    ……

    天更冷下去,京城飘起一场大雪。

    雪越积越厚,寒气逼人,玉苹在缝一件皮袍子,替宋九做的,大姐坐在火盆边烤着手,说:“小九,你怎么要去南方?”

    听到消息后,她急了,玉苹也急了,南方是什么地方,那些大山里的蛮子生性凶悍,到处是毒物,瘴疠,天气又酷热难当,而且打来打去,朝廷打了几年还没有将哪里安定。听说李处耘在哪里又吃了人肉,哪里就没有一件好消息。

    “大姐,我只是去看一看,就象上次去河北一样,走一圈就回来。”

    “河北与荆南能比吗?”

    “河北才不能与荆南比,北边就是契丹与北汉,若非李继勋将军今年春天连破北汉与契丹军队,拿下辽州,磁州离北汉境内有多远?”

    那性质是不同的,这不是画地图,在地图上看得近,然而二州隔着一个太行山,等于是隔着千重山万重山,不过河北百姓确实过得很苦,契丹人时不时南下,来到河北打草谷。相比于边境的河北百姓,那怕就是在荆南,也是天堂了。

    张家老妪冷不丁地说道:“你们宋朝不攻打我们就是万幸了,我们哪里敢攻打你们宋朝?”

    “张媪媪,你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你们北汉勾结外族人打中原,我父亲怎能受伤最后死了!”大姐怒道。

    “中原本来就是刘家的。”

    这是一笔烂账,但通过老妇人一些话与态度,刘氏在北汉做得不错,与若大的宋朝对抗了许多年,又受契丹剥削,居然不倒,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宋九严肃地说:“张媪媪,你若能呆下去,就呆,不能呆可以带着你的孙子回北汉去,但有的浑话不能乱说,省得牵连我。”

    什么刘家的,连柴家的都没份了。

    老妇人闭上嘴巴,开始做针线活。宋九站起来,准备教学生,忽然胡老大婆娘闯到宋家,见面就跪下,说道:“九郎,快救我家官人。”

第七十六章 卷(中)

    “胡老大出事了?”不是宋九一个人问的,包括张家老妪同时发问。人心都是肉长的,因为儿子死了,儿媳妇死了,一家等于是散了,老妇人对宋朝很反感。进了宋家,宋九不能说对她多好,但没有剥削,至少将她当成一个人看待,连做针线活的私房钱从来不要不问,略闲下来时亲自下厨做饭菜,不摆主人架子,老妇人对宋九印象不恶。

    平整河洲,正好天冷了,汴水结冰,这时汴水还非是后来的汴水,河运繁忙,除非冰冻九尺,不然还有船只破冰而来。甚至若无闰月,春节来得早,有的船刻意抢在三九四九冰结得最厚之前来到京城,将船一泊,人就留在京城,坐待元宵节到来,看完了灯山灯海,才兴致勃勃地回去。

    但现在到了寒冬,汴水漕运基本停下。

    苦力们一起呆在家中,正好河洲工地需要许多劳动力,除应役在汴水里清淤的力役们,一起跑到工地上劳动。不但有河中的,还有河北的,赵匡义吩咐过,要两河百姓和睦,征用了一些河北百姓。

    两河矛盾在减少,那个图画悬在御街,河中的百姓看过,河北的百姓看过。若大的码头造起来,两河搬卸基本会让那个新码头取代,甚至由朝廷统一管理。但不代表着断掉他们后路,那么多建筑与各种行当,会需要许多劳动力的,请的还是东水门内的百姓。不过新的变革出现,多少会让河北百姓产生一些迷茫。有可能不会成功,有可能会成功,若成功怎么办?现在让他们吵也没力气去吵。

    宋九说友情劳动,也不当真不给工钱,给了,一天一工五十文分,不算高,也不算低。至少河中百姓感谢宋九,而且那些建筑造起来,最少河中百姓会最受益,河北百姓也会受益。不一定要去河洲工作,一旦造起来,前去的游客多,必须从河北走,再到东水门,再去河洲,那怕在路边摆一个小摊子,也能养家糊口。一边迷茫着,一边盼望着,没有人监督,百姓劳动积极性却很高。

    这么多百姓在劳动,需要人去组织安排。

    宋九去了河北,让胡老大做护卫,还进了皇城溜达一回,又是让胡老大第一个上天,第一个从天上跳下来,他本人又是河中苦力的行头,希望百姓过得好一点,主动请命接了这个任务。

    做得不错,随着宋九见了许多大人物,见识增广,似乎眼界也增加,居然主动带头,让大家善待河北百姓。我们都是识字人,要度量大,要学会修养,天知道他能识几个字。

    此时胡老大成了宋九重要的左膀右臂。

    怎么抓了?

    胡老大让官府抓了几次,也未见他婆娘如此,看来事情还不小。宋九又道:“慢慢说。”

    “官人早上去城外,无意中与石副军头家的仆役冲撞,发生口角,有一仆役侮骂官人死去的父母,官人又不知他的身份,便打了他,那人到开封县诬告官人,开封知县杖了官人一百下,又将官人关在监牢里。”

    “胡行头怎么与军头家的仆役冲撞?”宋九纳闷道。

    宋朝军队编制,十人为十将,也就是设一个小队长,百人为一都,设一都头,大队长,五百人设一指挥使,也就是营长,还有其他的一些低层军职。军头粗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军校,还没有都头听起来气派,那是不对的,指挥使上面还有,军与厢,不是常设,有厢主与军主,军主又叫军头,每军十指挥使。这是最大满员数,实际只有几指挥使,就象一指挥使满员是五百人,实际有的一营只有两三百人。然而整个禁军也不过十几万人,副军头也是一个高级的军校,非是胡老大能得罪起的。再说胡老大外表粗,内心不粗,再赌狠,与军头家的仆役赌狠值得吗?除非是群殴之时,法不责众。

    “妾身哪里知道。”

    宋九又问了一些情况,说:“嫂嫂,你别哭,我去开封县看一看。”

    对两个博士与朱三吩咐了一下,冒着大雪起身,来到开封县,吕端接见了他。

    宋九将来意一说,吕端道:“九郎,你要保这个人犯,有点不大好办。石汉卿家的两个仆役去城外买东西,与胡大冲撞,口角起来,言无好言,胡大轮起拳头就打,另一名仆役见势不妙,拉起那名挨打的仆役就走,上了牛车,送到开封县衙,那名仆役被打得满身鲜血,惨不忍睹,都昏迷过去,现在石家养伤,还没有苏醒,你让本官如何放人?”

    胡老大婆娘一边哭一边也说了,疑点重重,宋九毫不客气道:“吕知县,他们来到开封县看上去伤势严重,为何在现场他没有吐血?这样,我有一法门,能区别出是人血,或者是什么牲畜血。”

    宋九哪里能区别出来,不过他已断定,那是两仆役在牛车上动的手脚,或者将什么猪血狗血往身上一浇,看上去伤势严重了。但宋九也不怕,他们能做手脚,自己也能做手脚,然后说不是人血,谁能反驳?

    “九郎,就不是人血,石家能将它交出来吗?”

    “吕知县,你为何不将那件血衣留下?”

    “九郎,本官又不能够甄别何为人血,何为畜牲血,为何留下。”

    “吕知县,你真是糊……”涂字未讲出,血衣就是罪证,不管能不能甄别,需要留下的,但宋九将话停下,史上此人是有名的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但当真是小事糊涂?不是,九成是在装糊涂,贼精,比寇准都精。

    抬头看了看吕端,吕端一脸清白,或者是一脸糊涂,宋九无奈说:“吕知县,能否让我去看一看胡大。”

    “行啊。”吕端让主薄带着宋九进入大牢。胡老大在牢房里看到宋九来了,一骨碌爬起来,说:“小九,你要替我做主啊。”

    看来打得不重……不对,一百杖下去,再不重,也不会那么精神,胡老大肯定未练过铁布衫,但听起来十分碜人,一百杖,再往下去只有流放了,只是打了一架,值得流放吗,除非那个仆役被打成瘫痪,或者打成残废。

    然而宋九想不通一件事,一个副军头,对胡老大,那怕就是对自己来说,都是大人物。但吕端不同,他是堂堂京畿的知县,他身后还有一个更牛的哥哥,用得着害怕,或者用得着要给石汉卿面子,假惺星地做这一番布置?

    宋九问详细情况,胡老大老婆哭哭啼啼,又不在现场,说得不清不楚,只能问当事人,胡老大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工地上任务很重的,几千人在劳动,想要将他们组织好,何其不易。

    胡老大这些天也辛苦,特别今天早上降下大雪,胡老大要去城外看一看,干活人不冷,不过天气冷到一定地步,到处都是湿泥巴,也不得不停下。至少汴水清淤是停下了。

    匆匆忙忙地走向东水门,快到角门时,未注意,与石家那两个仆役相撞,不提对错,各个都有责任,也只是撞了一下,若是元宵节到来,御街上行人一天还不知道会撞几次,大家各走各的就是。没有想到这个仆役泼口大骂,骂得才叫难听,说胡老大是野种,或者他父母是什么什么,胡老大忍无可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人打倒,骂不起来了,胡老大带着百姓去河洲,先让年老体弱者回家,你们不能有闪失,继续在河洲上观察。霜前冷,雪后寒,真落雪时未必很冷,可这个雪飘大了,落在人身上化成雪水,衣服一湿也容易出事。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开封县来了几个衙役一把将他揪起来,戴上枷锁。

    当时他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十分冷静地吩咐所有百姓回去,想法也简单,吕端与宋九认识,那几天皇子在观学,胡老大无意中来到宋家,也认识吕端,上气球时又看到过吕端,两人未说话,但见过几次面。再说自己也没有做犯法的事,大大咧咧地来到开封县衙。

    谁知道吕端一句话也不问,立即下令重杖一百下。

    雷声大雨点小,不要重杖,就是普通来一百杖,至少现在胡老大是爬不起来的。打得不重,但也是一百杖,将胡老大打蒙了,心中叫冤,拉着宋九的手说:“我若知道他们是军头家的奴仆,就让他们骂,也不动手。”

    “胡行头,你别急,让我来想想办法。”宋九又看了看牢房,关着一些人犯,味道难闻,胡老大这间牢房是最好的,连麦秸都是新的,而非是象其他牢房麦秸不知睡了多久,有的都发霉。同时衙役也让胡老大婆娘送来被褥。这就更古怪了,宋九捏着鼻子走出牢房,但想想事情经过,心中十分纳闷,特别是吕端的处理方式让他想不通。只是一个副军头家的仆役,如此横行霸道,那京城还要不要治安?但是吕端打定了主意不说,凭借自己是从他嘴中套不出话的。于是他又换了一个地方,吕端的顶头上司,开封府。

    一把大雪纷飞,宋九打着雨伞,可是雪花一个劲地往里面飘,衣服也渐渐湿了,虽穿了皮裘袄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摆子,这让他又怀念起羊毛衫与羽绒服。

    这个不算高科技吧,不过想一想,同样很难,首先要改革纺织机,这一条就会让他头痛。然后又要举国发展饲养业、畜牧业。

    想到这里,宋九苦笑,但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赵匡义接见了,也不能算是走后门,因为胡老大在这件事上确实很冤,宋九委婉地将来意一说,赵匡义忽然一变脸色,喝道:“宋九,你胆大,难道你认为是本官唆使的!”

    “二大王,你唆使……”宋九真糊涂了,对胡老大来说,这件事很冤枉,也不算是小事,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它只能是屁大的事。但就这个屁大的事,吕端装糊涂,现在怎么又牵出赵匡义?

第七十七章 卷(下)

    “唆你头啊,”赵匡义气苦,上来就给宋九几拳。当然不是真打,他也没有赵匡胤的武艺与力气,但遗传因素,赵匡义块头也不小,几拳打得宋九有些吃痛,叫了起来:“二大王,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凝绩,你过来,将情况对他说,如实说!”赵匡义停下,说。这小子有时精得象鬼一样,有时又比谁糊涂。但因为皇兄吩咐自己要关注,自己曾经关注,外面的人或多或少将这小子划成自己的人。这小子胆又贼大,不向他讲清楚,以后指不准会闹出大笑话。

    这是幕后的事,但知道的人不少,能公开,赵匡义让石熙载将真相讲给宋九听,并且让宋九明白,刻意还说了三个字,如实说。

    当然,石熙载做为赵匡义的心腹,讲得会很婉转,不过他讲归讲,宋九听归听,石熙载一边讲,宋九一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一些历史知识,以及听衙内讲的一些事对比,去想。

    石熙载讲的第一件事就是赵匡义与张琼的恩怨。

    据传杜太后死之前曾与赵匡胤、赵普立下金匮之盟,那纯是瞎扯的,若真有这件事,从现在起,赵德昭渐长,赵匡胤早就会扼杀这个二弟,而不是到后来干瞪眼。

    但老太太喜欢老二是无用置疑。

    再说也怕柴家的事重新上演,赵匡胤有时会外出领兵作战,京城需要一个成年亲人坐镇,才不会有后顾之忧。金匮之盟的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是假的,但老太太恐怕说过类似的事,让赵匡胤这个做大哥的关照赵匡义。赵匡胤有意将赵匡义扶持上位,可赵光义当时官职很小,靠哥哥的光,被柴荣封为内殿祗侯、供奉官都知,陈桥兵变中赵匡义发挥了多大作用,石载熙未说,民间有诸多传言,宋九也不知道那是真那是假。

    正是老太太的念叨,赵匡胤将赵光义提为殿前都虞候,又将慕容延钊、石守信、韩重赟等人加官外调。这样,赵光义就由低级侍卫官一跃而为殿前司最高指挥官。

    看到如此,杜老太太微笑地撒手人间,但新的问题出现,赵匡胤虽扶持赵匡义上位,他能赵匡义权利,却不能强迫自柴荣立国以来训练的千千万万骄兵悍将的心。

    想一想禁兵中有多少勇将,现在北宋不是缺将,而是名将太多了,象尹崇珂那样的大将,最少能找出一百多个。再如张琼的死对头史珪、石汉卿,同样是两员虎将,因为北宋初名将太多,两人都排不上号。

    而且自五代更替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这些将领一个比一个骄横,赵匡胤太厉害了,在滁州五千破南唐皇甫晖十万兵马,南唐还有清流关之险关可守,扬州一战,两千破李景达两万,斩五千人,余下皆为逃命自相残杀而死,能逃回江南的只有三千人马。

    他们能服赵匡义,赵匡胤是喝人血长大的,你是吃奶长大的,一个食草动物,如何统管我们?赵匡义在那段时间内闹出许多笑话,老太太也死了,没人念叨,赵匡胤便将赵匡义军权收回来。这玩意儿太刺眼,五代时儿子杀老子,兄弟长哥哥,手下杀长官的事太多太多,然后将自己心腹张琼提拨为殿前都虞候。

    石熙载不会这样说,只是说殿下因未有军方旅历,不熟悉军中事务,又因岁数尚幼,虽天资绝伦,略有贻误。

    前任赵匡义没有做好,张琼来了,就不能萧规曹随,加上他是武将出身,性格豪爽,如一些被他得罪的人评价他性情暴躁不懂变通,很多人受到压制,但不这样做,军队成了什么?再做人情也不能拿军队做人情。

    多半赵匡义丢下的是一个烂摊子,因此他的一些做法,以及所说的话,多少得罪了赵匡义。这让赵匡义的一些手下不满,包括他的小舅子符昭寿,符昭寿不敢直接找张琼麻烦,那是找抽的,但时常与张琼儿子张琳发生矛盾。不但符昭寿,还有一些二世祖们,也因为这个原因,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与张琳多有不和。

    石熙载也说张琼性暴无机,多所凌轹,实际宋九听出来,张琼这是为赵匡胤卖了老命,不怕得罪人,也要将禁军守好。他做得不错,可他未钻研过权谋术,赵匡胤让张琼守禁军,是压着他们不得闹事,而非是将禁军打上一个张字烙印。

    然后又有史珪与石汉卿。

    皆是禁军里的副军头,很高很高的军校,相当于后世军方里的大校少将级别。石载熙先说史珪,因为作战勇敢被赵匡胤赏识,赵匡胤登上皇位,任命他为御马直队长,随后在短短时间内升为马步军副督军头兼大剑督指挥使。石熙载说得那么详细,是为后面铺垫的,史石二人不是赵匡义的人,而是赵匡胤的人。让宋九明白赵匡义不是阴险小人,张琼出了任何事,与赵匡义无关,赵匡胤是第一责任者,或者有其他人,但不能误会了赵匡义。“自己人”,得讲清楚。

    为什么升得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赵匡胤做了皇帝,什么都要约束,似乎消息更灵通,但得到的消息有真有假,反不如他以前在军中喝得烂醉如泥听来的消息更可信。

    因此让石史二人暗中查访,有的是对的,赵匡胤一一处理,还有的赵匡胤处理有欠妥当,比如有一次史珪得知一个商人将货物以高价卖给官府,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第一商人是发国家财,第二明知道高价官员为什么还收购了,他要查,却被赵匡胤制止。

    但史珪也不那么大公无私,梁梦升为德州刺史,郭贵许多亲属家人在德州做奸谋利,梁梦升一一绳之以法,郭贵与史珪友善,史珪便在赵匡胤面前进献谗言,结果赵匡胤一听反而将梁梦升提为赞善大夫。石熙载说道:“圣上英明啊。”

    总之这些年史石二人做了一些好事,也做了一些坏事,私心略重,也不是一无得处,最大的短处就是好树小恩于属下百姓。但是无奈的事,赵匡胤用他们的用意,就是做皇上的耳目,难免会判断失误。

    宋九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些词,特务,锦衣卫,东西厂。

    而且也明白了另一件事,小心地说道:“平衡之术?”

    “宋九,你又在胡思乱想了,”石熙载打了一个哈哈道,实际就是平衡之术,张琼整治禁军,大私无公,但这样反而让赵匡胤不大放心,所以扶持石史二人与张琼对抗。

    张琼是粗人,没有想明白,又看不起他们屡屡在背后打小报告,认为这是小人行为,多次与他们发生冲突,甚至骂他们是巫媪。石史二人也越恨张琼,不断地打小报告。双方对抗,就象电视里的刘罗锅与和坤,赵匡胤目标达到了,但两者梁子结大了。

    石熙载不用再往下说,宋九也明白了。

    张琼级别高,还有一些老朋友,力量不可小视,不过石史二人有赵匡胤支持,因为张琼的性格,虽有老朋友,但不会多,说不定因为得罪过赵匡义,一些亲近赵匡义的力量也会在暗中支持石史。由是三人这些年暗中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正好自己敬佩张琼的勇猛,又看到张琳在衙内里居于弱势,产生一些同情心,因此有心无心地走得会亲近一点,又看到张家穷得只拿出一百贯钱,索性做好事,借了六百贯钱给张琳。

    张琼要面子,哪里会受一个无名小卒的好处,可股契立了,悔也不能悔,便到处借钱,这件事略抖了出去。这就是一个动向,自己一头卷了进去。

    石熙载又解释了一些事。

    宋九得到的股契钱并不多,差欠太大,还有办法,比如从河中募股,为什么一味便宜衙内。可河中太穷,虽户数多,估计也募不到可观的钱帛。实际背后比宋九想像的还要糟糕。

    衙内们与宋九交好,这个家长不会反对的。

    可是合伙做生意,并且以宋九为首,这些衙内父母会怎么想?换成潘美与符彦卿的孩子还差不多。一个对前景未必看好,一个不愿他们孩子居于宋九之下。若非赵氏兄弟暗中替宋九凑合,结果会更惨。

    正是有一些极其聪明的人看在赵氏兄弟面子上,再加上孩子要加入,无所谓了,不给宋九面子,得给皇上面子,于是拿了几千贯钱让他们玩票。余下的几百贯钱,不是他们家出的钱,而是这些衙内拿出的自己私房钱。现在宋九股份里有七十几个衙内,真正得到全家认可的只有七位衙内,其中包括潘家!

    石熙载似笑非笑看着宋九。

    那意思你还有戏。

    宋九也尴尬地一笑。这是不幸中的一件幸事,但真实情况田氏不会对外人说的,天知道她同意儿子入股是想什么。

    随之苦笑,原来在这些望户面前,自己是这个印象。

    不过一会儿他就想起来,这不是宋朝后期,唐朝刚结束,五代虽乱了几十年,人们还保留着一些唐朝的习惯,包括开放程度,包括唐朝的门阀观念。不过随着宋朝种种制度实施,以及科举改革,大量寒门子弟加入,几十年过后,门第观念会越来越轻。不是以门第论英雄,而是以科举论英雄,一个个跑到进士榜下捉女婿。

    正是这种门第观念,宋九做法激怒了两人,至少是一人,石汉卿!

第七十八章 孤家寡人

    宋九搞些古里古怪的东西,那怕开发那个河洲,与石汉卿无关。但是与张琼的孩子走得越来越近,无意中就卷了进去,石汉卿产生误会,宋九想巴结张琼,或者支持张琼,或者是其他什么想法。

    他们那个层面太高,石汉卿不便直接出手,因此唆使手下仆役出手。他也不敢直接对宋九出手,好歹宋九是一个官员,尽管这个官职十分好笑,但宋九在赵氏兄弟心中是什么地位,再者朝廷也需要宋九,这都是要考虑的。也不能向学子动手,其中大半学子朝廷会用的。

    但宋九有的是亲人,几个姐姐姐夫,还有一些好友,包括胡老大,胡老大正在领手组织人替宋九将河洲的泥巴整平。于是挑来挑去,挑中了胡老大,给宋九一个小小的jǐng告。

    本来是小案子,但吕端不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东西,他也难处理,弄不好会成为一个站队。站在石汉卿一方他不想也不值,站在张琼一方他不愿也不想。于是杖了胡老大一百杖,吩咐衙役轻杖,做一个样子,再将胡老大关起来,进行冷处理,外表装糊涂。

    宋九哪里玩过这个糊涂宰相,又来到开封府,这几年赵匡义未必会对张琼打压,可他的一些亲近力量会与张琼发生一些摩擦,宋九又与诸衙内多有交往,以为宋九知道内幕,认为有赵匡义唆使成份,至少他在后面撑了石汉卿的胆子,宋九还未说完,便劈头盖脸斥责一通。

    宋九道:“石推官,我听说了张将军刮骨疗伤,心中敬佩,又看到一个大将军家清贫如此,心中产生怜悯之心,什么走得近走得远,我有那资格吗?再说那种争斗,我凭什么参与,想找抽?”

    石熙载摇头苦笑:“你真是糊涂,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将这些衙内往一起拢。”

    “石推官,我将诸衙内聚到一起是共赢,又是一个小散官,哪里会想这么多。”

    “小子,还嘴硬,这些衙内就是力量,你不承认吗!”

    “二大王,别发火,”看到赵匡义手又来了,宋九连忙往后退。赵匡义哭笑不得,说了这小子胸无大志,也不会去利用,顶多利用他们发财,赚钱!又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教训得记住了,下次不能再犯,否则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是。”

    “胡老大案子本官替你接下了,这个浑人倒也不错,热心肠,以后让他多读读书,识几个字,说不定就能成为你的帮手。还有天冷下来,朝廷运河清淤一起停了,你那个河洲也停吧,免得出事,大臣弹劾,皇兄也不大好说。到了五九头再动工也不迟。”

    “是,是。”赵匡义虽然又是打又是骂,但这番话说得宋九差一点感动得伏下。

    “你自己也早点收拾东西去南方吧。”

    “二大王,臣不是留恋不前,而是放心不下书舍,一边在写教材,一边让一些资质好的学子看,释疑,让他们在未来几个月内好带领大家一同学习,不然一来一去好几个月时间,到时候功课一起挪下。别的学子无所谓,他们都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我扣下他们一年时间,两个博士又延长了近两个月,这是极限。若以后再拖,他们家人都嗷嗷待哺,未免过意不去。”

    “河中的情况我也知道,虽穷一点,虽是嗷嗷待哺,还能活下去,你去南方到处看一看吧,那才是真正的嗷嗷待哺,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宋九,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你说你是散官,略有牢sāo之意,但你才多点大,皇兄立下那么大的战功,我又荫补了什么官职?你若始终抱着小家观念,大河中观念,而不放眼天下,那么一辈子也就是一个小散官了。”

    “二大王,别,臣那敢弄什么大河中。”

    “去吧。”

    “是,”宋九站起来,又伏下说道:“谢过二大王。”

    吕端态度是消积的,装糊涂,不想参与进去,赵匡义态度是积极的,大约因此最终他拉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过宋九还是感谢赵匡义,没有他,胡老大这件事还真有些难办。

    走出开封府衙,外面的雪越飘越大,京城已经雪白一片。刚从炭室里出来,宋九不由地一哆嗦,撑开雨伞往回走,忽然停下脚步。

    赵匡义与石熙载未说,但这一回宋九能清楚感到,赵匡义对他释放了足够足够多的善意。不会和颜悦sè与他倾心交谈,两人地位相差得太大,能这样对他,真的很不错了。不过宋九也未必高兴,首先弄不好赵普这一关就过不出去,然后未来良心这一关也未必能过得去。

    他也愤怒石汉卿的行为,你们大人们争来争去,何必牵怒于晚辈,甚至无辜的人,做得太过。

    胡思乱想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这些人要对张琼下手!

    下手不是石汉卿要干掉张琼,而是赵匡胤看到张琼担任几年殿前都虞候,他有点儿不大放心。实际赵匡胤因掌管禁兵发家,对此也戚戚,不仅削了许多武将之兵权,还取消了殿前正副都点检之职,再进一步分权,枢密院有调兵之权无掌兵之权,三衙有掌兵之权无调兵之权。

    殿前都虞候是五品官,实际就是殿前司的军法官,不过由于宋朝殿前正副都点检取消,殿前司正副都指挥使职位也有意长期空缺,殿前都虞候成了实际上的殿前司最高指挥官,全面掌管殿前司事务。

    加上张琼大公无私,禀公执法,为官清廉,作战勇敢,赵匡胤产生一些怀疑的念头,可与石守信他们不同,张琼不仅是赵匡胤的心腹,从龙功臣,还是赵匡胤的救命恩人,战功赫赫,几年殿前都虞候又十分称职,并且没有犯下什么错误。若是废除张琼兵权,张琼闹将起来,赵匡胤会下不了台。若那样,只能借助石史二人之手,将张琼慢慢掀下去。

    若是到了关健时候,草木皆兵,自己这个无心举动,就能让石汉卿产生严重误判。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赵匡义接下了胡老大案子,会派人暗中对石汉卿说一声,相信石汉卿敢顶张琼,却不敢对赵匡义怎么着。

    可是赵匡胤不能这样干。

    想要上位,不仅有本事,下面有人抬着,上面有人拉着,才能上去。就是做了皇帝,下面还得有人死命支持,古今往来,被外戚、权贵、权臣与太监架空成傀儡的皇帝不要太多。

    看一看赵匡胤传说中的义社十兄弟,李继勋、石守信、杨光义、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崇赟、王政忠。除了李继勋还执掌着兵权外,余者还有几人掌握着兵权?以及赵匡胤发家后又结交的一些好兄弟,慕容延钊、韩令坤、高怀德、张令铎、赵彦徽,他们这些人或死或退,又剩下几人掌着兵权?

    没有了兄弟也不要紧,还有心腹,也就是从龙功臣,史人出身的有赵普、吕馀庆、李处耘、王仁赡及楚昭辅等,武将出身的有张琼、杨信、史珪、米信、崔翰、李怀忠及田重进,潘美只能算大半个,至于曹彬连半个都算不上,他与王全斌、党进等人是后来提拨的。可现在来看,史大军头向特务转变,李耘一个湖南打下来悲催了,马上王仁赡与王全斌他们一个四川打下来也会悲催了。其他的又有数人释权退隐,或者死去,或如米信、崔翰及田重进一样不能重用,遥领一个刺史了事。

    最好的就是赵普、吕馀庆,武将当中最好的就是张琼。

    可以讲很多很多的大道理,会利于国家迅速由乱入治,会结束五代军人乱政,会结束武将桀骜不驯……

    但讲大道理管什么用?得来现实的,开国功臣与皇帝之间是很难处理,赵匡胤做得比较善良,可做得太过较彻底。刘邦杀功臣,却留下樊哙、曹参等,李世民做得比较好,可到晚年担心子孙服不住,也开始胡来,最悲催的就是张亮,但还有许多猛将,程知节、秦琼,以及他收服的一些胡将,足以镇弹宵小。光武皇帝做得最好。后来的朱元璋做得最恶,但也防止万一,让诸子坐镇藩国。结果同样出事。

    再看赵匡胤,没有这些好兄弟好哥们好手下支持,赵匡胤渐渐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天大的麻烦便来了……不是这些猛人比自己还要笨,他们没有金手指,刘伯温与诸葛亮在世,也猜不到十几年后所发生的事。

    宋九也不大相信,这一切全部是赵匡胤谋划的。当真这么多兄弟哥们与手下一个都不能留?若不是赵匡义让石熙载讲,自己也怀疑赵匡义,道理很简单,他是未来的太宗。但讲了,他又不大相信。毕竟赵匡义现在年龄不是很大,包括因为他的青涩掌管禁军都出了一些笑话。那么只有一个人:赵普!

    这些兄弟手下一个个下去,赵普成了赵匡胤的唯一依靠!那么权利也就有了。

    难道幕后真是赵普?

    宋九喃喃道:“看来真不太平啊。”

    ;

第七十九章 勇退

    宋九回到家,这一过就是许久,几个女人等得有些急,看到宋九回来,胡老大婆娘说道:“九郎,开封县怎么说的?”

    “开封县不大好处理,我又去了开封府,二大王接了案子,估计不久胡行头就能放出来。”

    “那就好,二大王是好人哪。”

    好人未必是好人,但赵匡义处理政务能力那是没话讲的,一流,若抛开军事,权谋术大约也是一流。不过今天宋九受了刺激,想得太多了,就想到赵匡义在开封府的所做所为,难怪赵匡胤逼得最后要迁都。大约这才是那次迁都的真相,但为什么未迁成,恐怕还有自己不知的幕后真相。

    宋九又说道:“我朝草创,一切不规范,包括码头,以后汴水越来越繁忙,没我,码头也必迁向城外,两河不必要相争了。而且我朝规范也会越来越严格,不能动辄动手。嫂嫂,当时那么多人,他们能骂胡行头,为什么胡行头不能让百姓骂他们,那么多张嘴骂不过两张嘴?只要是他们先动手,管他是军头,或者是将军,到了开封府都不大好讲。还记得我如何对付朱家的?”

    “你啊,尽出馊主意,”大姐笑骂。

    馊不馊,却是好主意,律法不规范,我只是唱唱歌,招谁惹谁?就象朱家下聘礼,跑到宋家门口吹吹打打,宋九只能干瞪眼。

    大姐又说:“你将朱家害惨了,刘家退了亲,又受到乡亲们排挤,前些天搬到城西。刘家几天前还问我,想重提起这门亲事。”

    “那个市侩人家娘子,九郎不能娶的,”翠儿道。

    玉苹拽了她衣角说:“翠儿,休得胡说,刘家人未与九郎打交道,哪里看到九郎的优秀。我当时也只是想请九郎去坐一坐,后来才看到九郎种种好处……”

    大姐看了看玉苹,玉苹不说,大姐也清楚,但说了说明她是一个实诚人,这让她十分满意。又看了看弟弟,若是原来的宋九,或者惆怅若失,这个宋九哪里会想到刘家什么小娘子,神情十分平静。大姐道:“当然我拒绝了,春天小九落第,刘家的管事来打招呼,小九说狗,小九,狗什么来着?”

    “狗血。”

    “对,就是狗血,我怕小九伤心,问你们怎能反悔呢,小九说悔就悔吧,劝我不要担心,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家的管事说什么,天涯若芳草不少,可不是你这个狗尾巴草般配的。然后朱家来到我家吹吹打打,什么莠草莠草。现在岂能再回头?”

    玉苹秀丽的俏目闪动了一下,心里想到,其实从那时候,一切开始不同。

    宋九对这些不感兴趣,更不想八婆,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去授课了。”

    大姐追出来,低声说:“小九,我听说玉苹现在也不招待客人,你一走,这个家也无人照料,正好严家回淮南去了,那个房屋也空了,你让玉苹搬过来吧。”

    宋九愣了一下。

    原先自家隔壁的院子让自己隔开,租了六家房客,朱三还准备发恨明年再去科举,那个不能算。两个汾水百姓,在做苦力,余下的几户包括郭家兄弟都是来自淮南的逃户。

    自柴荣起,打得最凶的地方不是北汉,而是淮南。许多百姓四散逃亡,有的逃向南唐,有的逃向宋朝京畿一带。不过南唐势力越来越弱,李煜登基后以国主自称,关上门穿皇袍,见到北宋使者只敢穿紫袍。包括宋朝收复荆南与湖南,南汉还叽叽歪歪的出兵,南唐动都不敢动一下。因此两淮渐渐在恢复。

    原来逃到京城做一点小生意的楚州百姓严家几口子听说淮南平静了,又听到了一些南唐衰弱的风声,还是家乡好啊,秋后举家返回。还有另一户滁州百姓白家也打算明年回去。

    若是去年,宋九一心想读书科举,也许会再次房子租赁出去。钱不会太多,但一个月也有一千一百文钱的租金,勉强一下,就能养活自己。现在他的实际收入也不高。

    码头上一个月能分十几贯钱,但冬天来了,也分不到钱了。要么就是薪酬,这个散官许多待遇是享受不到的,实际每月杂七杂八的薪酬钱米也不过十贯钱,还略有不足。不过宋九也不在乎这一贯租金了。甚至来自河东的苦力吴家两口子上次小孩子生病,花了不少钱,宋九不但未收他们房租,相反还借了一些钱给他们,让他们带小孩子看病。

    因此这个房屋空出来,宋九不打算租出去。在他计划中等到明年白家也回滁州,宋九将两家原先住的房屋打通,再改成教室。明年还不行,到了后年,自己选的二十一个亲传弟子无论数学或者是物格,会计,都能学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那时就可以扩招,为以后书院成立打下基础。

    严家是一大家子,租了整三间房屋,用以安顿玉苹主仆与她的妈妈足够。而且自己离开,虽然吩咐朱三照料,几个姐姐也能时常回来看一看,钱帛又交给了高处恭暂时代管。但朱三终是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又要教学生,还想自学考功名,哪里能照料好?

    但玉苹真搬过来,性质会一样吗?

    他不由扭头看了看厨房间的玉苹,玉苹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做那件裘袍,好准备让宋九穿着它上路,湖南虽热,玉苹也问过宋九,到了冬天,气温若是很冷,哪里同样会很冷,会飘雪。这几天在抢工,想将这件袍子抢出来。

    那种全神贯注,安娴的样子让人看了心动。

    若不考虑到自己感情,不论从那一方面来说,玉苹都是一个好妻子人选。

    宋九不由地一阵迷茫,而且看到大姐坚决的眼神,就是自己不同意,恐怕自己一离开,她就让玉苹搬进来。默然了好一会儿,说道:“大姐,要搬等我走了搬,这一行南方我最担心的人就是潘美将军。”

    ……

    就是快,宋九也耽搁了好几天。他这一摊子事太多,不得不婆婆妈妈。

    来了三十几个衙内,为宋九送行,这几天又有几个衙内加入股东。不过各自想法不同,若是原先,宋九不会多想,但石熙载说了,宋九不免会想一想。

    那天气球上天,来了几百名衙内,临了还挤入自己家中,差一点将房屋都挤塌了,带了面包走路。但是加入的不足八十家,就这八十九几家,各自性质不同。

    例如高石两家一是为了投资,二是做给皇上看的。那怕钱投入最多,诚意却不是最足。余下的几户投资多的,与他们两家性质差不多。接下来就是纯玩票的。但玩票与玩票又不同,有的人纯是玩票,看到有其他衙内加入,也掏了一些私房钱在里面凑热闹。这些人虽掏了数百贯,皆不多。还有一部分觉得宋九人不错,值得交往,那怕父母不同意,也要捧场,不一定钱很多,象张琳家钱本身就不多,依然偷偷拿出了一百贯。包括王彦超的孩子,他在长安听到宋九消息后,前天托人拿来三千贯钱,加入股契,有部分是王彦超政治做秀成份,但大部分是王彦超孩子觉得宋九不错,能交往。

    余下的孩子那天吃了玩了,没有加入,人家连玩票都懒得玩,包括赵普兄弟的孩子。

    今天来了三十几名衙内,有丁家的孩子,尹家的孩子,张家的孩子,潘家的孩子,他们父母都在南方,过来送行,也是打点招呼,托宋九带几句话,或者带一些小东西去南方。

    他们除了潘家三个孩子,余下的就不能算了。剩下的二十几名衙内,那是为了纯友情而来。

    宋九一一记在心上。

    赵匡义说过吃一堑长一智,胡老大的事让他产生反思。赵匡胤将兄弟与忠心部下一起拿下去,只留下一个赵普,以后他悲催了。宋九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他没有本领将这些衙内变成自己手下,但河洲自己却能掌握着主动权。以后股份也会变动不休,但实际让谁有话语权,还是在自己控制之中。也就是这些衙内了。曹家的、韩家的、王家的、罗家的、郭家的、符家的、潘家的……九成也就是最早与宋九打交道的衙内。

    胡老大说道:“小九,带我去吧。”

    “你不会骑马,怎么去?”宋九说。去南方有两条路,一是坐船,人会很舒服,但速度很慢。二就是骑马,正好自己练了一段时间骑术,但宋九很是怀疑当初赵匡义给他马,恐怕不仅是让他在钢监来回方便,那时朝廷就有了自己南下的想法。

    “小九,让我做你部曲吧。”

    “胡行头,你又来了,我朝虽有僮、仆、佣、佃、客、旁、婢、奴、傔,但那一家敢真正收部曲的,你别害我行么?好好做,那个河洲上的事就交给你了,也离不开你。”宋九道。

    胡老大前面到了开封府,当天傍晚就放出来。

    他哪里知道其中内幕,只是觉得很憋闷,又认为宋九本事很大,仅是一句话就将自己弄出来,这一回南下,若事情办好,又能升官发财。想一想,觉得做宋家的部曲也不错,至少以后有一个保障。

    主要还是搞不清楚,实际大多数人也搞不清楚,虽没有了部曲,仍有一些人将僮、奴、仆当成实际的部曲在使用。这个错误宋九不能犯,那会给人找很多把柄的。况且自己收部曲做什么?

    但看着胡老大,宋九心中产生一个想法,赵匡义说了一句,这些衙内就是力量。宋九以前也认为他们就是力量,两人的力量含义大不相同,赵匡义的力气显然“磅礴大气“,也是力量的“真味”。

    自己不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一句,石汉卿家仆役诬蔑胡老大,将胡老大抓起来,差一点坏了河洲大计,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种种好玩的事。不过犹豫了一会,自己若真做了,会有效果,但恐怕瞒不过赵匡义。如果石汉卿还找自己麻烦,相信自己利用一下这个“力量”,赵匡义也就不会生气了。于是没有说,而是看着张琳。

    张琳来了,宋九不欢迎。

    与友情无关,这证明了一件事,张琼政治嗅觉太差,吕端是旁观者,都发现不对,他身在漩涡中,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若知道了,张琳也就不可能会来。

    于是对张琳说道:“你过来。”

    写下一行字:火色上腾虽有数,急流勇退岂无人。

    又低声说道:“将它带你父亲。”

第八十章 诱、惑(上)

    有人对书中一些礼仪产生怀疑,我再说一声,这是宋初,礼仪不是那么严格,不要将明朝的规矩往宋初代,因此我写北宋士大夫非人生活是礼仪很严谨,但那是仁宗时代。最有名的就是张琼之死,真相是赵匡胤先揍,然后让石汉卿后揍,活活打死的。吓得后继者杨信装哑巴装到死。又用玉斧将另一名大臣半嘴大牙敲掉,重臣就是有错,做皇帝的能亲自动手吗?请问礼仪在哪儿?有礼仪,但不规范,也不森严。类似的事例还有很多,包括制订者陶谷的品行,若再喷,只有删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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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琳看着没头没脑的诗,开始犯糊涂,字面上意思好理解,不论多大的火上腾总有限的,也就是困难终是有限的,既然如此,勇敢去战胜困难吧。可下面一转,又说同样也有人面对困难可以选择理智的退却。

    前后矛盾!

    “九郎。”

    “勿得多言。”宋九认真地说。

    按理说张琼不会有事,赵匡胤不是歹毒的人,换赵匡义还差不多,弄不好就将张琼干掉。但也不大好说,赵匡义对大臣还是爱护的,无论寇准或者张贤齐,一大批能人在他手中提拨起来。不过张琼局面真不大好,除了赵匡胤,后面还有一个看不透识不穿的赵普,另外许多站在赵匡义一边的人同样对张琼反感。这些人力量都很大,一波接着一**,那什么都能发生。

    能帮的就如此了,再让他帮,张琼也未必领他的情,他更不想深陷。

    宋九又对三十几个衙内说:“我走了,回来就到了明年春暖花开之时,那时朝廷的桥要动工,正店以及其他的也要动工。河洲上民工就由胡大来解决,但有的需要诸位帮忙,你们要找一些勾当人、掌事、主管、博士、铛头、厨子、行菜、过买、外出鬙儿、酒家人师公、大伯、后作、上门下番当直、安童、老引领。”

    也就是酒店各个杂役,包括中介人,管事的,打杂的,跑堂的,小役以及负责看管的人。

    这些都比较好找,不过未来是正店,对各个杂役素质要求比较高。玉苹担心正店开不起来,各方面原因,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个杂役,大姐去正店都不行,举止与态度各方面都差了。

    不过宋九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宋朝商人始贵,仍火拼不了真正的贵,富与贵相撞时往往是贵十碰九赢,不能一概论之,这些衙内老子在的时候,那是很贵,老子不在,往往借了富的利贷,富就能将他家房屋都强行收剿,宋九没有带度娘来,否则都在他这群所认识的衙内里找到类似的事,例如吕端的儿子吕濛,就是借了商人高利贷无法偿还,将老子治的豪宅抵押给高利贷商人,还是宋真宗替他赎回来,你别胡来了,就靠吃房租混日子吧。

    但这些人的老子基本都在,还能借用他们的力量。

    让他们将各行各业素质好的役杂敲来。

    “喏,”这个喜欢,一个个笑逐颜开道。

    吩咐差不多,宋九瞅了瞅门外的两个侍卫,准备要走了,玉苹走过来,轻声说道:“九郎,要小心。”

    “无妨,快则三个月,慢则四五个月,我就会回来。再说我一个小小的承事郎去巡察谁啊。”

    听了这一句,诸衙内们一起弯腰大笑。

    只是潘惟德兄弟俩看到玉苹款款情深,不由挠了挠头。实际宋九这一行,第一个担心潘美,第二个就是担心回来后的事……

    ……

    赵匡胤死活要一个大义才伐蜀,是让一个人弄怕了,刘仁赡!一个小小的寿春城,若不是张琼,赵匡胤命就丢在哪里,连柴荣等英雄豪杰都为之折腰,若非刘仁赡最后病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不能再指挥,后周能不能拿下江北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得到大义,赵匡胤又变得十分“猖狂”。就六万兵马,实际六万还不足,居然兵分两路,一是王全斌三万五千兵马,自陕西出兵,一路是曹彬两万多点兵马从归州夔州水路出兵。

    正好周保权拼命硬挡宋军,让宋朝得到许多战船与石炮(投石机),宋军有水战的经验,甚至河北现在有许多河流湖泊,柴荣一度调许多船只北上,拿下三关。

    但三峡那一块逆流而上,而不是顺流而下,皆没有底子。于是赵匡胤找来地图,看了看地图,对曹彬说道:“李汉琼派人送来文书,侦得蜀人在巴东以西江面上设三重铁索,且两岸都有军队驻守。朕以为南路军不能仅凭战舰强冲,应先用兵卒沿长江攻其两翼,将蜀军击退之后,方可用船溯江而上。”

    这就是赵匡胤牛的地方。

    三军要开拨了,先看一看情报,再看一看地图,在地图上一画,还未打,这场战役几乎就等于大捷了。然后害了赵匡义,害了宋真宗,一个个想学,能学好吗?宋仁宗还好一点,不敢画地图,可宰相们将皇帝职权接过来,代替皇帝画地图,画得前线将领泪流满面。只有王安石未画,让王韶自己行动,由是有了河湟大捷。甚至他这还害了明朝,明朝许多士大夫也在家里面画……

    曹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特别听话,柴荣让他收钱俶的贿赂,他就收,赵匡胤让他怎么打他就怎么打。到了赵匡义让他怎么打,他也怎么打……而且打输了,还勇敢地替赵匡义背黑包袱。因此成了大宋第一良将。

    这一路相对要慢一点,北方的那一路很快。

    早先孟昶头脑还有点清醒,打算与赵匡胤通好,顶多学一学李煜,关起门穿皇袍,打开门穿紫袍。王昭远以诸葛亮自居,号称读过万卷兵书,蜀国又有天险,进可攻退可守。这一忽悠孟昶当真了,但王昭远真能与诸葛亮相比?诸葛亮军事才能还远不及他的政治才能,人家治的是什么样的蜀国?当然,王昭远若有诸葛亮的军事才能,王全斌也会头痛的。虽然诸葛亮军事才能不是强项,也没有北伐成功,但能以一个小小的蜀国打得魏国无还手之力,也见其军事才能不弱。

    孟昶悲催的派人与北汉通使,想两国联手夹攻宋朝。结果赵彦韬叛变,几个使者一个没回来,孟昶问王昭远,王昭远不敢将真相禀报,只说想来密使为宋人所擒,那也不要紧,陛下你只管安卧榻中。

    闻听宋军突来,蜀国乱成一团。但听到宋军只有三万五千兵马,王昭远不由哈哈大笑。三万五千人就想来收四川哪?于是自告奋勇要率师北上。

    孟昶慧妃花蕊夫人在**担忧地说:“陛下,臣妾看王相公轻佻,恐此行误国。”

    早先她就劝孟昶对外与宋朝和好,对内励精图治,以防不测,然而孟昶一直不听。这时复劝。

    孟昶搂着她的腰说:“爱妃,外面的事你莫要管,王相公此行必会大捷。”

    说完下诏让宰相李昊前往郊外为王昭远饯行。

    李昊素来与王昭远政见不和,碍于蜀主之命,不得不来,举杯敬酒说:“王相公此行有几份胜机?”

    王昭远指了指远处开拨的大军人马说道:“宰相喜欢女人,至老尤勤,你就安心在成都纳妾吧。看到这些满脸雕花的儿郎吗?个个比豹狼凶狠十倍。宰相你以为我此行只拒宋军于剑门之?凭借这些好儿郎,我还要去汴梁,将赵匡胤拿回来给你看看。”

    李昊仕前后蜀长达五十年,不算太恶,对妻子也爱惜,但为人却十分贪财好色,后堂纳美妾俏妓数百人之众,一旦妻妾出行,一长街曳罗生烟,绮云飘彩,能成为成都最美丽的风景线。李昊也不以耻,当官是做什么的,还不是为了荣花富贵?他反在心中好笑王昭远的狂妄,淡淡说道:“老夫早是年迈之人,所经历的往事不堪回首,当年前蜀后主(王衍)被唐庄宗(李存勖)攻破,那时老夫就是翰林学士,前蜀后主投降唐国,那份降表就是老夫所草。老夫担心,会不会再草一份降表!”

    李存勖得到四川,派孟知祥驻守蜀地,但李存勖又对孟知祥不放心,屡屡派监军与副使监督,以辖制孟知祥,有的监军言语又十分恶劣。于是孟知祥杀了监军与副使,据地固守,自己当了皇帝,这就是后世所称的后蜀。

    王昭远差一点想扔酒杯,道:“宰相为本帅饯行,想不出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李昊微微一乐,这是王全斌,自己摸不清底细,不要你攻向汴梁,若是赵匡胤亲自来了,老夫现在就开始准备草降表。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想与诸葛亮比,那就比吧,将杯子再举起说:“愿王相公出师大捷,切不可为老夫言中!”

    “宰相等着看好戏吧。”王昭远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走。

    李昊叹了一口气,此次出动了无数巴蜀好男儿,就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平安回来。

    宋九在京城感觉不到战争的气息,就是调走许多禁兵,放在若大的京城里,不会有任何影响,除非生活在军营附近的居民。

    但到了鄂州,明显感到战争来临时那一种恐慌。

    码头上停泊着许多船只,一些兵卒吆喝着,不是禁兵,而是厢兵,他们让民夫将粮草一担担地挑到船只上,若有动作慢的,皮鞭子马上就落下来。宋九从百姓眼中也未看到什么喜悦之色,一个个木然。

    来之前,他恶补了以前的一些历史。没有相关的史书,没有可靠的资料,于是问一些衙内前些年战争的一些听闻。就听到一件事,柴荣南征,南唐虽富,但与后来北宋一样,什么用费都很高,迫于财政压力,开始乱征税,又以茶盐强民征粟帛,又于淮南兴营田减少军用成本,百姓不乐意了。于是后周大军至,淮南百姓争奉牛酒迎劳。但是柴荣用人不当,郭令图等将士不抚恤百姓,反而专事俘掠,视民如土芥。老百姓一起失望,然后相聚山泽,筑堡寨自固,用锄头斧头做兵器,还缺少另一样东西,盔甲,于是找来各种厚纸积纸为甲,时人谓之白甲军。周军征讨,世界上最可怕是什么,那就是陷入人民汪洋战争中,结果屡讨屡败。先前所得南唐诸州,舒州、蕲州、和州等一起丢失。若不是那个颇有争议的宋齐丘出了馊主意,让南唐诸将各自保守,加上李璟不听韩熙载意见,偏要让陈觉监军,导致大将朱元叛变,说不定那次与刘仁赡里外配合,南唐乘势在寿春就能来一个惊天大捷。

    鄂州是轻灾区,也受到一点波连。

    看到百姓表情,再想到这段往年,也不算太往,几年前的事,这件事赵匡胤应当很清楚。

    宋九忽然脸色一变,他就想到赵匡胤下的两道旨,一道是让李处耘下给周保权的,一道是下给王全斌的!若真是如他所猜,赵匡胤为什么要下这两道古怪的诏书?

    正准备到码头渡江,忽然一个青衣童子走过来,悄声问道:“汝可是宋九郎?”

    “是啊,你是……”宋九奇怪不解。出外办公事,他穿着官服,一件小绿袍子往皮裘上一套,还有两个侍卫,官不是高官,大军西上,兵马调动不休,这一行根本就无人注意。谁认识他啊?

    “我家主人让我将这个东西给你看,”青衣童子从兜里拿出一个玻璃碗,玻璃碗不完整,齐整整地挖了一个方形走了。能办到,但似乎眼下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才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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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诱、惑(中)

    “宋九郎,如果想要,请跟我来。”

    宋九找这个东西找得很辛苦,差一点准备去天竺找它,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会有人加害。说道:“请带我去。”

    离开码头,沿着江堤向前走,快到腊月,江堤上的柳林全部枯萎,大江到了这里也渐渐开阔,水面平静,象一幅静默萧条的山水画。只是水土破坏得不厉害,江水虽有些浑浊,却略略带着碧白之意,细微的浪花击打在岸边,能看到那么一点儿雪。涛声微微,似是母亲轻柔的摇蓝曲。应当说现在的长江很美,就不知道春天到来,能不能看到春来江水绿如蓝。

    前世的爱好又发作了。

    但这一行,有一个地方宋九要去的,必须去,武陵源。

    下了江堤,江边上泊着一艘小船,青衣童子的主人就在那艘船上,三人随便找了一颗柳树系好马,随着童子上船,一艘很普通的常见舫船,也就是比较奢侈的客船,有帆桅,有橹浆,还有船楼,不大,两间小房子大小,立在甲板之上。但三人钻进去,装饰却十分奢侈,墙壁镶着名贵的木料,是什么木材,宋九不认识,只是感到木板纹路十分美观。地下也铺着毡毯,有几有桌,还有其他的一些布置。正中坐着一个瘦长脸的老年人,六十岁左右,一边搂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女伎。

    对这个宋九不是太排斥,就这时代,前世还不是如此,只是一个做得公开,一个做得不公开。顶多换宋九不会去做,但人有改变的,天知道他老的时候,会不会象这个老者。

    老者穿着华丽的锦袍,气度儒雅,长相十分清秀,一个气质型帅老男。

    然而宋九愣了一下,因为这个老相的样子他十分熟悉,迟疑道:“翁翁,我们在哪里见过?”

    “宋九郎,三年前十月我与田府卿前去你们大宋东京城参加皇太后葬礼,难道你那时见到我?”老者坦然说道。

    “三年前?”宋九更愣了,三年前十月我在哪儿?对了,那时候我在云南,但不是旅游的,而是业务需要,在哪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这一过,就隔了一千多年的时空。

    宋九先是恍然,随后反应过来,不对,他已知道眼前的老年人是谁,韩熙载,认识他,不是认识真人,而是一幅画,《夜宴图》,不过画上的韩熙载显然年轻化,看上去就象三十几岁的人,眉毛胡须更黑,而不象眼前的老人,脸上带着许多皱纹,眉毛与胡须十分浓密,但能看到一些花白。唯独相同的,隐隐看到眼中的一丝忧郁。

    这个画有没有出来,宋九不知道,据导游介绍此画背景是李煜刚继位时,猜忌心极重,鸠杀了许多北方来的大臣。对南唐的事宋九不大清楚,这个杀的过程是一继位就杀,还是历历数数地杀,前者这个画就出来了,后来这个画还未出来。韩熙载为了避祸,故纵情声色,李煜对韩熙载的放荡行为不满意,派画家顾闳中潜入韩家,将韩熙载所作所为画下,于是有了后世那幅名画。但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宋九迟疑地问:“你是韩熙载学士?”

    这样说很不礼貌的,至少不能直接将名字说出来。

    韩熙载也不怒,淡淡道:“韩某正是。”

    “韩学士何顾约我?”宋九心里却在想,那个夜宴图画有还真有点儿象。象不象无关紧要,得想着正事。不能说是一个石头,它的作用未出来之前,顶多是一块宝石,价格贵贱问题,韩熙载在南唐也算是一个大人物,来也没关系,宋朝得到鄂州的时间不长,也是后周从南唐手中抢来的,就算是韩熙载有心,也争不回鄂州。问题是值不值得来?

    “宋九郎,坐。”

    宋九见了赵匡胤也不过略紧张一下,哪里会害怕韩熙载,坦然坐下。

    韩熙载微微一笑说:“果然是名士。”

    但这个却让宋九不好意思,说:“韩学士,别夸我,说正事吧。我都没事,你这一行会被你的政敌做文章的。”

    “韩某是奉国主之命而来,何人做文章。”

    “国主?”

    “宋九郎,你那三道算术题难倒了我们南唐许多算术大家。”

    “小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能否将答案告诉韩某?”

    “韩学士,那三道题是朝廷向我讨要的。你们南唐国就是得到答案,我还能出三十道题,三百道题,要么只能得到我朝五千匹绢的赏赐。那对个人来说会是一笔不菲财富,但对国家来说,又何足挂齿?”

    确实某种意义上,若宋九不公布答案,有可能它们就无解了。

    例如有一道题,夫为商,与里人共财为贩,海舶赴务抽毕,除纳主家货物外,有沉香五千八十八两,胡椒一万四百三十包(一包标准重四十宋斤),象牙二百一十二合(以象牙重量为合,一根象牙大小不同,能有二合三合四合),系甲乙丙丁合本博到,缘昨来凑本,互有假借,甲分到官供称,甲本金二两两,盐四袋,钞一十道,乙本银八百两,盐三袋,钞八十八道,丙本银一千六百七十两,度牒一十五道,丁本度牒五十二道,金五十五两八铢,已上共估直四十二万四千贯,甲借乙钞,乙借丙银,丙借丁度牒,丁借甲金,今合拨各借物归原主名下,为率均分上件货物。

    这道题若不翻译,放在后世会很难,但翻译过来,再将度牒、钞、盐、金、银价值兑换出来,那么这道题实际一点也不难,但在宋朝它就是难题之一。

    因为要列一个四元四式一次方程。

    但只能说一个有可能。

    再如这道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这就是大衍求一术,又叫中国数学的剩余定律。它可以列公式来求的,不过若是换成列公式求反而会难,那怕就是高中生也会头痛。但在古代就有人算出。

    原先宋九对古代算术书不屑一顾,张博士在教,他也看了看,结果找出一个二元二次方程式,这个应当比较难了吧。然后让张博士算,宋九就坐在边上看他如何用筹算的,看了大半天他根本就未看懂,最后答案还真让张博士弄出来了。答案是出来了,宋九就问,你是怎么算的,张博士解释。结果一解释,宋九感觉是在听霍金论文报告。

    不过宋九那三道题有些复杂了,能蒙对一道题,绝对蒙不出来三道题。

    韩熙载道:“宋九郎,请用茶。”

    “谢过韩学士,”宋九喝了一口茶。

    韩熙载从怀掏出一个小袋子,打开袋子,里面是两块石头,一块略略接近粉色,一块浅黄色,这个宋九不奇怪,钻石不仅有无色的,还有各种彩钻。估计就是有无色的,因为这时人们还不知道它的价值,也不会带到宋朝,带来的多是彩钻,当成普通宝石卖给中国人。宋九又看了它们一眼,看样子块头比较大,一个十几克拉,一个能有二十几克拉,甚至接近三十克拉大小。但是不是钻石,这样看一看,还是不能断定。于是说道:“韩学士,可否让我试一试。”

    “请。”

    宋九拿起那个大的黄色石头,用其尖端用刀在玻璃碗上划去,实际用真钻石划玻璃比较奢侈,但这时代是不可能造出人工钻石制造玻璃刀。只能用真钻石。

    也值,只要玻璃能生产出来,那怕是大规模生产,玻璃价格没几十年也跌不下来。甚至若宋九运气好,找到最佳的烧制办法,以及最合适的沙子与其他原料,生产出各种精致的玻璃,都能反倾销到大食等西亚或者欧洲国家。

    有了钻石还不行,必须要一些省力的工具,才能将玻璃划开。

    但宋九力气大,加上用尖端处,虽吃力,玻璃碗在他用力划拉下,出现一道裂缝。

    正是它!

    其他宝石硬度都跟不上去。

    而且这两颗钻石块头不小,当然,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它不算大。也不可能切割出来了,但费一点功夫,可以将它弄成几份,虽有损失,却能加工成好几把玻璃刀,再小心一点,说不定能分成十几把玻璃刀头。但想归想,以它的坚硬度,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分成好几份,会很伤脑筋的。而且韩熙载虽将它拿出来,不是一般人来的,是韩熙载亲自来的,那会容易得到?

    宋九咽了咽口水,现在人们不知道它的价值,但宋九知道,无论个头或者色泽,都是上佳的钻石,虽然它们不是什么几百克拉的世界之星,有了这个个头,若放在后世,它们价值几何?

    拿在手中把玩,差一点都舍不得放下。

    看了好一会,交给韩熙载,听说此人不错,赵匡胤闻其名,一心想留下他,甚至有意扣押在驿馆里,最后韩熙载毅然在驿馆墙壁上写下一首诗:

    我本江北人,今作江南客。

    还至江北时,举目无相识。

    清风吹我寒,明月为谁白。

    不如归去来,江南有人忆。

    我是江北河南南阳人,但回到了宋朝,举目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不如回去,至少江南还有我的妻儿老小。然后偷偷毅然溜回南唐,但这首诗又写得极其的婉转,让赵匡胤惆怅万分。

    因此宋九开始见山地问:“韩学士,就是它,你开个价吧。”

第八十二章 诱、惑(下)

    “国子监少监。”

    “什么国子监少监?”

    “宋九郎愿意来我唐国担任国子监少监,这个石头就是你的。”

    韩熙载的话无疑是一个天大诱惑,两个侍卫不由紧张地看着宋九。宋朝实行的差遣官制,职差官是分开的,由是结缀,例如司马光在洛阳隐居修史时的官职: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上柱国河内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户实封一千户,那时候是隐居状态,官职还不算太长,若是范仲淹他们在西北时会更长,包括知泾州兼泾原安抚经略招讨使赐紫鱼袋等等,能结缀十几个官职。

    但弄懂了就不复杂,食邑是职田数,鱼袋与上柱国、爵位等是荣誉职位,另外前面是一大堆职官散官,结得多结得高薪酬就会拿得多,中间才是差官,放在散职官与荣誉官爵食邑中间。

    就象宋九,不管他多大,不管他前面是什么官,只要差了荆南路巡察使之职,就可以行驶弹劾荆南百姓,巡察民间疾苦的权利,甚至还有便宜行事的机动权。只是丁德裕他们会不会将这个实权放在眼中,是两回事。

    但这个权利是有的,回到了京城,将印符一交,该干嘛去还是干嘛去,与你无关。

    南唐却大多沿用了唐朝旧制,国子监少监就是少监,不会来半点虚的,真正的从四品官职,论这个职位比张琼正好还高了一级。

    不过宋九没有那么傻。

    自己以数理化起家,善长的也就是这个。

    但南唐文学发达,李煜、宋齐丘、张洎,还有这个韩熙载,都是当世第一流的文章大家,每一文出,争相纷诵,李煜的爱后大周后刚死不久,李煜写了一篇《昭惠周后诔》,宋九还没有离开京城,京城里就在传诵这篇文章。传诵的还有很多,包括韩熙载的一些文章,如他写的《江表志》,在李煜未洗尽铅华之前,论艺术成就,昭惠周后诔的艺术成就与江表志相比,差得很远。

    然而与宋朝一样,文化越发达,国家越悲催。

    而且文化越发达,那是骈文,那是儒学,就越会对数理化产生排斥感,自己这门学问在宋初还能混一混,若放在北宋中期或者南唐,根本就抬不起头。自己凭什么到南唐国子监去担任少监?

    他猜想了一会,问:“我想你们国主与群臣大约弄错了,我到南方是有原因的,并不是陛下的宠臣,你们将我请去,不会对陛下产生任何打击,就是产生了打击,对你们南唐也是有祸无福。”

    想不通,只想出一条理由。自己南下用意不能对韩熙载说,想来南唐也刺探不到这么机密的情报,看到自己居然官拜巡察使,以为自己父亲与赵匡胤有什么过命的交情,这才拜授此职,只要自己去了南唐,那影响会很大。

    但若这样想,那就错了。

    韩熙载摇头:“非是,此乃潘舍人之意。”

    “潘佑?”南唐的事宋九不是很清楚,然而对潘佑有点熟悉,在一本架空小说里说潘佑是潘美的哥哥,因此再问潘惟固,又让潘惟固训了一通,姓潘的人不要太多,难道姓潘就是我父亲兄弟!他是幽州人,我父亲是大名人,有何干系?

    宋九捏着鼻子不能作声。

    实际真相是宋九自建造高炉时南唐就密切注视,若真是造出虹桥或者玻璃就那么一回事,这个时代钢铁太重要了。小的情报刺探不到,大的情报还是能听到的。

    南唐于是派人注意。

    然后就听到宝石的事。

    南唐最巅峰时疆域不小,包括整个淮北,以及湖北东部,福建大部,甚至包括湖南,经济又发达,许多番商带来奇货与唐人交易。现在不行了,压缩到常州以西,仅有苏南部分与皖南以及江西与福建部分地区。

    与后来北宋无比的相似,内困外忧之下,商业经济却十分发达,以至大量使用钱币交易,不得不铸造铁币代替。然而李煜显然不能说是一个太好的皇帝,用费比较奢侈,在他带动下,许多大臣铺张浪费,国家用费大,再加上时不时交宋朝大量贡品与金银,国家经济十分紧张。潘佑一直想发起改革,并且他是宋朝立国以后的第一个改革家,王安石变法就借用了他一些措施。现在潘佑未动手,有了朦胧的想法。得到宋九,就等于得到宋九的那些钢铁技术。至于算术的什么,并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苦劝李煜,派人找了找,南唐比宋朝富裕,还真找到了两颗。两颗宝石是弄不来宋九的,又加了一个国子监少府监之职用来诱惑。并且也非是宋九所想的那样,他们也打听到宋朝对宋九也没有多重视,不然也不敢招揽。宝石为饵,官职是砝码,再让韩熙载亲自来鼓说,以表诚意。不仅是钢铁,他们也想得到火药。

    韩熙载不会将内幕说出,额首。

    宋九忽然大笑。

    别人不知道,这个潘佑似乎还真知道一点,后来因为是北人,被李煜干掉了,于是说:“韩学士,潘佑提议,你前来,你们都是北人,有没有中一些人的诡计!”

    两个侍卫终于放下心,不由卟哧乐了。

    遇到了这个货,韩熙载也怂了,他说道:“国主让我来就是为了表达诚意,有何诡计!”

    “韩学士,说实话,这两块石头我是想要,对我有些作用,对你们来说,它只是石头,要么算是宝石吧,价值几十贯钱的宝石。用上也许值价,用不上仅是几十贯钱。再说国子监少监,我朝乃是泱泱大国,陛下亲自留你,你是北人,都不愿意留下,返回江南。我虽没有妻儿,也有亲人,她们地位不亚于父母妻儿。我又怎可能为了一些富贵,抛弃国家,抛弃亲人,前去你们唐国?”

    实际去了南唐,发财机会更多,毕竟南唐的经济基础比宋朝好。宋九还知道南唐国子监就在朱雀桥北,依靠着秦淮河,风景也不错。但不能去,现在去了,不知道这个少监背后有什么故事,就是没有故事,十年后曹彬大军一到,自己只有掉脑袋的份!

    给国子监正监自己也不会去!

    韩熙载没有再劝,甚至他本身都不想来。

    宋九答应了,他会瞧不起,而且只十九岁,侥幸随西方的老师学了一些奇技怪学,让朝廷掏去,早晚会被打压下去,会有十九岁的少监吗?甚至下场会很惨。

    若不来,自己劝也没有用。

    而且他心思越来越淡,为了避祸,几乎快成了大隐于朝,更不想多事。只是到现在,潘佑一颗心仍然不死,想唐国强大。但宋朝收了湖南,如今又用兵巴蜀,吴越钱俶一抹黑随着北人走到底,唐国用什么来抵抗北宋崛起?况且君臣如此。

    韩熙载呷口茶,一指青衣童子道:“他父亲乃是和州人氏,战乱投向江南,夫妻失散,投入我门下,对我忠心耿耿,闻听其妻尚在人间,奈何大江隔阻,生死两茫,郁郁而终。韩某听闻你善长算术,青衣也对此道十分感兴趣,韩某可否麻烦你一事,将青衣带回北国。若你看得中就收他为学子,若看不中,让他去和州寻他母亲。”

    去年正月赵匡胤送了一些马羊与骆驼给李煜,意思我要打荆湖了,你看着办,李煜诚惶诚恐,派使犒军。然后赵匡胤又下了一令,江淮在后周时打来打去,赵匡胤上台扬州又叛乱。现在扬州平安,可是昔日唐朝最繁荣的城市成了一座鬼城,赵匡胤便下令李煜,凡是中朝将士在江南者,以及扬州百姓迁于江南者,让李煜还故土,将他们送回来。

    各国百姓都少得可怜,李煜这一回没有同意,反而加强了长江封锁。

    这是私人请求,与南唐国无关,宋九想了想道:“可以。”

    “宋九郎,带上此两物,韩某要回去了。”

    青衣伏下哭泣,能回去找他母亲当然很高兴,但这一别离,恐怕再难见到韩熙载了。韩熙载用枯瘦的手摸着他的头说道:“傻孩子,有聚有散,这才是人生真谛。”

    说完让船夫开船,又坐在船头唱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

    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

    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

    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

    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

    白波九道流雪山。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声音沙哑而苍凉,在江面上经久不散,船只顺流而下,速度却是很快,眨眼之间成为一个黑点。

    宋九默默站在江边,让他学韩熙载这样的人物,他是学不来的,活得太累了。但不得不对这些品德高尚的人物感到深深的折服。这是一段小插曲,并且无意中让他得到两颗钻石。前面的事很多,南方一行才是他的重点所在。赵匡义是说了,有办法最好,没办法也不怪你,若真拿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会被人做文章的。这让宋九也感到头痛,有没有真正管用的办法未必可知,就是有了人家不听还等于是一场空。

    不过眼下得解决一件事,宋九看着青衣。

第八十三章 夜郎(上)

    宋九先问了一件事:“青衣,你姓什么?”

    不能就叫青衣,那名字太古怪了。

    少年擦了擦眼泪答道:“我姓卢。”

    “卢青衣,”宋九摇头,人家才是有学问的人,取一个僮仆的名字都如此雅气,再看看自己便宜老子取的什么名字,宋九,还好自己排行老九,不是排行十三,不然成宋十三宋十四。

    “你会不会骑马?”

    “会一点。”

    宋九点了一下头,能让韩熙载亲自委托,看来他父亲乃是韩熙载的贴心属下,不然韩熙载也不会多这个事,这才让他学骑马的,毕竟南唐的马更少。

    “若是会骑马,你要随我去荆南一行,再随我进京城,你愿意跟我学习,就住在我家里,不愿意,我会找来京城的商家船只将你带到寿州,再从寿州到和州找你母亲去。”

    “我愿意随九郎南下,但能否南下后回来,让我先去和州。”

    “行。”

    宋九未多问他母亲情况,这一分离就是好几年,想来也会发生一些青衣不愿提的事。但得买一匹马,好马是买不到了,不过能买到一些拉车拉货物的南马。

    宋朝官员薪水比较优厚,不过基层官吏就要差得多。象九品县尉每月不足六缗钱,妻儿尚未厌糟糠,僮仆岂免遭饥冻,赎典赎解不曾休,吃酒吃肉何曾梦?但也是不对的,他们是与富人家比与大官比,怎能比好。薪水仅是他们收入一部分,这个只是指月俸,还有春冬衣、冬绵、月禄粟、傔人衣粮、柴炭、职田等等,月俸仅占其中的十分之一。

    就一个县尉,养一大家人,还要养僮仆,再养几个家妓,若不贪污受贿,那日子能过得下去才怪。

    以及另一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苏东坡,放到黄州管制,也就是戴罪贬职察看,薪酬又少,那时钱紧张,朝廷用退酒袋作为折支向官员发放,大苏只好卖退纸袋谋生。然后离开黄州到汝州就任,由于长途跋涉,旅途劳顿,苏轼的幼儿不幸夭折,路费又用完了,于是上书请求在常州留任。

    苏东坡那是纯自找的,他做过高官,有钱过,钱胡乱用了。再说到汝州为什么不走陆地,那多近哪,而且那条路很好,曾经创造宋朝奇迹,五天就用快脚递将侬智高叛乱的消息从广州送到京城。其中有一段路就是从黄州到汝州,宋九南下也是从这条路南下的,现在道路情况还没有后面的好。后来升回来,故伎重演,在杭州挟妓作乐,一拥就是一大群美妹,这能不花钱吗?尹洙也是,韩熙载也有这个病。相反范仲淹一生远比苏东坡受的苦难更多,但就未缺钱用过,甚至救济了许多朋友士子,还买了许多田地给族人。

    这中间就牵涉到官员的另一项收入,公使用,也就是出差费。根据官员品级大小给的,那时苏东坡品阶未起来,手中又无余钱,又带着一大家子老小,再图舒服走水路兜几倍大的圈子,于是在路上喊没钱用。宋九此次也有公使钱,但很少,肯定不及苏东坡到汝州的钱多。然而宋九自觉,出门时主动带了一些钱帛。为了图轻便,不怕吃亏,又带了一些银子,路上兑换着钱用。并且一路上甚至不挪用各州县的公使钱,宁肯自己掏腰包。

    这些情况也反馈到赵匡胤哪里。

    仅凭此举,在赵匡胤心中又扭转了一些对宋九的看法。虽贪,但贪得正,至少什么不该得的能掌握好。

    掏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一匹瘦瘦的南马,不大好,但会比走路快得多。天也黑了,渡江不成,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宋九写了一封信,若是平民百姓无所谓,韩熙载那可是大人物,著名的大才子,即便在京城也有n个粉丝。于是将今天的事一一禀报给赵匡胤,会不会看是一回事,但自己说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天南下渡江。

    一过长江,基本就是宋九的巡察范围,但宋九没有停留,沿江一带还好,虽挂着巡察使的名义,他主要任务还是看各蛮族的情况。

    继续向南,从岳州绕道朗州,再奔潭州。然而宋九终于看到了许多问题。

    国与家一样,宋朝实现一夫一妻制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现在,男少女多,难道让那些女子一起打光棍?不过若有一天,男多女少,到了一定比例,说不定国家为了和谐,也会实现一妻多夫。

    一夫多妻必产生嫡系与庶出,尽管解决了部分分割财产产生的矛盾,这个家不可能会团结,庶出弟子也不可能忠心于这个家。国也是如此。想要解决民族问题,必须各族平等以及融合,而不是将他们强行分开。

    但融合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人。

    不用多,那怕到仁宗时代,有近亿人口,若是一个聪明的穿越者来了,带来种种先进的耕种、开垦技术,再用一些高明的手段激励百姓迁移,减少迁移安置时产生的矛盾,不要说湖南,岭南同样也能大开发。大量汉民到来,带来先进生产方式,改变蛮人语言生活习惯,再认真治理几年,就能在大部分地区全面的实现民族融合与汉化。

    但是宋九一路过来,所看到的比他在河北看到的还要惨。李处耘平定湖南十四州六十六县,相当于后来湖南四分之三面积,但总人口只有九万几千户。后来汪端叛乱,刘鋹多次入侵,湘西溪峒蛮獠又叛变骚扰,战火不休,这个可怜的人口还在减少中。

    也不要想迁民了,不仅湖南,宋朝从两淮到两京河北,到处都缺少百姓,上哪儿迁?

    就是这点可怜的人口数量,说不定还不及京城一半人口,还有许多流民,其中真正的汉户仅只有一半之数。不是汉户少,而是一些边远地区豪强首领利用战乱,那怕就是现在宋朝统治对他们也不大过问的时机,看中汉户勤劳,诱胁威势汉户成为向他们纳身的农奴,不从者屠之,没入田土。做农奴后首先农奴女要将**献给主人,妇女也要劳动,没有自行婚嫁的权利,任意生杀,或者剖开孕妇的肚子,或者挖农奴的心食之。

    朗州城往西去只有一百多里路,就是武陵源,听到这些消息后,哪里住着的同样是蛮人,宋九吓得不敢去了。然后很蒙,难道自己来到奴隶社会?

    平原开阔汉人地区战争又打着不停,汉民怎么办,于是蛮化,逃向山区,将自己化身为蛮人,与他们说同样的话,一样的生活习惯,也会遭到那些豪强的侵凌,不过比汉人身份要好一点。

    因此许多地区名义是熟夷,实际他们一半很有可能就是汉人,或者汉户的后代。这个不必纠缠,所谓汉户,试问北方有几人能保证自己流着是真正的汉人血脉?

    这个人则成了头号难题。

    没有人也创造不出来财富,而且为了使湖南尽快恢复,朝廷又一再免税,那么地方上也不可能有多少财政收入。于是出现另一个问题,没有钱。

    但离开钱却不行,修水利要钱,修道路要钱,建学堂要钱,那怕百姓盖一个草棚子,还要买一些木料钉子。

    再就是劳力,宋九这一行还是很认真的,吓得偏远地区不敢去,不过路过稀稀了了的村落,会以各种名义,比如讨一口水喝,进去看一看。一看吓了一大跳,许多村庄是寡女村,女儿寨,往往一个村寨近百号妇人,成年男子却只有十几个人,几个人。难怪赵匡义说河中惨,你去南方看一看吧。

    看到这些景象,不管是不是赵匡胤有意下诏,或者别人误导了赵匡胤下诏,又使李处耘产生误会,但李处耘的确有责任。

    真的很惨。

    宋九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圣人,就是他看到种种情象,并且似乎还是在朝廷诸多官员努力下,这一年做得很不错后才来看的,他都看不下去。

    然后是地形,这一带还不是真正的南方,无数毒虫瘴疠,可是因为人烟稀少,许多大山山林密布,灌木丛生,又布满了棘刺,估计就是到了武陵源,也看不到后世张家界的美景。

    这样的地形,如何能凿通道路?

    最后是自己可怜的身份,来到这里,必须要了解,于是会见当地各县官吏,按理说他是替天子巡察,是电视剧里所放的真正钦差大人,但因为他的年龄小,与他的八品散官职称,没有官员将他当成一回事。来了,喝酒吃肉,这是公使钱份的招待,但问正事,一个个根本听不到。就差一点想说,你还是回家吃奶吧。

    靠自己听问是不行的,言语也略有不通,交谈十分地困难。必须得这些官吏说,才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这仅是低级官吏,若是潘美他们呢?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宋朝派任的官吏做得比他想像的好,正在创造着一场奇迹。

通知

南下这一段不会象北宋士大夫那样多写特写,那主角是良吏,这主角是富贵官,性质不同。

    略几章就过去,写一写,是为后面许多内容铺垫的,包括由玻璃刀引出卢青衣,又引出许多事,那才能环环扣下。请诸位书友不要对这几章反感。

    另外求票,今天会四更。这是第二更,后面还有两更。

    有人说我疯狂了,每天近乎一万一更新。没办法,为上架前多更一些公众版回报大家,只能如此了。

第八十四章 夜郎(下)

    这场奇迹的创造者也许有京城官员的功劳,包括赵普,但直接表现在两个人身上,不是潘美,丁德裕,他们也有功,是军功,不管李处耘做得对错,汪端叛乱有没有道理,但肯定不能乱下去,先击败叛军。接着南汉又来,郴州那一战潘美等人打得很辛苦,湖南原来逃向彬州的百姓又倒帮着南汉抵抗宋军,潘美气得喊屠城,得亏李超劝阻,不然又要出大事。还有各部峒蛮,他们没力量攻城,但有力量攻寨夺村,潘美等将恩威并用,归顺的部族拉拢,送礼物与诚意过去,不归顺的部族则穷其巢穴,多所杀获。

    只八个字。

    实际来到湖南一看,才知道这八个字多么不易,密林丛布,气候炎热,山高涧深,正宗成了热带雨林的丛林战。而且潘丁等将手中兵力并不多,许多兵士还是来自北方的禁兵,要钱也没有多少钱,要武器也没有多少武器。

    前方的屡屡大捷才是后方治理的保障。

    不过后方的治理也是前方大捷的重要因素,是两个人,吕馀庆,以及现任潭州知州,三槐王祜。

    两人先将汉户往潭州湘水附近与洞庭湖附近迁移集中,反正人口很少,真正汉户不过五六户,抛去城市居民,只有四万户左右,还不及宋九后世湖南一个人口少的县人口多。汉户集中,先将这一地区开发出来,至少能让湖南财政实现维持官吏薪酬与驻兵费用,而不是象现在朝廷财政要倒贴向湖南。

    同时汉蛮语言生活习惯不同,容易产生纠纷,各豪蛮的掳掠让他们也看不下去,又不能说,能让他们不叛乱就是好事了,哪里敢奢想他们改掉这种比唐朝部曲制更落后野蛮的农奴制?

    将这个面有效管理起来,用这个面遥控整个荆湖。

    再向周边地区幅射,安排熟蛮熟徭,这个政策以后还会让宋朝的后继者用在秦州、岭南等地区。

    更西更南就是许多生徭生蛮地区,又分为两部分,一是西,二是南。西部分为三个地区,潭州西侧的梅山,辰州西部的南北江,澧州江陵西北的夔峡蛮,这些部族皆很庞大,将他们划成各个羁縻州县峒,册封族长为官员,不拿薪酬的官员,但奉年过节会送脑白金给他们。其实用意就是切割分化,化整为零,不让他们凝聚在一起。即便危害,也不会很大。然后是南部地区,这些地区各部规模不是太大,根据其大小划分为峒主、角头官、防遏指挥。官府不干涉其“内政”,禁止发兵征讨各部之间的仇杀,最多降诏降谕调停。

    不强行向他们推行朝廷律法政令,让他们内部按照各自的传统处理民事与刑事纠纷。

    这就是和靖政策。

    但在前期也是没办法的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让朝廷怎么办?再强行让他们矫政生活习惯,遵从朝廷律法,推广先进的租佃制,那湖南将会更加动荡。

    也取得了好效果,宋九来的时候,虽然看到的很惨,两位大吏利用有限的人力物力财力,渐渐使湖南开始转乱为安。

    然而这种民族政策肯定不太好,无论怎么分化,这样孤绝起来,必留下后患。史上的例子太多了,汉武将大批胡人迁到朔方,汉朝未怎么乱,到了晋朝大乱。

    李世民又来,将胡人从凉州起,一直到灵夏,到云朔安置,结果有了安史之乱。自秦朝时,中原就能对河套兰州等地进行直接管理,汉朝不用说了,至少凉州以东地区是以汉人为主。但自李世民后,胡人越聚越多,弄得现在宋朝对那片地区根本就不感兴趣。然后有了安史之乱。未来还有遗害,西夏。

    最后是诸葛亮,诸葛亮虽做得好,也没有民间所议论的那么好,赵普他们不是傻子,只能说诸葛亮让这些蛮人们诚服,不再为乱,动摇后方罢了,真正的蜀国并没有得利,无论是兵力或者是税务。但数来数去,诸葛亮的办法几乎是最成功的办法。

    这种政策必会留下后患。

    因此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宋九来看一看,不是你在信上所写的那么简单。

    看的就是民族问题,不是潭州的治理,宋九再有歪才,论治理之能,肯定远远不及吕馀庆与王祐,他们几乎是现在宋朝最好的吏治之臣。

    宋九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

    让他学习吕王二人事无巨细,一一处理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但好歹前世还是一个主管,有一些决事的经验。在这时代怎么做官他不清楚,前世怎么做官他同样不清楚,只能从企业角度来看,必须先做市场调查,看了实际情况后再立案,立案后再讨论,群策群力,一个人的智慧始终是有限的,众人的智慧才是真正的智慧,最后才做决定执行,但执行后还要监督调查,以做修正。

    这是一个企业生存的法宝。

    现在宋九所做的事就是第一步的调查。

    从一个惨不忍睹的村寨中走出来,不远处是一片耕地,一个老汉在前面拉犁,后面一个青年妇人在掌犁,一个老妪带着一个孩子在用石锄平整田畦。是石锄,不是铁锄!

    看着老汉佝偻的腰,宋九忽然对自己吃牛肉产生了罪恶感。

    “夜郎啊。”

    “九郎,谁是夜郎。”青衣问。

    “我。”

    “九郎不是夜郎。”青衣说。

    “我就是夜郎,”宋九默默道。此行他不是一无是处,也有一些想法,湖南他也来过,并且呆了一段时间,包括到乡下去转了转,但那是旅游性质,情况与这个载然不同。但在某些方面可以做一个比较,比如前世湖南的农业生产,耕地,适合种植的庄稼果树,特别是山区的,因为玩的就是山就是水。

    “快点进城吧,”宋九又说道。

    离潭州城只有二十几里路了,四人加快步伐,黄昏时分进了潭州城。

    一个中等城市,因为是原来各个政权的中心,虽然城中百姓不多,也夯土砌了高大的城墙。但现在人更少,萧萧条条的两千来户人家,也不能说多恶劣,无论吕馀庆或是王祜治理得都不错,不仅重视农业生产,又写诏书让赵匡胤将一些乡兵退兵还民,也重视商业。潭州城开始出现了那么一丝生机。

    此外就是军队,大批军队随曹彬即将攻打巴东,还有数营禁兵留了下来。一部分散在彬州、衡州、朗州等处,余下全部屯在潭州城。

    尹崇珂在朗州,张动在郴州,潘美与丁德裕以及王祜在潭州。

    王祜知潭州,丁德裕是南面兵马都监引进使,潘美是潭州防御使,其实就是湖南的三驾马车,一个掌吏治,一个掌军队屯驻兵甲训练差使,一个专门负责战争。

    下面的官吏对宋九不大重视,说不定还在心中抱怨皇上胡来,让一个毛小子来巡察什么。但上面的三个大佬没有一人敢怠慢。他们对赵匡胤皆有些熟悉,既然皇上让宋九来了,肯定有来的原因。

    一起迎接,当然不会恭迎。

    宋九心中戚戚,先是向三人行礼:“见过丁将军,见过王知州,见过叔叔。”

    “叔叔……”丁德裕哈哈大笑,用大手狠击潘美肩膀。

    “老匹夫笑什!小子,你是宋德的儿子?”

    “叔叔,正是。”

    “你父亲不错哇,当年是我手下最凶悍的将领之一,”潘美道,然后瞅了瞅丁德裕与王祜。潘美有潘美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不是演义中那个潘仁美小白脸,尽管他确实是一个老帅哥,也不是挺潘派那么完美无缺。但有一个特点,恩怨分明,包括当时对柴荣儿子的态度,对前周将士的抚恤。这一点与后面另一个人十分相似,寇准,缺点同样明显,略有些睚眦必报。宋德如何的,那不一定了,然而这几人消息同样灵通,不但有朝廷邸报源源不断送来,还有家书同样迅速抵达。湖南的事不能说是安定,吏治上要好手,军事上也要好手,这几人基本是留下,而且会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家书不但多,也写得细密。包括京城里的一些听闻八卦。

    他们也需要这个,个个都想上位,看邸报未必能看出什么,必须要听朝廷的一些消息,往往一些重要的情报就隐藏在这些听闻八卦中。混到这个地位,没有一个人脑子是不好使的。

    包括宋九的一些事,特别是宋九与潘怜儿、玉苹的白狐三角恋。

    王祜是文臣,不大好参预,尹崇珂与丁德裕、王超等将是手下,不敢嘲笑潘美,丁德裕严格说起来还是潘美上司,于是经常拿这件事来笑话潘美。潘美开始也很愠怒,不过随后各种消息传来,宋九不是太恶,也很有作为,讲良心,印象才开始扭转。然后接到宋九的那封信,许多内容夸夸其谈,但也不容易,就呆在河中,没有可靠的消息,闭门造车想出这些,脑袋还是很好使的。于是不置与否,甚至他的老部下派人向他家求亲,潘美也写信给夫人,让此事先停一停,女儿还小,不要急。

    这才是赵匡义说比你那个上天还要安全的由来。

    潘美意思是他做得再不好,但就看在他父亲面子上,我也原谅他了。

    丁德裕嘴一撇道:“谁是老匹夫!”

    潘美未必太开心,小子太浑,若看中怜儿,派人上门提亲就是,一家养女百家求,不丑,何必跑到门前唱歌说故事,还什么狐狸精,还是那种千年的狐狸精!

    不仅有这三人,还有其他的一些官员将领,宋九一一行礼,未坐下,潘美抽出那份信,斥责道:“你说修路通商、建学堂、教耕织、去瘴疠、兴教化,鬼鬼祟祟地在下面也看了十几天,我问你,如何做?想不出来,我将你送到南江徭部里教书!”

    实际宋九在下面访查,又没有忧民,几名官员十分赞成,不过话能这样说,也能那样说,潘美将它变成鬼鬼祟祟,而且送宋九到南江徭部教书,南北江就是辰州以西的诸蛮,北江是指辰州西北,南江则是武山到麻阳、沅州一带,比北江蛮更复杂,只要宋九前面送过去,两个时辰内,宋九保证变成一个农奴。

    “叔叔莫急,好的办法没有,但我还会有些实用的想法,且等一等,我临行时,叔叔家里几个郎君委托我带了一些行李过来。”

    宋九到衙门外拿行李,有潘美的,丁德裕的,还有张勋与尹崇珂的,与青衣一道将它们抬进州衙,潘美看到青衣,忽然暴怒:“你小子养家妓不算,还养脔童啊!”

第八十五章 内幕

    宋九扑倒,大半天才说:“叔叔,那个,你误会了,他是韩熙载委托我带回江北的僮子。”

    “什么韩熙载?”潘美怒了,与那个行首眉来眼去就得了,十九岁的人,难免,现在居然随身带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脔童,就这样,还要求怜儿!

    “叔叔,且听我将话说完,”宋九急切道。什么民族问题,都无关紧要,来了看了,问题远远超出他的想像,那个不要紧,只要自己略略能想出一些缓解办法,也就能有一个交待。这不象钢铁,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最要命的就是潘美态度,潘美如果态度恶劣,在南方自己小命都能不保。

    努力将事情经过说完。

    “你要那颗宝石做什么?”潘美发现误会,急忙改口。

    “没有这东西,琉璃就划不开。”

    “想赚钱有万般门路,为什么弄得那么轰动?”

    “也不是,它的意义非同小可,有的我不能说,要么叔叔去问一问陛下,他知道内幕。”实际宋九心中在说,赚钱是有千万般门路,可河洲哪里得赚多少钱!那将是天文数字。

    弄清楚青衣由来,开始说正事。

    王祐平声道:“宋九郎,你的信朝廷也看过,并且吕相公知任过潭州,对湖南的事务比较了解,看后择了其中一条,教其百姓耕织,余下的交给我们,让我们商议。你也在下面转了很长一段时间,相信大约的情况你也了解了,那一条都不容易。首先办学堂,湖南百姓少,会读书识字的人更少。有,我们未必能请得动。请得动放在潭州附近,都是汉户,不用教导,他们也能王化,服从朝廷管理。放在熟徭,读书人清高,未必能看得起徭人,未王化起来,反而会造成一些纠纷。”

    未说生徭,那根本不能去,去了不是教书的,而是送农奴过去的。

    宋九努力地想,实际史上在北宋,湖南出了许多有名气的书院,如岳麓书院,还有石鼓书院、笙竹书院、南轩书院、道山书院、芹东书院、碧泉书院、文定书院等等,但那时湖南稳定,人口增加,并且几十个书院都设在汉户区,培养的是精英读书人,与宋九要说的普及教育没有多大关系。

    “王知州,一路所见所闻后,我对青衣说了一句,我是夜郎,夜郎自大。湖南人力财力资源如此紧张,诸位士僚与将军,能将湖南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我感到我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夜郎。”

    宋九说完,一干将领与官员捻髯微乐,宋九也不是拍马屁,为了治理湖南,这一干官员确实费了一番心血,不仅他们,后面一拨拨官员过来,整个宋朝前期湖南的吏治在史上都能排进前十位。甚至往大里说,没有这一群文臣的治理,潘美就不能顺利攻打南汉。这让宋九产生迷茫,才来宋朝之时,他知道做文官的好处,可对文官十分鄙视。但湖南所发生的一切,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

    “不过我也有一些想法,索性再说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自古以来治民无外乎两种治法,一个是愚民,一个是化民。愚民就是努力使百姓变得愚昧,无欲无求,容易变得治理。但我不是太赞成,人是万物之灵,如何能变得象动物一样愚昧,那还叫人吗?结果非但没有愚民,反而将自己愚了,以为百姓没有见识,任意苛剥,到了忍无可忍之时,陈胜、张角、黄巢便有了。说现实的,论愚昧,那些大山里的生蛮才是真正的愚昧,但为什么朝廷会头痛,就连他们自己的蛮酋们也未必那么如意,仇杀、颠覆、灭族的事常常有之。第二个就是开化民智,这一条南唐做得就比较好,教育发达,百姓似乎很刁难,前面略一征税,后面夹道欢迎周军,周军稍一苛薄,马上变成了白衣军,看上去是难治。但逼得官员治理时小心翼翼,我相信不用太久,淮南必将成为我朝最富裕的地方。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迷惑,实际剖开不难理解,就算是愚民,官吏也要小心治理。但只要小心治理,民智开化又有何妨?朝廷设许多言臣监督官员不得苛民,不得贪墨,不得胡作非为,若民智开化,那不是几个言臣,而是千千万万个言臣,逼迫官员不能胡来。官员皆化成良吏,百姓开化,会行商,会耕织,会制造,这个国家岂能不强大?所以我说的这个教育不是培养精英士子,不是培养科举进士。若那样反会陷入误区,国家就那么一点儿进士与有名气的士子,其他人办不到,但一个个读书读到白首皓头,家人怎么办?因此这个教育仅是为了开民智,让百姓识几个字,看懂官府的告示,官吏不敢胡来。能算一些小账,商人不敢过份鱼肉。能知道一些律法,就会知道那些是该做,那些是不该做的。若是农民能识几个字,看懂农书,会想出更多耕种方法。若是工匠能看到工书,会制造出更多的器物。这一条并不难,成年人一年时间就能学到了。”

    几人听得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宋九说得对与不对,但宋九那个书舍确实只教一年,这中间宋九还在忙忙碌碌,不能用十成心血去教。

    “道家讲究肉身飞天,太难了,信仰的人不多。佛家坐一坐,就飞天了,但是死了还是飞天了,只有天知道,所以佛教信徒比道教信徒多。想读书人个个成大儒成进士举子,太难,因此大多数百姓本身虽羡慕读书人,却不愿意学习。但仅识几个字,会一些算术,这个不难,学习的人就会多起来。这个并不难做到,比如诸位士僚平时抽空时制造一些小黑板粉笔,教一教街坊儿郎会读书识字,学多少不问,也不考虑他们前途,仅是一种快乐教育。这点时间大家都会有。学不好不会害民,若有学好的,本身也有成就感,朝廷闻之更会高兴。自己带头,再出台一些政策鼓励民间士子这样做。疟疾会传染的,那是不好的一种传染。这种快乐教育也会传染的,但是一种好的传染,若传到蛮人地区。许多民众开了心智,是选择跟随朝廷做一个自由的百姓,还是愿意跟随酋长们做一个农奴?”

    “那会很慢。”潭州通判说道。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国家是千年之树,存在一年就要治一年。岂能用快慢来比喻,今天做一点,明天做一点,每任官员都做一点,什么困难都能解决。若今天不做,明天不做,最后还是会出事。况且湖南局面很糟糕,这反而是一个机遇,做不好会头痛,做好了就是天大的政绩。”

    这就是宋九的办法之一。

    开学堂显然不可能,一没钱,二没人,三谁愿意往蛮人地区跑?跑得不好还如同王祜所说,反而造成更多矛盾。

    除非国家一统,全国恢复安定,人口激增,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眼下绝对不行。

    宋九又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前世有一件事他记忆犹新,一次谈生意,与一个老板以及其他人到了酒吧,看到一幕场景,一个男子前去与一个漂亮妹妹搭讪,被她泼了一杯酒。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说到爱情上。老板道狗屎的爱情,然后冠冕堂皇前去,对那妹妹说,请做我二奶吧。被扇了一记耳光,老板不生气,又说,我马上给你别墅名车,车子就在酒吧外面。只几句话,那个妹子态度就软了,结果车子也看了,手下开始送那别墅的产权证书,妹子羞羞答答地不作声。这让一群爱情主义者大为沮丧。然后老板又说了一句,金钱不是万能的,但只要钱足够多,就能办到很多事,包括你们所说的爱情。不过世上还有一样威力更大的东西,恒心!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与诚意,那会取得比金钱更厉害的成果。

    于是又说道:“有人天资绝伦,赵相公就是,又遇到了陛下,于是一跃成鱼龙,他的起点高。但起点低也无妨,勤能补拙,只要努力用心去治理,地方什么矛盾都能解决,同样会获得赫赫政绩。”

    “不要瞎说八道,”潘美打断宋九的话,低声说:“宋九,你不知道这里有多难。湖南以前与北江蛮签订盟约,两方关系友好。听说我朝出兵收复湖南,秦再雄准备率领上万蛮兵与北汉陆光图联手夹击,血洗潭州。正好陛下英明远见,及时下诏让秦再雄为辰州刺史,并且给他授立辰州官吏权,与租赋权。秦再雄这才感附,投归朝廷,在我攻打郴州时出了一臂之力。你口口声声说让蛮人们叛变其头领,归顺朝廷。若传将出去,湖南虽地势险恶,可夹在南唐与南汉之间,大军又调向巴东。若出了事,后果你负责得起?”

    宋九打了一个冷战:“居然有这回事,我怎么未听到?”

    这个代价太大了,等于将辰州割给了秦再雄,并且还一文钱也不收的割让。

    然而再想一想若不这样的后果,据他听说的,潘美这次攻打郴州并没有那么顺利,李超的前锋军十不存一,看着这些手下的尸体,潘美大怒,曾说过一句话,让郴州所有军民为他们陪葬,幸亏李超跪下苦苦哀求,尹崇珂在边上也相劝,潘美这才没有下此血令。

    但如果秦再雄上万蛮兵不是相助宋朝,而是相助南汉,这个后果确实无法想像。未必能成功血洗潭州,潘美、丁德裕、尹崇珂与张勋,以及李超,都是一代名将,然而那这场战役会更辛苦,甚至拖累宋朝伐蜀的节奏。

    潘美道:“事已过往,秦再雄已成为朝廷的官员,朝廷岂可提及此事。”

    宋九喃喃道:“那如何是好?”

    潘美说得再清楚不过,这个局势下,各部族豪强大酋地位不能削弱,可是想要解决民族政策,最大的关健就是不能让这些大酋成为农奴主,诸候王!这一条不能动,民族问题根本不能解决。

第八十六章 巡察(上)

    潘美又说了一句让宋九哭笑不得的话:“宋九,你连小小的进士都屡考不中,仅是一个举子,敢想,敢胡想,精神可嘉。”

    一干官员全部大笑。

    潘美又说道:“我再说修道路,你是从朗州西边过来的,哪里山多了,还不及南方大山苍茫,修道路根本不可取。去瘴疠,我不知道那个外夷先生教了你什么学问,但我想你也没有十成把握去除瘴疠,湖南地广人稀,这么多空地方,何必招惑那些瘴疠之地,就能去掉瘴疠,百姓也不会去耕种。再来说通商,各蛮部已经十分强大,有兵有民有地,朝廷知道不大好,但利于速安。若是通商,朝廷征商税,他们必不会同意,又会引起纠纷。若是让他们征商,他们有兵有民有地,再有了钱,那更尤如囊肿,以后成为朝廷后祸。刚才王知州说教耕织,这是吕相公唯一同意的地方,然而你也看到,财政欠缺,百姓不要说耕牛,连一个象样的农具都没有,汉户都无法安心的耕种,况且让徭人耕织?熟徭罢了,我再说生徭,他们刀耕火种十分落后,可是他们习惯如此。若是精耕细作,人必定很忙碌,这个忙碌他们就无法适应。我再说一些山区,那些徭民本来很苦,连妇人都被奴役。刀耕火种还能让他们有一线生机,若是精耕细作,那会生机全无。逼到最后,什么事都能发生,与朝廷无关,但成了匪害,不一定是专门找徭酋麻烦,也会将怒火发泄到无辜的汉户与熟徭身上。这个后果你可想过?”

    潘美说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侬智高就类似,他与他的父亲自立,然后与交趾交仇,交趾将他父亲干掉,想拉宋朝做替死鬼,宋朝不同意,结果侬智高不找交趾麻烦,来找宋朝麻烦了。

    这是一种假设,另一个时空里的宋朝根本未发生,但那个宋朝同样也没有专门教导过生蛮先进耕织技术,举宋整个生蛮地区一直是刀耕火种,甚至延续到清朝。清朝治理过,也真正统治过,但为此付出许多了鲜血代价。

    潘美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湖南当务之急,是以最小的代价使之安定。

    宋九却不大同意,说道:“叔叔。”

    “别喊我叔叔,潘将军,这是政务,勿得叙亲情。”

    一干官员又大笑,不是叙亲情,是这小子看上你家女儿,这是攀亲情。

    “潘将军,我还是不同意,开国很难,难在武功上,如何一统天下,需要明君在世,诸多精兵勇将扶持。论治似乎比较容易,地广人稀,不会为土地兼并发生多大的矛盾。百姓由乱入治,容易满足。只要不象秦朝那样过份虐待百姓,很容易就带来一个盛世。然而我认为不是,例如木匠做箱子,各种雕花打磨是在后面,前面仅是刨平。但不是如此,前面的也要花脑袋认真考虑,想做什么箱子前面就要想好,虽后面能做修正,前面刨成长方形,后面能不能改成圆形?开国百废待兴,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可是画好了,后人再想大改就不可能。诸位虽努力了,努力得让我惭愧地认为自己夜郎自大,但还要更努力。”

    “小子,要么我向皇上请求,让你留在湖南如何?”丁德裕说道。

    “这个,这个……丁将军,不如这样,我还是明天再下去看一看,丁将军,潘将军,能否调一些兵将给我,不然我不能深入,就看不出更多的,说不定小子一不小心,能想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计策,使诸位锦上添花。”

    说什么也不能留在湖南,河洲怎么办,书舍怎么办?

    不过宋九自我检讨,他说得对肯定是对的,但犯了一条通病,这条病似乎以后宋朝士大夫经常在犯,宽己严人。范仲淹差一点将吕夷简逼得上吊,于是一起学范仲淹,范仲淹让吕夷简服气,那是高尚无瑕的品德,其他人行么?被这些阿猫阿狗乱说一通,肯定不服气,先争后吵,最后抱成团吵,党争开始,宋朝灭亡,大家一起玩蛋。

    宋九没有那高尚的品德,但这种宽己严人的事却不屑做的。宋九对衙内们说过两句话,宁肯撑着死,不愿饿汉活。穷了只能顾自己,顾不了别人。富了午夜梦回说不定会想想其他人,不是我说的,是孟子教我的。

    其实就是另外的两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赵匡义听后差一点气得派人将宋九抓来好好揍一顿,不过细想后哑然失笑,这两句话是宋九的最好写照,自私,贪婪,但不是一无是处,虽贪但知道什么能贪什么不能贪,这一点连许多官员都做不到。午夜梦回别当真,但他渐渐发达后,确实也兼顾了一下街坊邻居,讨价还价地想了一下国家。

    于是宋九未再说。

    吃了饭后他下去休息,这一路赶得又急,到了湖南又仔细观察询问思考,十分劳累。

    几个大佬未立即散去,王祜与潘美将种种难处说出来,但宋九的一些话同样不是没有道理的,王祜道:“此子确实也不错,若仔细雕琢,未来不可估量。”

    “景叔,此子是不错,不过为人太过惫懒,”潘美道,他还接到赵匡胤一道诏书,说了其他的一些事,但临了刻意说了一句,宋九到了湖南,让潘美好好打磨打磨。

    潘美正在为此事发愁,如何才能好好“打磨打磨”。

    但让潘美十分失望,按理说宋九来到湖南,想打磨打磨有的是机会,宋九要下去看,先让他下去看一看。

    正事为主,潘美同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说不定这小子真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让李超亲自陪同,带着两小队,整整二十个兵士,以及一名精通当地各种方言的向导,陪宋九下去。以李超的勇猛,只要不过份惹事生非,这一行踏遍整个湖南,那怕就是到了南北江深处,都不用害怕。

    宋九真下去了。

    先从潭州南部看,再到衡州,然后到郴州,看草市,看一些边缘地区的生蛮部族,看坑矿、水利、耕作、纺织,各种农作物蔬菜瓜果,民间手工特产,一些有特色的少数部族的工艺品,甚至还专门看了**个大小法场。

    法场就是处死死刑犯的地方,放在南方用此来形容瘴疠之地。厉害的叫小法场,厉害到是人勿近那就是**场。岭南最多,大理也不少,巴蜀南部也有,湖南与福建相对要少一点。可湖南也有,多是小法场,**场更少。其实北方人对南方第一害怕的就是这个法场,然后是下蛊。有很多事不是迷信,而是科学无法解释。大多数瘴疠能解释,至于下蛊多半是传言了,顶多制造一些厉害的毒粉站在上风往下风洒,或者其他手段用此来害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进入法场,李超他们十分勇敢,然而也吓着了。实际宋九也怕,如那个法场有冬瘴,他是绝对不会进去的。

    看了几处法场后,宋九写了一封信带给王祜,在信中宋九不是将它划为什么桃花瘴、青草瘴、新禾瘴、黄茅瘴、痖瘴等等,而是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毒气瘴,一些无人区**物事多,这些地区又易生长毒蛇、蝎、蜈蚣以及其他毒物,一些有毒的菌类,若遇到天气湿闷之时,随着水汽蒸腾上来,而这些腐气与毒气比空气重,积淤在地面,人吸之中毒。不是避开就会平安无事的,风大也没事,迅速吹散摊薄,不会危害百姓。就怕风小,缓慢地将瘴气移动,而毒气又不散,所过之处对人类都有危害。包括什么桃花瘴,桃花落下,腐烂,与其他一些物质起反应,同样有危害。或者突发的瘴气,比如浓雾加上一些偶然事件,导致地表内有毒物质随着水汽蒸腾,同样会危害人类。

    第二种是虫菌瘴,南方人图凉快,多喜赤脚,一不小心扎破了皮肤,而一些潮湿的地面上有许多有毒的细菌或微小的寄生虫,吸附到人身上,然后发病,于是越传越妖异,一块新的小杀场产生。

    第三种是蚊蠓瘴,因为人烟稀少,而蚊子又喜将小卵产生那些腐积物上,这些蚊子带着许多病菌,吸人鲜血时同样将病菌传给人类。特别越是人多,越容易招来蚊子,只要一人得了疟疾,直接传给其他人的可能性小,可他活着,蚊子就会不停地叮咬,再叮咬健康人也将疟疾传给了其他人。这也是军队容易传播疟疾的原因。有人得了疟疾不仅要隔离,还要注意避蚊,越是得疟疾越不能让蚊子咬。最可怕的这种病潜伏期会长达半年之久,看上去是好好人,实际他已经成为传染源。传说中瘴疠到秋天最厉害,正是因为蚊子到秋天吸食量大的缘故。

    有措施,第三种就是驱蚊,越是军队,越要驱蚊避蚊。

    第二种就是不能赤脚,更不能喝生水,平时注意卫生,多洗澡,虱子同样也是传染源。但洗澡最好烧开水洗,若真想到河里洗澡,必须派人打听一下。

    传得最邪乎的就是第一种,但治理它反而更简单。

    为了说服,宋九选择了一个河谷里的小法场,请衙役勒迫附近两个村寨两百多个熟徭寨民,因为是春瘴,这时能进入,先挖了一条小河,不是太宽,仅十几米宽,大半人深,将掘出的泥土放在两边做河堤。用意是将上游的水引走,而不是在春天到来时到处弥漫,使整个河谷潮湿泥泞。

    再抱来干柴枯草,放在河谷中焚烧,烧死了无数只蜈蚣、蝎子与一些毒蛇,以及其他动物,再仔细焚烧腐积物。然后翻耕暴晒。面积不算太大,前后折腾了近十天,工程结束。

    宋九指着寨民说道:“从此以后这里不但不是法场,还是一块很不错的沃土,以此小河为界,你们一寨各种一边。”

    不但驱除瘴疠,连以后的耕地地界都分好了,可是寨民忽信忽疑。

    但在信中宋九很老实地说这种焚烧翻耕暴晒办法,对于一些地形很复的地区,以及一些面积很广大的地区也未必管用。宋九做的用意,就是将瘴疠原因解释出来,而是不将它妖怪化。

    而且会头痛。

    特别是疟疾,古今往来让它催毁的军队太多太多,包括以后郭逵南征交趾。

    但也不能妖怪化,不是所有蚊子都会传播疟疾,能传播的仅是一部分蚊子。若适度预防,例如军队驻扎在高处,在篝火里焚燃一些艾蒿,兵士不能图凉快,必须睡在蚊帐里,巡逻的兵士尽量减少裸露的皮肤,若有兵士得了疟疾注意隔离。那么疟疾对军队的危害就会下降七成以上。

    不过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例如一些法场根本就不是法场,因为传得邪,它就成了法场。这个蚊子也是,在南方那个人一年没有不被蚊子咬过,就连潘美来到南方后,说不定都让蚊子叮了一千口。若蚊子一咬,我就得了疟疾,那军队也不用打仗了,早点回家吧。必须要将真相揭开,如何揭才不会使军队产生恐慌,并且让百姓与将士都了解瘴疠真相,而不是被传言误导,这个交给三个大佬想办法了。

    接着宋九飞快折回衡州南部,元旦节到来,也未回潭州,而是登上衡山,爬了两天山,看了看寺观山水。这是宋九漫长巡察过程里唯一休息的两天。接着飞快地奔向辰州,直接找到秦再雄。

    实际接到这个消息,三人都吓了一大跳,别以为秦再雄是蛮人,此人十分聪明,而且颇有胆略。省怕宋九年龄小,不知轻重,嘴中跑火车,带来不好的后果。

    但传回来的消息让三人啼笑皆非。

    宋九见到秦再雄,两人喝酒聊天,不知道宋九是怎么忽悠的,秦再雄酒喝得正酣时,提出要与宋九结拜兄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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