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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鬼梦游     锦绣生香txt下载     锦绣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8章 无为

    夏靖等长了脖子,也没能将师父的信盼来,但是在信发出去的半个月后,他等来了无为道长本人。

    看着和自己下山时一模一样没半点变化一身道袍的师父,夏靖愣神了好一会才记起来要见礼。

    一直将视线落在夏含秋身上的无为道长终于舍得给了一眼注意力给他,“回神了?”

    夏靖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管那动作和他现在俊秀的模样一点不符,“师父,您怎么下山了?就您一个人来的?三位师兄没跟着您?”

    “他们有各自的事要做。”无为道长又看向夏含秋,“能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与我知?”

    因着小舅的关系,夏含秋本来对无为道长很是敬佩,可自从他一进来就总是盯着自己看后她心里便有些惧了,不是因为那眼神存了什么不好的意图,而是她心里那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其他人她有自信瞒住,可无为道长……她不敢肯定。

    只是听别人说便知道这个人有多大本事。

    听他要自己的生辰八字,她下意识就要拒绝,可还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小舅就嘴快的说了出来。

    夏含秋无奈的垂下了眉眼,小舅……对无为道长的信任恐怕不比对她的维护低。

    她这会只能期望无为道长没有别人吹嘘的那般厉害了!

    无为道长掐指算了算后长吁一口气,像是确认了什么事一般,神色看着都轻松了几分。

    言语间却再不提起。“我有事要出远门一趟,接了你的信便顺便过来一趟。八字我给你们两人合过了,天作之合。成亲的日子我也算过了,明年九月初六,到时我会替你们主婚。”

    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小弟子,无为道长又道:“这封信你交给女方家人,他们看过信后定不会再拦阻此事。”

    夏靖满心欢喜的接下,想着那般嫩生生的姑娘家会是自己的妻子只恨不得日子能过得更快些,可想到时间过得快了,秋儿又得长一岁,心里便又着急。想着师父在这里,不由就问,“师父,您能不能算算秋儿何时才能红鸾星动?”

    “你又怎知还未动?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无需着急。”回的是四弟子的话,看的却是夏含秋。

    夏含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道长的话很有些意味深长。

    若自己真的红鸾星动了,那对方是谁?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她何时和男子有过接触。

    或许。道长只是在说些故弄玄虚的话罢了,夏含秋这么安慰自己,对道长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模样。

    无为道长眼中闪过笑意。起身准备离开,“我要出关一趟,靖儿。在我未归之前不得轻举妄动,我之前交待的事依然算数。另外,黄组先交与你手中。这是令牌。”

    说是令牌,看着根本不像个牌子,小小的圆圆的,倒正像是个珍贵玩物。

    夏靖下意识的接住,这回脑子转得极快,赶紧问眼看着就要往外走的人,“师父,您将黄组交与我,那三位师兄那里……”

    “按排行,他们接管了天组地组玄组,各司其职,需要时互为倚撑,我不在,你大师兄统管一切,若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他会通知你。”

    “是。”

    “另外,内门心法你可以传给你外甥。”

    夏靖心中一动,“师父可是要收念儿为弟子?”

    “他与我无师徒之缘。”无为道长轻轻摇头,“他的路得自己走,有贵人提携,长姐教导,他的成就不会差。”

    离开前,无为道长看了一眼屋梁上某处,夏含秋知道,啾啾被发现了。

    好在道长并没有做什么。

    “师父,我送您。”

    无为道长微微点头,一路上走得极快,想说话的夏靖只得埋头追赶。

    待出了城无为道长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剃了大胡子后看着很有些不习惯的小弟子,“你接掌黄组后不能再久居会亭,不然会亭本是安全之地也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多了变数,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任何一点变数都能改变全局,靖儿,你一心护着的人需要的并不是你的维护,而是成长,你自以为的为她好是在害她,她现在每少面对一分,以后便要多一分危险,你希望那样吗?”

    夏靖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师父的话呢?

    “你是真的没听懂,还是不想懂?”无为道长笑容很淡,“回去吧,该发生的事谁也避不开,该入局的人不管如何都会入局。”

    该发生的事谁也避不开,谁入局的人不管如何都会入局,这说的是秋儿吗?夏靖满心迷茫,他的外甥女是很厉害,也很有胆气,但是这样的女子并非没有,怎么就会是秋儿呢?

    师父有多大本事他在一边看了十几年不说全部了解,可就他了解的那些也已经很吓人了,若他是个不知情的人,秋儿得了师父青睐只怕也要喜不自禁,偏他最知情不过,知道但凡被师父看中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都简单不了。

    秋儿现在几乎都要无欲无求了,这样的青睐又哪里会是她想要的。

    接掌黄组的兴奋全部淡去,夏靖站在郭宅门口举步不前,他不知道这时候要如何面对秋儿,要怎么和秋儿说他得离开她身边,丢下他们姐弟两个在这里。

    他开不了口。

    “小舅,您怎站在这里不进去?”

    夏靖回头,是了,这个时辰念儿是该回来了。

    “想事情走神了,纸宁,你先进去,和小姐说一声,我和念儿出去走走。”

    “是。”

    郭念安也不追问打听什么,乖顺的跟着小舅来到一处酒肆,拣了个角落坐下。

    夏靖觉得他此时需要喝些酒来压压惊。

    “小二,来一坛青酒,几个下酒菜,再来壶茶。”

    “好勒,客官稍等。”

    郭念安这还是头一次来酒肆,眼神四处扫了扫。

    “没来过?”

    郭念安摇头,“在武阳时娘不许我去这等地方,到了会亭没时间想这些。”

    “你倒听话,让人省心,怪不得秋儿要说别人家是愁孩子不知事,她是发愁你太知事。”

    “我太弱了,不努力一点不行,我不想以前护不住娘,以后还护不住姐姐。”

    若是秋儿真像师父说的那般不平凡,一般般的厉害都还不够看啊念儿,夏靖心头苦笑,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酒菜上来,夏靖将茶往念儿面前推,“你就吃点菜喝点茶。”

    郭念安正长个儿,饿得快,闻言也不客气,夹了一筷子卤肉送进嘴里,虽然比不得家里厨娘做的,倒也能入口。

    酒过半,夏靖脸上微微泛了红,俊秀的模样煞是好看。

    郭念安看他喝得太急,忙夹了几筷子菜放进他面前的碗里,“小舅,您吃点菜,酒慢慢喝。”

    这般贴心啊,之前是二姐教得好,后面秋儿也是用足心思,就算没有秋儿提携,以后也定然是有出息的。

    夏靖慢夹了一片猪耳朵慢慢咀嚼,心里不着边际的想着。

    “小舅,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恩?”夏靖疑惑的抬头看他。

    郭念安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端端正正的坐着,“您平时不是这样的。”

    不管吃什么东西进去都只有一个味道——苦,夏靖干脆放下筷子不吃了,“念儿,今天我师父来过,和我说了些与秋儿有关的事,我心里不太痛快。”

    得知和姐姐有关,郭念安难掩担心,忙追问,“是什么事?”

    夏靖摇头,“师父说得玄乎,我也就是理解了个意思,具体的却说不上来,念儿,小舅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努力了,可你以后要更努力,不然……以后你还是会护不住秋儿。”

    郭念安大急,站起身来身体前倾急急相问,“姐姐会有危险?”

    “如果真像师父说的那样,危险少不了。”夏靖用力搓了把脸,“师父提醒我如果我不离开会亭会成为变数,不管师父是在吓我还是怎么,我都必须要离开,可我哪里能放心,你还这么小,秋儿又……”

    抓起酒坛狠狠灌了几口,酒水沾在脸上,夏靖看起来就像是哭过一样显得狼狈,“我还想在附近买个宅子,以后成亲了就和你们当个邻居,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我都打算好了,怎么就,怎么就……”

    “小舅……”郭念安被这一连串的事冲击得有些懵,可是小舅的难过太显而易见,他只得将自己的情绪先扔开,“小舅,我会照顾姐姐,您不要担心。”

    “你尚不足十岁,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照顾。”夏靖叹了口气,不忍说出更泄气的话,“再不放心我还是得走,师父的话我从来不敢小看,我就是心里憋得慌,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问题是他全部听到了啊,郭念安含糊应下,心里却琢磨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自己更快变得厉害起来。

    “回去吧,晚上我便教你师门的内门心法,师父允了的,可惜师父说你们并无师徒之缘,不然甥舅同门,也算是一桩佳话了,罢了罢了,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各藏心事,回去的路上没再说一句话。(未完待续。。)

    ps:  已修。

049章 事成

    “离开?”夏含秋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自从无为道长离开后她便一直在想,如果只是为着那么一件小事,无为道长不会特意来这里一趟,哪怕他说是顺道。

    “什么时候?”

    “明天。”夏靖有许多话想嘱咐,可一张口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秋儿从来就不是没脑子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事给我来信,用我告诉你的方法寄给我。”

    “知道了小舅。”夏含秋起身,“我去给您收拾行礼。”

    “不用了,我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觉得拂了秋儿的意不好,夏靖又道:“你让汝娘帮我烙几张饼吧,我带路上吃。”

    “好。”

    晚上的一顿饯行饭吃得很是沉默。

    夏含秋吞下最后一口饭,拿过小舅手边的酒壶帮小舅斟满酒,又让丫鬟上了两个酒杯各倒了半杯,一杯量少的推到念儿面前,自己端了另一杯举起手来,“小舅,一路平安。”

    念儿也举起杯和小舅碰了碰,“一路平安。”

    夏靖眼底泛酸,仰起脖子一口饮了酒,闭着眼睛不想在晚辈面前失了态,“我会将家安在会亭,到时就能时常见着了。”

    夏含秋笑了笑,浅浅的抿了一口酒没有接话,小舅太信任无为道长,就算他现在决定了,也真的打定主意了,到时无为道长一句反对也能让他改变。

    郭念安对酒不好奇,抿了一口就没有继续动作,他现在更担心姐姐。这些时日看下来他看得明白,小舅的到来让姐姐轻松许多。

    可现在小舅却要离开了……对还没见过面的无为道长。郭念安心里突然就厌恶起来,要不是因为他。小舅怎么可能要离开。

    无意中,大概无为道长都没想到给自己拉了仇恨。

    “我不在了伏小姐便可以常来这里,我离得太远,真发生什么事会赶不及,你和念儿若是遇着什么难处了记得去找伏家,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

    夏含秋轻轻点头,很想问无为道长的话是不是真就那么管用,可就算不问,她也知道答案。

    夏靖干巴巴的又叮嘱了几句。看出秋儿情绪不太好,他真恨不得哪也不去了,可想到师父的话,只得叹了口气将念儿拎走,让秋儿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一个人被迫的成长会有多痛他无法体会,可只是想想他便觉得心疼了,真正承受的人又得有多难熬?

    接住从天而降的啾啾,夏含秋捏了捏它软软的耳朵,紧紧搂住它。喃喃道:“啾啾,以后我又得靠自己了。”

    啾啾没法回她话,乖乖的任她搂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无声的安慰。

    如月悄悄的收回脚,只觉心酸得难受。

    跟了小姐两年多,她知道小姐有多不易。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夏靖就离开了,却将无为道长留下的给伏夫人的信放在了屋子最显眼的地方。

    夏含秋捏了信在手里半晌。去了城主府。

    “无为道长给我的?”伏夫人接过来,眼中有疑惑有惊喜。

    “是。道长昨日来了,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久留,我小舅受师命回山,也不能亲自送来,所以我便成了跑腿的了,夫人别怪我小舅不懂礼节才好。”

    “不怪,不怪,无为道长的话是该听,该听。”伏夫人连连摇头,扬了扬信,道:“我现在就看看道长可有其他交待,你先喝口茶。”

    “是,夫人请自便。”

    无为道长的墨宝极难得,伏夫人难掩激动的拆开信封,里面薄薄的一张纸上寥寥数言,“伏姓女,极阴之体,靖儿为极阳之体,两人乃天作之合,望成全,定吉日为明年九月初六,介时由贫道主婚。”

    从头到尾,除了望成全三个字稍显软和外,其他的纯粹就是告知的意思,可伏夫人看着却满脸喜不自禁,重复看了好几遍才小心折起来,暗暗决定莹莹的嫁妆得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厚上几分才行。

    “道长的意思我知道了,含秋,不知你能否联系一下夏家人,有些事我们两家也该商量着办了。”

    “是,我昨日便给外祖家去了信,莹莹的身份我也说明了,外祖家必定会慎重对待,只是为了不给伏家添麻烦,也为了不让某些人顺滕摸瓜查到我和念儿的所在,小定大定最好都能从简,大婚时再好好补偿莹莹,不周之处请夫人见谅。”

    “我理解,这于我伏家也是有利之事,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伏夫人满口应下,觉得这样再好没有了,女儿的幸福重要,可也不能因此就不管不顾了,老爷才是根基。

    两人心力往一处使,很多事情都妥妥的定下来,原本伏夫人还没觉出什么,后来猛一抬头,才发现下首坐着的是个小姑娘,若不是亲眼见着,她真以为能想得这般周全的应该是个经历了世事沧桑的妇人才对。

    原先还觉得莹莹什么都挺好,她也得意于她的女儿不是个只知人云亦云的蠢人,可一对比下来,莹莹真的差得远了。

    若夏含秋是个男人,以后成就怕是不可限量。

    “伏夫人,您可是有其他想法?”

    “恩?”伏夫人一怔,回过神来摇头轻笑道:“走神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具体的等夏家那边来了消息再说,这两年一直愁莹莹的婚事,现在倒是放下心来了,不管夏家人好不好相处,有你在,莹莹的日子总归能好过一些,含秋啊,你和莹莹本就交好,以后……你得帮着她一些,家里就她一个女儿,难免养得娇惯了些,可她没坏心,你在夏家那边帮她说说好话。”

    “夫人放心,夏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在当地却一直都享有善名,而且人口也简单,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关系,我大舅一家也极好相处,说得难听一点,以我小舅的身份,他以后绝不会去和大舅去争那份家产,少了利益上的对峙,亲情便厚实了,再者说以我大舅的品性,该给小舅的那一份他也绝不会贪墨,百姓多疼幺儿,小舅离家多年,外祖和外祖母对他疼爱更甚,不知道有多操心小舅的婚事,现在有莹莹这么好的姑娘看上,他们只有高兴的份,以后定会善待莹莹的。”

    伏夫人早有查过夏家,心里对夏家也有点底,听着夏含秋这么说就更放心了,脸上全是舒展的笑,为女儿千挑万选,总算是没有挑错。

    “莹莹被我拘在屋里做绣活了,她的嫁衣总得自己做出来,你难得登门一次,去看看她让她高兴高兴。”

    “是,含秋告退。”

    伏莹莹看到夏含秋的那一刻几乎是丢了针线跑过来的,“秋,你怎么来了?”

    “来跑腿的。”捡起被她丢开的红绸看了看,是嫁衣的袖子部分,“头一次看到你做的绣活。”

    “知道没你做的好,不许笑话我。”伏莹莹略显窘迫的将东西抢回来藏到身后。

    “比我预料的好多了。”夏含秋说的是实话,她以为莹莹这样的性子绣活应该只限于针脚齐整绣个荷包手帕之类的,现在看着绣嫁衣也很像模像样。

    至于她的嫁衣,夏含秋垂下眼帘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绣给自己穿了。

    “你说你是来跑腿的,你,你小舅让你来的吗?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伏莹莹没忍住,问道。

    “不是。”将莫名升起的感叹压回心底,夏含秋笑着回话,“无为道长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并且写了封信给你娘,我是来送信的。”

    心里放了许久的事终于有了准信,伏莹莹眼神亮得灼人,“当真?怎么不是你小舅亲自上门来?还是他来了现在在见我娘?”

    “当然是真的,婚期都定了,明年九月初六。”看着脸上满是幸福神采的人,夏含秋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因小舅离开而起的低落消散许多,“不过短时间内你也见不着我小舅了,他奉师命回山了。”

    伏莹莹‘啊’了一声,“回山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里暂时还没有他的家,回山才是回。”

    “……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说的。”夏含秋笑得眯起眼,难得的愉悦,“反正明年九月初六你就入夏家门了,急什么,小舅不在了正好,你去我那里也不用忌讳什么了。”

    这倒也是,她去秋那里不会如何,秋若是常来往城主府怕是会被有心人注意到,她从娘那里听说了秋的事,对她更多了分怜惜,以她现在这满身的麻烦最是经不起查,还是注意着点的好。

    “这样也好,以后还是我去找你吧。”

    “扫榻以待。”

    斜她一眼,伏莹莹想起另一件事,示意其他人出去,坐近夏含秋身边低声道:“我将我的银子全兑换成黄金藏起来了,前几天我找借口随我娘去了趟库房,有很多东西现在看着很值钱,可一起动乱,那还比不得一碗稀饭有用,我估算了下,要是能将东西都变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可我娘肯定不会允,秋,我想借道长名头一用,你说可行不可行?”

    夏含秋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赞赏的看她一眼,想了想,点头,“可行,昨天道长才来过,我又来找过你,这个借口完全说得过去。”

    “那我就和娘这么说。”(未完待续。。)

    ps:  已修。

050章 相护

    后来莹莹有没有和伏夫人说,如果说了,伏夫人有没有相信夏含秋都不再关心,就是莹莹再登门,她也没有再相问过。

    于她来说,她已经尽到了心意,这就够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小舅走后天就像开了个洞,雨少有停歇的时候,秋衣换去,冬衣渐渐上身。

    倚在窗前看着雨帘,夏含秋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心里的焦躁却与日渐增,莫明其妙的,说不出缘由的。

    肩上一重,多了件披风,回头一瞧,是阿九。

    “怎么来了?有事?”

    阿九摇头,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向窗外,“雨太得太久了,婢子就是有点担心家里东西会发潮。”

    “总不可能一直下,应该快停了,汝娘呢?又在忙什么?”

    “汝妈妈担心这天气太湿了对身体有影响,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为您和公子熬个什么汤。”

    “她就是闲不住,你和大家说一声,只要不是太重要的事就都先放一放少出门,别淋着雨反倒生病,这天气病了不易好。”

    “是,奴婢代大家谢小姐体恤。”

    夏含秋看着窗外撇嘴,什么体恤,不过是担心家里生病的人多了传给自己和念儿罢了。

    “小姐,有客人造访,说是您外祖母和舅母。”

    夏含秋以为自己听错了,“外祖母和大舅母?”

    “是,婢子看她们都有些疲惫,让她们先在前院花厅歇了。”

    外祖母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了?不是在信里面说了年前先做准备。年后再过来和伏家商谈小舅的婚事吗?

    还是在秋雨中出门,最是容易生病的时节。

    快步来到前院。却在花厅外停住了脚步,想到屋内两个都是自己的亲人。夏含秋心跳得有些快。

    她们,应该不会不喜欢自己吧。

    谁都不会喜欢麻烦的人,偏她现在麻烦缠身。

    “你是秋儿。”

    肯定的话语,出自一个年约六旬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之口,却原来是老夫人心急坐不住,走到门边来了,看到了在门口踌躇的孩子。

    和女儿八分像的脸庞,哪能错认,女儿当年出嫁时也差不多是秋儿这么大。要不是……要不是女儿已经不在了,她也老了,几乎以为面前这个是憧憬着幸福的女儿,而不是外孙女。

    想到苦命的女儿,老夫人整颗心都是酸疼酸疼的,靖儿一开始还想瞒着她,瞒着老太爷,可他们不是蠢的,夏家被这么监视着。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不出来。

    可她宁愿不知道,不知道便不会那么心疼,不知道,便不会那么恨。

    不知道。便不用承受再一次失去女儿的痛。

    在知道秋儿所为后,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女儿能有外孙女这胆气心性。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苦命?

    好在秋儿不是易欺的软性子,她自己披荆斩棘的走出了一条路。还惠及了她的弟弟,好。好啊!

    听得声音忙走过来的夏家长媳柯芸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稍一想便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心酸之余赶紧将人拉进屋,示意她扶着婆婆另一边往屋里走,“娘,您这一路奔波还不够您辛苦的?好好坐着歇歇,人就在跟前了,跑不了。”

    老夫人紧紧捂着扶在自己右手臂上外孙女的手,欣然在主位坐了,笑道,“能跑才好,有胆气才敢跑,她是我外孙女,我不怕她跑没了。”

    夏含秋鼻子一酸,恭恭敬敬的在外祖母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秋儿不孝,让外祖母担心了。”

    “比起完全不知你过得如何,现在我这心里还踏实些,只要你好,外祖母就是担点心都受得住,好孩子,快起来。”

    夏含秋站起身来,转而又对着柯芸跪了下去,柯芸受了她一个头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好了,舅母受你的礼了,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些。”

    夏含秋起身,腼腆的笑了笑,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秋儿,来外祖母身边坐。”

    在长辈面前,夏含秋哪能坐首位,跪坐在祖母侧下方,既听了外祖母的话,又不会失礼。

    柯芸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念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外祖母,念儿白天要去学堂,我托朋友将他送入了会亭城最好的学堂。”

    “就是那个和你小舅看对眼了的伏小姐?”

    “是。”

    老人都喜欢规矩的人,虽然对方是城主千金,嫁给靖儿绝对是下嫁了,可她还是不喜未定亲之前两人私底下不清不楚的,此时说起便带上了些许不喜,“秋儿,你和我说说她和你小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私底下常见面?”

    夏含秋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赶紧解释道:“外祖母,他们只是见过两面,两次我都在,第一次是我让人去武阳告诉小舅念儿在我这里,他担心念儿,一来便直接闯进我院子了,当时莹莹也在,那天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一句,第二次也是在我这里两人碰上了,我给两人做了个介绍,小舅便离开了,从那以后再没见过,私情是绝对没有的,莹莹不是那般没规矩的人。”

    老夫人心里这才高兴了,“那她怎么就想着要嫁给你小舅了?”

    夏含秋思量一番,将莹莹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她两次退亲在内,没有一点隐瞒,这些事外祖母从她这里知道总好过以后在别人那里听到闲言碎语。

    “外祖母,我能和莹莹成为朋友还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您说一个城主千金要什么没有?谁不是想着办法的去巴结她?可她偏就上门来说要和我做朋友,这样的姑娘虽说有主见了些,可也看得出来是个性格直爽的人,您难不成还希望您的二媳妇是个满脑子弯弯绕绕的?说得明白些,以莹莹的家世,若她不好相处家宅不宁是肯定的,她贵族千金的架子一摆,您要如何?大舅母又要如何?到时恐怕不止小舅会难做,就是大舅母也难做吧。”

    柯芸苦笑,她一听说妯娌是这么个吓人的身份就担心上了,原本是夫君陪婆婆过来的,她硬是说服了夫君由她跟来,也是想着要摸一摸对方的脾性,好决定以后要怎么处,论身份,对方足以压得她动弹不得,要是心计还多,她恐怕真得有些其他想法了。

    老夫人当了一辈子家,大媳妇的担心哪会不清楚,她的那些担心何尝又不是她所担心的。

    此时听外孙女这么说心里倒是定了一些,在她想来,秋儿小小年纪便能像模像样的撑起一个家来,定然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要是那伏家小姐不好处,秋儿当不至于这般为她说好听话。

    再者说靖儿有个那样的师门,找个性子绵软怯怯弱弱的还真不行。

    “这样,秋儿,你替我向伏夫人递个拜帖,明日上午我登门拜访。”

    “是,外祖母。”端起茶盏送到外祖母手里,夏含秋问出心中疑惑,“信里不是说好了年后再论其他事吗?您怎么和大舅母冒着雨来了?”

    “谁又能想到这天气我会跑这么远。”老夫人嘴角有丝得逞的得意,“虽然监视的人少了,三两个还是有的,事先我让老太爷和你大舅及表哥表姐分开出门,将他们都调走了才和你大舅母动身,到时我们再去寺庙里转一圈就糊弄过去了。”

    怪不得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夏含秋失笑,却也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姐姐。”最近因为长个儿瘦了一圈的郭念安挺着小白杨似的笔挺身板走进来,温温润润的眼神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扫过,进来时丫鬟告诉他这是他的外祖母和大舅母。

    夏含秋起身朝弟弟招手,“念儿,快给外祖母和大舅母见礼。”

    念儿听话的给两人磕头,口里道:“念儿见过外祖母,见过大舅母。”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忙不迭的朝郭念安连连招手,她心疼外孙女,可老人对能支撑门庭的男人向来都更看重几分,她对郭念安的热络夏含秋感觉分明,却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

    她也没法往心里去,只要夏家还当她是亲人,她便感念他们的好,其他的,她不挑。

    郭念安极敏感,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温润,对于经历过那般变故的他来说,姐姐才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其他人谁也越不过去。

    外祖母对他太过热情,这让他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他才是重要的那个,姐姐是次要的,下意识的心就往姐姐那边偏了。

    走到姐姐身边坐下,郭念安腼腆的对外祖母和大舅母笑笑,凑近了姐姐用屋里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姐姐,晚上可以不喝骨头汤了吗?我想吃鱼。”

    “不行。”夏含秋想也没想就拒绝,只当他是真的吃腻了,也没去想为什么向来极懂礼的念儿在这种时候说这个话,“你最近在窜个头,不喝点骨头汤补补营养会跟不上,我还想你以后长得高高的呢!”

    郭念安撒娇,“喝了都快有大半个月了,就今天不喝嘛,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夏含秋既不想让步,又不想逼迫他,想了想,道:“份量减半,不能再少了。”

    “好,就减半,姐姐最好了。”(未完待续。。)

051章 打算

    看两姐弟相处的真如靖儿写回来的信上所言的那般好,老夫人彻底放下心来,虽说不是一个爹,可总归是一个娘肚子跑出来的,两姐弟帮衬着,日子总比各自挣扎着过要好。

    不想让初见面的两个亲人对念儿有不好的看法,夏含秋将话题就此打住,扶着外祖母起身边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您赶了远路,这一身沾了潮的衣服得换了,舅母也是,着凉了可受罪。”

    “也好。”

    一行人走得不快,一路走过去,两人便看出了端倪,虽说没有长辈压阵,可这两姐弟却也没被人骑到头上去,家仆规规矩矩的,角落里也拾掇得干干净净,院子里飘落的落叶就算是雨天也有婆子穿了蓑衣在清扫,哪处都不显破败。

    见着秋儿和念儿的面,她们会面带笑容的行礼,不特别拘束,却也没有放肆得过份,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夏家的仆人都是调.教多年,很多都还是家生子,和秋儿这一比,居然也比不出好来。

    看样子秋儿不止有胆气,就是家里的事上也很有些本事,薇儿早早离开了她,后母也是个笑面虎,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掌家之道。

    两人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原处,柯芸都想将才满十岁的小女儿送到会亭来和秋儿学着点了。

    以夏家的家业之大,将两姐弟这么扔在外边他们心里首先就过不去,要是嫡庶有别,不是一个娘也就算了。可他们三兄妹明明是同一个娘,唯一的妹妹(姐姐)在外受尽了委屈。扔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了,做为娘家人。他们自然是要顾着些。

    可他们有那么一大家子要顾,谁也不敢轻易冒险,柯芸甚至还暗暗担心秋儿会找去夏家,给夏家带去麻烦,可人悄不吭声的自个儿在会亭扎下了根,根本没想过要投靠他们。

    这么一来,他们本就愧疚的心便越发的偏着秋儿了。

    后来薇儿出事,念儿的去向也让他们大吃一惊,一开始还担心两姐弟会处不好。现在看着却是远远要出乎他们预料。

    算起来,秋儿竟给夏家免去了好几次麻烦,要说她有意要疏远夏家也不像,来往的信件从两年前便从未断过,称呼上更是不打半点折扣,该怎么喊人就怎么喊人,哪怕是信里小女儿添上几个稚嫩的字,她也会认认真真的单独给她回。

    想着自己三个儿女居然都和这个从未谋面的表亲亲近,柯芸便觉得有意思。也是从这些事里,她看出了这外甥女的厉害,然后打定主意要交好。

    哪成想,她不声不响的又给小叔找了那么一门贵亲。这要是新媳妇进门,他们得谁拜谁?以后夏家还有她说话的份吗?

    秋儿像是知道她的担心似的,特意给她写了封信。将伏小姐的性情一一告知,随后不久小叔写给家里的信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

    若是他们都在会亭落居了。以后远远的处着,她的那些担心不都是多余的了吗?

    可夏家。却是实打实的成了城主的亲家,攀亲带故的,谁还敢说夏家以后还是纯白衣?

    胆子大的,着一身锦衣也不算没规矩。

    而这些,却是秋儿给夏家带去的。

    出来前公公说要将夏家的家产分两姐弟一分,虽然这事轮不到她说同意不同意,可心里,她是半点意见没有。

    夏家几代经营,家产颇丰,就算分了一分出去他们长房能分到的也少不了,和钱财相比,有些钱财买不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身份。

    说不定有朝一日,她的儿子就能入仕了呢?就算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啊!

    这些,才是最牢实的根基。

    要是夏家早有这样一门贵亲,她那可怜的小姑子又如何会落得这般凄惨?

    她自己也有女儿,小姑子的遭遇让她无法不担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愿意退让。

    “老夫人……”汝娘闻讯赶来,见着多年不见的老主子顿时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也不管此时正下着雨,雨水随风飘落进游廊内,她跪的那地儿正好是湿着的。

    老夫人也红了眼,忙示意随自己前来会亭的管事婆子去将人扶起来。

    那婆子当年和汝娘是姐妹,相见的喜悦在看到她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上至少五岁的容颜时化成了一声叹息。

    当年风风火火,因为定亲的男人没了而誓死不再嫁的汝莲如今却成了这模样,她尚且如此了,若是换成她陪嫁,怕是……

    谁又能想到当年分别后再相见却是如此的物是人非。

    重重的拍了拍汝莲的手,妇人将她扶到老夫人跟前。

    一股风吹过,衣角飘起,身上泛起阵阵冷意,夏含秋担心外祖母受凉,上前扶住她一边继续往前走边道:“汝娘,事情已经过了,再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外祖母年纪大了,你别再说这些事惹她难受,这许多年未见,你去亲自做几道菜给外祖母尝尝,也好让外祖母评评你这些年是否有长进。”

    汝娘眼泪一抹,真就应了声是转身去往厨房,小姐说得对,过了的事说再多都是徒然,不过是倒苦水罢了,有什么可说的,凭白让大家都难受。

    柯芸赞赏的看夏含秋一眼,示意郭念安去扶住老夫人另一边,她说笑着另起了个话头。

    回了自己院子,夏含秋亲自侍候着两人换了衣裳,让念儿先陪着说话,回房写了封拜帖叫阿九送去城主府,并让她等到对方的准信再返回。

    陪外祖母吃了顿不午不晚的饭,又一起说了会话,正想让外祖母去歇一歇就看到阿九进来回禀,“小姐,伏夫人亲自过来了。”

    夏含秋讶然,“现在?”

    “是。”

    “你先去侍候着,我马上就来。”

    “是。”

    “外祖母,大舅母,您们看……”

    老夫人脸上笑意满满,扶着婆子的手起身道:“看样子对方也没有看不起我们一介贱商,是个拎得清的,大媳妇,秋儿,你们随我一起过去,念儿,你去忙自己的,妇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掺和。”

    郭念安看向姐姐。

    夏含秋对他点头,“去做功课吧,注意着点眼睛。”

    “知道了,姐姐,天冷,你披个披风再出门。”

    夏含秋不是愚笨之人,到了这会哪还会看不出来念儿对外祖一家除了小舅外并无特别亲近之意,亲近小舅的缘由她知道,不外乎是因为在郭家出事后小舅赶过去了,并且找过他,而亲近她则是因为在那种时候她收留了他,这是个恩怨过分分明的孩子。

    现在年纪小还行,长大了若还是这样就太独了些,对他没好处。

    好在他还知道要做做表面功夫。

    只要他表面能伪装好,她也就不说他了。

    为了女儿幸福,伏夫人可以说是完全放下了架子,见着一身白衣的夏老夫人没有半点轻视之态,从头至尾都是笑着的,话也说得好听,转眼就将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夏含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除了点名要她说话她会说上几句外,其他时间她都是沉默着做出倾听的姿态,想着将事情都记下来了好去给莹莹报个信。

    “既然亲家没有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定的日子亲家相看好了告知我一声就是。”

    “这是自然,明年九月初六的日子,事情不能再拖着了。”老夫人想到儿子在信里提到的事,再一想家里的情况,做出了决定,“不瞒亲家,靖儿那孩子有个那样的师门,寻常时候我们都是管不到的,再加上他小小年纪就离了家,难得回家一趟不管什么事我们都是纵着他的,前不久他就说过要在会亭买座宅子,以后就安家在会亭,既不让伏小姐远嫁,也好照看秋儿姐弟,从心里来说我自是舍不得他远离我这个做娘的,可想来想去却也觉得这样最好,只是会亭我们不熟,想麻烦亲家帮忙指点一下哪里的宅子好,趁着我在也好拾掇拾掇个样子出来,以后靖儿再来会亭就不是做客,而是回家了。”

    要不是自制力好,伏夫人都想大笑三声来表达她的高兴,为什么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不就是因为嫁了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回家一趟不易,离得远就更不用说了,一年能回来一次都是好的。

    之前她还担心女儿嫁去澄阳后再相见难,现在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天什么时候放晴了一定得去庙里烧个高香。

    “亲家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儿就能给亲家消息。”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说真的,你这个决定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我就莹莹这么一个女儿,我……我……”想到之前因为女儿要远嫁而起的种种心酸难过,伏夫人哽咽着抹起了泪。

    老夫人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女儿,当时还想着章家没有婆婆,薇儿嫁过去后不用受婆婆的气,哪想到……

    “女人一辈子就是为了儿女,我也是从媳妇熬成婆的,亲家放心,我不是那恶婆婆,只要他们小两口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是这个理儿。”(未完待续。。)

052章 是谁

    两天后,城主府内。

    “秋,你小舅现在就是我未婚夫了吧。”

    看莹莹那眼巴巴的模样,夏含秋都不忍心逗她,“是,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预定的小舅母了,而且成亲后就居住在会亭城,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傻子才不高兴,这是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的,不但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还被婆家这般宽待,几个女人能有我好命。”伏莹莹笑,笑着笑着却又红了眼眶。

    夏含秋忍不住想,若是嫁人的是她,会有人为她担心吗?她又会因为不用远嫁喜极而泣吗?

    她想不出来。

    “对了秋,你外祖母还在吗?我要不要去请个安?”

    “不用了,她们就是逮了个空出来的,住了两天就赶紧回去了,这还是为了给小舅买宅子,不然怕是住一个晚上歇歇脚就会走。”

    伏莹莹一脸想问不好意思问的神情,夏含秋好心的给了她答案,“宅子就在我家对面,当时也没听说那户人家也卖,不知怎么就……”

    想到伏家的身份,夏含秋了然,不待伏莹莹接话茬就转开了话题,“我和外祖母说了,宅子我会帮忙布置,莹莹,这是你和小舅以后的家,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去吧。”

    “这样……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多嘴?就算被夏家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你心里真有小舅,你大可以挺直了腰板,管其他人做甚。”

    说得有理。伏莹莹用力点头,“那我以后就常去你那边。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别小气,多和我说说。”

    “我才不掺和。”将一串锁匙放到她面前。夏含秋说起今日登门的另一桩事,“你若是想储冰就该准备准备了,天一日日冷,看这样子不用等多久了。”

    “我记着呢,早就挑好了人,等到了大寒我就让管事去找塔松。”

    “恩。”

    储好了冰,年关将近。

    这个年因为有念儿为伴,夏含秋不再觉得孤单,两姐弟在屏风后置了一桌。几十号下人摆了几桌,因着人多倒一点不显得那么冷了。

    下人们喝了点酒胆子大了,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夏含秋边吃边听,偶尔会扯扯嘴角露出笑意。

    “姐姐,我们也喝点酒吧。”

    夏含秋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大过年的,喝点酒不是罪过。遂允了。

    两人举杯轻轻一碰,各自喝了一小口。

    微辣刺喉的感觉不那么好受,郭念安适应了好一会,人没醉。脸却红了。

    夏含秋除了面泛桃花倒也没其他反应。

    “姐姐,我好高兴你是我姐姐。”

    “还没醉就说胡话。”夏含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要瞎想。”

    “我没有瞎想。”乖顺的将姐姐夹的菜送进嘴里。吞咽后又道:“姐姐,你不要担心。我养你一辈子。”

    她能赚钱,现在手里藏的金银就不比娘留给念儿的少。就算她嫁不掉,又哪里需要人养了,可念儿这份心,她收着了。

    “好,这话姐姐记着了。”

    “我说的是真的,姐姐,我以后一定会有出息,让你当贵族,让你过最舒适的日子,一定不比其他人差。”

    “姐姐等着念儿有出息,等着念儿让姐姐过好日子。”

    两姐弟都是头一次沾酒,郭念安不过抿了几小口就醉倒在桌子上,夏含秋却越喝越清醒,脑子里不停的浮现各种场景。

    有第一世和齐振声在一起时她自以为的甜蜜时候,有死后魂无所依时知道所有事情后对着老天爷大骂怨它不公的跳脚时候,有第二世年节时家人相守的温馨,也有自己因为抑郁而想自杀的疯狂……

    越想,夏含秋便越觉得不管哪一世自己的表现都糟糕极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呢?

    明明她也是想好好的幸福的生活。

    一场大雪从年夜开始,一直到初二早上才停,一脚踩下去,没了膝盖。

    学堂要二月才复学,可不管天多冷,郭念安都不会躲懒,该练功时练功,该看书时看书,自律的让人心疼。

    初三那日,夏含秋领着念儿去了城主府拜年,这还是来往城主府多次后头一次见着了伏城主。

    这时候的伏城主正当壮年,不像一般当官的那般胖,他看起来是偏瘦的,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和她曾见过的病弱模样天差地别。

    连伏夫人都知道她们姐弟的身份,伏城主自然不会不知,可从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刺探的话,就像对两个世交晚辈一般自然。

    初八的晚上,夏含秋在半夜被啾啾叫醒了,准确的说是边在她耳边啾啾声不断边用爪子扯她头发。

    “啾啾,怎么了?”

    “啾啾,啾啾……”

    夏含秋听不懂,但她看得出来啾啾很着急,连带的她也急了,忙坐起来将啾啾搂在怀里,“啾啾,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给我个提示好不好?”

    啾啾真就指着门,后又从她怀里挣出来奔到门边,“啾啾,啾啾。”

    “要出去?”

    “啾。”

    把这声啾当成是听了,夏含秋披衣下床。

    早就被啾啾吵醒了的杏月已经着好了衣,看小姐起来了忙上前将她的衣服穿好,又拿了披风牢牢系严实,忍着困意道:“小姐,您在屋里等着吧,奴婢出去,大晚上的正是最冷的时候,您别受凉了。”

    “不行,我得跟去看看,啾啾跟我两年多了,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你也多穿件衣裳。”

    “是。”

    打着灯笼,两人跟在啾啾身后。

    啾啾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们一眼,生怕她们没有跟上来。

    到了书香斋旁边那道小门才停了脚步,啾啾着叫了两声。

    “要我开门?”

    “啾啾。”

    拢了拢披风,夏含秋问杏月,“这道门的锁匙在谁手里?”

    “应该是在阿九姐姐手里。”

    “你去找她拿来。”

    “小姐,这……”

    “快去。”

    “是。”将小姐扶到背风处后,杏月小跑着离开,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啾啾在搞什么鬼。

    夏含秋不想惊动其他人,尤其是睡在这个院子里的念儿,抱着啾啾轻抚它的背安抚它,边低声嘱咐,“不要叫了,杏月拿了锁匙就能开门,我们先等等。”

    啾啾在她手心里轻蹭了几声,真就不弄出一点声响了。

    这个时候,又是在这种天气,就算站在背风处没一会也全身冰凉。

    好在杏月和阿九来得极快,阿九一边摸了锁匙出来开门一边请罪,“小姐恕罪,奴婢睡得太死了,您出门都不知道。”

    “这时候正是睡得安稳的时候,是我不想吵醒你们。”

    门锁轻响了下,阿九将小门打开,却拦在前头不许小姐出门,“小姐,您要做什么告诉婢子就是,婢子替您做,这大晚上的,您不宜出门。”

    夏含秋也不想出门,轻拍了啾啾的小脑袋一下,“门开了,然后呢?”

    啾啾在她手心用力一纵,跃过阿九头顶到了门外,啾啾声伴着风声显得更急了。

    夏含秋担心,忙推开阿九走出门,她想了很多种情况,比如说啾啾有同类来了,再想惨一点,啾啾的原主人寻来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她的书香斋门口,与这道后门相连地方的凹陷处会藏了两个人。

    一大一小,大的满身血迹已经昏过去了,小的还醒着,护在那人身前,手里横着一把匕首,那姿势也不知他是准备用来自卫还是用来了结自己的。

    夏含秋不想沾惹麻烦,这时候装作没看到转身就走才是上策,可她终究还不够心狠,做不到见死不救,天冷得滴水成冰,上一场雪尚未化完,眼看着下一场雪又要来了。

    若是放着不管,不说两人是否本就有伤,就算没有,这一夜怕是也熬不过去。

    “杏月,去将公子叫醒,再使个人去将塔松他们兄弟找来,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

    等待的间隙,夏含秋没有上前,对上那孩子的视线,缓缓道:“会亭城巡夜的官兵比其他地方的要尽责,这里不见得就安全,你若信得过我就随我进去,若信不过便换个地方躲,我不想明天早上铺子前多出两具尸体。”

    “你姓什么?”

    询问的声音不大,却很稳,夏含秋微微愣了愣,坦然回了他,“夏。”

    仿佛这个姓氏很得他信任一般,小孩动了,可刚一站起来就往地上跌去,夏含秋这才看到他脚上受了伤,裤腿上血迹斑斑。

    受了伤还能这么熬着,心性真坚忍。

    “你先别动,我让人来帮你。”

    正说着,郭念安就跑了出来,借着灯笼的微弱光线看到两人,想也没想就站到姐姐跟前,戒备道:“是谁?”

    夏含秋拍了拍他的背,“别问这些,知道了反而麻烦,他们受了伤,帮一把手就是。”

    郭念安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心底虽不赞同姐姐管这闲事,却也没有阻止,两人都受了伤,天大的本事也得打个折扣,他现在是不济事,可塔松三兄弟却不是摆着好看的,据小舅说那三人都挺厉害。

    就算他们恩将仇报起了歹心也不怕。(未完待续。。)

053章 再见

    天太冷,夏含秋打了个冷颤,紧了紧披风,问并没有彻底放下戒心的小孩,“能站起来吗?”

    小孩点头,撑着墙慢慢站起来,看他皱起的眉心便知道伤口怕是不浅。

    “念儿,阿九,你们去试试能不能将人扶起来。”

    “是。”

    阿九做惯粗活,力气不小,念儿学了一段时间的武了,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两人配合着居然也将人扶了起来。

    勉强将人扶进门,闻讯赶来的塔家三兄弟忙将人接了过去,安置在就近的屋子里。

    塔松熟练的去查看伤口,对背过身去避嫌的主子道:“小姐,这人伤势不轻,而且发烧了。”

    怕是发炎了,夏含秋脑子里出现这么一个词,下意识的就吩咐,“拿酒给他擦身降温,杏月,你去煮些姜汤来,大家都喝一些去去寒,念儿,你去把小舅留下的伤药拿来,能用的给他们两人用上,你们这种情况不能请大夫,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最后一句话,夏含秋是对那个始终没有将匕首放下的小孩说的。

    小孩沉默的点头。

    郭念安将伤药拿来后不由分说的将姐姐带着离开护送回房,“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您先睡。”

    “恩,你也是,人在你那个院子,留心些。”

    “放心,我知道。”

    何止是留心,这一个晚上郭念安没有再睡,他也睡不着。

    没多会塔松就来敲门。“公子,外面有几拔人手在寻人。”

    郭念安猛的站起来。他记起来自己疏忽什么了,“外面的痕迹……”

    “公子放心。我都清除干净了,只是这两人沾上的麻烦怕是不小。”

    郭念安知道目前他们最不能招惹麻烦,但他素来以姐姐的想法为先,这时候也只是道:“你们兄弟三个今晚辛苦一下轮流守着,熬过今晚再说。”

    “是。”

    留下人会有什么隐患塔松很清楚,可是主子仁善却是做下人的最期盼的,他不止不想阻了这份善心,更愿意去维护。

    这一夜,姐弟两个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都有些蔫蔫的。

    草草吃了些东西,两人便去见昨晚救下来的两个陌生人。

    夏含秋很担心大的那个会撑不过去,昨晚看那情况实在是糟糕的很。

    看到他们进来,原本闭着眼睛伏在床沿休息的小孩突的睁开眼,眼神冷冷的哪有半点睡意。

    “他还好吗?”

    塔仁在一边答话,“烧退了一些,可是没有醒来,伤口清理干净上过药了。”

    夏含秋微微点头,在坐塌上坐了。示意念儿坐她身边,然后对相对而坐的小孩道:“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小孩抿了抿唇,干哑着嗓子说出两字,“叔叔。”

    夏含秋一愣。“没喝水?”

    塔仁摇头,“不止没喝水,今早送来的早点都没动。”

    “怕我下毒?”一般的孩子不会有这种警惕心。再一看他们明显是贵族的穿着,夏含秋心里隐隐有了点底。怕又是哪个贵族内部倾轧给闹的。

    她也不生气,“吃的我会让人每餐都按时送来。担心毒死和饿死之间你可以选一个。”

    小孩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床上依旧没有动静的人,要是……叔叔都没了,他又还能垂死挣扎多久?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夏含秋心里暗赞这男人长得真好,昨晚视线不好,又显得狼狈,倒也没看出来是个长相如此俊俏的人。

    若是夏靖在这里,定能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失踪了好些日子的段梓易。

    “听说昨晚会亭城很热闹,找人的是一拨又一拨,今儿一早我就让人去打听却又没能打听出什么事,看样子你们应该不是会亭城人,放心,我不是要查你们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们现在的情况我不敢去请大夫,你若是知道你叔叔是什么情况就说一说,我让人去买药回来。”

    小孩平时像是不常说话,或者是天生便话少,回答得极简练,“中毒。”

    “你是说你叔叔不止这一身伤,还中了毒?”

    “恩。”

    这可真是大麻烦,该不会还在新年里头家里就要多出个死人来吧,夏含秋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念儿,小舅有给你解毒的药吗?”

    “有,我去拿。”

    小孩的眼睛亮了,看向夏含秋时终于不再那么戒备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夏含秋失笑,问塔仁,“那人的伤严重吗?”

    “很严重,有几处伤口太深,幸亏他避开了要害,但是他拖的时间太久了,要是他早些医治不成大碍,现在却不好说。”

    最主要的还是不能请大夫,自己胡乱用药哪有大夫开方子来得对症。

    正说着话,床上的人动了,小孩几乎是用扑的趴回床上,“……叔,叔叔,您有没有觉得好点?”

    等了一会,郭念安都拿着解毒药回来了,男人才睁开了眼睛,可很快,他发现眼睛睁开与否都没什么区别了,睁开了也看不见。

    “柏瑜?”

    “是我,是我。”小孩的激动旁人都看得出来,可他也只是说了这四个字便再无下文。

    “我们这是在哪里?”

    小孩回头看了夏含秋姐弟一眼,低声在叔叔耳边将昨晚的事说了。

    才十一岁,也没习过武,却硬上半扶半抗着他找到了书香斋,段梓易心下感叹,这个一直被皇兄忽视的四皇子怕才是储君最合适的人选,可惜现在……

    不过也好,总归是留下了最厉害的火种。

    “救命之恩,以后定当厚报。”

    夏含秋对这厚报没存多大指望,示意郭念安将解药奉上,“不知道这解药能不能解你的毒,你若是信得过可以试试。”

    段柏瑜接了过去,段梓易闻着味道就知道是无为道长的三弟子所练之药,顿时放下心来,“柏瑜,喂我吃下去。”

    段柏瑜之前对这见面不多的皇叔并无多大感想,可这一路逃亡却让他最深的信任交了出去,若不是皇叔护着,他早就像其他兄弟一样死了,皇叔为了保护他却挨了一身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

    依着皇叔迷迷糊糊的指点,死撑着将人扶到了书香斋,他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也不敢去敲门,若不是他们突然开门出来,他真的以为他们没有死在二皇兄的千里追杀下,却会死在这冰冷的夜风中。

    而出来之人,正是他们要寻之人。

    可他们出来得时机太巧,他无法信任。

    此时听皇叔这么说才不再多想,将解药喂进皇叔嘴中,丫鬟适时奉上温水,他也没有拒绝。

    “多谢,蔽姓郑,名梓易,这是我侄儿郑柏瑜。”

    面对段梓易的自我介绍,夏含秋也只是听听,并没想着要记住,“你们安心养伤吧,找你们的人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

    这是要他们快好快走的意思?段梓易失笑,眼睛看不见,相对的耳朵就格外灵敏,这小姑娘的声音虽然还是三年前听过,他却并没有淡忘,听她说第一句话时便将人认了出来。

    他会往会亭城来是因为几个月前收到了夏靖的来信,说只要师父不召回山,他以后大部分时间会呆在会亭城,其中还提到了书香斋,此番落难,他是想来会亭寻求夏靖帮助的,夏靖那人最是讲义气,在这种时候,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只要有夏靖帮着缓一缓,他就能联系上属下,到时不管是自保还是反击都有足够的人手。

    哪想到却是他那外甥女救了自己。

    “我说个药方,能不能麻烦你让人去给我抓药回来?”

    “那自然最好,如月,找找这屋里有没有纸笔。”

    “小姐,有的。”如月一眼就瞧着了,忙拿了过来。

    郭念安将对方报的药名一个个记下来后要拿给他过目,段梓易摇头拒绝,“我所中之毒毒性霸道,没完全解毒前眼睛怕是都要看不见了。”

    夏含秋有些怔愣,“会一直看不见?”

    “没解毒之前是。”

    “可这毒……给你吃的这种解毒药没用吗?”

    “有用,但是不能完全解掉毒性,它最大的作用是抑制住了毒性,等我先把伤养了再解毒不迟。”

    那就好,要是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瞎掉就太可惜了。

    下意识的拿齐振声做比较,发现齐振声俊朗的脸孔在这个男人面前完全没法比。

    眉浓得刚刚好,鼻子挺得刚刚好,下巴有个美人窝,让人看着就觉得富贵,眼睛也很好看,可惜此时没有焦距。

    终于记起一个姑娘家这么盯着男人看于礼不合,这么相处也不太对,夏含秋起身,“药我会让人煎好了送来,花月这段时间会在这里侍候,若有什么事你告诉她一声即可。”

    “麻烦了。”

    “是我自己脑子一热冲动了,沾了麻烦也怪不得谁。”

    出了门,夏含秋站在台阶上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真不知道这天是打算下雪还是下雨,偶尔下场雪来点雨还觉得挺有诗意,可要是时常这样,这日子就没法过得舒坦了。

    屋内,段梓易确定了夏靖不在这里,若是他在,以他护犊的性子绝不会让他外甥女接触陌生男子。(未完待续。。)

054章 赶人

    改姓郑的段梓易就这般在郭宅住了下来。

    除了有限的几人知道他们叔侄的存在,宅子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家里多了两个人,外头找人的到底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徘徊了几日后留下暗桩便退了去。

    自从娘死后,夏含秋心里就有深深的危机感,心态上再不复之前两年的轻松闲适,从她的新书里就看得出来。

    这本书再不局限于小情小爱,而是将框架打得极大,爱情依然占了一部分,但是她着重渲染的是并肩作战能将后背交付的友情以及热血的剧情,她用这种方法让她自己时刻保持在一个紧绷的状态中。

    女人天性里就是比较软的,所有女人有的毛病她都有,要想改变,她只能另避蹊径。

    至于会不会受到追捧,她不敢保证,但是她觉得就算是女人,应该也能接受,外面的世界对女人来说太有诱惑力,可她们被礼教规矩束缚了自由,如果有别的方式让她们畅游在另一个广阔的世界里,她不觉得她们能抵抗得了。

    “又下雪了。”段柏瑜一瘸一拐的从外进来,语气里难掩忧虑。

    自从知道他是在接受一个女人的庇护后,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让他想到他逝去两年的母妃。

    他不足月就出生了,身体底子比一般人弱,学武已是不行,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拖着病弱的身体在那个人吃人的皇宫内,母妃牢牢护了他九年,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拼命教自己保身之道立身之本,示人以弱更是他常要做的事。

    要不是有那几年。在母妃逝世后他怕是没本事活到现在。

    更不可能在那场宫变时将自己藏起来,等到皇叔的救援。

    他的一切。都是母妃给的。

    这几天,皇叔和他说了他来这里的原因,以及那个常穿一身布衣的女子曾经历的事,那样的无助,他也曾经历过,而她那样的勇敢坚韧,他在母妃身上感受得最为深刻。

    每每见着她,他都觉得好像母妃还活着,只是。她不记得他了,只是,她的身体好了,只是,她的容颜变了。

    每每见着,他的视线便不自觉的跟着她走,因为他年纪和郭念安相仿,夏含秋感受到了也没往心里去,反而是眼睛暂时看不见的段梓易觉出了不对劲。

    他在想。要怎么才能不提醒了他,却又让他转移了心思。

    若论先来后到,他三年前便见过了她,若论资格。他为长,若再论其他……他不觉得才十一岁的皇子能威胁到他。

    以前他不感兴趣的事以后也不会感兴趣,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实力一争。

    在外这些年。他去过太多地方,曾在一望无垠的广阔草原上纵马狂奔。曾爬过高山,在山上往下看。人连蝼蚁都算不上,曾坐船出海,将船停在海面上,往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边,曾去过大漠,碰上龙卷风差点死在漫天黄沙中……

    和这些比起来,人与人之间算计的那点权与势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要说一开始他有过心思,后来也是彻底的断了,他无法想像以后一辈子困在那个小小的方寸之地天天管着那些鸡毛算皮的事,守着那点不算丰厚的家底还得时时担心被人谋了去。

    光是想像,他便觉得那样的人生没趣到了极点。

    这次要不是他跑得远了些,也不至于等他收到消息赶去后只能救出一个平日里悄无声息的皇子来。

    不过这个皇子显然也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用,这样也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经过这一路的逃亡,再加上段梓易的刻意亲近,两人的关系飞速发展,虽然还不算特别亲昵,却也比只是挂个名的叔侄关系要好太多了。

    听出他的担心,段梓易‘看’向他,“该来的人雪阻不了,不该来的人却能缓一缓他们的脚步,这场雪我看下得挺好。”

    段柏瑜不知道这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一两年才能见着一面的皇叔到底有怎样的底子,听他这么说便也点头,“皇叔说得是,有心的人阻不了。”

    “以后都叫我叔叔,别漏了口风。”

    段柏瑜点头应下,他也觉得叫叔叔很好,听着就亲近。

    他不止一个皇叔,父皇初登基时便收拾了两个,眼前一个,还有一个三皇叔父皇也没有薄待,官居高位不说,每年赏下的东西还不少,因为那人和父皇是一母同胞。

    可就是这样一位皇叔却内外勾结害了父皇,甚至想将他们一网打尽,除他被叔叔救外,其他人怕是都凶多吉少。

    他倒要看看那人坐不坐得稳那个位置,他都能夺位了,其他人不知有样学样吗?这世上,看中那个位置的人多了去了,稍有点野心的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坐拥天下。

    就不知,叔叔是怎么打算的。

    打心底里,他更希望夺了梁国的是眼前这一位皇叔,而不是常年一张笑脸,眼神却冷得像寒冰的那个。

    只是现在,他更担心叔叔此时的伤情。

    眼睛看不见,再多想法都没有用。

    “叔叔,您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恩,不急。”段梓易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可以肯定其中一人是章,不,夏含秋,就像她现在的状态一样,连她的脚步里都带着些漫不经心。

    为了避嫌,她自那日离开后便没有再来过,他不能如柏瑜一般出门,算起来却是好几日未‘见’了。

    “禁声,秋儿来了。”

    段柏瑜点头,心里却在想,为什么皇叔要这么称呼夏小姐?不会太亲昵了吗?

    门被敲响。

    “进来。”

    夏含秋夹着一股风雪进来,示意如月将门带上。

    “郑公子,是我,你好些了吗?”

    段梓易靠着床头微微点头,“伤势好多了,你的伤药很有用。”

    “那就好。”在阿九拿来的坐塌上坐了,夏含秋环眼看了下,“花月呢?怎么没在屋里侍候?”

    “我要她帮忙去买些东西,应该也快回来了。”

    见是如此,夏含秋没有再追问,她将花月放在这里就是听他使唤的,为他做事也是本份。

    段梓易坐起来一些,嘴角含笑的‘看’过去,“来可是有事?”

    夏含秋将一个锦盒递给段柏瑜,“这是我从别人那里讨来的解毒丹,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若是觉得有用便吃了,没用退回给我就是。”

    段柏瑜递给皇叔。

    段梓易闻了闻,不是西山道观出来的药,对于他的毒却有用得很,吃下这药,应该就能稍微看到一点东西了,只是想要恢复到之前怕是还得等葛慕来了才行。

    他带出来的人掩护他时死了一些,路上为了引走追兵分散了大部分,在会亭城外还被追上,剩下的那些拼命拦阻才让他脱险。

    今日让花月帮他去买东西是幌子,去的那地儿却是他在会亭的据点,看到他买的那些东西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下落了。

    他不想将人手叫来会亭城,再引来追兵在会亭来场恶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谁也不想做,将养好自己,好好调.教这侄子才是正事。

    只是他需要一个对毒术有研究的大夫来解了他的毒,而他麾下就有,只是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研究他的宝贝疙瘩,怕是要散出去不少人手才能将人找到。

    这毒能拖一时,拖得久了对他不利。

    他可不想自己栽在这上面。

    夏含秋在会亭没有根基,现在充其量也只是初初站稳了脚跟,他不知道她这药是从哪弄来的,也不知她为何为去费这心。

    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他快点好快点走?

    这么一想,段梓易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了。

    被人嫌弃,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

    想当初皇兄那般忌惮他,登基后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封地将他远远的打发了,该给他的没差过半点。

    难道是自己这一伤伤到脸了?

    摸了摸脸,没摸出不对劲后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遭了嫌。

    他却哪里知道夏含秋只是单纯的将他看成了个麻烦。

    她和念儿就已经是麻烦缠身,再碰上一个有麻烦的人,若被有心人盯上,可不只是二加一等于三这么简单。

    既然做不到见死不救,那就只能尽快将这尊佛送走了。

    而且,她有些在意当日啾啾的异样。

    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好是坏。

    所以,她去找了莹莹。

    认识莹莹这许久,她头一次找她帮忙却是为了别人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居然半点没有犹豫,说不出缘由来,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得赶紧打发走,不然她会很麻烦。

    好在莹莹二话没说就去库房找了这解毒丹给她。

    她只愿这解毒丹真的有用,让这个自称郑梓易的人赶紧离开。

    只有他走了,念儿才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他那个侄子当时一口水都不愿意吃她的,可见他们的警惕心有多高,后来见他爽快的吃下她给的药她还很吃了一惊。

    但愿他还像之前吃小舅留下的各种伤药一样将这解药吃下去。(未完待续。。)

055章 心动

    不负她望,段梓易真就一仰脖子将解药干吞了下去,段柏瑜见状忙手忙脚乱的去倒水。

    居然,这样信任她?

    夏含秋虽然高兴,但是眼中难掩不解。

    段梓易生长于皇宫那个大染缸,对人心的猜度就是他那死于非命的皇兄怕是都要略逊一筹,就算此时眼睛看不到了也能想到夏含秋这会在想些什么。

    真遗憾看不到她此时的样子,一定是嘴巴微张,神情看似平静,眼中却一定会透出惊意来,肯定……很可爱。

    段梓易笑,接过侄子递来的水喝了,道:“不要担心,我身上虽然有麻烦,却一定不会带到这里来。”

    夏含秋没有故作大气的说她不担心,而是直言道:“若是当时我不救人,我会良心不安,所以在明知你们很麻烦的情况下还是伸了一把手,但是我确实不能招惹麻烦,所以请见谅。”

    “你伸这一把手却是救了我们叔侄的命。”

    看他不接自己的腔,俨然一副打定主意要赖下的模样,夏含秋心里有些恼,让她直言赶人……她又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最后,自是无功而返。

    听着离开的脚步声再不如之前的漫不经心,段梓易暗笑。

    原本是打算告诉她他和夏靖的渊源的,他知道若是他说了,这个在学着明哲保身,但难掩本质善良的姑娘一定不会这么明里暗里的赶他,可不知为何,话都到嘴边了。他却咽了下去。

    要是夏靖得到消息赶来,他怕是再也没有接近秋儿的机会了。

    夏靖对贵族没好感。先是秋儿的事,后是他二姐的事。贵族让他在乎的家人吃尽苦头。

    若是让他得知自己心里的不轨,夏靖怕是会想着惹不起总躲得起,远远的将秋儿送走再不让他找着。

    细究起来,他也不知怎么就存了这心思,更说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从三年前初见时便留了印象,后来偷看到她的不安脆弱,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是谁?梁国曾经最受先皇宠爱的幼子。失怙的情况下还能在登基的皇兄大力排除异己时逍遥自在,不管他在哪里,皇兄始终不曾亏待了他,年年给他封地送来大量东西,不管当时他人在何方。

    梁国皇帝换了人,臣子换了人,他的身份从最小的皇子成了最小的王爷,可他依旧活得滋润。

    明里暗里大把人手,手中产业无数。但凡他多看谁一眼,自有人将人送到他枕边,他得到一切都太容易,相对的。也不知珍惜。

    枕边的人来来去去,仔细想来,他却没有记住一张脸。笼统的描绘便是漂亮,会侍候人。

    也曾在民间荒唐。凭自己的本事去追那卖艺不卖身的清高美人,当美人满腔柔情时。他又留下一张面额不少的银票头也不回的离开,不管身后碎了一地的心。

    书中描绘的美好爱情,他年少时也曾幻想拥有,可当钱财身份解决了一切时,幻想也就再不存在。

    他没经历过爱情,可当心里总是惦记一个只见过几面,都还未长开的小姑娘时,他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何谓心动。

    若不是心动,他如何会每每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独自舔伤口的人。

    若不是心动,他如何会在满堂喧嚣时挂怀离了章府的小姑娘是不是安好。

    若不是心动,他如何在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救了时而诡异得觉得骄傲。

    他骄傲于这个人在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后依旧善良,骄傲于这个人依旧胆大不怯事,骄傲于这个人值得他惦记三年。

    所以,他不会将麻烦带来会亭城,只因这里是她选择的休憩之地。

    他也安心,以秋儿聪明的头脑断然不会冒然决定了自己的亲事,就算不为自己想,她也定然不会愿意给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带来祸端。

    她的不安,他知道。

    她的脆弱,他也曾亲眼见过,这样的秋儿,不会轻易相信人。

    这便是他的机会。

    皇兄的仇他不是非报不可,他那三皇兄志大才疏坐不稳那个位子,他虽然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可他更不想当一个亡国王爷。

    他现在头疼的是段柏瑜还太小了,他会要在背后操纵一段时间,而秋儿已经十六了,再拖两年便是极限,姑娘家若是过了十八还未嫁人便是老姑娘了,秋儿也许不在乎,但他舍不得她要去听闲言碎语。

    前提是夏靖到时不在中间搅和。

    他真后悔,当时就不该让夏靖知道他太多事,还曾拉着他一起胡闹,再一想这辈份……他恨不得时间能返回去几年,他一定和夏靖好好打好关系,将底子洗白得不能再白,当夏靖发愁秋儿的婚事时,他的胜算何其大!

    至于没有后悔药喝的现在,在他和秋儿的关系更近一步之前,他是打算和夏靖断了联系了。

    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夏含秋生了一路的闷气,她觉得一定是自己表现得太软了,才会让人觉得她很好拿捏,装没听懂她的话。

    一个陌生人都能这般拿捏她,要是碰上知根知底的……

    想到章家人,想到齐振声,夏含秋顿时来了精神,不能再这样了,再这么下去她还会是被欺负的那个。

    要将人赶走,其实也不难。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伤患,这大冷的天她不好将人赶走吗?

    要是他伤口都好了,还能用什么借口留下来?

    就算他到时还是想赖,塔松三人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这么一想,夏含秋吩咐道:“阿九,你去问问汝娘有没有什么菜是能促进伤口恢复的,让厨房天天做了你亲自送去,盯着人吃完。”

    “是。”阿九不知小姐刚才还在生气,怎么一下子又这么上心了,本能的应下来后才想起汝妈妈自从知道小姐收留了陌生人后不敢对小姐生气,对她们却是狠狠训了一通,连着这几日都没给她们好脸色看,现在想着要去找汝娘,为的还是那两个陌生人,她心里有些怵。

    可还得去。

    完全不知汝娘背地里发了威的夏含秋回屋后便让人摆好了笔墨纸砚,被刚才那一刺激,她现在灵感如泉涌,将没能赶走人的郁闷全发泄了在书里,将一众主角虐了个死去活来才稍微解了气。

    以往夏含秋都是两册一起印,这回的新尝试她却先印了第一册。

    想着大雪封路,天又冷,就算书有人卖应该也有限,所以夏含秋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去书香斋了。

    这日天终于晴了,她便和往常一样偷偷从后门进去躲在了角落,因为熟知她的惯例,不管是塔良还是后来的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四人都会对那个角落留一分神,不管谁看到她都会赶紧将准备的坐榻送去。

    这日在书香斋轮值的是抱琴和入画,入画首先看到她,又正好手边没有客人,忙将藏在书架下的坐榻拿出来,“小姐,您坐。”

    夏含秋在如月的侍候下坐了,“新书情况如何?”

    入画隐隐有些兴奋,“小姐,新书卖得非常好,比以往都要好,前几日冒雪来买的人都很多,有不少人在打听下一册什么时候印。”

    “怎么会……”夏含秋有些吃惊,她以为就算会受到追捧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慢慢增加销量才对,这还是往好了想,她甚至还想过这书会根本卖不动。

    “塔二哥这几天统计过,来买书的人男人居多,而且开始有许多人打听这书是谁写的,说是想递帖子拜见一番,小的们都照您吩咐的回了。”

    担心新书被冷待会影响了秋这个名号,以后会让自己少个财路,夏含秋新书落款用的并非秋,而是和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朱厌’。

    普看之,一般人只会觉得这个人是姓朱名厌,却不知朱厌在神话传说中是一种野兽的名字,身形像猿猴,白头红脚,这种野兽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战争,要不了多久,天下争端将起,夏含秋觉得这名再合衬不过。

    在朱雀白虎青龙等的光环下,朱厌并不起眼,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就算真有人认出来了,并且将这名和战乱联系到一起去夏含秋也无惧,天下巧合的事多了去了,还能件件当真不成。

    所以一开始,她便吩咐了书香斋的几人,若是有人问起这人是谁,说是某家不愿露面的公子就是,不用多言。

    能扯着贵族旗号行事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介意扯大旗。

    “你叫塔良过来。”

    “是。”

    塔良很快过来,想着在这里问不适合,夏含秋将人带离了书香斋后面院子的花厅。

    “听入画说新书卖得很好?”

    “是,有人买了第一册回去后次日又来买,并且追问下一册什么时候有,依我看他们并非为家里女眷询问,而是自个儿也看了,那模样,很是急切。”

    看样子是成了,夏含秋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新书还剩多少册?”

    “今日早上盘算过,还剩不到五百册,小姐,第一册怕是得加印,数量还不能少。”

    第一册印了一千五百册,和以往的首印一样多,可以往从没卖得这么快,没想到……

    “你告诉塔松,马上再加印一千五百册。”

    “是。”

    看样子后面要写快一点了,夏含秋从心里透出劲来。(未完待续。。)

    ps:  已修。

056章 葛慕

    月上中空,映衬着地上未化完的雪,这夜显得格外亮堂。

    三更过后,书香斋的屋顶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三道身影,辩明方向后毫不犹豫的往段梓易所在的房间走去。

    门未落锁。

    三人对望一眼,推门进去,看到床上坐着闭目养神的人时皆大大松了口气。

    失去主子消息的这些天他们都要急疯了,可又不能明着找人,怕引来其他人注意。

    好不容易得了主子的消息,却又是叫他们不得轻举妄动,等到今日才终于被允许寻来。

    桌子上伏了个女子,他们见过,就是带了暗号给他们的那个丫鬟,床上还躺了个小少年,应该就是主子拼命救下来的那个皇子了。

    “主子,您伤势如何?”

    “轻声。”段梓易还是没有睁眼,吃下那颗解药后他的毒已经解掉一半了,眼睛恢复了些许,能看到亮光了,怕伤着眼,他这几天都不敢睁开,“外面情况如何。”

    “三王爷明面上的人已经撤离了,暗地里留下的人都被我们的人盯死,为了不让三王爷起疑没有动他们,主子放心,他们翻不起浪来。”

    “吩咐下去,所有人都收起尾巴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姜涛,你亲自领人将这郭宅保护起来,小心些,这家有三个奴隶身手很不一般,你想办法见他们一面,去查查他们的底子。”

    “是。”姜涛麻利的应下,想起这一趟折了那么多手下又有些不甘,怎么算都觉得向来不做亏本买卖的主子这趟亏了。

    “葛慕的去向可有人清楚?”

    姜涛大惊。要找葛慕……“主子,您伤势还未见好?”

    “我中了毒。眼睛暂时看不见了,传信给葛慕。让他尽快赶来。”

    怪不得主子这一趟会伤成这样,可以说自从他跟了主子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伤得这么惨,原来是中毒了,“您怎么不早点给属下传个信,中毒非小事,一个不好……”

    “毒抑制住了,一时半会不会有事。”浅浅解释了一句,段梓易又道:“程均。将自己人好好查一查,等闲人近不了我身,我这毒,是自己人下的,时间上算得刚刚好,可能背主的人还不止一个。”

    先是知道主子中毒,然后是知道有人背主,三人被打击得有点慒,能近主子身的都是跟随主子多年的人。如他们一般,跟了主子有十四年了,他们这样的人还不少,若是有人背主……

    三人对望一眼。齐齐跪下,“请主子派出影部详查。”

    “无需,若是你们三人都信不过。我未免也太失败了些。”

    段梓易对这三人确实尚算信任,可也是因为现在他身边没有影子跟随。他这次跑得太远了些,身边跟随的影子虽然比以往还要多四个。可偏巧在那之前他将大部分人手都派出去了,随他去上都的只得六人,在上都折了一半,剩下三个也折在了路上。

    相比起来,他确实要更相信为他而存在的影子一些。

    三人感激涕淋,程均握拳锤着胸口承诺,“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将内鬼揪出来。”

    “在那之前,我的去向不要让人知道,正好看看有多少人起了异心。”

    “是,属下明白。”

    “彭将。”

    被点名的人上前一步,“属下在。”

    “你去一趟西山,若是无为道长见你,你便将现在我的情况告诉他,若是道长不在,你便求见夏靖,除了告诉他我在会亭,其他事都可以对他说,他若是告诉你什么消息,你一字不漏的记住,尽快回来告诉我。”

    “是。”

    “无紧要事不要过来,都回吧。”

    “是,属下告退。”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段梓易揉了揉眼睛周围几个穴位,心里不禁想起下午听到的事。

    他实力虽然大打折扣,可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却也瞒不过他。

    他一直以为秋儿只是开了个书香斋来维持生活,没想到秋儿居然还有这才情。

    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来,这并非秋儿的第一本书,却是第一本受到男人追捧的书。

    在梁国,甚至在天下十国,不要说一般贵族女子,就是一国之公主都毫无地位可言,不是用来拉拢臣子就是用来和亲,至于和亲后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无人关心。

    女人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从来没人想过要改变,才名天下传的人也从来都是男人,没有女人的份。

    说不得,他的秋儿便要成为这第一人了。

    只是不知,秋儿有没有做好被人拆穿身份的准备,还是天真的以为她能藏上一辈子?

    段梓易笑,若是没有他,秋儿确实应该担心这些,可现在有他了不是吗?他段梓易还没有窝囊到连个心仪的人都护不住的地步。

    至于夏靖,他会让他知道他是最适合秋儿的。

    无为道观无人敢小看,但是相对的,他们受的束缚也大,就他所知无为道长四个弟子里只有夏靖是有家累的,其他人,哪怕只是个扫地的小道童都是孤儿。

    所以这种束缚对其他人作用不大,对夏靖却极明显,而他后面一大家子也是他不能肆意妄为的重要原因。

    从秋儿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想努力为秋儿做些什么,却因为夏家的关系不能为她报仇,只能助她藏在会亭城避开章家。

    以他的身份要护住秋儿不难,但他首先得考虑的是夏家全族。

    他的做法是顾全夏家,然后陪着秋儿历难。

    而他段梓易却不会这么没用,夏靖所顾忌的全不在他眼内,更不用顾及他身后的家族……谁若有那本事去和三皇兄对上。他求之不得。

    他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让秋儿对他另眼相看。把他放在心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看上一看都不行。

    这毒。必须得快点解了。

    等待的日子过得极慢,对心里有所打算的人来说尤其是,转眼已是二月底。

    去西山的彭将都回来了,葛慕还没有消息。

    彭将这次去西山不但没有见到无为道长,连夏靖都没有见着,无为道长的大弟子见了他,只转达了一句话:顺势而为。

    段梓易琢磨了许久,干脆将这事撂开了去。

    姜涛焦躁得都想满天下发通缉令找葛慕,向来自认心性稳沉得住气的段梓易也因为秋儿长时间不再踏足他的房间而烦躁得想剐了葛慕。

    而葛慕此时却以大夫的身份登门拜访了。

    夏含秋看着眼前胡子拉茬。衣服都快看不出底色的人,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温声道:“大夫是否来错了地方?我家并无病人。”

    “没病人?”葛慕挠头,不能啊,内部消息明明说主子就在这里藏着,难道在他赶来的时间里主子换地儿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葛慕转身就要去寻姜涛,早知道会见不着人他就该直接去找姜涛的。

    “等等。”夏含秋想起自己家里确实有个病人了,不过因为那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不用人引路都能满宅子窜。她一时给忘了他是病人了。

    不过,“冒昧问一句,大夫怎知我家有病人?若是我没有记差,我并不曾有请大夫登门。”

    几句话里。葛慕只抓着了自己想听的,“也就是说,你家里确实有病人?”

    “……你若无法为我解惑。我也不会回答你。”

    葛慕定定的看着这个明明是贵族派头却一身布衣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长得不错,但是和主子曾经的女人比起来算不上拔尖的。难道主子打道换个口味了?

    主子的性子他清楚,在外一定不会袒露自己的身份,更何况现在那个身份对主子来说就是麻烦,可这小姑娘却在为主子打掩护,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主子是不是使了计,比如美男计什么的。

    不过这小姑娘气度却极不错,他就看不上那些个只知道献媚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怎么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家那个中了毒的要是再不解毒怕是要命不久矣,你若是信不过我,不妨去个人问问看他见不见我,就说葛慕来了。”

    怪不得这几天那人没有出来乱晃,原来是……

    夏含秋对阿九微微点头,阿九会意,疾步离开。

    等待的间隙,葛慕眼珠子一转,也不管自己是客人便开始套话。

    不得不说段梓易的属下都像他,肆意妄为得很。

    “这郭家是你当家做主?”

    夏含秋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性子的人,问得坦率,眼神也坦率,坦坦荡荡得她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不是,我弟弟才是当家人,他此时不在家。”

    “没长辈?那不是自由得很?”

    “对,很自由,至少没人能逼着我嫁人。”

    一个姑娘家说自由哎,一个姑娘家能从从容容的说嫁人哎,葛慕决定要喜欢这个小姑娘,“那你想嫁人吗?我认识很多人,也能挑几个不错的出来,我给你做媒好不?”

    汝娘护主心切想要上前喝斥,被夏含秋拦住,这样对话让她有种回到了第二世的错觉,那是她最怀念却只能在梦中偶尔梦见的。

    “我不想嫁人,失怙长女嫁过去会被欺负,我也放心不下幼弟。”

    “你是个好姐姐,那你弟弟好吗?”

    “对我?很好,我想就算以后他成婚了我也不会是惹人闲的人,我独居了很久,有个院落给我安身即可。”

    “我决定要喜欢你。”葛慕突然出口的话让汝娘脸色大变,这个人,怎么这么轻浮。

    夏含秋却意会他的喜欢是哪种喜欢,笑了笑,回道:“谢谢。”(未完待续。。)

    ps:  已修。

057章 认真

    葛慕大笑,满脸带着不合年纪的单纯,然后低下头满身去找东西,搬出来一个大盒子递给她,“要送个东西给你,见面礼,对,就这个。”

    夏含秋想打开看一下,心里又有点对未知的害怕,怕从里跑出个什么怪东西来吓着自己。

    抬头看到他期盼的眼神,夏含秋牙一咬,将盒子拧开。

    “喜不喜欢?”

    ……谁能对着一株只在书里看到过的雪莲花说不喜欢?

    “我去了天山,好不容易才挖到了两株年份够久的,还差点摔悬崖下去了,这株送你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对方那一脸的得色让她说不出来,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向她炫耀他亲自去采了这以难采闻名的雪莲花。

    扣上盒子,夏含秋没有退回去,“这礼太重,我都不知道该回你个什么礼合适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葛慕笑得得意,他最喜欢看别人苦恼了。

    “小姐,郑公子说葛大夫是来给他解毒的,请您放行。”

    那两叔侄从没出过门,却能和外面联系上,足以说明他并不需要一直在她这里躲着,夏含秋不解,既然如此,郑梓易为何一直装听不懂她的话?

    “葛大夫,你请。”

    背起他硕大的袋子,葛慕起身,“等我给他解了毒再来找你说话,你要给我备好回礼,要是不给,我会不高兴的。”

    “好。”

    葛慕这才扬着笑脸跟阿九离开。

    人走了。夏含秋以为会听到汝娘对她的告诫,可一回头。只看到汝娘叹息似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汝娘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夏含秋有了反省之意。但没打算改变。

    没规没矩的事她做了又不止一两件,何必再事事以规矩来束缚自己,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

    再说葛慕那头。

    阿九将人带到后便叫上花月一起离开,要说这个自己寻上门来的大夫和这对叔侄没有关系,谁信。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做得再大方些,只要这人能快点好了快点离开就成。

    而落难皇子段柏瑜看到年纪比他还要小差不多两岁的郭念安那般努力打磨自己受了刺激,不但郭念安练功时他会在一边跟着练,郭念安去学堂后他也会去书香斋拿几本书自己看。笔墨纸砚这家里最是不缺,哪个屋里都备得整齐。

    郭念安对他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许他自由出入自己的书房,先生每日给他讲的东西他也会有意无意的说与段柏瑜听,两人这些时日倒是结出了交情。

    知道自己帮不上叔叔什么忙,段柏瑜在书房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他需要再多学一些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一些。

    段梓易自是乐意见他如此,从不拦着。甚至还让姜涛弄了几本外面少有的书过来给他。

    所以葛慕这时候登门倒也不用遮着掩着。

    葛慕虽然满脑子都只有自己的宝贝药材药方,可一对着主子,他的脑子总比平时要管用。

    极有眼色的将门关上,不待主子问就将自己的动向交待了。“主子,我去天山了,那地儿您也知道没什么人烟。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放心。有我在,保证给您治得妥妥的。”

    手底下一大帮子人。段梓易唯独拿葛慕没折,这人太简单,简单得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可就是从来不会多想一想,而且他很清楚,他在这人心里的地位绝不会排在药材之前,但是这样一个人却绝不会背叛他。

    “这次可够能跑的,都跑别国去了。”

    “对您来说是别国,对我来说去哪都一样。”嘟囔了一句,葛慕上前给段梓易检查。

    情况远比他预料的要好。

    “你服了药?我当时有给您留下什么灵丹妙药吗?”

    “你留给我防身的那些早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这药是这宅子的主人给的,出自无为道观。”

    葛慕再不知世事,无为道观还是知道的,他还特意跑去和无为道长那个专擅练药练丹的三弟子比拼过,基本功他输了,论配药的灵活多变却是他占了上风,这是当时的见证人无为道长所说的话。

    难道那小姑娘和无为道观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葛慕也就不想了,又细细的诊了脉,问了中毒时的状态后他有些糊涂了,“这毒药明明就是我配出来的啊,当时我还找人验过药性。”

    段梓易眯起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你找谁试的药?”

    “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自己人,用两颗救命丹勾引来的。”

    “所以,我这就是间接被你害了?”

    “……”葛慕很委屈,“主子,这帐不能这么算。”

    段梓易闭上眼,懒得再理他。

    只是葛慕这话却证实了他手下确实有内鬼,真有胆量,真有胆量啊!看来他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才会让人以为他可欺。

    “能解吗?”

    说到自己饭碗里的事,葛慕顿时满脸放光,“主子,您还不知道我嘛,最喜欢和自己过不去了,凡是从我手里出来的毒药必定是有解药的,不然不是只管拉屎不管擦屁股了吗?我才没那么脏。”

    段梓易突然觉得这人还是远远的去旮旯里研究他的宝贝药材的好,要是天天在他身边,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胖起来的一天。

    “能解就赶紧解,废话那么多,还有,在秋儿面前少说话,要是漏了我的底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秋儿?谁?”

    “你刚才见的是谁?”

    “是个小姑娘……所以她就是秋儿?主子,您和她那么熟了?该不会是……主子,我挺喜欢她的。你可别欺负她。”

    “喜欢她?恩?”段梓易猛的张开眼,没有完全恢复的眼睛透出冷意来。

    这样的主子葛慕也有些怵。“就是,就是喜欢啊。”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段梓易首先想的就是怎么收拾了他,可说喜欢的人是葛慕他却得多问一句,“哪种喜欢?”

    葛慕沾了灰尘的脸皱成一团,用力想了好一会,才找出一个形容词来,“和喜欢药材一样的喜欢。”

    “……”就知道会是这样,段梓易顿时放下心来,“毒易解吗?”

    “不容易也不难,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配药。”

    “旁边的屋子空着。你去那里。”

    “是。”

    整个头都埋进那个不算干净的大药袋里翻找了一会,葛慕献宝似的拿出另一个黑盒子,“去天山找到了两株年份在五百年以上的雪莲花,一株刚才送人了,这株给主子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段梓易不为所动,后又问,“一株送给秋儿了?”

    “恩,我很喜欢她。送给她做见面礼了,她说会回礼给我,好期待,不知道她会送什么给我。”

    段梓易想将这盒子呼他脸上去。冷了脸喝斥道:“一口一个喜欢,让人听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有什么,她要是嫁不出去我娶她也行啊……哎哟……”

    黑盒子如愿以偿的砸他脸上去了。用的力气还不小,“轮不到你。”

    抚着被砸的额头。葛慕大惊失色,“主子。您该不会是想自己娶了吧。”

    “难得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主子,您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就放了她吧,她是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

    葛慕这样正经的语气都多久没听到过了,段梓易这会真切的感觉出来他有多喜欢秋儿了。

    秋儿就是这样的人,不了解她的人觉不出她的好,可总有那慧眼识珠的人,如自己,亦如葛慕,因为他简单,反倒更容易发现本质。

    “葛慕,你多大跟的我?”

    葛慕毫不犹豫的回道:“十一岁。”

    “今年该有二十三了吧,算一算,跟我有十二年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比这十二年里你见我做过的任何事都要认真,三年前我便记住了她,若是再无见面,或是再见时她已是他人妻,我也就歇了这心思,可她没有,老天爷都站在了我这一边,我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葛慕默然,他只是不爱动脑子去想那些与他无关的事,并不是蠢。

    主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去搅和不说自己都要厌恶,主子怕是会把他揉巴揉巴踢得老远。

    不过,“她要是给我回礼,我能要吗?”

    段梓易不甘的看他一眼,他都在这宅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感觉还没有初次见面的两人来得有交情?!他不就是装听不懂赖在这不走吗?秋儿都不乐意见他了。

    “拿到了来给我瞧瞧是什么。”

    “不上缴?”

    “到时再说。”

    葛慕只能暗暗希望他的礼物慢点到手,最好是待他要离开时再送,那他就能拿了就跑了。

    两人终于记起现在的正事是什么了,翻了翻自己的药袋,还缺几味药,在屋里找到纸笔记下来,葛慕边道:“难寻的药我这里都有,反倒是几味普通的要去药铺里买来,主子,我能支使屋里的丫鬟不?”

    “花月是秋儿派来侍候我的,交给她就是。”

    “好勒,花月。”

    花月这时候就在外面候着,听得传唤忙推门进来,接了纸张也不看就行礼离开,她不识字,看了也是白看,但是每次这间屋子里的人交给她的东西她都会给塔三哥看一眼,确定是对主子无害的东西才会去办。(未完待续。。)

058章 耍赖

    次日,葛慕就将解药做出来了,亲自侍候着主子服下后葛慕方道:“您这毒拖得久了些,眼睛只能慢慢恢复,最快恐怕也得一个月才能看得清,若是见效慢,怕是得三个月以至半年。”

    “眼睛能不能全部恢复?”

    “能,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坏了眼睛的。”

    “只要能好,我等得。”段梓易摸了摸眼睛,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看不清东西,他不是没有过担心的。

    这个世界不够美好,可若是真的看不见了,那也遗憾。

    更何况他也迫切的想看一看他的秋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你的礼物还没有收到?”

    “没有,她都没有找我。”葛慕有点丧气,是他表现得不够友好吗?他忙得没时间去找她,她怎么也不来找自己呢?

    “你是不是在深山老林呆久了,都忘了梁国男女大防有多重。”服了解药,明显感觉束缚住自己力量的那道无形枷锁有所松动,段梓易心情好了许多,若是秋儿的礼物是准备给自己的,他的心情一定会更好。

    说到底,他就是吃味了,所以不放过一点点可以打击葛慕的机会。

    “只需服下解药就没事了吧。”

    “恩。”

    “那你可以走了。”

    要离开就得去和主人家打招呼啊,那他就能顺便问秋儿,不,秋姑娘要回礼了。葛慕喜滋滋的想着,听话的去收拾自己的药袋子。

    “我送你。”

    “……主子。我担不起!”

    段梓易勾了勾嘴角,给自个儿理了理衣衫。当没听懂他隐隐的抗议。

    “花月,你去和你家小姐说一声,葛大夫要走了。”

    花月在门外娇声应了,脚步声从有至无。

    葛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扶着他往前院行去。

    长长的游廊上没什么人,待行到一半时段梓易停了下来,往中间那进院子的方向看去,那里,是秋儿住的地方。

    葛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对主子昨日说的认真之言又信了几分,以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若不是有心,又怎会知道这个位置是到了哪里。

    “主子,我衷心的希望秋姑娘能成为我们的主母。”

    他如何不想,可那人之前伤得她太狠,不说心如止水,要让她再将自己交付于人却是难了。齐振声,以后可别落在他手里。

    待两人到前院时,夏含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依旧一身白衣,神情不卑不吭。直至看到葛慕脸上欢喜的神情半点不似作伪,笼罩在她身上的疏远才缓缓褪去。

    “秋姑娘,我要走了。”话中的期待之意就连一众下人都听得分明。

    夏含秋将一张轻飘飘的纸交给阿九。阿九送到葛慕面前,葛慕顿时连主子都不扶了。抽出手来就将纸打开。

    ——对别人来说天书一样的内容他一眼就懂,就因为懂才吃惊。

    他从昨天就在想她会回什么礼给他。他也一直在期待着,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这般希望得到回报。

    从昨天到现在有过许多猜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张药方。

    对,这就是一张药方,除了一味药算得上金贵其他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可结合到一起,却甚是奇妙。

    “可合你心意?”

    葛慕猛点头,眼神都不舍不得多药方上移开,头也不抬的问,“这方子我未见过,你从哪得来的?”

    夏含秋垂首喝了口茶,“无意中得来。”

    “那你还有没有?我再拿礼物和你换!”

    夏含秋失笑,“礼物就不用了,你若喜欢我将我记得的都写给你就是。”

    上辈子她少有出门,常常在书房一呆便是一天,什么书都看,因为她身体的原因,最是不缺医书,其中便有提到几个运用得很妙的方子,她好奇之下便将几个方子抄录下来,还让家里的帮佣将所需的药材买回来一一瞧过。

    她记性好,来回几次也就将方子记下来了。

    葛慕是个大夫,看得出来是个对医术很痴迷的大夫,回他的礼,这种对他人一无是处的药方送他却最合适。

    葛慕的反应说明一切。

    让如月备了纸笔将几个方子全写下来,葛慕如获至宝,珍而重之的贴身收起来。

    一想,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又将药袋打开,在里面翻找一番找出三个食指大的玉瓶来,“这个是我练制得最成功的药,用来吊命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喝下这个便能吊命七天,七天时间只要找到我一定能将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拿着,我身上就剩三瓶了,以后再多练些给你。”

    夏含秋想说她安安份份的,也不和人争长短,应该用不上这药,有这三瓶防万一就够了,可是看他满脸你快接受的表情,夏含秋应下来,让阿九将药收起来。

    葛慕顿时高兴了。

    一高兴,就想起被他晾在一边很久的主子……

    头皮发麻的转头看去,主子正一脸从容的端盏喝茶,静静听两人相谈。

    就和在他自己的行宫一般自在。

    可葛慕就是知道主子此时一定很想扒了他的皮。

    要不,他干脆自己把自己流放了,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可他不敢!主子事后算帐更恐怖!

    夏含秋被他一脸苦相逗笑,也看向安坐的另一人。

    看两人的相处方式,应是主从关系。

    再一想刚才葛慕的表现,她隐隐有些明白葛慕不安的缘由了。

    “郑公子的毒可解了?”

    段梓易正想着要怎么收拾葛慕,听得夏含秋和他说话瞬间什么都忘了,温温和和的道:“解是解了。就是眼睛还是看不见,要恢复至少得半年。”

    葛慕眼睛大张。主子睁眼说瞎话!

    呃,虽然现在也和瞎着差不多。但说了假话!

    夏含秋没错过他的惊愕,看郑公子一眼,问相对来说她更信任一些的葛慕,“葛大夫,真得半年?”

    “啊?那个,得半年,对,半年能好还是快的,慢的话一年都有可能。”

    算你见机快。段梓易松了口气,担心他再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忙将话头接了过来,“秋姑娘……”

    “我姓夏。”夏含秋打断他的话,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女子闺名不会随便告知别人,这郑梓易是怎么知道她名字里有个秋字的?

    就连葛大夫都叫她秋姑娘。

    郑梓易反应极快,“啊,书香斋的幕后老板不是一个名讳为秋的姑娘吗?”

    秋就是她的事已经传开了?她怎么不知道?就算真传开了。郑梓易不是本地人吧?!这些时日他也没出门,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总不能是听宅子里的下人说的!谁有那胆子直呼她名讳。

    夏含秋心里起了疑,忍了一个多月也不准备再忍,直接开口赶人。“既然郑公子连这事都知道,想必在外也不是没人手,郑公子是不是该离开了?”

    就知道会这样。被嫌弃的段梓易很郁闷,他觉得若是想留下来的是葛慕。她一定不会这么急着赶人。

    葛慕这会一门心思想着要怎么将功赎罪,脑子转得飞快。忙道:“秋姑娘,我家主子外面确实是有些人手,可现在都是麻烦加身,不然我也不会明知道主子中了毒还迟了这么久才来,主子也交待了,不得将麻烦带来会亭城,所以……不瞒秋姑娘,主子有大责任在身,绝对不能出事,秋姑娘这里现在绝对安全,可否容我家主子再叨扰秋姑娘一段时间?”

    段梓易决定不追究葛慕之前犯的错了,放轻呼吸等着秋儿的答案,以他对秋儿的了解,秋儿一定会答应。

    夏含秋抿了抿嘴,也不回答好不好,起身道:“葛大夫,我就不送你了。”

    目送她进了里间,葛慕才凑近了主子低声询问,“主子,秋姑娘这是答应了吗?”

    “她赶的人只有你,你说是不是答应了。”段梓易心情大好,末了还不忘刺葛慕几句,“快走快走。”

    “可是主子,我若走了谁扶您进去?”

    “不用你管,走你的。”

    “哦。”背起自己的大药袋,葛慕真就走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安置下来好好研究那几张宝贝药方,主子什么的他才不想管。

    段梓易在坐位上坐了好一会,才摸索着起身往原路返回,只是是不是会返回到底……佛曰不可说。

    他的眼睛并非一点都看不到,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走慢些不用人扶也能走得顺当,不然也不会满院子乱窜了。

    也因为如此,他的存在再也没有瞒住宅子里的所有人,好在都是些本份的,再加上主子上梁挺正,中间有汝娘调.教,一众下人心思都没歪到哪里去,郭宅算得上是非常和睦。

    一开始也有人想上前扶他,被他一一拒绝了,再一看他也没有跌倒便也都不再去管他。

    摸着柱子在游廓上走,在心里数到第十六根后停下来,这里往右走是通往秋儿院子的路,段梓易记得可清楚,一点也没犹豫就叠了路。

    “郑公子?你怎来了这?”

    段梓易暗赞自己运气好,遇着从前院回来的秋儿,他算着时间,还以为会被看到他的丫鬟拦在外面呢!

    头一次往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探探路的!

    运气真好!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了。(未完待续。。)

    ps:  嘤嘤嘤,修文去了,结果晚上儿子吵,今天的更新又迟了,今天一定要先码更新再修文。

059章 改策

    “呀,这是秋姑娘的院子?我以为……”

    夏含秋知道他眼睛还没恢复,也没多想,回头就要吩咐人将他送回房,听得他又道:“秋姑娘,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麻烦?一开始确实是,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还是个明显有些身份的陌生人,之前那些天她就没睡安稳过,可这是她自己心软管下来的闲事,也怪不得谁。

    后来却是看出这人也许身份不凡,但是对她和念儿却也不像有恶意,慢慢的,心里更衍生出一种家里有个成年男子在要安稳许多的莫名心理,反倒睡得更安稳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起了依赖心,对一个连底细都不知的陌生人。

    一个人撑了三年,她有些累了,私心里,她想有个人能替她将这一切抗起来。

    但是那个人不能是个外人,只能是念儿,所以她从那之后就少有露面,因为去书香斋要经过后面那进院子,她怕遇上郑公子便也去得少了。

    她希望这人能快点离开她的生活,才会一而再的明里暗里赶人。

    就是此时,她也不是太愿意和他说话,却不得不回他的话,“如果真有麻烦,那也是我自找的,郑公子安心养伤就是。”

    “秋姑娘很讨厌我?”

    “郑公子何出此言?”

    “你对葛慕很好,说话也放得开些,但是和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自认也没有做得过份的地方。不知哪里惹了你的嫌,以后也好改正。”

    她遇事还是只会逃避。怪不得没有半点长进。

    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夏含秋觉出自己又想避开,牙一咬。在心里对自己说:改变就从这里开始。

    “今儿天气好,我们就在这里坐坐晒晒太阳吧。”

    段梓易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阿九吩咐人拿了坐具小几出来,又奉上茶方规矩的站到小姐身后,不给人独处的机会。

    夏含秋用娘的死不停的刺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时眼神沉淀了几分。“我不讨厌你,却不愿意和你多打交道,足不出户却能将消息送出去,郑公子定然不是普通人,若我只是一般的贵族小姐或是平民百姓,怕是都会对长相不凡身份也不凡的郑公子许了芳心,可我偏偏是个麻烦缠身,恨不得泯灭于人海中的人,郑公子的存在对我来说太危险。所以只能远着些,若是让郑公子误会了我很抱歉,也请郑公子看在我曾在你落难时搭了一把手的份上收了戏弄的心思,我只是一个连自保的力量尚不够的无依女子。经不起那些事。”

    段梓易收了笑脸,神情却更温和几分,“我没有戏弄你。恩将仇报的事更不会做,外面的人我是能联系上。但是葛慕说的却也是实情,现在我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麻烦。我更是万万不能露面,所以只能厚了脸皮赖在这里,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做这赖皮之事,臊得很,若是你当时一口就回绝了,我在葛慕面前就面子里子全要丢没了,好在姑娘心软,到底是没有再赶我。”

    “我很想这么做,就是做不出来。”听了他的话,夏含秋心里那股郁气基本就散没了,她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一点段梓易再清楚不过,就因为清楚,他打算改变战略,“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三年多前我在清源寺见过你。”

    三年前的清源寺?夏含秋收起了所有的轻松闲适,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当时我和夏靖在一起。”

    “小舅?”

    段梓易放柔了语调安抚炸了毛的人,“对,我和无为道长算是忘年交,只是西山无为道观那个地儿太敏感,我去得少,和夏靖却也见过几面,更同行过几回。”

    “既如此,你为何一开始不说?若是知道你和小舅有交情,我不会这般……这般……”

    “这般冷着我?”段梓易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补上,笑得眉目舒展,要是让他的一干属下见着怕是都要以为见了鬼了。

    夏含秋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盏掩饰似的连连喝茶,若这人真是小舅的朋友,她做的就过了。

    “我的事牵连甚大,所以不能和夏靖联系,秋姑娘应该也不想你的亲人陷入危险中吧。”

    夏含秋抬头,“你是想让我不告诉小舅?”

    段梓易点头,“暂时最好不要,你小舅最是讲义气,可我的对手现在正是意气风发声势旺的时候,我不能害了他。”

    夏含秋想了想,点头应下,“反正我也没有见死不救,就算以后小舅知道了我也交待得过去。”

    “正是如此。”段梓易明显感觉到秋儿不再浑身是刺,心下暗喜,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当时听出是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没想到你会来了会亭。”

    “会亭离武阳近,我当时只能跑这么远,再远的话……我没那胆子。”

    段梓易几乎可以想像出她当时的慌乱,心头泛起心疼,要是可以,他真想将此时说得轻松的秋儿抱进怀里,告诉她以后有他在,谁也欺不了她。

    可现在,他只能强忍心疼,因为他没有靠近的资格,但凡他有一点点妄动,都有可能将这人吓得再也不见他,“现在可还好?”

    “很好,做买卖赚了点银子,念儿又争气,只要不被人认出身份,暂可无忧。”

    怎么会无忧,你的婚事呢?你以后几十年要怎么过?这些你就没想过吗?段梓易很想这么问她,但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这应该是她现在最不能启齿的事吧。

    问了,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怎么能问。

    “郭城主的事我知道一些,你想听吗?”

    “你知道?”

    “夏靖知道我查这些更便利,你娘一出事就写信给我了,这事你知道多少?”

    夏含秋沉默了会,“娘给我留的遗言上提了两个名字,一个叫钱英成,另一个,是章泽天。”

    “钱英成是新任城主,而且,钱英成是三王爷的人。”看样子他那三哥布局有一段时间了,段梓易看向对面在思考的人,没有隐瞒的道出实情,“目前梁国出了内乱,国君死了,叛乱的便是三王爷,我收到消息,这月初,他已经登基。”

    “是了,内乱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夏含秋喃喃自语,“年底战乱便要起了。”

    那一辈子,她做的三月新娘,死于十月,战乱,也是起于十月,将天下十国悉数卷入其中。

    十,真不吉利的数字。

    段梓易将她的低语听在耳里,心惊于其中透露的内容,控制着自己不去追问,当没听到,内心却控制不住的在想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无为道长,不会占卜问吉凶,就算无为道长也从不议天下事。

    秋儿胆子是比一般女人大,对自己也狠得起来,却也绝对没有胆大到妄言的地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秋儿还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章泽天是不是一早就投靠钱英成了?”

    收回心神,段梓易稳声道:“恩,早在三王爷打了主意助钱英成夺武阳城,章泽天便和他勾达上了,若不然郭子良也不会败得那么快,不止武阳,博阳和双西也换了人。”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章泽天明明是郭子良的人,郭子良死了他却更加顺风顺水,还得了新城主信任,原来如此,“除了念儿外,郭城主还有几个儿子,都死了?”

    “大的没死,不知怎么做的竟然得了钱英成的信任,成了他的幕僚,轻易不露面,但是他提出来的意见钱英成一般都会听从,很不简单。”

    “我娘怀疑郭城主的死长子参与其中了,居然真是如此,此人会是念儿的劲敌。”

    段梓易是谁?除去那些身份他还是人精一个,岂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担忧,念头一转,主意就有了,“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将念儿交给我一段时间,要在这世上过得好光是功课做得好没用,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夏含秋不信他!

    能和无为道长成为忘年交,在提起西山时并无敬畏,能查到一城城主郭子良的死因,知道钱英成的背景来路,甚至在说起三王爷时都是无足轻重的语气,这样的人,身份背景如何简单的起来。

    她招惹不起。

    可是她却无法不担心念儿,有个那样狠毒还有心机的哥哥,以后要是对上了,念儿就算心硬如铁对他下得了手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阴沟里翻船的人还少吗?再聪明再厉害,对上那些阴私手段又如何能躲得过。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会的东西比他更会,事事算到他前面去。

    而这些,学堂里的先生不会教,她教无可教。

    “怕我将念儿教坏了?”段梓易看出她犹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我还算小有身手,也可以提点他一二,总好过他一个人摸索。”

    夏含秋败退,“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段梓易笑,说出来的话像在叹息,“稍**一信我没关系,我不会害了你们姐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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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章 生辰

    郭念安每日从学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向姐姐请安,这日也不例外。

    闲聊了几句,正想告退去做功课,就听得姐姐道:“自今日起,郑公子会指点你功课和习武,你好好跟他学,不懂就问。”

    郭念安奇怪姐姐态度上的转变,忙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小舅是旧识。”夏含秋看弟弟还是一脸不信任不由失笑,真该让那郑公子来看看弟弟的脸色,不止她一人不信他,这个更不信。

    唔,她忘了他暂时看不到。

    “别瞎想,不管他有什么居心这对你都没有坏处,念儿,他告诉我,你的大哥还活着,但是他却是你的仇人之一,郭城主的死和他有很大关系,他现在是新任城主钱英成的幕僚,让前任城主的儿子,还是死于自己手上的前城主的儿子做自己的幕僚,可见你那大哥有多厉害,我不想你学得满腹算计,但是自保的本事必须要有,你也可以看看那郑公子是不是真有几分本事,若是有,学了来,若是没有,那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我们也就不用提着心了。”

    郭念安这是头一次从姐姐这里听说父亲的死和大哥有关,虽然他们几兄弟向来不亲厚,可弑父……大哥怎么能那么狠心!

    爹虽然宠他,但是对其他哥哥也都不错,再怎么样,也没有恶到需要杀了才能泄愤的地步吧!

    “姐,他的话……可信吗?”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娘写给我的信里也有提到,念儿。现在不要去追究真假,充实了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真的,以后对上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郭念安咬牙点头,“我知道了,姐,那我去了。”

    “恩,去吧,忍一时方能图谋以后,将心态放平。”

    “是,我记住了。”

    这一路。郭念安走得恍惚,嘴里答得再好,心里一下子也无法调适过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大哥杀了爹,大哥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大哥是他的仇人……

    段柏瑜来了郭宅一月有余,知道郭念安下学后从来不会去外面玩耍,基本每日都是这个时辰会回来,他每日算着时间在门口等。可今日却比以往要晚些,看郭念安的精神也不太好。

    走下台阶,段柏瑜看着身高和他差不多的人低声问,“念安。发生了什么事?”

    郭念安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明,“无事。对了柏瑜,姐姐让我从今日起去向你叔叔请教。你要一起吗?”

    “啊,我叔叔?”段柏瑜有点反应不过来。他那个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最擅长保全自己的四皇叔有那耐心?有那好心?

    “恩,我姐是这么说的。”接过砚良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脸,郭念安此时看着和往常无异。

    “念儿。”

    郭念安回头,拒不接受这一称呼,“郑公子,你可以叫我念安。”

    “念安。”段梓易非常配合的改了,“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不管哪方面都可,另外,每晚亥时来我屋里呆半个时辰,我给你讲点东西。”

    顿了顿,段梓易看向自己没怎么管过的侄子,“你若有兴趣便一起来。”

    段柏瑜大喜,忙点头应下,他只愁不能从四皇叔那里多学点东西,此时有这个机会,他怎能放过。

    自这日后,段梓易算是理直气壮的在郭宅安住下来,夏含秋也不再冷着段梓易了,每日用过早饭后都会礼貌性的来他屋里问候两句。

    有时她来他已经摸索着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走动,她也会跟上来一起走上一走,知道她关心郭念安,便只挑着他的事说,让她根本想不起其他事来。

    汝娘到底是过来人,自家小姐没察觉出来的事却瞒不过她。

    除了每次必让阿九多带几人跟着,她并不阻着。

    小姐的婚事都要成为她的一桩心事了,小姐是打定主意不嫁人,可人生如此长,她又岂肯让小姐的光阴虚渡。

    这公子既和小舅爷有旧,那人品应是差不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人身份背景太复杂,小姐会踏入另一个火坑,所以她也只是睁大双眼紧盯着,既不提醒小姐,也不做那拦路人,一切顺其自然。

    如果这男人真有心,那一切好说,如果这男人只是贪个新鲜,在她的安排下小姐也不至于担个私相授受的名声。

    连着数日的太阳让春天也有了热度,这日一早,伏莹莹便过府来了。

    “不是忙得很,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这些时日伏莹莹确实来得少了,要做绣活,要和娘学着掌家之事,还要去郭宅对面布置新居,忙得很。

    夏含秋在她到新居时会过去帮帮她,所以见面的次数倒是没少。

    “你脑子里净装着你的故事了,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对了,那朱厌是你吧,怎么改了风格了?不过这个故事我更喜欢,少了男女私情,却让我看得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自己能进入那个世界才好。”

    这长长的一串话内容可不少,夏含秋捡着紧要的来,“是了,今天是三月十七,我生辰,多谢你记得。”

    “记得的可不止莹莹姐,姐姐,我也记着呢!”背着手进来的郭念安有些不满被莹莹姐抢了先,可一想到她会是自己的小舅母也不敢责怪。

    “念儿?你不是去学堂了吗?”

    “我和先生请假了。”郭念安走近,手还是背在身后,“什么事都没有姐姐生辰重要,姐,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

    夏含秋也不矫情的说她的生辰不重要之类的话,有人记着她的生辰给她庆生,她打心底里高兴。

    “好。姐姐记着这话了,莹莹你做证。”

    “没问题。念念,要是你以后有了媳妇忘了姐。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您还不是我小舅母呢,就开始摆小舅母的威风了。”郭念安说着这话走到姐姐另一边,避开伏莹莹可能会的捏脸攻击。

    伏莹莹脸小红了一下,马上又被她强硬的压了回去,“九月份就是了,到时看我明正言顺的管着你。”

    “到时给小舅母管着也是应该。”

    真是越来越不吃亏了,夏含秋笑,一点也不打算参与其中,淡定的喝茶看戏。

    ——莹莹的戏是看一场少一场了。可不能错过。

    “挺热闹。”

    骤然加入的男声让两人都收了声。

    伏莹莹循声看去,一个看着眼生的男人在一个和念儿差不多高的小少年搀扶下慢悠悠走了过来。

    “秋,这是……”

    “和小舅是旧识。”夏含秋起身,“郑公子。”

    郭念安不得不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的东西无所遁形,懊恼的往姐姐手里一塞,对段梓易拜了下去,“郑先生。”

    对这人,郭念安很服气。他教的东西是在学堂上学不到的,明明是一些阴私手段在他教来却亮亮堂堂,什么死局到了他手里都能起死回生,不过十来天时间。他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比以往的十年还要多。

    所以,他唤他郑先生。

    段梓易却从未应过他,只是对他微微点头笑了笑。他想要从他那里听到的从来就不是这个称呼。

    更何况他也不姓郑。

    “我刚才听着有客人在?”

    伏莹莹略显惊讶的看向说话之人,这样一个人居然是看不见的?可惜了。

    夏含秋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小舅的未婚妻,也是会亭城主的千金。莹莹,你唤他一声郑公子便是。”

    伏莹莹福了一福,“郑公子。”

    段梓易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对伏莹莹的身份,也为夏靖这桩婚事,“这夏靖,来往信件也不少,怎么从未听他说起他定亲之事,能让那根木头开窍,想必伏小姐定是才貌双全。”

    “郑公子谬赞,愧不敢当。”

    在段柏瑜的搀扶下坐了,段梓易比主人更像主人的招呼三人,“我们坐着说话。”

    夏含秋拉着伏莹莹坐到自己身边,这一动才想起手里被弟弟塞来的盒子,知道这是他给自己的生辰礼,顿时心里暖烘烘的。

    “念儿,是不是将攒了好一阵的零花钱用了?”

    郭念安不好意思的避开视线,结结巴巴的回应,“没,没有,我还有。”

    夏含秋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手里却一直拿着那个盒子没放开,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念儿的那片心意。

    她收下了。

    伏莹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主动将盒子打开了递给她,里面是一对镶玉耳环,不起眼,给人温温润润的感觉。

    “你不常用首饰,我也不知道你有些什么,这个我一眼看着就觉得很适合你,不喜欢你也得给我说喜欢。”

    “这么霸道。”夏含秋拿起来戴上,“很喜欢,你成亲那日我一定戴着。”

    伏莹莹轻拍了她一下,“坏家伙,就知道糗我,我又不是为了,为了那天的事才买给你的。”

    “很喜欢,谢谢。”

    伏莹莹想起从娘那里得知的一切,心底有些酸,十六岁的生辰,若是还没嫁人,明明应该是家人围着给她庆祝的,现在却……

    这么招人心疼的姑娘,一定会有人觉出她的好的,伏莹莹若有所思的看向对面从容的男子,仪表没得挑,可惜是个瞎子啊!(未完待续。。)

    ps:  今天准时了哦!其实也没有谁硬性规定这个点更文,可我要是没更,心里特愧疚,强迫症的干活啊!

061章 莽撞

    “我的生辰礼就只能先欠着了。”段梓易说得风淡云轻,心里却不知有多恼,秋儿今日生辰还是早上听柏瑜说起念安今日会请假在家才知道的,这一时半会的他上哪找礼物去。

    身上倒也有些东西,可那些东西他就是真送了秋儿又哪里会接,再者他也舍不得让秋儿背个私相授受的名声。

    “你特意过来说上一句就是有心了,其他的不必费心,多谢。”

    夏含秋心情好,看向段梓易的眼神带着柔柔暖意,他虽然看不到,但是感知敏锐,心里更加遗憾此时他只能隐隐看个模糊人影。

    段柏瑜却看得分明,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更像娘了!

    鬼使神差的,段柏瑜取下自己脖颈间的玉锁走到夏含秋面前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不等她推拒马上又跑回原位坐下,眼神躲闪着说话都有些磕巴,“这是,这是我的生辰礼,请秋,秋姐姐收下。”

    伏莹莹是识货之人,看着这玉琐片不由皱起了眉,天下玉石无数,受追捧的十数种里最为珍贵的是为碧凝玉,这种玉石极为稀少,向来有价无市。

    她爹贵为一城之主,以伏家数代贵族的底蕴,她也不过在库房里见过一个碧凝玉扳指,而这个小少年拿出来的玉锁片看着很像是碧凝玉……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两人的身份。

    除非是上都的世家贵族,不然没有这样的家底。

    夏含秋虽然不识得碧凝玉,凭手感也知道这不是差东西。更何况还是从人家脖子上取下来的,不说他们之间没有送这贵重物品的交情。就是有,她也不能要。

    这样的玉锁片。一般都是家里长辈在他出生时所备,给妻子或者传给儿孙尚有可能,给她……她有什么理由收下?

    不等她说什么,面前多出一只手将她手中的玉锁拿走,念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柏瑜,这礼太贵重,我姐姐不能要。”

    “我没有别的意思,念安。我就是,就是……秋姐姐和我娘亲很像,所以……”

    原来如此,怪不得总觉得这孩子看她的次数多了些,眼神也有些不同,夏含秋接过话来,“这玉琐是你娘给你的吗?”

    “不是,我们兄弟出生都会得到一个这个,旁人的不能用。”段柏瑜想起了在宫中的那些日子。他娘也曾受宠过,只是皇宫那个地方,从来就见不得美好,不管是人还是物。

    “既是你爹给的就更不能送人了。”

    “我爹娘都不在了。”段柏瑜垂了眉眼。脸色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娘身体不好,每每看她喝药的时候我便想。若是娘能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做最孝顺的儿子。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让她再不用为任何事操心。她会画画,会抚琴,她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等到。”

    “我和你娘很像?”

    “长得不像,感觉像。”尤其是温温软软笑着的时候,只是娘不管何时都是温柔的,这人却不会,她更多时候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和念儿一样都是失了怙恃,夏含秋顿时起了怜心,语调都柔和下来,“很高兴我能给你娘亲的感觉,但是这礼我不能要,不如这样,以后待你方便了,你再给我补一份生辰礼如何?不过要先说好,贵重的东西不行。”

    段柏瑜也知道自己做得莽撞了,眼角余光瞧到皇叔失了笑容的脸,心里开始打鼓,默默的将玉锁接了过来给自己戴上。

    段梓易恨不得狠狠给这小子一下,碧凝玉是好得的?就算秋儿不知道它的稀有,她身边还坐了个城主千金,难不成她也不知?

    若是身份上漏了底,让秋儿本就还不甚信任他的时候再让她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假的,怕是以后不管他说什么秋儿都不会再信他!

    但是看这小子将对秋儿的感觉拎清了,他又有些放下心来,叔侄为个女人反目什么的,他也不希望发生,秋儿最是讨厌麻烦,要是还要让她面对这些,肯定会跑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他。

    这么一算,他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该高兴好还是生气好。

    中午在厅堂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伏莹莹起哄,以茶代酒一起喝了一杯。

    夏含秋一直都是笑着的,有人陪伴,这个生辰她过得很开心。

    饭后,夏含秋挽着莹莹回了房,“说吧,想和我说什么。”

    伏莹莹随意坐下,“看出来了?”

    “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格外不一样,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这不一样从哪里来。”

    如月上了茶,体贴的退了出去。

    伏莹莹端着茶盏也不喝,“这个郑公子,什么身份?”

    “没问。”

    “你连人底子都不知道就敢将人留下来?你小舅知道吗?”

    夏含秋靠着她坐下来,安抚似的用茶盏碰了碰她的,“他是我救下来的,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好的寻来了书香斋,当时还问我姓什么,知道我姓夏后才不再那么戒备,后来一想,他应该是知道小舅在这里,冲着小舅来的,哪想到小舅已经回山了。”

    浅浅喝了一口茶,夏含秋又道:“他的身份我虽然没有深追过,但也知道不会差,可若是有人都快死在你面前了,你救是不救?救了可能会引来麻烦,可不救,这一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一辈子没个安稳觉睡,我只能选择救人,我相信他确实是和我小舅相熟之人,有些事,只有小舅知道,时间上也合得上。”

    “你信他?”

    “算不上,你就别担心了,他若要对我不利早动手了,哪会都快两个月了都没点动静。”

    伏莹莹掐了她腰上痒痒肉一把,夏含秋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出去,“都快两个月了居然也没和我透个音,胆子大了啊。”

    “你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不想让你再为我的事操心。”不愿再说这事,夏含秋转开话题,“莹莹,外祖家一直被人监视着,他们担心会将人引到会亭来,本来我外祖母还要亲自过来一趟的,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该走的礼节都走过了,但到底是简单了些,你多体谅,别怪夏家轻忽你,他们也是为了我和念儿。”

    “和我说这些,我是那无事挑事的人吗?”被打趣的多了,现在说起自己的亲事伏莹莹脸皮也厚了,自自然然的道:“放心,我爹娘也知道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不会在这上面挑理的,你再给夏家去信就把我们家的态度说上一说,别让他们误会了,以后总归是要相处的,我再是城主千金也不能和婆婆妯娌有隙,天天家宅不宁的日子不好过。”

    “我小舅一定是前生积了福德才能娶到你为妻。”夏含秋和她碰了碰杯,“我会转述的。”

    话说两头。

    段梓易一回屋就吩咐道:“花月,你先出去。”

    花月瞟了低着头的小公子一眼,福身离开,并体贴的带上门。

    听得脚步声走远,屋子周围再无人了,段梓易才沉声道:“柏瑜,我以为你不是个冲动的人。”

    段柏瑜羞红了脸,“皇叔,侄儿知错。”

    他是真的知错了,一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没脑子,玉琐片是宫中制式,每个玉琐片的背面都有一个不明显的段字,段是国姓,刚才但凡他们看得仔细一些可能都看出来了,好在那两人都不是贪心之人……

    看他如此,段梓易心头的火反倒发不出来,沉默了一会,话题突兀的转开,“柏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只要三皇叔不放过我们,我能想到的便是逃亡。”

    “没想过报仇?”

    段柏瑜轻轻摇头,“没有,那个位子从来便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坐得稳。”

    “你觉得你三皇叔有本事坐稳?”

    “在侄儿眼里,四皇叔您才能坐得稳,皇叔您想去争吗?”

    “为什么你想的是我去争,而不是你自己?”

    段柏瑜被这一句话弄慒了,他?让他去争?“皇叔,您让我用什么去争?无人无钱无势,身体看着也不好,那郭念安比我小上差不多两岁看着也比我要强,谁会信我服我?”

    “只要你有本事,人钱势都会有,你的身体也没有你想像中的差,只是在那个地方你困了太久,让你失了信心。”

    段梓易换了个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继续道:“我会让葛慕给你调理身体,你再随念安一起习武,不用你变得多厉害,强身健体就行,我封地有人有钱,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心学,教什么你学什么,没得选择,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争,愿意成全了三皇兄那就当我没说。”

    在那个地方长大的人,所见所闻皆涉及天下,这样一番话砸下来,段柏瑜怎可能不心动。

    若是真有那一日,他一定给他娘最大的尊荣!

    可是,“皇叔,明明您非常容易就能做到的事,为何不做?为何……要扶我上位?”

    “柏瑜,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牢牢记着,不管以后你成事与否这些话都算数。”

    “是,皇叔您说。”(未完待续。。)

062章 去争

    段梓易起身走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相对同龄人要矮上一点的段柏瑜,“那个位置在我十岁前我也曾想过要得到,十二岁,我便被送去了封地,今年我二十有四,在外的这十二年,我见识过的得到的是在皇宫呆上十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十岁时候的那点心思早就散了,对我来说皇宫就是个牢笼,困住的不止是人,还有思想,有眼界,看到的却是人最丑恶的一面,所以后面几年除非必要我绝不回宫。

    这次发生叛乱,若是我赶回去后一个都没能救下来,我根本不会管梁国的国君会是谁,我若想躲,三皇兄就是派军队都别想找到我,我有人手护我周全,有大笔金银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想如何便能如何,可我将你救出来了,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救下来的人,你若是不活出个样子来给人看,我会觉得我亏了。

    我不需要你多么感谢我,我们是亲叔侄,救你是应该,你要真想谢我,就活得像个样子,你若是真有那本事将这梁国夺回来,更甚者能谋了天下,我会在你身后全力助你,以你为荣,到得那时,你再想想我今天说的这番话,以你那聪明的脑子应该能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

    他知道。

    段柏瑜想他现在就知道了,皇叔这是在告诉他,任何时候皇叔对他而言都是安全的,在十岁之后,他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以后更不会。

    “皇叔,我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再做决定。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得反悔。”

    “是,侄儿告退。”

    朦胧的视线里。门开了又关上,屋子里一片沉默。

    段梓易心里并没有口里说得这么不在乎。

    那日从秋儿那里听得那只言片语后。他派出大量人手去查周边几国的动向,才发现他这几年过得肆意了,却轻忽了什么。

    若是天下太平,只得一个梁国出乱子,他真会如他所说的一样不管,不管那个位子上坐着的是大皇兄还是三皇兄,他总能想到办法从中得到好处,他依旧逍遥。

    可若是天下乱了,他这个梁国的王爷哪还能有这好日子过。

    要是梁国能立于不败之地还好。可以梁国现在的情况,绝对不会是占上风的那个,到得那时,不管梁国被哪国攻破,他这个昔日的王爷都只有逃命的份。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三皇兄去撑着梁国,三皇兄再不济,还有满朝文武,总也能撑上几年。他安安稳稳的躲起来将柏瑜调.教出来,到时就可以接手了。

    他们本是亲叔侄,得了他的鼎力相助,再加上他一开始就表明立场。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他要得个周全应该不难。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他这皇侄天生就是个玩弄权谋的。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一遍就懂并且还能触类旁通,一开始还是念安唱主角。柏瑜旁听,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念安成了旁听的那个。

    好在念安心态好,旁听的极认真,不懂的还会私底下问。

    两人能一起成长,也是好事。

    老谋深算的段梓易想得很是长远,琢磨着是该将葛慕叫来一趟了。

    可一想到葛慕来了必定会和秋儿见着心里又老大不爽。

    他的秋儿就是太受欢迎了,以前是没遇着有眼光的,现在他天天都在担心秋儿被人勾了心去。

    这个晚上,段柏瑜没有出现。

    自从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失去父母后,郭念安对他就很是亲近,大有同病相怜之感,此时便想去叫人。

    “不用了,他在想事情,想清楚了就会出现了,他没出来之前你不要去找他。”

    “哦。”郭念安半信半疑,从郑先生屋里出来后下意识的看向柏瑜漆黑一片的屋子,想了想,怕自己好心办坏事,终是没有靠近。

    一直到两天后,段柏瑜才走出屋。

    要不是送进去的东西他都吃得一点不剩,夏含秋都要叫人撞门了。

    反倒是最该担心的段梓易老神在在半点不急。

    “想明白了?”

    “是,皇叔,我想试试。”段柏瑜衣服有些皱,但是精神很好,应该说是从没有过的神清气爽,这是定下目标后的脱胎换骨。

    “很好,明天莫慕会过来,让他给你瞧瞧,身体好才是本钱,另外。”段梓易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本书交给他,“将这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透了。”

    段柏瑜接过来,瞧着封面上的两个字喃喃念出声来,“要鉴。”

    “对,要鉴,不过这不是皇宫中那本,是我凭记忆抄录下来的,差不了多少。”

    可是,这本书不是只传太子的吗?皇叔怎么会……

    “很奇怪?”段梓易笑得有些得瑟,“十岁前我有那心思,父皇又宠我,要看到这书有何难。”

    “这么多年,您还记得?”

    “我想记得自然记得,若有不懂的来问我。”

    “是。”

    对四皇叔的敬畏,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多年后段柏瑜琢磨自己的心理得出如此结论。

    一个早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人,太可怕,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己身后和他同进退。

    这样的人若为敌人,不得安生。

    次日,一身邋遢的葛慕登门拜访。

    夏含秋知道他所为何来,亲自领他过去。

    一路上,葛慕一眼又一眼的偷瞄着夏含秋。

    旁边的人根本没想着要遮掩,夏含秋又哪能不知,无奈的停下脚步,“有什么话就说。”

    葛慕嘿嘿笑了两声,做贼似的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和我家主子和好了?不是我要替我家主子说话。他那人吧,也就是嘴巴上不饶人了一点。在他那个环境长大的人能有这样绝对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夏含秋摇头失笑,“你主子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你最好也不要透他什么底子给我知道,免得惹下麻烦,我和他也没有不好,只是到底男女有别,我不好过多和他接触,不过现在他是我弟弟的先生,每日去问候一声也合乎礼节。”

    主子收学生了?葛慕只听着了这句重点中的重点。这究竟是秋姑娘的弟弟真有天纵之才被主子看中,还是眼前之人面子更大?

    若是为了眼前之人,主子这回的成本下得可大了去了!

    不行,这事回去得和大家说说。

    免得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毁了主子的大事!

    “眼珠子转成这样,在打什么坏主意。”

    葛慕忙闭上眼,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夏含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行了,走吧。你主子该等急了。”

    “哎。”

    天气渐好,段梓易也不爱天天关在屋内,太阳照进院子里时便让人抬了张摇椅放到屋檐下,惬意的闭目养神。

    段柏瑜就坐在他身边。时不时指点两句。

    这个位置非常好,秋儿来时他一眼就能见着,哪怕近了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身形他也觉得满足。

    远远的。段梓易就听到了两人的说笑声,所以说他就不喜欢让那葛慕过来。凭白给自己添堵。

    葛慕并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可他太直白。从来不懂得拐弯抹角,也不知道有些话要经过修饰才能说出口,能受得了他的人很少。

    但是秋儿偏偏就喜欢简单的人,不管葛慕是莽撞也好,口不择言也罢,她都能包容。

    要是她对自己也有这么好就好了。

    有时候,真想和那葛慕换一换。

    叹了口气,段梓易坐起身看向走来的两人,“秋姑娘,你来了。”

    “今天好点了吗?”

    “还那样。”

    段柏瑜放下书起身,“秋姐姐。”

    “恩,在看书?注意着点姿势,不要伤了眼睛。”

    “好。”被关心了,段柏瑜觉得心里暖暖的,笑得格外明媚,眉宇间再不见阴郁。

    段梓易心里吃味得厉害,对葛慕好,对柏瑜这小子也好,就对自己不冷不热,这一对比也太明显了。

    “咳,葛慕,我情况如何?”

    葛慕收回手前敲了主子手背两下,口里却道:“药效来得慢,眼睛恢复得恐怕不会太快。”

    段梓易意会,失望的叹了口气,“慢点就慢点吧,只要能好就行,秋姑娘,怕是会要在这里多留上一段时间了。”

    在私底下问过念儿这位先生如何后,夏含秋这时候已经不那么希望他离开了,此时顺势便接话道:“郑公子不嫌寒舍简陋就好。”

    “不嫌,不嫌。”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迫不及待,段梓易忙又补了句,“我也希望能快点好,每天跟个瞎子一样心里慌得很。”

    葛慕嫌弃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您哪里有表现出来一点点慌乱了,您就是真瞎了,以您搅事的能力,慌的也只会是别人。

    自己不好过了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是您常干的事。

    “葛慕。”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叫出来的,这人,不知道看不见的人对视线会格外敏锐吗?“给柏瑜看看,他底子薄,你给他好好调养调养。”

    葛慕忙收回视线绕开他,到另一边给段柏瑜把脉。

    这次,把脉的时间有些长,几人都安安静静的等着。

    段柏瑜心下忐忑,看他收回手就连忙追问,“怎么样?”

    “就是底子薄些,没有大碍,小公子是不足月出生的吧。”

    “对。”

    “调养个半年就没事了,主子,我去开方子?”

    “药材是常用的?”

    葛慕想了想,“有一味怕是没有,我去找。”

    “上心些。”

    “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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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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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章含秋就糊涂了。 那究竟只是她做的一个亢长的跨越了两辈子的梦,还是那就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两辈子? 在这乱世,人命本就贱如草芥,偏生爹爹不疼,继母庶妹还等着接收她娘留给她的丰厚陪嫁! 呸,贱男人我不稀罕和你抢,但是想染指姑娘我的东西,做梦! 看姑娘我如何妙笔生花,剥了你们的遮羞布,让你们的故事广为人知!锦绣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