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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全文阅读

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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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好戏开锣

    公子死了。

    昏暗的密室中只有面无人色的少年,以及窗棂边的一排火烛,嗞嗞燃烧着。不知从哪飞进来只夜蛾,扑腾着翅膀掠过烛火,似被火光吸引,忍不住想要采撷一番秋夜之下寥寥无几的温暖。转眼后,“嘶”的一声,夜蛾被火光吞没,安伯尘打了个冷颤,急忙转向墙壁。

    念叨着墙壁上的诗句,安伯尘汗流浃背,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这一七绝诗,且是古七绝,形体自由,除了尾韵外不受其它格律约束,也正因如此,才让他无从下手。

    他并不清楚外面那些人想要从这诗里找出什么,只知道壁上用鲜血所书的是公子临死前留下的绝笔,关乎琉国所谓的秘密,关乎天下气象,自然也关乎他的xiao命。

    “九十九阁烟尘mí,千百楼台迩相遗。望君且缓相思苦,来年方晓妾心意。”

    又念了一遍,安伯尘嘴角泛起苦涩,低声喃喃着。

    “用戏台上的话讲,公子才高八斗,作得一手锦绣文章,武能平天下,文能佐帝王怎么死前却写出这么一狗屁不通的诗来。无韵无律,无病呻yín,倒像xiao娘子的牢sao之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被关在只有一丝月光和幽幽火烛的密室中,白日屠杀时留下的血迹在如水月华下更显狰狞,任是哪一个十三四的少年人都会惊慌失措。更何况在密室外还有百多戴着青铜獠牙面具的大汉,手举长刀,刀上犹粘着那个糊涂公子手下亲卫的鲜血。

    对于跟随了将近四年的公子,安伯尘并没太多忠诚,不单是他,其余几名少年仆僮也是如此。

    这也难怪,他们并非世家中从xiao豢养的奴仆,大多来自琉国周边的村庄,爹娘也莫出佃户之流。富户人家望子成龙,使点不足道的xiao钱便能将儿女送往书院教塾,可这些带上全家老xiao为别人干活的苦哈哈们一年忙到头,所得的钱粮也不过勉强度日罢了,何来闲钱供娃子们读书,除非“借僮”。

    琉国位于大匤王朝东南,隔江临海,商贸通达,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富庶伴风流,古之常理,琉国人杰地灵,王侯将相的风流韵事贯诸史书,新鲜事物也层出不穷,便如这“借僮”。国中世家乃至稍有底蕴的富户人家都豢养奴仆,代代相承,家奴虽乖巧,可使唤久了,倒失了新鲜感,于是乎世家子们便将目光投向佃户。佃户们虽贫贱,可好歹也是自由之身,子女清白,且没有家奴的卑躬屈膝,当作奴仆来使唤对于世家子们来说别有一番情调。

    大多数佃户都巴不得能将儿女借给那些贵公子们当仆僮,不单可以换来足够一年度用的钱粮,还能为儿女谋条好出路。呆在那些富家子弟身旁,也有机会跟着识字念书,总好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苦了大半辈子也走不出两三亩的田地,运气稍好些,指不定还能被那些大老爷们看上,从此平步青云。

    事实上,能得大运气谋个好出身的佃户子女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被世家子们玩nong一阵后,渐失了新鲜感。被骗入府籍充作家奴的算是走大运,而被百般折磨,不堪屈辱自尽后弃尸荒野者比比皆是。

    琉国不乏风流之士,楼阁望烟hua,烟hua觅佳人,好似繁华锦卷的气象却因荒野外的饿殍残尸,而落下无法拭尽的墨点。

    却有一人,自北而下,布衣瘦驴,踩着七年前的那一场冬雪来到琉国,不是佳公子,胜似佳公子,轻转衣袂便在那幅繁华锦卷上留下重重一笔。

    布衣离公子,七载冠东琉,铜马载金银,轻歌别帝王。

    戏班子里的伶人颦蹙婉转,如是唱道,区区十字尽表离公子七年中留下的段段传奇。

    可传奇终有结束的一天,只不过,包括安伯尘这些贴身仆僮在内,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公子带他们出游看戏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细细回想起来,公子除了bī他们吞丹炼yao,定下一条条古怪的规矩外,也算待他们极好,不像别的世家子们动辄打骂贴身仆僮,也不会减衣少食

    烛火的光晕刺痛了眼眸,冷风吹来,掀动火苗左右摇晃,安伯尘打了个jī灵,强压下胡思1uan想,怔怔地盯着那七绝。

    公子在他们眼前被那个恶女人斩下脑袋,横尸当场,已死得彻彻底底,此时再去想他又有何用,当前最要紧的便是破解诗谜,救下自己和其余三名仆僮的xìng命。

    “九十九阁烟尘mí,千百楼台迩相遗。望君且缓相思苦,来年方晓妾心意公子啊公子,你若在天有灵,就现身告诉伯尘吧,伯尘留得xìng命也好日后为你老人家烧两柱香。”

    少年揪着眉头喃喃自语着,他的相貌并不英俊,算是普通至极。可作为专为公子掌墨的仆僮,或许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书卷味儿,使他看上去眉目淡然,偏偏此时又心急如焚,双眼直,若被人瞧见,定会觉得这少年有些傻气。

    就在这时,一道冷风从背后袭向安伯尘,本就满身大汗,此时被风一吹,更觉冰冷,像极了老人们所说的魂魄反阳。

    “公子!”

    少年欣喜若狂,猛地扭头,没入眼帘的自然不是笑yínyín的公子,而是那个戴着面纱、身段婀娜的女子。

    也正是她,手执五尺长剑,口念咒言,将公子以及他一段段传奇斩落于琉国开平七年的秋夜下。

    一瞬间,心中由大喜到大悲,却非一个佃户出生、初入繁华京城不过四载的少年所能承受。膝头一软,安伯尘一屁股坐倒在地,面白如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目光落向安伯尘,逡巡半晌,女子轻叹了口气兀自摇。

    “那人死前说了,我们要找的秘密都藏于这七绝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死前他还要作nong我们一回不成。”

    “馨儿还真是心xìng单纯,离公子生前尚守口如瓶,如今死了自然想让那个秘密随他一同入土,又怎会向我们倾吐真相。更何况这些仆僮个个愚昧无知,即便诗中真藏着那个秘密,他们又怎会现。”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安伯尘抬眼望去,走入密室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灰袍,环眼薄net,眉宇间透着几丝阴霾。他走到女子身旁,嘴角含笑,突然伸手重重掐了把女子丰满tǐng翘的屁股,用后背挡住半敞的铁门,显然不想让外面的护卫瞧见。

    安伯尘心头一惊,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年轻女子并未动怒,1ù于面纱外的颊边飞起一抹粉霞,随后推开老者,轻啐了一声。

    “柳师,今夜形势紧迫,不比往常,你别再逗nong馨儿了。唉,倘若真找不出那个秘密,又杀了离公子,被琉国人察觉到蛛丝马迹,我们这趟琉国之行可要就此终结了。”

    说着,被称为馨儿的女子有意无意的看向安伯尘,目光闪烁。

    “有为师在此,怎会被琉国那些蠢材察觉?”

    淡淡一笑,老者从腰间chou出血渍未干的宝剑,递给女子。

    “先前馨儿杀了离公子,终于破了杀戒,何不在今晚痛痛快快的泄一番,将这四名仆僮也杀了,随后抹去壁上的诗文。如此一来,谁会知道是离公子是死于我们手中。”

    话音落下,瘫坐于地的安柏尘身躯一颤,惊恐地看向面1ù犹豫却依旧接过宝剑的女子,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可喉咙口一阵干涩,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道不出半句。

    “柳师,真的要杀他吗?”

    看了眼安伯尘,藏于面纱后的美目中闪过不忍之色,女子怯生生的上前半步,有些手足无措,丝毫不像她先前斩杀离公子时那般果决。

    “自然,连同外面的那三个也都杀了。此事关乎琉国之行成败,不容有失,往后但凡遇上今日情形,当杀伐果断,切勿心存犹豫。”

    “师尊教诲馨儿定会铭记在心。”

    深吸口气,女子收敛犹豫之色,紧紧盯着惊惶失措的安伯尘,俏生生的立着,手已向剑柄落去。

    打量着女徒凹凸有致的背影,老者抚须颔,眸中掠过一抹贪婪。若非王家没落如斯,以自己御林副都统的身份又怎会有资格去做世家教习,更别论将这朵妩媚可口的hua儿采撷。

    想到今晚又是一场鸾凤颠倒、纵情net宵,老者不由眯起双眼,嘴角浮起笑意。

    银白的剑光从女子手心扬起,口中念念有词,转眼后,老者颊边的笑意凝滞、颓败,难以置信的看着反手将宝剑刺入他心窝的女子,喉咙口鲜血翻滚,未及说话便轰然倒地。

    干净利落的将宝剑拔出,女子回身打量着老者的尸身,半晌,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一次可算杀伐果断?师尊放心,等回转后我定会向国主禀明,你力斗离公子不幸身亡,而馨儿也为你报了大仇。”

    话语中毫无半丝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厌恶,也没有复杂,落入安伯尘耳中,却让满脸呆滞的少年心中涌出浓浓寒意。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

    擦拭着宝剑,女子漫不经心的问向安伯尘。

    “因为因为在这里杀他,吴国人不会知道。”

    艰涩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却让原本只是百无聊赖下随口一问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倘若一个成年人思索个半晌如是说,她倒也不会太过惊讶。然而眼前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惊恐之情溢于言表,竟仍在片刻间道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只他这一句话,足以让许多成年人相形见拙。

    平复下惊诧,女子细细打量向安伯尘,忽而笑声道。

    “不想你这个xiao仆倒有几分非同寻常,竟还知道我来自吴国。”

    和其余几名仆僮相比,安伯尘其实并没太多特殊之处,却有两点稍胜一筹。其一是他的记xìng,不过用公子的话来说,也只是略胜同龄子。另外一个便是安伯尘心思缜密,即便在危急关头,心慌意1uan之下,他往往也能捕捉到常被疏漏的蛛丝马迹。

    这两点或许和他儿时遭遇有关,可却让公子大加赞赏,赐名伯尘,正是出自“王侯一朝伯,来日一轻尘”这半批诗。

    安伯尘没去过吴国,也没经历过尔虞我诈,却在两年前随公子泛舟游湖时,听他提起只有吴国百姓才称呼他们的君王为国主。兼之公子好看戏,常带着四僮前往戏馆一掷千金,伶人戏文虽假,可内中包罗万象、世情百态应有尽有,耳濡目染之下,安伯尘也算“看懂”了几分勾心斗角。

    闻言,安伯尘紧张的心情稍稍缓和,可紧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既然你如此聪慧,自然知道你家公子不会将传说中的仙人秘籍留给别人,即便是死后。因此,就像那些唱烂了的戏文里所说的一般,无论如何,你也活不过今夜了。”

    幽幽一叹,来自千里之外吴国世家,脾xìng古怪的女子如是说道。

    呵吐芳兰间,已将安伯尘的命运判下。

第二章 王侯一朝伯,来日一轻尘

    我也要死了?

    要陪那个糊涂公子一同入土

    心已经跳到嗓子眼,汗如雨下打湿了少年的衣衫,他颤抖着双肩,满脸绝望。苍生惜命,何况一个刚刚见识过世间繁华景致的少年,奈何密室外布满铁骑,他又能跑到哪去。

    玩味的看向面无人色的安伯尘,女子莞尔一笑,忽地拍了拍手掌。惨叫声从密室外传出,紧接着的是一阵阵鬼哭狼嚎。

    不用去看,安伯尘便知道生了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颤抖着肩膀,透过半掩的铁门向外面望去。如水的月华洒满一地,却横躺着半具瘦xiao的尸身,鲜血汩汩流出,将月华染得猩红,刺痛了少年的眸子,泪水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流下。

    “不过,谁知道在临死前的那一刻,离公子是不是突然开窍了。”

    含着笑意的话音回dang在耳边,泪眼模糊,烛光摇曳,安柏尘抬眼望去,目光落向女子满是戏谑的眸子。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许多回,无论戏里戏外,就仿佛猫儿戏nong老鼠一般。

    下意识的,安伯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若非自己如她所言般显1ù出几分与众不同,或许她也不会如此,早就一剑将自己杀了。

    清脆的掌声再度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安柏尘只觉得心仿佛被撕裂了般疼痛,忍不住大声叫道。

    “不要”

    “嘻嘻,终于忍不住了。让我饶过他们也行,只不过,你得解开壁上的诗谜。”

    闻言,安柏尘面色一僵,还未等他开口,掌声再度响起,抬头望去,第二名仆僮已倒在血泊中,只剩下那个和自己一同出自圆井村的李家xiao胖。

    跟在闲云野鹤般的公子身边做了四年掌墨仆僮,泛舟游湖、涤墨洗笔,或许是不经意间的潜移默化,安伯尘渐渐养成了几分安闲自得的xìng子,唯独在李家xiao胖面前,他又变回了xiao村庄中那个忍气吞声的佃户儿子。别人不知,安伯尘却知道,这李家xiao胖其实是富户出身,只因公子游逛到圆井村时,李员外恰好从京城送粮归来,听人说起过离公子传奇般的事迹,在村中突然见到一翩翩浊世佳公子,稍经打听,自然知晓了离公子身份。李员外虽然有良田八十多亩,家资丰厚,可也不过是有钱罢了,富遇贵则不保,李员外也想给儿女搏个功名,戴上顶高冠,兼之李xiao胖平日里喜好吃喝玩耍,读书不争气,于是一狠心,便将李xiao胖借给公子当仆僮,却想碰碰运气,进京染几分贵气。

    虽说恨儿不争气,可李员外也舍不得自家心肝宝贝在外面吃苦,这才让家中佃户子弟安伯尘结伴进京,名为借僮,实则sī下帮衬李xiao胖。李xiao胖也非自愿跟随离公子,奈何父命难为,只得硬着头皮做那仆僮,暗地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平日里按捺着,可一见到出身佃户的安伯尘,少爷脾气上来,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往往那时,安伯尘总会怔怔地站着不动,任凭昔日的xiao主子百般欺辱,就好似不在京城,而回到了圆井村。

    这等事也被公子撞见过几回,安伯尘本以为公子会出手制止,可不知为何,公子只是安静地看着,随后转身走开。直到现在,安伯尘还记得公子那时看戏般的眼神,有玩味,有戏谑,还有一丝安柏尘道不清的莫名

    “你若再拖下去,连最后那一个也要保不住了。”

    眼见安柏尘一脸复杂,女子轻笑着道,右手已抬起,却没立刻落下。

    “你家公子平生著诗颇多,或许只是想借这诗去引别的的诗罢了,你再好生想想,这一回我多给你半柱香时间。”

    李家xiao胖死了最好,可他若是死了,下一个却将轮到我。

    心头1uan如麻团,安伯尘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努力回想着公子生前所著的诗词歌赋,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冷风袭来,吹动烛火摇曳闪烁,烛影中,那只yù白却沾染血腥的手已快落下。

    “等等!”

    “怎么,你找到了?”

    眸中浮起一抹疑huo,女子问向安伯尘。

    “还没”

    “那你叫唤个什么劲?”

    女子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目光落向墙壁,低声yín念了两遍,冷笑着道。

    “这七绝作得可真是狗屁不通,难不成离公子也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七绝等等

    少年陡然一怔,脑中再度掠过公子生平所著的绝句,下一刻,心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公子好著诗词歌赋,然而在绝句中,他却只著过五绝,偏偏在临死前留下一七绝,难不成

    深吸口气,安伯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聚精会神的望向墙壁,喃喃念道。

    “九十九阁烟,尘mí千百楼。台迩相遗望,君且缓相思取前二十字五五断句,虽丢了绝句的声韵,可也能成诗。诗中藏谜不外乎藏头、藏尾,绝句以、颔、尾三联落韵,也就是一二四句烟楼思?不对不对那么九尘君?”

    安伯尘双目直,怔怔的看向墙壁上染满鲜血的绝句,满脸不可思议。

    九尘君九辰君!

    别人不知,可身为离公子的仆僮,他又怎会不知九辰君是什么,只不过他怎会也没想到,这些人bī死公子只为得到那个毫不起眼的木偶。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一旁玩nong着宝剑的女子。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从那绝句中找出什么,滞留此间不过是想布局杀了国主钦点的柳教习,而让安伯尘解诗mí,也不过是找个乐子打一下漫长无趣的冷夜。

    可谁曾想,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少年仆僮竟真破解了出来!

    听其言观其色,王馨儿能笃定,这个少年定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那个传说是真的?这世上真有仙人秘籍存在仙人们还活着?

    凄冷的月光攀爬过窗棂,没入密室,流转在火烛间,rǔ白如雾,璀光如晕,化作数千年前那一段段关于仙人的传说,将女子和少年笼罩。

    乘风御宇,一剑光华纵、横千百地,驾云而啸,一曲长歌横、亘三千载。水火不侵,食雷渡劫,一丹齐天寿。擒龙为骑,以鹤为伴,一法百变身即便在这个仙人已死了上千载的年代里,大街xiao巷、坊市茶楼里依旧流传着仙人的传说,而戏馆的伶人更是配着古乐将仙人的逍遥出尘模仿得惟妙惟肖。

    然而,关于仙人的一切,终究不过是老百姓酒足饭饱后对于日复一日生活外的些许憧憬罢了。稍有些见识的人,都不会去相信这世上真有仙人,即便在数千年前,他们的确出现过,可数千年后沧海桑田。多少诸侯沦为百姓,又有多少草莽成诸侯,世间百态变换无常,在这数千年的历史中,再未出现过仙人的踪影。

    月华消散,火烛燃烧至末尾,渐渐熄黯。

    昏暗的密室内,安伯尘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女子至始至终都在打量着自己,目光莫名,却如芒在背,让他浑身不自在。

    “xiao姐,我找出来那个秘密了。”

    犹豫着,少年回过身向女子说道,心底暗舒了口气。

    “知道了。”

    回答他的却是女子不咸不淡的声音,以及令安伯尘满脸呆滞的掌声。

    “不要!”

    少年涨红了脸,双tuǐ打了个哆嗦,低喊道。

    随着女子面无表情的拍落手掌,李家xiao胖惨叫一声,胖乎乎的脑袋“咕咚”一声掉落在血泊中,却让安伯尘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非是同情李xiao胖的悲惨遭遇,而是想到接下来,自己也会像他们一般,被割下脑袋,然后没有然后了。

    从头到尾这个女子都只是在戏耍他,无论能否破解诗谜,她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杀手,就如同戏台上抑扬顿挫唱的那般——“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大好头颅咕噜着地,谁道英豪命短,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安伯尘不是英豪,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的佃户儿子,区区一仆僮而已,可再渺xiao再微不足道,也总有七情六yù、悲欢喜怒。

    积攒了足足一夜,乃至更久的委屈再无法压制,下一刻,他爬起身,踉跄着向女子扑去。

    “九辰君多谢xiao公子相告,倘若日后王家有那重新崛起的一天,馨儿定不会忘了xiao公子。”

    略带讥讽的话音伴随着咒语声传来,像是一催命曲,窗台上的烛火拼命的摇晃着。安伯尘向后壁缩一缩身来抵挡内心的恐惧,可摇曳的灯影之下,凹凸有致美轮美奂的娇躯近在咫尺,他再也动不了。

    提腕,chou剑,猩红的血hua绽放在密室中,点点如梅

    打了个jī灵,少年身躯一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黄的屋顶,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这才现冷汗早已经浸湿后背。

    他翻身坐起,怔怔的看着向迎风摇曳的烛火。

    “原来是一场梦。”

    喘着粗气,安伯尘擦了把汗自语道。

    举目望去,墙壁上沾染着鲜血的绝句清晰可见,密室一如既往的幽暗,虽然仍被囚禁在此,可一切似乎并没有梦里的那样糟糕,起码自己还活着。

    他长舒一口气,转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望向窗棂处。下一刻,他的瞳孔陡缩,身体向后蜷去。

    “嘶”的一声,飞蛾在那盏油灯中爆出一团细xiao的火hua。

    脑袋“嗡”的一声,猛然间,安伯尘想起了他六岁时的一段经历。那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村里和他一同玩耍的xiao石头不xiao心从山上滚下,第二天,xiao石头喊他去山上烧草,安伯尘mímí糊糊的跟着去,结果亲眼见到xiao石头一失足,从山巅摔下,被大人们找到时,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从xiao到大,这样邪门的事儿也只生过一次,毫无缘故。而安伯尘也从没和人提起过,连爹爹也没有,他怕别人说他是妖怪。或许是因为害怕去回忆,又或许因为时间太久远,总之安伯尘再没记起过,直到今天。

    娇柔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安伯尘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

    “那人死前说了,我们要找的秘密都藏于这七绝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死前他还要作nong我们一回不成。”

    “馨儿还真是心xìng单纯,离公子生前尚守口如瓶,如今死了自然想让那个秘密随他一同入土,又怎会向我们倾吐真相。更何况这些仆僮个个愚昧无知,即便诗中真藏着那个秘密,他们又怎会现。”

    那两人走来,说着一模一样的话语,只字不差,和梦里的情形如出一辙。安伯尘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只觉全身力气瞬间被chou空,整个世界也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阵响过一阵的心跳声。

    女子戏耍他时的嘲讽,以及那冰冷的一剑闪过脑海,却让安伯渐渐冷静了下来。

    隔了七年,居然又作了场那样的梦,不同的是这一次,梦里那个死去的人变成了自己。

    那年如果自己再机灵点,再勇敢点,出言提醒xiao石头,也许能将他救下来可是xiao石头终究还是死了。

    难道我也注定了要像梦中一样被杀死在这里不,不,如果我注定了难逃一死,又怎会知道这一切。

    公子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虽是修行之法,可也是行世之道。

    定是哪方神明怜我xìng命,暗中提醒我。

    紧拽着双拳,安伯尘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火烛尽黯的窗棂,遥望向漫天星华的夜穹,群星璀璨,夜白如昼,不经意间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

    既然知道了即将要生的一切,那未必不能扭转,我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圆井村

    深吸口气,安伯尘如是想着。他并不知道,在他心底深处,某个曾经无比卑微的角落里,有着什么正悄然改变着。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仿若落于石间的水滴,只要不断绝,终有击穿坚石的那一天。

    王侯一朝伯,来日一轻尘,今日之尘,又怎晓日后之伯,从此往后,你便叫安伯尘。

    那年于戏馆看戏,台上的伶人的轻歌婉转,恩怨情仇,英雄美人,何等慷慨壮烈。而公子则饱含深意的看向一旁着愣的少年,如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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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古通霸……那个梦是也不是金手指,看下去便知道了~求收藏)

第三章 反制

    “柳师,真的要杀他吗?”

    “自然,连同外面的那四个也都杀了。此事关乎琉国之行成败,不容有失,往后但凡遇上今日情形,当杀伐果断,切勿心存犹豫。”

    “师尊教诲馨儿定会铭记在心。”

    这两个吴国之间的对话依旧继续着,语气平缓,眉宇间情意绵绵,和梦里没两样,可安伯尘知道,接下来却将上演一场女徒弑师的好戏。

    一想到眼前不知名的的女子轻抬yù腕,反手将剑送入柳师心窝的场景,安伯尘不由得头皮麻。

    是了,那倒是个好机会,要是我将这女子的意图告诉柳师,让他出手将女子擒下,之后一切岂不是不会再生了?

    安伯尘正要开口,可目光所及,就见老人含笑看着女子,满脸的柔情蜜意,安伯尘心头一紧,硬生生地将口边的话收回肚中。

    不行,这柳师对女子喜爱有加,又怎会相信我一xiao囚徒的话。非但不会信,恐怕还会将出言挑唆的我杀死在这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安伯尘只觉心里堵的慌,按照梦里所生的事一步步往后推去,安伯尘突然现,每一步竟都是死局,纵然他知道即将所生的事,可也避不过女子戏nong完他后,那捅破他肚皮的一剑。这吴国女子今日来此,只为了布局杀柳师,至于公子的秘密,对她而言似乎可有可无,就像她说的那般,无论如何,自己也活不过今夜。

    再死一次?

    眸里闪过恍惚之色,安伯尘mo了mo完好无损的肚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xiao时候,夏夜里,爹爹带着他在河堤边mo田蛙,用铁线绕成网,将河堤旁的半亩杂田围得严严实实,可一夜下来,总会有一两只又臭又脏的田蛙逃得被烹煮的下场。安伯尘心里奇怪,敲着旱烟蹲在堤岸边的爹爹则用粗糙暖烘烘的大手点着他的xiao脑袋,闷声闷气地道。

    安娃呀,你莫要xiao看这些丑家伙,它们能逃走有它们自个的能耐。爹爹结网时,总会有几个聪明的躲在土坑儿里,要么翻起肚皮装死,要么一动不动,看着同伴被抓也不声张,直到爹爹收了网,它们才蹦跶出去。这做人啊,要是能像这些丑家伙一样忍不住气,嘿嘿,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长篇大论,爹爹猛地吸了口旱烟,将一袋的田娃甩在肩头,牵着安伯生向家里走去。

    月光下,一长一短两条人影慢吞吞地滑过河堤,看着爹爹高大却稍有些驼的背影,安伯尘总会觉得心里很踏实,自然也将心中的疑huo抛到九霄云外。那时候懵懵懂懂,整日只盼着能跟爹爹到河边瞎mo的安娃子,又怎会想到,他也有沦为网中田蛙的一天。

    既然那些又丑又臭的田蛙在密不透风的网中尚能逃得xìng命,我又为何不能活过今夜,可是既不能装死,我也不会像那些四条tuǐ的家伙一样蹦跶,外面的那些护卫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究竟该怎么办?

    耳边传来女子念咒的声响,安伯尘心头一紧,猛地抬起头。剑光闪过,柳师难以置信的看向女子,随后仰头倒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脑中闪过那几只改变自己命运的田蛙,安伯尘深吸口气,抬眼看向王馨儿。虽仍有些害怕,可心里却比梦中要平静许多,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或许因为知道女子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又或许他已经渐渐将自己当成了卑微却懂得忍耐的田蛙。

    一番感叹后,王馨儿擦拭着宝剑,漫不经心的问向安伯尘。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

    “因为,因为”

    嗫嚅着,安柏尘一脸惊慌失措,眸里透着浓浓的惧怕,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也是,你一个xiao童又怎会懂。”

    王馨儿垂下宝剑,幽声说道。她只顾着打量墙壁上的绝句,却没现隐藏在安伯尘惊恐神色下,一闪而过的惊喜。

    改变了!之后的事果然改变了!在梦里她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像你家公子这样自sī自利的人,又怎会将仙人秘籍jiao给别人,即便在他死后。”

    王馨儿接着说道,忽地转目看向安伯尘,嘴边1ù出玩味之色,莞尔一笑,拍了拍手掌。

    惨叫声传来,人头跌落在地,却让密室中的安伯尘神色陡变,落入王馨儿眼里只当面前少年被吓了个半死。

    咽了口唾液,安伯尘的心瞬间又跌回谷底。

    他本以为接下来的一切将会有所不同,可谁想竟是绕了个弯,继续重复起梦里的场景。

    “不过,谁知道在临死前的那一刻,离公子是不是突然开窍了。”

    含着笑意的话音传入安伯尘耳中,不用抬头去看,安伯尘便清楚感觉到女子无比戏谑的眼神,就像梦里一样。

    即便过程稍有改变,可结局终究不会变,为了不让琉国人知道离公子被她所杀,王馨儿定会将自己和李xiao胖他们灭口,自己再做光会忍耐的田蛙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

    复杂的感情涌上少年心头,有绝望,有失落,有恐惧,还有一丝生xìng懦弱的他从未有过的恨意——或许也算有过,在之前的那个梦中,自己被杀之前。

    等等!

    安伯尘猛地一怔,却是回想起这恶女人每每杀人之前,都会口念咒语,而公子尚在时候,只言片语中偶尔也曾听到过这等修行之法。

    王馨儿再度拍落手掌,又一名仆僮惨叫着死于密室外,可她看向安伯尘时却微微一愣。

    少年人呆呆地盯着地面,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同伴的死而惊慌失措。

    莫非吓傻了?

    皱了皱眉,王馨儿瞥了眼墙壁上的绝句,犹豫着开口道。

    “你若想让我放了他们,只需解开墙壁上的诗谜就行。”

    话音落下,王馨儿又是一怔,却见少年抬起头,直直望向她,神情复杂变幻着,下一刻,竟踉跄着起身向她扑来。

    心头一惊,转瞬恢复淡然,王馨儿冷笑着举起宝剑,口中念念有词。

    先前她只觉得眼前少年胆xiao而可怜,先杀两个人逗nong他一番,看看宛他如待宰羔羊般慌1uan失措的表情,也算有趣。可如今,王馨儿对他再无丝毫兴趣,这少年非但可怜,而且鲁莽无知,简直就是一个傻子,也不知那离公子怎么会挑他当仆僮。

    可咒语还未念完,一只沾满汗水的手飞来,重重按在她嘴上。

    就仿佛一巴掌扇来,立马将王馨儿打懵了,也将她方念到一半的咒语掐断。

    “大胆!”

    异变突生,可却生在电光火石间,又相距十来步,密室外的护卫们又怎来得及相救。

    为的护卫头领低吼一声,猛地翻身下马,可脚步刚迈出,就见少年有些慌1uan的抢过宝剑,匆匆架于王馨儿脖颈处,另一只手则卡在王馨儿腰间。

    他的动作很生硬,且微微颤抖着,可越是如此,越让外面的骑兵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仅剩的那个仆僮,也来自圆井村的李xiao胖,胖乎乎的脸蛋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眼里犹噙着泪水,此时却睁得老大。

    之前两个xiao仆僮的死已让他绝望到极致,再没任何活下去的念头,护卫领手举长刀搁在他脖子上,随时可能落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最危急的时候竟有人tǐng身而出,制服了那个女魔头,且不是别人,居然是在村子里出了名胆xiao怕事的安家xiao子。

    平日自己常常捉nong他,他也只是傻傻的站着,任凭自己欺负。可四名仆僮中,只有他敢奋起反抗,不出手则罢,一出手竟他娘的制服了那个女魔头!

    下意识的rou了rou双眼,顺便擦干了影响自己少爷形象的眼泪,李xiao胖再看向自己昔日最瞧不起的少年时,只觉哪里有些不一样起来。

    过了许久,王馨儿终于反应过来,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幽幽说道。

    “你在找死吗?你以为要挟本xiao姐便能逃出去?你家公子尚死在我剑下,可况是你?”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今次算是自己大意,竟被一个不通修行、愣到不能再愣的少年欺负到头上来。也算他走了狗屎运,碰巧打断了咒言。

    余光中,那只紧握着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王馨儿嘴边掠过一丝自嘲,心中暗想。

    “你的剑已被我夺下,而你的命在我手里,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僵硬的声音传来,王馨儿眸里浮起恼意,冷笑一声道。

    “也是。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家中的爹娘想想,你若伤了我,赔了你自己的xiao命且不谈,还会累及家人,本xiao姐可是很记仇的。倘若你现在收手,本xiao姐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话音落下,王馨儿明显感觉到紧搂着自己腰的那只手轻轻一抖,而身后的少年也沉默了起来。

    嘴角翘起,面纱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屑,可就在这时,王馨儿面色一怔,却是身后的少年居然笑了。

    他的笑声有些颤抖,可却能从中听出几分道不明的怒意。

    “你会放过我?你这个臭娘们真当我是那只笨到不能再笨的田蛙?”

    臭娘们?田蛙?

    王馨儿眸中闪过古怪之色,转瞬化作怒火,可怒火还未燃起,就被随后的话扑灭。

    “若你来自琉国世家,说出这番话,或许真能吓到我。可你们来自吴国,杀完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逃回吴国,哪有功夫在琉国停留,更别说前去报复了。”

    话音落下,王馨儿陡然一怔,眸中浮起惊诧,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本以为很容易便会被诓住的少年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居然知道自己来自吴国,可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提到过吴国两字,他又是如何得知?

    没来由的,王馨儿脊背涌起丝丝寒意,却听身后少年接着道。

    “你来我琉国,名义上是寻找公子的那个秘密,可暗中却为了杀死柳师。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你吴国,也不知道你们国主会怎么处置你。”

    安柏尘的声音不再颤抖,渐渐变得平静,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番完全不像是出自己口的话来,可当身前的女子止不住的颤栗时,他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好似圆井村上飘着麦香的秋夜。

    他知道自己门g对了。

    鸦雀无声。

    不单是王馨儿,便连密室外的骑兵也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安柏尘,月光铺洒在一张张青铜面具上,那一双双1uo1ù在外的眼睛里满是忌惮和慌1uan。

    柳师是国主监视他们王家而布下的棋子,借琉国之行拔去这颗棋子,是他们王家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谁会想到,这个秘密竟被一琉国仆僮轻而易举的道出。他远在千里之外,区区少年人,前一刻还囚禁在密室中引颈待戮,下一刻竟摇身一变,不但反制住了精通符咒之术的xiao姐,还从容不迫的揭穿xiao姐的心思,把王家足以遭来灭门大祸的秘密娓娓道来。

    月光落下,映上安伯尘白的面庞,月华氤氲朦胧,将少年朴实无华的面容染得有些妖冶。

    “安娃子,我们快走!”

    却是满脸jī动的李xiao胖看向安伯尘,喘着粗气,尖声叫道。

第四章 烟花江

    “你走吧。”

    将王馨儿丢下马背,安伯尘回头看去,那百多名护卫隔着西郊外宽逾十数个马身的郍溪,不安的向这望来。

    “你叫什么名字?”

    站起身,rou了rou麻的手腕,王馨儿低着头,开口问道。

    安伯尘愣了愣,正当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臭婆娘,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兄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正是我圆井村中第一好汉,伯尘!”

    话音落下,安伯尘只想立马将身旁的胖子掐死,心中好生后悔答应带他一起逃命。

    李xiao胖却毫无半点觉悟,骑在马背上,tǐng着圆鼓鼓的xiao肚皮,顾盼生姿,真当自己身后还有千军万马,而他一马当先,独拒敌酋,看得王馨儿忍俊不禁。

    沉默半晌,王馨儿细细打量向安伯尘,突然一笑,开口道。

    “离公子留于墙上的绝句,你一定破解了,对不对?”

    “没有。”

    安伯尘瞪了眼李xiao胖,止住他的跃跃yù试,平静的说道。

    越看眼前的少年,王馨儿越觉好奇,隔着面纱,她的眸中闪烁着浓浓的兴致,就好似见到了什么罕见的珍宝一般。

    离公子爱钱爱看戏,却不通修行之术,传言他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仙人秘籍,被国主得知,于是令王家遣人刺探。可也只有一心想当真人的国主才会去相信那个传闻,众所周知,早在数千年前仙人便已死绝,只剩下一部《文武火修行术》流传世间,成为了如今大匡王朝的修行之法。或许还有其它,那些专克道术的道符,以及它们的炼制方法,被各大诸侯、世家收藏,专门对付那些不安分的修行者。既然仙人早已死绝,又怎会留下秘籍,就算有,也当和《文武火修行术》一同早早被现才是。

    因此,王馨儿此行暗访琉国,名义上是奉国主之旨查探秘籍,实则受命王家元老盟,杀死柳师。倘若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将人杀了,回国后国主定会怀疑,可若柳师因为离公子而死,国主即便心存疑虑,也不会再深究。离公子虽非琉国臣,却比寻常臣子还要重要,他这一死定会引起琉国朝野震动,若知道是吴国人所为,即便隔江宣战也未尝不可能。

    君上臣属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道破,就当从没生过,此为制衡。王家虽然没落,可hua费无数手段打探到国主心意,得到行往琉国的机会,又暗中阴了国主一把,抓住把柄,日后未尝不能借此重新崛起。

    然而意外偏偏生了,只因眼前貌不惊人,却智谋奇高的少年。

    如果离公子真得到了仙人秘籍,临死前藏于绝句中,或许早已被他破解出来。

    好一个会隐忍的少年。

    王馨儿暗叹一声,对安伯尘又高看两眼。

    她却不知,若没那个邪门的梦,眼前的少年早已冰冷的躺在密室中。

    也正因为那个梦,今晚的一切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连带着无数人的命运。

    “圆井村伯尘安娃子原来你是来自圆井村的安伯尘。”

    眯起双眼,王馨儿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话的味道有些怪,就好像戏台上演的,英雄豪杰相遇于江湖,总会唱个féi诺,故作惊呀道,啊,原来阁下就是来自某某山的某某某,失敬失敬。

    安伯尘微微皱眉,一旁的李xiao胖却入了戏,重重拍向马tún,跃至安伯尘身旁,昂tǐngxiong,一副一应俱荣的姿态,只差那一句在下也来自圆井村。

    “伯尘,伯尘,这名字起得倒是妙。不俗不雅,却翩翩出尘,看来令尊定是位隐世大才。”

    闻言,安伯尘又是一愣,目光瞄到女子眸里的戏谑,心中陡然一寒。

    平日里跟着公子写字读书,观看那些对白晦涩的戏,安伯尘总会觉得mí糊。可今晚一场生死大劫后,也不知怎么,安伯尘仿佛突然开窍般,渐渐领悟出些许藏于书本、戏台中的道理,虽离融会贯通还差着好远,可稍用点心,却也能生搬硬套上几分。

    人有三大魔,yù念、惰xìng和怯懦。从前的安伯尘独占其二,他出身贫寒,所以自卑,自卑则懦弱,懦弱久了,自然不会再去争,也就生出了随遇而安的惰xìng。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敢反抗自己卑微出身所诞成的命运,然而,一场死里逃生的血夜过后,一切都渐渐变得有所不同起来。

    李xiao胖听得有些mí糊,可安伯尘却隐隐察觉到,这女子是在拿爹爹威胁他。

    “且不说你们有没那个工夫,就算有,你就不怕我将你杀死公子和柳师的事抖出去?”

    故作镇静,安伯尘安坐马背,稳稳当当的说道。

    掌声传来,女子拍着掌,深深看了眼安伯尘,笑着道。

    “安居士果然非是寻常少年,若是安居士肯守住这个秘密,馨儿自然不会去惊动令尊老人家,不知意下如何?”

    想了想,安伯尘也没想出除此以外还能怎样。

    为那个糊涂公子报仇?得了,自己能保住xiao命已经是老天保佑,公子虽不亏待自己,可也让自己伺候了四年,算是互不相欠。大不了,等往生节到了,自己蹬个山包为他老人家烧柱高香好了。

    “行,一言为定。”

    眼见对面的少年一番“深思熟虑”后点头答应,王馨儿不由暗松了口气,愈觉得此子非凡,举止镇定,从容不迫,又会隐忍,日后定是一了不得的人物。

    “一言为定。倘若日后居士到了吴国,大可来王府寻馨儿。如此,告辞了。”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安伯尘,王馨儿轻笑一声,随后转看向一旁满头雾水的李xiao胖。

    “xiao胖子,你也是。”

    说完,王馨儿转身向河对岸走去。

    待到女子走远,安伯尘方才长舒了口气,紧绷的xiao脸也渐渐缓和。

    一旁的李xiao胖早已看傻了眼,他是离公子的执扇仆僮,名号虽雅,可却是为公子扇扇驱蚊的苦活计,偏偏让他这个富家子来做,自然让他满肚怨愤,整日巴望着能早些回家,哪还有心思读书。安伯尘和王馨儿所说的话,他既听得懂,又听不懂,可即便听不懂,他也能感觉到安伯尘的厉害,用村里的土话来说便是倍儿神气!

    今晚上如果不是安娃子,自己哪能保得xiao命,更别说把那个臭娘们一路劫持到城门口,听着她和安娃子彬彬有礼的说着话,就好像两个公子一般的大人物在侃侃而谈,就连自己也觉得倍有面子。

    那可是个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杀了hún蛋公子的女人,又带着那么多护卫,明显是王孙贵族,身份比自家老头子不知要高到哪去,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被老头子知道自己能和这样的人物说话,临走前还不忘朝自己一笑,请自己去吴国做客,也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被吓傻。

    李xiao胖自作多情的想着,心头喜滋滋的,可目光落到着呆不知在想什么的安伯尘身上,不禁微微失神。

    他真的还是那个对自己骂不还口的安娃子?

    不对!一定是他之前故意瞒着我。他连那个恶女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自己,那他从前

    看着安伯尘一马当先,立于河岸边的“高大”背影,李xiao胖眼圈一红。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让着自己,懒得和自己计较好一个神气的安娃子!

    “走吧xiao官,我们回村子去。”

    沉默许久,安伯尘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眼兀自擦着眼泪的李xiao胖,开口道。

    李家xiao胖只是安伯尘无聊时候取的绰号,他本名李xiao官,或许因为又要回到那个安静却僻陋的xiao村,安伯尘下意识的叫出李xiao胖的本名。

    ……

    离公子擅六艺,安伯尘和李xiao胖跟随公子四年,骑马的功夫自不用多说,当下两人并驾齐驱,向京城方向行去。

    “等回到圆井村,你定会是村里最好的耕马。”

    轻拍着马头,安伯尘低声道。

    吴国和琉国相距千里,隔着横亘大匡王朝的烟hua江,名字虽雅,却是大匡开国皇帝落魄江东时,设局杀了九千追兵,弃尸江中,策马回,向麾下将领叹言道,若我有朝一日重回江北,定聘请神师,制六品道符放千株烟hua以为尔等庆。直到匡朝定都那天,匡始帝都没完成当初的承诺,昔日跟着他的老臣子不是被夺了兵权当一富家翁,便是抑郁寡欢而死,可烟hua江之名却流传至今。在烟hua江左有一处草原,虽不算大,可水草丰润,被吴国所占,专用养马。此处的马高大健壮,奔跑如飞,即便摄入道符也能狂奔七日而不死。有民谣道,秦国男,吴国马,说的正是吴国马儿的矫健。

    安伯尘和李xiao胖眼下所骑的正是吴国马,安伯尘略懂马术,知道身下马儿的奇骏。可既然跟了自己,那只有委屈它和自己一同回圆井村了,大不了等它耕完地,自己好好为它刷几遍身子,多铺点暖和的干草。

    抚mo着柔软的鬃mao,安柏尘如是想道,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城外官道。

    往右,通往圆井村,向左,则是那个自己看了四年戏的琉国京城。

第五章 琉京忆

    “伯尘,你在想啥呢?”

    李xiao胖疑huo的打量着沉默不言的安柏尘,秋夜甚凉,冷风吹来,李xiao胖身体不由得一抖,怯生生的开口道。

    “安娃子你不会还记恨着我以前”

    “以前?”

    安伯尘一怔,转眼反应过来,从前在圆井村,李xiao胖欺负他时的场景渐渐浮于眼前,可若非刻意去想,他几乎快忘了。圆井村那么的xiao,和身前这座通天般高的城池比起来,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即便和今夜自己的遭遇相比,那时候的所有事加起来,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在逃离密室时,他也有过抛下这个可恶xiao胖子的想法,转眼便被他丢到偏角旮旯里。李员外虽是圆井村第一富豪,可平日里做派端正,并不仗势欺人,对包括自家在内的佃户也算不错。若是李xiao胖死了,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单自己,怕是爹娘也难再留于村中。

    “xiao官,你想多了。快走吧,若马儿跑得快,指不定还能在明个傍晚赶回村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白米饭。”

    “那就好,吓了xiao官我一跳。”

    见着安娃子不计前嫌,李xiao胖拍了拍xiong脯,长舒口气。

    “我有什么好怕人的?”

    “安娃伯尘,你不知道,你刚才和那恶女人说话,啧啧,文绉绉的,可倍有气势,就好像戏里面演的一样。”

    李xiao胖唾沫横飞的说道,却没现身旁的少年微微一怔,随后猛地拉紧缰绳。

    直到走出去老远,李xiao车方才反应过来。

    回身望去,就见穿着一身淡青布衣的少年停在官道旁,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斑驳陆离的月影。

    没来由的,李xiao胖心头一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偏偏看到安伯尘停在道中,不再向前,他就忍不住的一阵紧张。

    “安娃子,我们快回家吧!”

    李xiao胖喊道。

    可道中的少年却一声不吭。莫名的失落笼罩在心头,李xiao胖只觉得鼻尖酸,嗫嚅着道。

    “安娃子,你不会是想”

    许久,安伯尘抬起头,看了眼李xiao胖,强作平静道。

    “xiao官,你先回去。”

    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带着遗憾回到圆井村,面对默不吭声叼着旱烟的爹爹,以及明知自家娃子不可能像村里人起哄中那般出人头地,却还是忍不住失望的娘。背朝黄土面朝天,攒钱娶一个村里相熟的姑娘,然后再生个娃。重复着爹爹的一生,或许偶尔也会想起今夜生的事,好似戏一般离奇故事,却只有开始,没有结局。

    自己的戏真的只有这么短?

    呆在公子身边时,安伯尘最期待的便是跟着他去看戏。

    戏台很高,戏子伶人们却很近。公子总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安伯尘却不这么认为,台上的戏里英豪美人、金戈铁马,永远会有数不尽的离奇故事。可在圆井村却只有满眼油黄的稻田,安静流淌的xiao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不变更。少年人有梦想,即便是一个习惯了忍气吞声的佃户儿子。对于安伯尘来说,戏台是他唯一能找到梦想的地方,看着看着,总会让他手心捏汗,心情jī动。

    离开戏馆,他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xiao仆僮。

    可是今晚,就在刚刚,如同李xiao胖说的那样,他居然真做了回戏里的主角。

    大败敌酋,策马而归,少年青衫,意气风。

    虽仍觉有些恍惚,可安伯尘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生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充满离奇的戏就在自己身后,可自己却要一辈子错过了

    猛地抬起头,安伯尘望向不远处的xiao胖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

    “xiao官,帮我个忙,告诉俺爹和俺娘,让他们别惦记着安娃子,娃子在京城一切都好,过阵子就回家!”

    “好,好。”

    李xiao胖忙不迭的点着头,莫名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有些失落,也有些jī动。

    “我会告诉安老爹和婶婶,就说安娃子被公子看中,送到铺里当学徒娃子你放心,xiao官我一定会让老头子好好照顾你爹娘。我”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xiao胖,安伯尘笑了。

    这就是戏里所唱的相逢一笑泯恩仇?

    安伯尘如是想着,他笑着扯起缰绳,掉转马头,冲入夜色下的城池。

    少年人的心看似很大,可实际上也就巴掌那么点xiao,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仇恨。

    望向安伯尘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李xiao胖哭得稀里哗啦,哽咽着,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半句话。

    他很想像戏里那般,和救下自己xìng命无比神气的安伯尘磕头拜把,然后互道珍重,依依惜别。可看着身前高大的城池,以及隔岸点点灯火,他忽然觉得这京城以及一心想要走进京城的安娃子无比遥远,遥远得让他心里慌。

    “疯了,疯了,安娃子你真疯了!”

    呢喃着擦干泪,又看了许久,李xiao胖调转马身,向圆井村行去

    江南的京城虽繁华,可也有繁华之外的萧条,比如城西。就连城门口也是一片邋遢,偏门半开,守城的兵卒七竖八歪的撑着枪杆,呼呼大睡。

    安伯尘策马扬鞭,骑得老快,风的呼啸和絮语滑过耳边,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城西通向郊外密密麻麻的的xiao山村,这里住的自然也是些最寻常的老百姓,街道昏,了无人迹,只有青衫少年纵马而奔。

    一种无拘无束的畅意流转心头,和睫mao边的风儿一样轻。

    白日尚在城里,离开了也不过半天时间,可重回京城,安伯尘却觉好似初来乍到般新鲜,也有些紧张,毕竟公子已经死了,再回云墨楼有些不妥。可安伯尘此时却无暇想那些令他头疼的事,已经精疲力尽了一个晚上,眼下的他只想去那条有着画舫和烟hua的河边静静躺一夜。能睡着自然好,若不能,至少还能听着伶人们的歌声惬意的眯上一宿。至于往后的生计,公子那绝句倒是提醒了自己,只要找着那个镶金嵌yù的木偶,以公子的名气,定能卖个好价钱,拿着钱开个茶社,还能把二老接来京里享享清福。

    “九辰君”

    少年低声呢喃着,脑中闪过那个在戏子手中活灵活现的木偶,目光微微复杂。

    真有什么仙家秘籍?

    若是有,为什么公子自己不修炼?别说什么仙家秘籍了,就是那《文武火修行术》,也未见公子修炼过,不单自己不修炼,还严禁身边仆僮修炼。

    《文武火修行术》在琉国可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书斋里三个铜板便能买到一本,可光有修炼之法却不行,需得有高人给你种入文火或是武火,因此除非是世家子弟或是道门弟子,普通人很少能修成。不过在戏文里倒是常常出现这样的故事,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被仇人追杀,掉下山崖,遇见一高人前辈,在临终传授武火,并打通三尺神灵,灌给他一甲子灵气,等那孤儿走出山崖,摇身变成一绝世高手,杀死仇家,报的血海深仇,扬名立万。

    这样的故事出现的多了,也就假了,公子笑而不语,可一旁安伯尘总是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巴望着那番奇遇若是落到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月光如水银铺洒在西城bī仄幽静的街道上,少年一边纵马飞奔,一边1uan七八糟的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就见在百步外的道中,负手而立着一清瘦的道人。

    星光点点,铺洒周遭,月华如水,泄满袍袂,乍一看去,真像是那种世外高人,翩跹若仙,虽只是负手立着,可全身上下透着卓尔不群的气质。

    没来由的,安伯尘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莫非真像戏里演的那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刚刚逃脱杀生之祸,就遇上高人了?

    “你,可想学道法吗?”

    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安伯尘只觉脑袋“轰”地一声,满脸呆滞,这一刻,心底除了jī动和狂喜再无其他。

    相隔十步,安伯尘停下马,紧张的看向那道人。

    沉默,好半晌安伯尘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滚下鞍头,犹豫了一下,并没下跪只是向那道人作了个揖。

    “弟子安伯尘,得遇前辈,荣幸之至。”

    戏看得多,这话自然也讲得溜,安伯尘恭恭敬敬的说道。

    可等了好久,那道人依旧没开口。

    难不成因为我没下跪的缘故,惹恼了他?

    安伯尘眼皮一跳,犹豫着,然而不知为何,一场血夜过后,他平素里很容易弯曲的膝盖竟抗拒着,不想轻易下折。

    脑门直冒汗,安伯尘偷眼打量向那位高人,只见他的身体轻轻抖动着,就像戏台上夸张的戏子恼羞成怒时一般。

    就在这时,古怪的声音传人他耳中,随后渐渐扩散开来。

    “咯咯咯”

    那位高人竟在笑?

    道人缓缓转过身来,月华如水,铺洒在青铜色的獠牙面具上,却把安伯尘吓了一跳。

    不好!是王馨儿的人!他们怎么还留在城里?

    糟糕,莫非是来杀我灭口的

第六章 琉京夜,樱花飏

    心头一慌,安伯尘连忙向马鞍抓去,可当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去。

    “连这么狗血的桥段也会信,王馨儿这回可真是阴沟了里翻船。”

    月光下,那名“高人”揭开面具,1ù出少女的脸蛋,明眸皓齿,肌白如雪,眉宇间透着几丝戏谑。看她相貌,也就十三四岁,和安伯尘一般大xiao,可个头足足比安伯尘高出半根手指。

    直到此时安柏尘方才看清,少女竟有着一头樱红的长,甚是古怪,可配上她清秀出尘的容颜,却又衬出几分明媚。

    “你也是吴国人?”

    一手扶着马鞍,另一只手则紧握缰绳,安伯尘xiao心翼翼的问向少女,只要她回答个“是”字,安伯尘立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遛得远远。

    “是”

    少女颔,未及安伯尘上马紧接着道。

    “不过,我和想要害你的王馨儿并非一路人。”

    闻言,安伯尘身形一滞,警惕的看向少女道。

    “王馨儿刚杀了公子,此时定已逃向吴国,又怎会来害我?”

    上下打量着安伯尘,少女噗哧一笑道。

    “我看你之前还一副机灵聪明的模样,怎么现在却犯起傻来了?”

    眼见安伯尘仍是满脸mí茫,少女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能从她手中逃得xìng命,并且将她反制,说明你极有智谋至少她会这么认为。因此,离公子留下的那绝句中究竟有没有藏着什么,再次变得扑朔mí离起来。倘若你不入京城而是回家,她自然不会生疑,可若是你急匆匆返回京城,那就说明你知道些什么,关于那绝句,关于仙人秘籍。”

    又看了眼安伯尘,少女摇了摇头,叹声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却不懂,若我是你,即便破解了诗谜,也不会急着返京,先回家中老老实实呆上一阵,等事情平息,再返京。看来我和王馨儿先前都看走了眼,你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并没那么高的智谋。”

    闻言,安伯尘不由1ù出几分沮丧之色,并非因为被少女xiao瞧,今夜之后,爹爹口中那只懂得忍耐的田蛙愈清晰起来。令他沮丧的却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王馨儿,他回到京城只因舍不得离开这段繁华之下的离奇戏馆,也想争口气,为爹娘和自己谋个衣食无忧,可不想落到王馨儿和少女眼中,却变成为了九辰君。

    脑中再度浮现出那个公子亲手制作,却又随手扔到戏台上只为博佳人一笑的木偶,安伯尘只知道在廉价却坚硬的木甲下藏着价值连城的金yù,却从没想过在金yù之下还有什么。

    莫非真有什么仙人秘籍?否则王馨儿和这红少女会对他紧追不放。可如果真有,公子也知道,为何他自己却不修炼,反而毫不可惜的送人?

    眼见安伯尘垂着头,看向脚边的石头呆,少女黛眉轻挑,低声道。

    “你不信?”

    安伯尘还未开口,就见女子从的怀中掏出一张道符,右手悬空扫过眉mao,口中念念有词。

    转眼后,符纸竟燃烧了起来,大风起,从街道尽头涌来,卷起一脸惊慌的安伯尘。

    “别怕,这只是一张黎山神君风行符。”

    耳边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安伯尘顶着秋夜下的冷风,艰难的睁开双眼,随后他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前一刻还在城西昏暗偏僻的xiao道上,下一刻他居然已经飞上天空,再向下看去,街道市坊渐渐变得渺xiao起来,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方格子,鳞次栉比的排列开来。

    天呐,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吧?

    第一次离地面这么远,少说也有千来丈,安伯尘提心吊胆,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么高,万一掉下去

    后背一寒,安伯尘只觉得tuǐ肚子软,就在这时,腰边传来一丝暖意,安伯尘顶着风,扭头看去,神情微滞。

    绸缎般柔滑的红迎风而飏,仿若樱hua朵朵绽放于千楼之上,少女微微眯着眸子,嘴角弯曲成美妙的弧线。近在咫尺,安伯尘能清楚的闻见少女特有的幽香,曲长的睫mao眨闪在星光下,精致的面庞仿佛yù瓷般不沾滴尘,配上她嘴角柔柔的笑意,比戏里的仙女还要美丽。

    “我第一次飞上天时也很害怕,不过渐渐也就习惯了。在地上呆得太久,闻久了烟尘味,再到这天云间,你会觉得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起来。”

    柔柔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却被风拉长,仿佛从天云间传来,可一看到少女搭在他腰边的手臂,安伯尘的心便止不住的扑通扑通直跳。

    她若这么一放手,自己岂不是要摔得连骨头都找不着不过,这种感觉倒是不错。

    闻着时不时飘来的幽幽芳泽,安伯尘如是想道,心也渐渐宁静了下来,和身旁不知名的少女一般,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御风而飞。

    耳边不时有风声响起,偶尔风中也会闪过模糊不清的人影,安伯尘初时惊讶,可随即了然,那些人定是和少女一样烧符御空的修行者。来到京城四年之久,安伯尘常听到人提起修行、道符,戏台上也婉转而唱,可这一切对于整日跟在公子身边的xiao仆僮来说,太过遥远,就好似传说一般。现如今,他不但见证了隐藏在繁华京城深处的传说,且身入其中,对于一个佃户出生的娃子,绝对是从前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事,就仿佛突然进入另一个世界。

    “喂,别呆了。你看下面。”

    风儿突然停了下来,安伯尘只见少女摇摇晃晃的飘于半空,一只手拎着自己,另一只手则又掏出一张道符。

    yù白的指间轻弹,道符“嘶”的一声在空中点燃,紫火氤氲其上,眨眼间化作流星飞向城中的一座府邸。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身在千丈高空,可安伯尘却感觉自己离那座府邸越来越近,近得能看清里面的一草一木,以及散落在庭院中的护卫——个个面带青铜獠牙面具,匿身于夜色间。

    目光越过亭台楼榭,安伯尘见着了端坐内堂手捧茶盏的王馨儿,在她对也坐着个女子,素衣披身,面纱朦胧。

    安伯尘刚想细细去瞧那个素衣女人,就见她黛眉轻蹙,忽地停止言语,竟抬头向他望来。下一刻,安伯尘身体剧颤,意识也重新回到千丈高空。

    “不好,王家在琉国的盟友竟是她!”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惊诧,安伯尘刚想说什么,就觉身体猛地一坠,从千丈高空摔下,眨眼间竟又回到城西xiao道。

    喘着粗气,安伯尘涨红了脸,这一高一低的蹦跶早已出他心里所能承受的范围,从xiao到大,他都没遇到过如此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的事。

    “现在你总该信了?除了那仙人秘籍,我再想不出王馨儿犯险滞留京城的缘故,富贵险恶中求,倒是她王家人最拿手了。”

    有着一头及腰长的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目光落向直勾勾盯着地面的安伯尘,黛眉微蹙,心中不由暗暗嘀咕,这人莫不是傻子,怎么动不动就呆?

    “那个是什么?”

    抬起头,喘着气,安伯尘面无表情的问道。

    “什么是什么?”

    眉头蹙得更深了,少女不解的道。

    “就是那个能带我上天的。”

    安伯尘看向少女,开口道。

    “你说道符?七岁xiao儿都知道,莫非你家公子没和你提起过?”

    安伯尘自然知道那是道符,可出现在戏文外真正的道符他却是第一次见到,翱翔于天云间的感觉犹在心头,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散去。

    “那些道符怎么得到,又怎么用?”

    犹豫着,安伯尘又问道。

    眸里闪过异色,少女莞尔一笑,负手走到安伯尘身旁,悠哉悠哉的说道。

    “世间道符分一至九品,原是传说中的仙人所留,出自古代仙人之手的道符至少也是七品,若祭出,足以翻江倒海,山崩地裂,不过留世甚少,大多都被匡皇室和各方诸侯藏于玺印下,非到国战不会轻易动用。而七品下的道符,则由当今神师仿制,虽也能御空飞行、召山唤海,或是增添力气,可时效甚短,最多的也不过支撑一两天。不过世间唯有道符能克制修行中人,因此,即便一品道符也价格不菲,比如我刚才所用的黎山神君风天符,虽只有三品,可也价值百金。”

    百金?

    闻言,安伯尘微微一怔。

    爹娘耕种个大半年,才不过能从李员外那换来一金,却足够大半度用,百金那可是一辈子也hua不完的钱,却只够买张道符。

    转眼后,安伯尘哂然。

    这道符若真能飞天遁地,搬石运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或许价值百金也真不算贵,可对自己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事。

    就在这时,少女又开口说道,却让安伯尘心中最后一丝希冀破灭。

    “不过,就算空有道符也不顶事,想要祭出道符,需得修炼文武火。虽只需修炼出最低的炎火即可,可就这七十里琉京,恐怕也只有数百人有这个机缘。”

第七章 文武火修行术

    星辰灿若骊珠,夜云薄如罗衫,月华清冷,流淌过繁星点点,倾洒入人间。

    琉京西城,白马一匹,少年人一双。

    玩味的看向安伯尘,好半晌,红少女方才开口道。

    “行了,那王馨儿你也见过了,现在可以来谈条件了。”

    眼见安伯尘恍惚地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向她,少女无奈的rou了rou额头,整理着思绪,幽幽说道。

    “王馨儿是为了你才留在琉京,为的是仙人秘籍,因此要么派人悄悄跟着你找到绝句的秘密所在,要么等她安置好命人擒下你,严刑bī供。可无论如何,到最后,你都免不了一死喂,你在不在听!”

    苦恼的看向一动不动,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的安伯尘,少女只觉自己在和一条死鱼苦口婆心,只会偶尔向她翻一翻眼睛,再然后便一脸呆滞。

    “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得到那个仙人秘籍。”

    就在耐心快被磨光时,耳边传来安伯尘的低语,少女一怔,随后面不改色道。

    “自然。那个仙人秘籍对你毫无用处,就算你今夜逃出琉京,免于王馨儿加害,日后也会引来杀身之祸。不如jiao给我,本姑娘虽也不算什么好人,可绝不会像王馨儿那样不择手段,你大可拿仙人秘籍和我作jiao易。价格嘛,包你满意。”

    安伯尘点了点头,对于那个虚无缥缈的“仙人秘籍”,他并没多少念头,且不说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可又岂是他一个出身xiao山村的下人能企图的。就如眼前少女所说,留在身边只会徒惹杀身之祸,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好处,还不如换点实在的东西。

    目光落向撇开脸故作漫不经心的少女,安伯尘心中愈好奇。

    今夜若说是他一生中最精彩的那场戏,这个红少女的戏份绝不比王馨儿少,甚至快赶得上自己这个主角了。扮作道人,青铜面具后却是一副比村里梅妞儿还漂亮不知多少的面容,带着自己御风而上,第一次触mo到那个传说中的神秘世界,可再神秘,也比不上她一头如樱hua绽放于高阁的红。

    神秘的出现,带着神秘的身份,她既来自吴国又能hún入王馨儿一行中,且来去自如,身携道符,那她不是世家子便是那些修炼门派的传人,而她又说和王馨儿不是一路,这么一来前者的可能xìng居多。

    一个吴国世家xiao姐,为了不知真假的“仙人秘籍”,竟不远千里孤身来到琉京,她家里人就放任不管?她便这么有自信能得到“仙人秘籍”?生来衣食无忧,注定享尽荣华富贵,以她的容颜日后嫁入王公贵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为何要费这么大周折,只为公子随手丢下的一个木偶?

    浓浓的疑huo徘徊在心底,转眼被安伯尘甩了甩头,扔进朦朦夜色中。

    这些大人物不愁生计,总有那么多闲情逸致,那么多弯弯肠子,而自己如今想要的不过是能让爹娘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的钱财,以及

    深吸口气,抬眼看向少女,安伯尘轻咳声道。

    “xiao姐当真什么都能给?”

    “本姑娘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我要黄金一千两。”

    鼓足勇气,安伯尘开口道,他偷眼瞧向少女,就见她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后不假思索的应下。

    “还有”

    “还有?”

    少女冷笑一声,叉起xiao蛮腰,瞪向安伯尘道。

    “一千两黄金还不够,看不出你这人倒还蛮贪心。”

    深吸口气,安伯尘抬起头,不理会少女的讥讽,强作镇静道。

    “我想要学《文武火修行术》。”

    闻言,少女并没1ù出意外之色,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见状,安伯尘不由捏紧拳头,有些期盼的看向少女,思索许久,少女轻出了口气,迎向安伯尘的目光,苦笑道。

    “你这个xiao仆僮好麻烦。修习《文武火修行术》说难不难,说简单却又不简单,若你在吴国,我倒能请一天品修士传入你武火,可这是琉国”

    “那你为何不能传我?”

    “第一传火入道至少也得有天品修为,本姑娘还差一点就入品了。其二,虽然都修行一本秘籍,可却分男女,男子修武火,凶猛有力,奋迅精神,驱除杂念,以火培体,此为武火要领。女子修文火,专气致柔,含光默默,温温不绝,绵绵若存,此为文火之要。总而言之,文武火得分男女,我是女子,你嘛目前看来还是个男子,所以我无法传你入道之火。”

    少女娓娓道来,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天品修士又是什么?”

    安伯尘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却让少女无奈的长叹口气,鼓了鼓嘴,强忍着不耐烦道。

    “这世间修行之人共分三等,最厉害的叫真人,不过和仙人一样都只是传说。差一点不对,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的称为神师,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就是因为他们能打破头顶三尺虚空,吸收各方神灵留于世间的灵气,至少书中是这么说的。再次的便是天、地两品修士,分别修炼出白火和青火,天品修士虽不如神师,可也算稀罕,天地二品下还有个不入品的炎火修行者。至于各种火的妙处罢了,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懂。”

    安伯尘是听得模模糊糊,可心底却有些兴奋,至少公子从没这么详细的和他们说起过,更多时候则是避而不谈。少女这番话仿佛醍醐灌顶般,为安伯尘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如梦如戏的世界,可他却只能站在门边巴望着。

    能遇上这个提点自己的少女,已算是好运气,他可不指望再走一段路再遇上个道人负手而立,转过头说着少年人你骨骼清奇神慧通天可习吾道之类的戏文,用少女先前的话来说,这么狗血的桥段连戏里也少见。

    可是,刚才临云御风,翱翔于琉京上空的感觉,仿佛圆井村的夜般,不知何时已钻入安伯尘心头,不是他想便能轻而易举忘记。

    就在安伯尘失望之际,耳边传入少女莫名的声音。

    “不过,倒有个法子,既能让你拥有千金家资,也能让你踏足修行路途,就看你敢不敢了。”

    “我”

    “停!先别急着应下,你先告诉我,你一个仆僮,想要hua不完的黄金和修行秘籍做什么?”

    闻言,安伯尘低下头,有些局促的挪了挪脚尖,半晌抬起头,望向京城夜色深处。

    “有了钱我和我爹娘就不用再为生计犯愁,也不用整日辛勤劳作。而我若是能学会那些我也不用只能去看着戏了。”

    安伯尘说得有些含糊不清,目光落向少女,却见她既没嘲讽,更没1ù出感动之色,只是点了点头,好似真的听懂了般。

    “就这些不过也勉强够用了,好吧,你且附耳来。”

    少女煞有介事的摆了摆手,安伯尘略一犹豫,走到少女身旁。

    “什么!”

    刚听到一半,安伯尘便忍不住叫出声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色平静的少女,半晌抚定狂跳不已的心,嘴角浮起苦涩。

    “你还真是”

    “胆大包天是吧?本姑娘从xiao跳龙椅,揭net闱,一路就这么过来,这事你听来胆大包天,可本姑娘却得心应手。你到底敢还是不敢?”

    看着犹豫不决的xiao仆僮,少女故作轻松道,可她的手心却已沁满汗水。

    她出生吴国贵胄,世袭罔替,代代为国主近臣,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按理说,她身份尊贵,自xiao便是美人胎,注定了会在三四年后成为吴国世家子争相追逐的对象,本不应该抛下金枝yù叶的身份,来到暗流渐涌的吴国。她和安伯尘说得轻巧,可也不过是想让他应下,即便她有寻常少女难及的智慧和近百张道符,可孤身来到吴国,再行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也无异于九死一生。

    王家人爱险中求富贵,可和她适才那番言语比起来,连皮mao都不算。轻则身死异国他乡,重则两国开战、而她的家族也会将她除名,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不过

    看向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的安伯尘,少女心头微黯,可脸上却依旧挂着轻松的笑意。

    “喂,你想好没有。”

    “俺应了。”

    浓浓的紧张和兴奋充斥在心头,双拳紧握,面红耳赤,亦让安伯尘下意识的吐出乡音,引得对面的少女噗哧一笑,樱hua般的惊yan乍现于京华夜色下,随后被她抿嘴收回。

    “你,确定?”

    “确定。”

    深吸口气,安伯尘笃定的说道,额上泛起庄家人惯常的细密汗珠。

    疯了,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今晚这些遭遇可要比自己所看的任何一场戏还要惊心动魄马旁边的这个少年还真是圆井村的安娃子?

    或许之前的安娃子已经死在梦中那场血夜下了。

    没来由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深奥”得令安伯尘有些自得。

    “别傻笑了,你这三天可要吃苦头,走啦走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伯尘,你呢?”

    琉京西城,少女拉着少年的袖子,少年牵着骏马,好奇地开口问道。

    “我嘛”

    看向一旁擦着额上汗水,一脸老实的少年,目光有意无意落到腰间摇曳舞动的长上,少女抿嘴一笑道。

    “我叫红拂女。”

    “红佛女?听起来好像戏里的名字。”

    “本来就是啊,本姑娘的芳名岂能轻易道人。你没看过吴国戏?”

    轻眸眨闪,少女看向有些泄气的少年,嘴角咧开一道动人的弧线道。

    “在吴国戏里,红拂女乃是一女中豪杰,可她平生却只做过一件事。”

    “什么事?”

    “慧眼识得门g尘珠,就比如”

    眨着眼睛,少女意味深长的看向面庞微红的安伯尘,随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逗你玩的。不过有时说个笑话,倒能让人不再想那紧张的事。”

    少女的倩影不时晃过眼眸,安伯尘虽仍有些尴尬,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果真轻松了起来,那个令他难免有些紧张的计划也渐渐被丢到夜色深处。

    月影婆娑,将少年少女的身影映得斑驳陆离,离昏暗的城门也越来越远。

    此时的安伯尘只不过想能过上好日子,顺便学两手道法,仅此而已。却不想,从他重新踏足琉京的这一刻起,隐伏了十数载的暗流便已缓缓浮出水面,繁华渐落,琉京原本即将拉开的那场hún1uan却因一个微不足道的仆僮,而变得愈扑朔mí离。

    戏里道,龙隐九天,蛇伏百壤,一星突降,杀机引,从此往后,群魔1uan舞,血流成河,王不臣君。

    如此这般,老生常谈。

第八章 蛐蛐皇帝

    “离公子死了?”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当真死了?”

    “当真。”

    “尸何在?”

    “连带他的那些手下一同弃于荒郊野,明日之后,布衣离公子便只会剩下被豺狗啃光的白骨,却再无法用铜马运走。”

    王馨儿幽幽说道,轻摇着茶盏,细细瞧向对一身素衣的女子。

    六年未见,她也六年未变,白衣轻颜,出尘如羽。在那层薄薄的面纱之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容颜,恐怕就算再过个七年八年,大匡世家子们也不会忘记。

    二八之龄,代兄朝觐,款款莲落于匡朝大殿。三步成辞,七步成章,不慌不忙,应答如流,诸侯震惊,群臣皆服。可当她摘下面纱后,那个原先只顾着斗蛐蛐的匡帝竟一骨碌,从金銮殿上滚了下来。诸侯目不斜视,朝臣一本正经,唯独立于殿中的琉国公主抿嘴而笑,却笑得hua枝1uan颤,让民间戏称“蛐蛐皇帝”的少年看傻了眼。

    所谓蛐蛐皇帝,却因一件不传于史的趣闻。匡帝年少,不喜政事,独号斗蛐蛐,那年陈国内1uan,有西山人揭竿而起,常与人道曰,梦见西山神君传天书与他,相授世人,庶民亦可学道。不出两月,投奔者已过三万,突袭陈国重镇,竟斩获藏于此镇的七品道符一张,借此威势,半月内连下五城,生灵涂炭。陈君闻之,寝食难安,恐祭出神符,祸及百姓,遂请匡帝派神师相助。十万火急,可当使者到达大匡皇宫,却被告知匡帝正在逗蛐蛐,使者叩顿足,内shì无一侧目,到后来,那使者只得自戮右脖相bī,内shì变色,领其见匡帝。得知陈国之事,匡帝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mímí糊糊的看向陈使,挠了挠头,指向金罐中的两只蟋蟀道,寡人有神威大将军和通天大将军,不知爱卿相中了哪知。见着一脸和煦笑意的匡帝,陈使当场气绝,口喷鲜血而亡。

    陈国上下四百多载,却毁于蛐蛐身上,其余十二国诸侯敢怒而不敢言,只因大匡皇室中尚有一人在,当年远征海外的天下四大元帅中仅存者,也是匡朝为数不多的神师。

    琉国公主在天京滞留了一个多月,来往于诸侯重臣的别院深宅,当她最后一日从皇宫中走出后,送行之时,她嘴角那抹得胜般的笑容王馨儿至今记忆犹新。又过了十来天,王馨儿陪驾国主回吴,迎接她的却是王家结党sī营罚金三两,虽只是三两,可吴世家见着王家失了王眷,纷纷落井下石,不到一年元气大伤。

    反观她,带着匡帝的特赦回到琉国,与琉君并驾,百姓欢呼千岁,远在千里之外的王馨儿说是不嫉妒却是自欺欺人,可出身便不同,怎得它求。

    时隔六年,再度相见,依旧白衣轻颜,可眼前琉国公主却仿佛换了个人般,从她1ù于面纱外的眸子中,再见不到那抹令王馨儿微微吃味的骄傲。

    “啪!”

    茶盏倾打,三沸的茶香hún着茶水散布开去,素衣女子冷冷的看向王馨儿,轻启朱netbsp;“大胆王馨儿,你sī入我国境且不谈,竟还行凶杀人,该当何罪!”

    闻言,王馨儿眉头轻微,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饮着茶,开口道。

    “馨儿非但无罪,且有大功。据馨儿所知,殿下所助的是当朝左相,左相以貌悦君,和那个人素来不和,可那人在野之助却是离公子。不日皇妃便要生诞,若是xiao公主倒还好,可若生了位xiao皇子,恐怕朝堂上的那些人便要坐不住了。”

    顿了顿,看向面色平静的琉国公主,王馨儿低声道。

    “我在这时杀了离公子,非但无过,还有大功,除去霍国公一臂,而殿下和左相日后行事起来可要方便许多。”

    话音落下,琉国公主依旧如不bo古井,丝毫没有动容半分。

    深吸口气,王馨儿挣扎着,起身,跪地,向素衣女子叩道。

    “馨儿犯了大错,如今陷于琉国进退两难,还望殿护佑。”

    沉默,陡然间,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却是白衣女子玩味地打量着王馨儿,伸手将她扶起,指间不经意间滑过香肩,轻轻一捏。

    “这才是,你邀我前来本是有求于本宫,岂能反客为主。”

    站起身,琉国公主看了眼面色紧张的王馨儿,幽幽道。

    “先前有人祭道符查探此地,你的行踪已暴1ù,明日本宫便重新帮你安置住处,等三日后陪本宫前往墨云楼。不过在此之前,约束好你的手下,没有本宫手令,严禁外出还有你,馨儿。”

    闻言,王馨儿面色一怔,随即转喜,朝向琉国公主重重磕了个响头。

    再抬头时,一身素衣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轻rou着被女子掐了一把的肩膀,王馨儿眸中浮起厌恶之色,转瞬即逝,先前有意装出的惊喜也随之烟消云散。

    说是帮自己安置住处,可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无非是想将我软禁起来。这女人向来谨慎,非要亲眼见着离公子不现身墨云楼方才相信,如此,就等三日后再见分晓吧。利益的jiao换无非是互抓把柄,她知道我杀了离公子,却按下不,她的把柄自然也到手了。

    嘴角浮起缱绻的笑容,面纱飘落于地,将王馨儿的容颜暴1ù在点点烛影下。

    如雪般冰清yù洁的面容上挂着清冷的黛眉,一双弯眸如水澄澈,颊边微红,顾盼生姿,尤显妩媚,即便放在整个大匡朝她王馨儿也算是一等一的尤物。奈何家道中落,门可罗雀,往日追逐她的世家子们连半个影儿也没,而她也不得不委身于年过半百的柳师,以求家族平安。

    “今晚真可谓是一bo三折,幸好还有个琉国公主可以用上一番。”

    王馨儿幽幽一叹,看向摇曳的火烛,眼前没来由的浮起一个矮xiao的身影。

    “伯尘,安伯尘倒是一个好名字。不过,至今这世上还没有一个让我王家人吃亏而不付出代价的人,你当真没了离公子庇护,你可以活得过明天?”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王馨儿口中念念有词,眸子深处映出一条火红的蜈蚣,起初xiao如米粒,却越变越大。

    “呼!”

    窗棂打开,冷风扑来,掀动烛火不安的晃动着,一条三丈长的飞天蜈蚣“嗖”地飞入里堂。窗棂合上,而那条全身赤红背生八翅的蜈蚣也渐渐变xiao,乖觉的落于女子手臂上。

    手指点中飞蜈双目,王馨儿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美目中浮起淡淡的惊诧。

    “竟消失了?”

    “看来你在这琉京也有藏身之地,不过没了离公子,你一个xiao仆僮又能躲到哪去。等我稳住那位公主殿下,你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仙家秘籍”

    笑靥绽放,明媚如nethua,忍辱负重的王家女儿起身走到窗前,遥望琉京秋月,只觉心情大好。

    王家没落四载,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寻着转机,只要抓住那个自作聪明的少年便行,顺便将琉京这趟水再搅浑几分。

    连区区xiao仆僮也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当真是奇耻大辱,若不将他碎尸万段,怎能消得心头之恨。

    烛火熄灭,堂内幽寂一片,而那条怪异的飞天蜈蚣也钻入王馨儿手臂,化作淡淡的火纹,悄无声息

    “女人若是笨了,再美丽也无用。”

    离王馨儿府邸相去不远的茶楼上,夜深人静,楼栏清冷,只有一个素衣门g面的高挑女子孑孓而立。

    “在我眼前使手段,吴国那些男人也真够没用的,四年了都没将你调教好。”

    1ù于面纱外的面颊浮起一抹玩味,转瞬消散,琉国公主沉默半晌,低声喃喃着。

    “若你当真杀了离公子,只那能有两策,上策便是立马逃回吴国,下策才是来寻我庇护。这琉京中若没个让你惦记的东西,你王馨儿又怎会忍辱负重寄我篱下。”

    yù指张舒间,一张崖山飞鸦符从她袖中飞出,在半空变作一只铁嘴乌鸦,拍着翅膀向西郊飞去。思索半晌,琉国公主又弹出两张飞鸦符,一只飞向匍匐在琉京中央的庞大皇宫,另一只则飞出琉京,向北而去。

    崖山飞鸦符是五品道符,所化的神鸦不惧水火,且能飞天遁地,极通灵xìng,价值不菲,却有一个缺点——只能用一次。可在琉国公主手中,这些价值近千金的道符就和寻常纸片般,随手祭出毫不可惜。

    半柱香后,飞向西郊的神鸦扑棱着翅膀回转,朝向琉国公主摇了摇头,随后化作一团黑火,**成灰烬。

    “毁尸灭迹的本事倒没丢下,如此,且等上三日。”

    未寻着离公子一行的尸身,琉国公主不恼不惊,挽出一个手印,身形渐渐消失在楼阁高处。

    崖山铁鸦符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放眼琉国满朝文武,京城两大世家,又有谁会轻易动用一张五品道符。神鸦**化作灰烬,气息传出,却让未眠的琉京修行中人闻风而动,或是祭出道符,或是射出文武火前来探查。

第九章 胆大包天

    距离王妃生产约莫还有两三月,琉京上下稍有权势者皆蠢蠢yù动起来,若是其余妃子倒也罢,可王妃却不同。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王妃产下的是xiao公主那另作它论,倘若产下的是位xiao王子,不出意外,琉国国祚从此定下传人。然而,这位赵王妃却不是寻常世家女儿,论起血统,比琉君还要高贵几分,只因她是大匡先帝的xiao女儿,当今陛下亲妹妹,蓝月公主。

    琉君将大统传于蓝月之子,那无异于在他百年后把东琉拱手让于匡皇室,从此国将不国,和寻常行省又有何区别?

    因此王妃尚未生产,朝中便出现左右两派,左派以左相为,支持立嫡,右派则以右相霍国公为表率,坚持立长不立幼。霍国公虽然年事已高,却是琉国三代股肱重臣,即便在左相权倾朝野的开平年间,也得到不少军中将领支持。这两派势成水火,明争暗斗无数,左相得宠于琉君,更有璃珠公主撑腰,可霍国公门生无数,又得离公子暗中相援,争斗了这么久也算不分上下。

    先前璃珠公主祭出神鸦道符,声势虽不大,可两派耳目遍布京城,不多时便有修行者推算出神鸦先前所探方位,飞报回自家长者,未及半个时辰,琉京世家重臣皆知道了这个消息——璃珠公主不惜耗费五品崖山飞鸦符查探西郊,众所周知,离公子日间刚刚出城游玩,前往之地正是西郊。

    当他们再祭出道符或是武火前往探查,却现,漫山遍野竟找不到昔日铜马载金银的布衣公子。

    秋夜的天空幽紫而深邃,星光璀璨,可坠向西郊密林深处,亦无法驱散令人压抑的荒芜寂寥。

    离公子不见了。

    王妃生产前夕,离公子竟在众人眼皮下消失不见,好似那年他突然出现在琉京一般,轻描淡写,却在第二天便名动京城。

    左派中人自然是欣喜若狂,无论离公子是遭遇不测还是不辞而别,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事,没了离公子在野相助,霍国公定再难坚持下去。反观右派,离公子若是离去,不异于灭顶之灾。

    不过,这一切还得等到三日后再做判夺,离公子喜看戏好玩乐,谁知道他是不是钻到哪个秘*dong里睡懒觉去了。

    夜幕下一场安静的热闹渐渐平息,诸人收回道符和文武火,沉入夜色静静等待着三日后,没人注意到琉京东面那座高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火光

    三日后。

    墨云楼前人头攒动,贩夫走卒蜂拥而来,却让楼边的店铺商行变得门可罗雀,玲琅满目的物什再无人问津,可店掌柜们也司空见惯,不恼不怒,反而笑眯眯的向墨云楼望去,高举着手中的货物。

    墨云楼有七层,只比王宫矮上三丈,若是别人,不用琉君开口,自有官员来治其大不敬之罪。可这楼是离公子栖身之所,别说琉臣,便是琉君也不会说什么,只因这是他昔日欠离公子的一个赌注。墨云楼高大却不显笨拙,梁木精雕,装饰繁美,其顶如云盖,呈墨色,遥遥望去就好似青墨的云儿挂在楼巅,格外惹眼。

    每每公子游玩归来,墨云楼第七层的阁门总会轻轻打开,随后笑yínyín的公子走出,俯视向聚于此处的商贩,以及看热闹的路人,最后购买一件货物。

    只买一件。

    可无论是深海宝珠,还是一个铜板的笔筒,他都会一掷百金,不多也不少。

    这也是琉京百姓最喜欢离公子的地方,出手阔绰,又好与民同乐,他虽自称布衣公子,事实上也是一介白身,然而谁不知道离公子是琉君的座上宾,霍国公府的常客,满朝文武都以结jiao离公子为荣。

    聚集到墨云楼下的人们翘以盼,可从拂晓直到午时,那扇青竹门纹丝不动,没有半点打开的迹象。

    “难不成那离公子真的死了?”

    墨云楼斜侧方一座酒楼上,两名女子独拥雅间,优雅的坐着。

    闻言,王馨儿放下yù杯,轻笑一声道。

    “敢情殿下从一开始便不信馨儿。”

    “非是不信,只不过有些事总得眼见为实才好。”

    一身素衣,面纱轻垂,璃珠公主说道,即便在阳光怡人的午时,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罢了,殿下的xìng子馨儿最清楚不过,凡事都要见了才信。离公子午时尚不归,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从今日起霍国公势弱,满朝文武都会以殿下马是瞻,馨儿先敬公主一杯。”

    “我们姐妹俩相识六年,要这么多虚礼做甚。”

    璃珠公主平静的说道,话中姐妹情深,可面纱后冰冷的眸子中却没起半丝bo澜。

    yù杯轻碰,两人一饮而尽,虽未明说,内中的涵义却再清楚不过,无非前事一笔勾销,从此两人正式联手,当然更多的则是王馨儿成功依附琉国公主。

    酒水下肚,双颊飞起粉霞,将王馨儿原本便十分妩媚的容颜渲染得更加you人。

    天无绝人之路,即便只带了百骑,可得到璃珠公主庇护,当能自保无虞。

    王馨儿心中暗道,望向人声鼎沸的街道,她眸中还是浮起几分惊诧。

    先前只听说琉国离公子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得百姓爱戴,可远在吴国的她并没多少觉悟,只当是一个略有势力的巨贾。今日一见,却让她暗暗吃了一惊,聚集在墨云楼下的百姓何止上千,整条街道都塞满了人,不单是寻常商贩百姓,还有带着高冠的琉国臣子们。或是坐于马车中,或是包下一旁酒楼的雅座,和周遭的百姓一般,脸上写满了期待。这番场景哪是一个布衣公子归来所能拥有的,倒像是在迎接一个斩破千军、凯旋归来的将军,比之揭皇榜还要热闹无数。看得王馨儿心chao难平,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竟敢将这样一位离公子干脆利落的斩杀,三日前能够得手,也亏得这离公子身份然,琉京上下无人敢觊觎,谁又会想到他和往日里一般出城游玩,竟会遭遇王家青面骑截杀。

    顺着人群,王馨儿的目光渐渐飘向顶如云盖的墨云楼,脑中不由浮起那个胆敢举剑挟持她的少年。

    安伯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急智,当真不易。可惜怀璧其罪,只要他破解了那绝句,那他便只剩下jiao出仙人秘籍,随后被自己碎尸万段的下场。

    千不该万不该羞辱完我王馨儿,还返回这琉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再有急智,也不过一区区仆僮,没了离公子,还有谁能保住你?等我稳住璃珠公主,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挖出来,到那时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想到不久之后便能得到传说中的仙人秘籍,顺便将那个被她诓骗的少年五马分尸,王馨儿嘴角弯开一抹动人的笑意,闭上双眼,深深呼吸着琉京湿润的空气。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雷鸣般欢呼声,千人齐喝彩,震耳yù聋。

    没来由的,心头咯噔一下,王馨儿犹豫着,并没立刻睁开双眼,直到耳边传来女子的怒叱声。

    “王馨儿,这就是你说的被你杀死的离公子?”

    闻言,王馨儿身形微晃,心里涌出浓浓的不祥。

    淡淡一笑,王馨儿强作镇定,可当她睁开双眼,望向楼阁高处时,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周遭虽然吵闹,可她却再听不见半点声响。颊边的笑容寸寸僵硬,王馨儿脸色煞白,眸子颤抖着,难以置信的望向高楼上的人影。

    七层高的墨云楼巅,青竹门敞开,一身布衣的年轻公子凭栏而立,笑眯眯的看向楼下几近疯狂的人群。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离公子已被我亲手斩落头颅,死得不能再死了

    心中的不甘叫嚣着,王馨儿呆呆的看着满脸和煦笑意的布衣公子,只觉得全身再无半丝力气,直到那个少年仆僮缓步迈出青竹门,和离公子并肩而立,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王馨儿方才微微一怔,目光落向少年仆僮,惊疑不定。

    不单是她,随着安伯尘的出现,整条布衣街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无数道或是好奇或是疑huo的目光落向安伯尘,携着浓浓的惊诧。

    离公子出游归来,登楼掷百金虽是惯例,可他从来只是独自出现,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还带着一个xiao仆僮?

    心头一阵狂跳,手心早已沾满汗水,安伯尘强作镇定,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万众瞩目,他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眩晕

    “这么高的楼,到时候你上去一定会很紧张,可是你若是紧张就1ù馅了。所以,为了你我的xiao命,你一不准哭二不准叫三不准不准呆,一定要淡定!”

    “你放心,等你走出去后,所有人都会来看你。你一定要和那个假公子站在一块,和他一样傻笑着,这样才会让那些人牢牢盯着你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总之本姑娘的神机妙算从没出错过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总之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盯着你不放,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去注意离公子。”

    “若你实在紧张,就别去看底下的人,去看对面的酒楼好了,包你不会再害怕喂,你在听没,那个离公子可是1ang费了本姑娘唯一一张六品道符”

    捏紧拳头,安伯尘不再去看楼下令他心慌的人群。

    秋风从东面刮来,携着大海chao湿以及近十座府城的烟尘味,漫入少年心头,也让他紧张的神情渐渐缓和。

    没日没夜排练了三日,他的戏词不过那两段,说出那两段话便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他又怎能演砸?

    深吸口气,安伯尘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我叫安伯尘,是公子的执墨仆僮,公子出游时偶感风寒,不便开口。不过今日节目不变,由伯尘代公子执行。”

    话音落下,楼下依旧安静,静得安伯尘心头慌,笑容也渐渐僵硬。

    转瞬后,振聋聩的欢呼声响起,一如既往,满头大汗的安伯尘长舒了口气,心道好险。

    原来如此,是他,一定是他捣得鬼!

    热闹的欢呼声将双耳淹没,王馨儿张大嘴巴,六神无主的看向高楼上笑眯眯的少年,那个她曾以为可以轻易擒杀的xiao仆僮。

    聪明如她,又怎会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安伯尘捣得鬼,离公子已被她杀了,楼上那个笑yínyín的男子定是假冒……再者,以离公子千金之体又怎会这么不xiao心染上风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布置,用来掩饰离公子已死的事实。

    好大的胆子

    看着楼下欢呼人群,王馨儿满脸震惊,心netbsp;琉京上下,无数臣民竟都被一个区区仆僮瞒在鼓里,如此胆大妄为之举,却只有她一人知道

    察觉到对面女子愈冰冷的眼神,王馨儿下意识的想要将一切道出。

    或许是巧合,就在这时,少年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向酒楼。

第十章 竹马绕墨楼

    好大的胆子

    看着楼下欢呼人群,王馨儿满脸震惊,心netbsp;琉京上下,无数臣民竟都被一个区区仆僮瞒在鼓里,如此胆大妄为之举,却只有她一人知道

    察觉到对面女子愈冰冷的眼神,王馨儿下意识的想要将一切道出。

    或许是巧合,就在这时,少年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向酒楼。

    目光相触,隔着沸腾的长街,两人同时一愣。

    少年的目光初时有些mí茫,随后闪过几丝慌1uan,然而没过多久,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就和他身旁那个只会眯眼笑的“公子”一般。

    不行,自己不能说出。就算璃珠信了,也会追问到底,安伯尘一旦暴1ù,连带着仙人秘籍之事也会曝光。到那时她定不会再顾所谓的“姐妹”情谊,翻脸将自己供出,sī吞了那仙人秘籍。

    “王馨儿,你且好自为之吧。”

    对面的女子起身,不再多看王馨儿一眼,拂袖而去。王馨儿恍若未闻般缩入木椅,避开那道令她心头慌1uan的目光,高耸的xiong脯急促起伏着。

    那夜的情形再度浮于眼前,本以为是个平平无奇的仆僮,孰料竟出其不意的将她反制,道破她此行目的,借机脱身。那一夜的反击固然惊yan,可再如何,他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不出所料,他还是忍不住潜反京城,正中王馨儿下怀。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事还是生了,就在今朝,七层墨云阁上,被她所杀的离公子死而复生,随之一同登楼的还有那个名叫安伯尘少年人。

    只这一手便将自己的如意算盘的打破,先前的踌躇满志此时变得无比滑稽,一子出错,满盘皆落索,可笑自己竟被一个xiao仆僮压得死死。

    眸里浮起浓浓的恨意,又一杯酒水下肚,颊边透红,王馨儿强bī自己冷静下来。

    璃珠已将自己视为弃子,想要继续呆在琉京却无法再指望她,好不容易得到仙人秘籍的下落,自己绝不能空手而归,只能另谋出路了这个安伯尘能nong出来个如假包换的“离公子”,非是他一人之力,在他背后定有高人相助,在没找出那人之前,自己且勿轻举妄动。

    站在高楼上的安伯尘自然不知道王馨儿那些弯弯肠子,凭楼而立,登高望远,偌大的琉京收入眼底,亭台楼阁、坊市街道,以及匆匆行走的路人,带着琉京独有的繁奢风华没入安伯尘眼底。站在“公子”身边,登临墨楼,享受琉京百姓的欢呼,当真算得上意气风,更何况身旁的公子还是假的。说到底,仅次于皇宫的墨楼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秋风袭面,吹拂额mí1uan眼眸,倒有些像那日御风而飞的感觉。

    安伯尘正走神间,眼前忽地闪过一抹樱红,面色微红,安伯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公子出来前已定下今次的卖家。”

    话音落下,布衣街渐渐安静,商贩们都满怀期盼的望向楼阁高处,跃跃yù试。

    目光落向街头一角,绷紧xiao脸似在生闷气的少女,安伯尘笑了笑,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开口道。

    “有请那位卖樱hua的姑娘,公子已相中,还请入楼一叙。”

    见着自己的货物不被公子看重,商贩们无不失望惋惜,却也客气的空出一条道,让那个一头红的女孩走向墨云楼。公子喜欢新鲜,不料他今日看中的竟是随处可见的樱hua,羡慕的看着一脸惊喜的少女,叽叽喳喳的议论上一阵,再抬头望去,阁上已没了公子的身影,众商贩一哄而散。

    对面的酒楼上的王馨儿也只是好奇的看了眼红少女,随后起身离去,落在安伯尘眼中,却让他心头浮起一丝古怪。

    同样面1ù奇色的还有两人,一个是至始至终坐在街角xiao茶肆中的中年人,他穿着寻常无奇的灰布衣,虽有着中年人的面容,可须皆白,额上皱纹深嵌,沧桑尽显。

    抿了口木杯中的粗茶,半晌,他抬起头,直直盯着墨云楼高处。

    “离公子曾和我说过,他不甚喜yanhua,今日倒奇了怪。”

    喃喃自语着,又看了许久,他才起身,丢下一串铜板,缓步离去。见着客人出手阔绰,店掌柜满心欢喜跑去数钱,可当他抬起头来时,却陡然一怔,原本坐满茶肆的精装汉子们皆已不见了踪影。

    除了白龙鱼服的中年人外,另一个则是迎接少女入阁的糟老头,他的鼻下长着两撇细胡,生着一双三角眼,大多时候浑浊无光,只在安伯尘陪着离公子出现时候乍现出一丝精芒,随后耷拉下眼皮,卷起袖筒。

    “姑娘,公子等你很久了。”

    老头的声音有些阴沉,和他那副尊容般,无精打采的睁开眼皮,瞅了眼少女,挪腾着脚步,侧身让开一条道。

    应了一声,“红拂女”提着hua篮,迈步走入楼中。

    目光追随着轻车熟路绕过楼柱,径自蹬上楼阶的少女,老头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楼阁高处,随手将门掩上。

    “没1ù陷吧?”

    眼见少女走了进来,将hua篮丢于一边,自顾自的找了一张藤椅,翘着二郎tuǐ躺下,安伯尘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马马虎虎,有本姑娘帮衬,你放心好了。”

    少女懒洋洋的答道,今日她穿着一身水湖蓝的贴身褂裙,虽没三日前初见时候那般飘然出尘,可却透出一丝卓尔不群的英气,有些奇怪,也有些神秘,就如同她本身一般。

    “你究竟是谁?”

    安伯尘忽然问道。

    “昨日我不和你说了,怎么,又开始不信我了?”

    “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你来自吴国世家,为何刚刚王馨儿没有认出你……”

    目光落向少女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安伯尘陡然一怔,犹豫着,半信半疑道。

    “难道你不仅用假名,还易容了?”

    “你也的确有点xiao聪明,不过也好,你越机灵这出戏越不容易被揭穿。”

    摇晃着修长的双tuǐ,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

    “人在江湖飘,保命用假名,这是本姑娘十几年来总结出来的,说不定你以后也会用上。”

    直勾勾的盯着少女的面庞,安伯尘只觉有些恍惚,在这张精致的容颜下,居然还藏着另外一张面庞,也不知是美若天仙,还是比村口一脸麻子的二丫头还要寒碜的丑八怪。鬼使神差的,安伯尘瞪大双眼,就像那年爹爹第一次带他去捉田蛙时那般,满脸好奇,突然伸手向少女脸上mo去。

    而少女也瞪大双眼,措不及防下被安伯尘无比“轻浮”的mo了把脸蛋,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趁着少女还未回过神来,安伯尘又伸出食指,好像试西瓜生熟般,轻轻弹了两下。

    鸦雀无声。

    转眼后,红少女勃然变色,阳net三月般的面容变得寒如腊月,冷哼一声拨开安伯尘,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安伯尘脚底一空,却是身体被凭空提了起来。强扭过头,安伯尘神色一僵,将他拎在半空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公子”。明知是少女所为,可安柏尘还是止不住心头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又碍不下面子求饶。

    “罢了,这次且饶过你,若还敢动手动脚,可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等了许久不见安伯尘讨饶,少女只觉有些无趣,掐断咒术。

    rou了rou酸的肩膀,安伯尘沉默半晌,抬头看向少女道。

    “既然我们要一起演这场戏,那就相当于盟友,为何你不肯告诉我真名?”

    “你就这么想知道?”

    深深看了眼安伯尘,少女目光闪烁,眼见安伯尘一脸局促,少女不由笑声道。

    “我们来到京城,同演这一出戏,只为各得所求罢了。等戏演完,我们分道扬镳,知不知道姓名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已知道我的。”

    “觉得不公平?罢了罢了,婆婆妈妈,等你得到千两黄金修成道法,而我也拿到秘籍后再告诉你。”

    伸了个懒腰,少女一踢tuǐ从躺椅上站起,向后厅走去。

    “累了三天也该好好歇息下,你乖乖陪你家公子在前厅养病,后面那个藏yù厅归本姑娘了,未经本姑娘允许不准进来。”

    轻描淡写间就将琉京百姓乃至满朝文武可望而不可即的云墨楼顶阁瓜分,少女拍了拍xiao嘴打了个哈欠,却又止住脚步,转身看向安伯尘,犹豫着道。

    “接下来做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假借公子之名,招聘天品修士,为我筑火。”

    看向不假思索的安伯尘,少女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我毕竟不如你熟悉离公子,道符掌于我手,使久了难免被楼里的奴仆察觉到异常。等明日你种入武火之种,生出炎火便能cao控这离公子。等事情都办妥了,就此离开琉京,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少女转身向藏yù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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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青梅绕竹马,嬉笑怒骂,却是相逢未嫁时感叹下,顺便求个收藏~)

第十一章 霍国公

    看向少女娇俏的背影,安伯尘犹豫良久,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开口。

    她费了好大周折,不惜用掉一张六品道符,幻化成bī真无比的离公子,有血有rou,神态举止也惟妙惟肖,只为了那部仙人秘籍。可连安伯尘也不知道,在镶满金yù的人偶肚子里,究竟有没有藏着什么仙人秘籍。

    一头飘然若樱hua的红,踩着朦胧月色出现西京长街上,言谈举止无不透着神秘,一夜之后带着安伯尘走入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戏直到现在,安伯尘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以她吴国世家子的身份地位,层出不穷的道符,大可像王馨儿那样要挟自己,然而她偏偏多此一举,和自己做了这场jiao易。公子常说世家门阀如狮虎,百姓庶民似羔羊,狮虎以羔羊为食,又怎会生出怜悯之心,可她却似有些不同。

    海风掠过州县之地,卷起楼檐上的风铃叮铃铃作响,亦在不经意间掀起少年的额。

    站在笑眯眯的公子身边,安伯尘凭楼远眺,琉京的街道市坊,锦丽商铺,以及行人过客都变得xiao如枣核。

    “京城虽好,可站的高了却有些心慌。等拿到千两黄金,修炼有成,还是回圆井村买个几十亩地,当个大户员外只不过再也见不到她了。”

    若此时“红拂女”还在,见着安伯尘这副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少年脸上的木然之色被海风吹散殆尽,1ù出和身旁“离公子”一样淡漠而平静的神情,眉宇间萦绕着几丝书卷味,青衫猎猎随风摇,站在窗口就仿佛一只临风剔羽的海东青,悠然自得地俯视向身下的七十里琉京。

    安伯尘来自平静的xiao山村,跟随温文尔雅的离公子,从xiao便养成随遇而安的不争xìng子,却又隐藏在他怯懦、麻木的外表下,可这三天里遭遇的事,仿佛一团火风,突忽起来,将他的怯懦和惰xìng烧成灰烬。然而,又或许因为对田蛙的故事印象太深,安伯尘总觉得身处琉京,还是做回以前傻乎乎的xiao仆僮省心,即便在盟友“红拂女”面前也是一般。

    无关乎心计,如今尚是白纸一张的安伯尘又哪懂得勾心斗角,只不过这样才能令他更有安全感。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目光从斜下方蹿来,安伯尘心头一跳,转目望去,就见在墨云楼下的回廊边,生着双三角眼的糟老头正意味深长的向他看来。

    老头的目光森森然,仿佛黑夜里的豺狼,盯得安伯尘脊背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然而转瞬后,老头耷拉下眼皮,收回目光,重新卷起袖筒,斜依着阳光下的廊柱,哼着他的xiao曲。

    “该不会被他现了?”

    看了眼身旁仿佛中风了般一个劲笑的“离公子”,安伯尘皱了皱眉,喃喃自语着。

    楼底下的老头安伯尘再熟悉不过,他姓萧,单名一个侯字,早在安伯尘跟随离公子之前,便已是墨云楼的大管家。墨云楼有七层,最上层是公子凭栏而饮的地方,除了安伯尘四僮外,没有公子手令,其余人皆不得踏足半步。三到六层是公子会客之所,三楼常客,四楼豪客,五楼贵客,六楼稀客。再往下便是仆役婢女所住之处,寻常奴仆只能居住底层,而萧管家却独占第二层,只这一点,便足以看出他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

    偏偏他其貌不扬,穿着邋遢,平日里我行我素,公子手下包括安伯尘在内,对他都甚为讨厌,只当是一个阿谀奉承讨得公子欢心的无用老货。

    那时这般想,可今日安伯尘再看向萧侯,心中已是另一番想法。

    若无一技之长,他又怎会入得公子法眼,能被赏赐墨云一层楼,绝非阿谀奉承所能换得。他在人前装作这般模样,却是明哲保身之举,相当于另一只田蛙罢了。

    一朝破除心中魔障,安伯尘的心思也愈敏捷,从前他虽能于千钧一间dong察秋毫,可不懂得如何推敲至用。一场血夜之后,短短三日间,在这个从xiao山村走出的少年身上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却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收起深思之色,安伯尘又变回了那个看似有些木讷的少年,坐回离公子身旁,望向窗外的云卷云舒,风和日丽,没过多久,他的眼皮渐渐垂落,传出阵阵低鼾

    “查好了?”

    “是。安伯尘原名安娃子,出身城西二十里外的xiao村落,父母皆佃户,四年前被离公子选中,带入京城,一同前来的还有户主李家大儿子。不过斥候郎却说,李户主之子在两日前突然回转,别人问起缘故只字不提”

    半跪于地的xiao校还未说完,只觉一股火急火燎的劲风扑面而来,身体难以抑制的向后一缩,xiao校惊讶的抬起头,就见堂上的人原本闭合的双眼陡然睁开一条缝隙,乍闪出骇人的银光,转瞬后隐没。

    那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可白过肩,额生褶皱,他的实际年龄早已近百,之所以看起来年轻,却因他在四十岁那年便炼出白火,一举踏足天品,方才得以驻颜。

    他的眉mao浓而密,像是两柄争锋相对的朴刀,此时却绞杀在一起,看得堂下xiao校提心吊胆。他跟随公爷将近二十年,眼前这副神色却只见过两回,第一次是随军远征南蛮,那时他还只是公爷的伺马xiao僮,大战前夜,他在马厩喂马,却见到公爷负手立于校场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十丈沙盘。那是他第一次见着公爷皱眉,仿若两柄长刀相击,隐隐中透着厮杀惨烈的气息。翌日,琉国援军大破南蛮,斩得级过千,一字排开飘浮在南御江面上,凄惨可怖,而公爷的眉头也舒缓了下来。

    第二次,是在十四年前的宫变时候,长驸马仗着五千铁骑,隐瞒先王薨迅,密而不,关闭宫门,yùsī立其子为君。羽林军早在半月前就被一道古怪的密旨调到城郊十里外cao练,而金吾卫向来胆xiao怕事,见着王宫处铁骑驰往,刀光剑影,哪敢前去探查,上到将军下至兵卒都面色白的遥望王宫方向,直到一匹黑如冷炭的烈马出现。

    “三百人。”

    骑于马背,霍国公俯视向金吾卫将士,面无表情的说道。

    话音落下,无人作答。

    “给某三百人马。”

    霍国公又说了一遍。

    看向眉宇间拧着一丝杀气的霍国公,那金吾卫将领早已吓破了胆,吱吱唔唔,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眉如刀绞,城边戍营前,霍国公调转马身,缓缓向前驶去,马蹄声通通作响,仿佛一柄铁锤敲打在金吾卫们心头。

    陡然间,霍国公猛地拉起缰绳,马足高举,五尺长的宝刀从腰间拔出,上书武德君钦赐五个大字,迎向月光,直指王宫。

    “某yù讨贼,勤吾王,扶国祚。建功立业就在今夜,谁愿同往!”

    话音落下,霍国公不作停留,一马当先,仿若一阵火风,向王宫冲去。

    见着霍国公离去,金吾卫大将暗舒口气,可转眼后,他脸色陡然变,只见从戍营飙出一骑,却是一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弓弩手,此时却涨红了脸,眼中若隐若现着几丝疯狂。

    “建功立业就在今夜,某愿同往!”

    转眼后,又有三骑飙出,喊着同样的口号,杀向王宫。仅仅半柱香时间,违令出战的金吾卫已有八百人,追随着他们心目中琉**神的脚步,勤王而去。

    是夜,赋闲家中的霍国公率领八百骑大破五千反军,从王宫外城,直杀到宫苑深处,血流成河,头颅遍地,而霍国公也亲手将呆坐金銮的长驸马斩于宝刀之下。翌年,霍国公迎新君承大统,而他自己也官复原职,第三次当上琉国右相。

    一将振臂呼,八百儿郎出,披夜走琉京,千古第一功。

    霍国公夜袭勤王的事迹被百姓们津津乐道,更有人赋诗赞叹,可又有几人知道,当霍国公杀至琉国大殿时,跟随他的的八百儿郎只余区区三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向来如此,当霍国公皱起他如刀般的眉mao时,似乎注定了会死很多很多人,

    “xiao三,你且退下。”

    那xiao校想得正出神,堂上的人突然开口道。

    “那圆井村已在掌控中”

    xiao校犹豫着,并没急着起身。

    “把人都散了。”

    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闻言,xiao校微微一愣,偷眼看向面无表情的霍国公,却也不敢多言,起身向堂外走去。

    “还有,以后不要再揣摩本公心意了。”

    半只脚刚迈过门槛,耳边传来低沉的话音,xiao校脸色微变,潜入夜色,转眼不见了踪影。

    夜风袭来,霍国公走到窗前,看了眼后院中仍在练拳的少年。少年穿着单衣,披头散,一路拳打下来,头顶旋起一道白气,氤氲升腾。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霍国公举目望向月朗星稀的夜穹,半晌,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

    “安伯尘”

第十二章 初试筑火

    拂晓时分,天头还泛着鱼肚白,晨色朦胧,可琉京最繁华的朱雀街早已热闹开了。

    商贩吆喝叫卖,学子郎朗而读,百姓寻个酒家吃早茶,而习武之人也已打了七八趟拳。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传说中的修士都是戏文里书卷中才会出现的存在,便如同以前的安伯尘,孰不知一个平平无奇的过路人或许就是个地品修士,而武馆里某个看似不起眼的老者,说不定就是一名天品修士。

    在朱雀大街之尾,矗立着一座武馆,墙壁原本腊红,年久失修,此时斑驳陆离,暗红一片。大院内,练家子们光着膀子,打着同一趟拳,白气自他们头顶腾起,拳来tuǐ往,虎虎生风。而在院落深处,内院大门紧闭,一个六十来岁的高瘦老者端坐厅堂上,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

    “离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蔽馆蓬荜生辉,可惜老朽所藏最好的茶叶不过这绿夷,还望公子见谅。”

    “刘大家客气了。”

    坐于下的布衣公子淡淡一笑,捧起茶盏,轻抿一口。在他身后站着两人,自然是安伯尘和红拂女。

    好奇的看了眼离公子,刘大家皱了皱眉,沉yín半晌开口问道。

    “不知公子来蔽馆有何贵干。”

    语气中略带几丝犹豫,刘大家心知肚明,他和面前这位公子相比可谓天壤之别,自从那年败给方家教习铁臂王后,他名声跌至谷底,在琉京十四名天品修士中排名最末。天品修士固然厉害,可这里是琉京,王公大臣家中或多或少都藏着几张五品道符,一个不入品的修士都能祭出道符将他杀死,他也只得忍气吞声。

    今日离公子前来寻他,对他和朱雀武馆而言,说不定是场转机。可这才天亮,离公子便匆匆赶来,又他不得不心生警惕,毕竟以离公子的权势,想要吞下朱雀武馆轻而易举。

    “今日前来,实有不情之请。”

    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刘大家心头一跳,脸上却故作镇静,拨nong茶盏,笑声道。

    “公子但说无妨,只要刘某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我有一贴身仆僮,乖巧伶俐,甚得我心。只可惜手脚不够麻利,力气太xiao,所以,我想请刘大家为他筑火,修炼出些力气来,不知刘大家肯否相助?”

    话音落下,刘大家先是一愣,随后面1ù喜色,目光越过“离公子”,落向面庞微红的安伯尘,抚须道。

    “原来如此,xiao事一桩。”

    虽说如此,可刘大家眼中还是掠过一丝痛惜,若帮人筑火当真像他所说这般轻巧,那修行者还不滥了去。每个人的天赋和先天资质各不相同,虽只分文武二等,炎、青、白三品,可所修出的火各不相同,倘若随意将己火种入他人体内,绝大多数会造成反噬,重则一命呜呼,轻则经络报废,再无法踏足修炼之途。

    因此,这传火筑基甚有考究,必须用最纯粹的精火。精火者,万中挑一,乃是修行之人元气根本所在,少一丝便会元气大伤。为他人筑火,谁知道会用上多少精火,筑火完毕后,至少也需hua上大半年调养,方能恢复元气。

    “五百金。若筑火成功,本公子便赠送朱雀武馆五百两黄金,并派工匠修缮贵馆。”

    离公子眯起双眼,轻摇折扇,悠悠说道。

    “公子客气了一言为定。”

    刘大家干笑两声,眸里透着浓浓喜色,五百金虽多,却不比能和离公子攀上jiao情,只要为那个木讷的仆僮筑火成功,自家的朱雀武馆说不定还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伯尘,什么呆,还不谢过柳大家。”

    闻言,安伯尘脸色微红,扭头瞪向翻着眼盯着屋梁的少女,随后迈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向柳师行了个大礼。

    他刚弯下腰,只觉眼前闪过一道人影,下一刻双臂便被柳师紧紧夹在半空,动弹不得。一道热气自右臂生出,须臾间掠过身体,不见了踪影。

    “不错,xiao哥的资质虽非绝顶,可也算中上。如此,午时前便能筑火成功。”

    闻言,安伯尘心中狂喜,下意识的看向身后少女,就见她也是抿嘴一笑,1ù出欣喜之色。

    “xiao哥请盘膝坐下。”

    在刘大家的指点下,安伯尘盘膝坐上矮榻,凝神定气,手心微翻,呈圆状抱于腹部。

    “老夫先为你打通三丹田和十二正经,以便精火传入,稍有疼痛,xiao哥忍着些。”

    话音落下,安伯尘只见刘大家双目放光,吞吐气息,连连出手,从上往下,分别点中额心、xiong口和下腹,随后猛地一扭,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眉头chou搐,安伯尘咧着嘴,苦苦忍受着老者的重击,凡是被刘大家打中的地方无不酸痛难耐,若换做往常,安伯尘定早已放弃。

    可他知道,只有经历了这些痛苦,才能筑火成功,踏上传说中的修行之路。戏文里的那些英雄,哪个不是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自己这区区疼痛和他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捏紧双拳,手心已沾满汗珠,安伯尘额上青筋暴凸,咬牙忍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微微麻木,酸胀剧痛之感逐渐消失,被刘大家击打过的地方竟传出阵阵舒畅,却是安伯尘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了,老夫已为你活络了十二正经,上中下三丹田也已打开,可以开始筑火了。”

    闻言,安伯尘面1ù喜色,刚想向刘大家道谢,就见他抹了把汗,摆了摆手道。

    “筑火说险不险,说不险可又险而又险。筑火之人必须全神贯注,打开心防,身体放松,如此才能接受精火。老夫会从你额心上丹田种入精火,一路下去,为你打通十二正经,过中丹田,入下丹田。人体有先天之火,老夫的精火虽是先天之火,可对你而言却只是后天之火,所谓筑火,便是以老夫的精火,将藏于你体内的先天之火引出,也就是最基本的炎火。”

    “可是,我怎么知道先天之火在哪?”

    安伯尘疑huo的问道。

    “人体有重穴,名曰神阙,是最隐秘最关键的要害穴窍,也是关乎长寿的大穴。神阙为任脉上的阳穴,也是先天之火唯一潜藏部位。”

    说着,刘大家指向安伯尘的肚脐道。

    “就在这。待我传入精火,一路下去,再从下丹田反冲,届时你需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神阙穴上,身体放松。一旦察觉到脐部热,便吸气催之,到那时,老夫再助你引之,便能大功告成。”

    “生出我的先天精火?”

    “非也。”

    刘大家目1ù精光,抚须道。

    “只是先天之火而已,也就是不入品的炎火。精火者奥妙无穷,地品修士尚难得到一缕,只有天品修士才能修出。”

    闻言,安伯尘默默点头,心中暗道,等筑火回转后,定要去一趟公子的书房,好生琢磨琢磨他所藏的气理书籍。

    忽然间,安伯尘皱了皱眉,看了眼刘大家道。

    “将我的先天之火引出后,刘老的精火又何存?”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转瞬即逝,刘大家开口道。

    “等xiao哥生出先天之火,你体内经络穴位皆奉它为君主,老夫的精火属于外来者,再无法容于你体内,自当散去闲话少说,我们这便开始,xiao哥请闭目凝神。”

    深吸口气,安伯尘心中微微紧张,也有些jī动,目光无意中飘落向那个又换了一身素白裙纱的少女,不知为何,安伯尘忽觉有些怅然若失。

    等自己修出炎火,转手从帐房取得千金,带她去戏班里找到“九辰君”,jiao易做完,两人分道扬镳,如她所言,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又或许能得知她的真名,可依旧不知在她一头红下,究竟生着怎样的容颜也无需知道了。

    暗叹口气,少年虽有些不舍,可想到能获得修行之法和一笔足以让他全家不愁吃喝的钱财,安伯尘也不再多虑,放松身体,闭合双眼,将注意力全都集中于脐窝处。

    “筑火!”

    坐于安伯尘对的老人低喝一声,眼中一片清明,可隐隐约约似有什么在翻覆着。

    下一刻,他探出手指,掠过一片残影点中安伯尘额心。

    安伯尘身躯陡震,只觉脑门仿佛被烈火灼烧般滚烫无比,他下意识的想要向后缩,可却现全身上下竟无法动弹,仿佛牢牢吸在老者手指上一般,任由火灼的感觉肆无忌惮的钻入脑门,将他的头颅点燃。

    就在安伯尘惊慌失措时,“嗡”的一声,额心处传来轰响。

    紧接着,一件无比神奇的事情生了,安伯尘仿佛看见了他头颅里的景象,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好像眼睛就挂在脑袋里一般。

    可瞬息后,玄而又玄的感觉消失,眼前又变得漆黑一片,而那道火灼般的气息从脑门坠落,向下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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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在就在追看的童鞋么)

第十三章 筑火失败

    那灼烧的感觉定是刘大家传入我体内的精火所致。

    短暂的恍惚后,安伯尘心中笃然,他努力抚平心绪,可肩膀轻轻抖动着,却是难掩jī动的心情。

    他很快就要修出自己的先天之火,正式踏足修行之路,对于一个四年前还在xiao山村里mo田蛙的少年来说,何止是天方夜谭,然而偏偏就这么生了,那可是只有世家门阀子弟才能掌握的《文武火修行术》!

    心中的狂喜还未蔓延开,就被惊诧淹没,随着灼烧的感觉不断向下蹿去,安伯尘清晰的看见纵横jiao叉在自己身体里的“山脉河流”。

    先是一愣,转瞬间安伯尘反应了过来。

    莫非这就是刘大家所说的什么经络?应当就是了

    灼烧的感觉继续向下,不多时便来到安伯尘xiao腹处,也就是先前刘大家口中的“神阙穴”,向下游走一圈,伴随着安伯尘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猛地向上腾起,直捣神阙穴。

    “凝神,吸气!”

    耳边传来老者的低喝,安伯尘按捺住心头的jī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脐窝神阙穴上,按照刘大家的话,吸气催动,可等了许久,肚脐眼处滚烫无比,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变化。

    “咦?”

    耳边传来刘大家惊诧的声音,安伯尘心头“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渐渐生出,可他又不敢睁开眼睛,当下心急如焚。

    “怎么了?”

    开口的是红拂女,今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裙纱,翩跹若蝶,此时蹙着眉头,疑huo的问向刘大家。

    “怪哉怪哉,老夫已有许久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了。”

    刘大家也是眉头紧锁,眸中的痛惜之色清晰可见。

    “老夫刚想引出的他的先天之火,可却现摄入的精火居然消失不见了。”

    闻言,红拂女也是一怔,刚yù说什么,神色微动,负于背后的xiao手捏出一个古怪的道印。

    “莫非他是传说中的无底dong?”

    坐于远处席案边的“离公子”抿了口茶水,淡淡的开口问道。

    “无底dong?倒也像。可无底dong者天生异相,要么眼大如斗,要么双耳垂肩,如此云云。公子这位xiao仆僮相貌稀松平常,按书中所记,绝非无底dong。”

    刘大家开口说道。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安伯尘心中愈不安,他虽不知那“无底dong”是什么,可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岔子,近在眼前的修行之路似乎一下又变得渺茫起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大家朝向“离公子”拱了拱手,叹声道。

    “在下再试一次罢了。还未筑成先天之火,精火便消失不见,先前虽听人说起过,可却是我平生仅见。”

    说话间,刘大家面色已有些白,他复杂地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安伯尘,右手探出,这一次却是直接拍向安伯尘腹部。

    男子之火名曰武火,武火者凶猛有力,奋迅精神,驱除杂念,以火培体。刘大家拍中安伯尘腹部,须无风翻飞,眼中泛起白光,猛地射入精火。

    可就在下一刻,刘大家身躯一阵颤抖,猛地chou出手,傻了般盯着安伯尘,张了张嘴,许久无语。

    “又怎么了?”

    少女皱了皱眉,眸里掠过隐忧之色。

    “他,他”

    伸手指向黯然睁开双眼的安伯尘,刘大家xiong口起伏,半晌,仿佛斗败了的公jī般,垂下手臂,摇了摇头道。

    “公子见谅,你这位仆僮体质奇特,刘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无能为力。”

    “刘老先前不是说,伯尘只是中上之资。”

    见着离公子开口,刘大家苦笑一声道。

    “的确,安xiao哥无论骨骼经络都和常人无异,甚至还略微清奇,可他的下丹田刘某两次摄入精火,第一次稍缓,第二次迅猛疾快,却都在神阙穴前化为乌有。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两次摄入精火,皆无功而返,刘大家面色苍白,嘴net青,显然元气大伤。

    “多谢刘大家出手相助,虽未筑火成功,不过先前承诺的五百两黄金来日定如数奉上。”

    平静的声音传来,刘大家先是一喜,可忽觉有些不对劲,开口说话,一副主使者模样的竟是他对面貌不惊人的仆僮。

    “伯尘说的是,刘大家也算尽心尽力,稍后本公子便让xiao厮来送钱。”

    却是红拂女眼疾手快,捏动道印,身旁的离公子淡淡一笑开口道。

    看了眼低头着呆,可说出的话却一扫往常木愣的少年,红拂女眼中闪异色,稍纵即逝,再度捏出道印。

    “如此,本公子告辞了。今日之事还望刘大家不要说出去的好。”

    “公子放心,刘某定守口如瓶。”

    日头已上中天,一辆马车行出朱雀武馆,车内鸦雀无声。

    “xiao安子,这刘大家应当是天品修士中垫底的人物,等明日打探清楚琉京还有哪些厉害的天品修士,再行筑火。”

    翘着二郎tuǐ,一身素裙的少女看向默不作声的安伯尘,只当他心中气馁,宽慰着道。

    “那无底dong是什么?”

    安伯尘冷不丁抬起头,开口问道。

    “无底dong,无底dong”

    少女砸着嘴,似在酝酿话语。

    “先前那刘大家已和你说了,先天之火藏于神阙穴中,甚难引出,可绝大多数人只需有天品修士相助便能生成。所谓无底dong,指的是神阙穴深不可测,就仿佛无底之dong般,那先天之火更是不知藏于何处,寻常天品修士即便耗尽精火,也无法引出先天之火。”

    听着“红拂女”娓娓道来,安伯尘皱了皱眉,低声道。

    “那我应该不是无底dong了。”

    “你当然不是,无底dong者天赋异禀,相貌奇异,一千万人里都出不了一个,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闻言,安伯尘面1ù疑色。

    “那无底dong不是无法引出先天之火?为何说是运气?”

    “只要是人,都有先天之火,无底dong者并非引不出,只不过要比寻常人难引无数倍,可总有人能助他们引导出来,比如那些元寿近百的老牌天品修士,又比如说神师。”

    或许因为见着安伯尘受挫,红少女一改前几日的不耐烦,好整以暇的解释道。

    “大匡共有五名神师,据说他们最得意的弟子都是无底dong者。不过,你可别以为那些神师都重口味,尽找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做徒弟”

    “无底dong者长得都很奇怪吗?”

    安伯尘cha口问道,几天相处下来,他已渐渐习惯了少女的各种古怪比喻。

    “何止是奇怪,而且还很吓人。双手过膝,耳能垂肩者已是好的了。更有甚者,头生角,额生目,绝对能把你吓哭。”

    少女夸张的说道,顿了顿,语气却忽然一转。

    “不过,他们虽然相貌奇异,可也是天赋异禀。先天之火固然难以引出,可一旦引出,却会跳过炎火,直接生出青火,踏足地品,而且随着修为增长,他们还会现出许多异于常人的不同来。无底dong者受神师垂青,却不容于皇室、诸侯,倘若现无底dong者,定会在神师到来前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这是为何?”

    安伯尘好奇的问道。

    冷笑一声,少女看了眼窗外繁华琉京,沉默少许道。

    “看来你家公子在世时,甚少教你读史书。大匡立朝千多年来,五方行省,十三诸侯国之地,大xiao叛1uan近百次,却有半数是由无底dong者挑起。最为关键的一点匡始帝也是生来无底dong。”

    闻言,安伯尘神情微变,心底泛起异样的情绪,却又无法道明。

    “好了,你虽不是无底dong,可也很是古怪,便连天品修士也无法引出火来。可你也不用担心,赶明儿再重找一个,这琉京少说也当有十名天品修士,总能有一个帮你引出火来。”

    少女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见安伯尘沉默着,抬起头,看向她问道。

    “以你的本事,压根不用这么大费周折,换做是王馨儿,或许早已得到九辰君了。”

    似没想到安伯尘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少女怔了怔,转尔故作轻松的一笑道。

    “我不喜欢被人强迫,所以也不会强人所难。你放心好了,怎么着我也会助你踏上修行之路。”

    犹豫了又犹豫,安伯尘没再开口,或许因为太想成为修行者,又或许贪恋眼前的风景,安伯尘生怕告诉她自己关于“九辰君”的想法后,她会立马翻脸,一走了之。

    不过,她和王馨儿都对那只木偶穷追不舍,坚信定有仙人秘籍,那也当有她们的依据,或许真有也说不定。

    和“红拂女”相处得越久,安伯尘越觉得好奇,心智打开,他已非从前那个呆呆傻傻的xiao仆僮,关于眼前少女身上的谜团一个接一个蹦出,萦绕心头,久久无法消散。

    她一个世家xiao姐为何要苦苦追寻那仙人秘籍?王馨儿此行潜入琉国所带人马甚少,她又是如何hún入而后溜出,却不被现?最为奇怪的是,她有着世家xiao姐的气质和本事,却没有世家子犹如虎狮般的蛮横脾xìng

    安伯尘看向窗外的街景,兀自想着,却不知对面的少女虽神色平静,可心里的疑huo丝毫不比他少。

    这xiao安子先前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筑火失败后却仿佛无事人一般,丝毫不去担心哼,装都装不像,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九十九阁烟,尘mí千百楼,朱雀街上熙熙攘攘,秋日午后的暖风dang来,漫过窗帘扑向各怀心思的少年少女,亦掠过一旁布衣公子微翘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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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匡神鬼谈

    马车刚离开没多久,从朱雀武馆对面的茶摊上站起一人,穿着黑色长褂,头戴xiao圆帽,看起来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此时正疑huo的打量向远去的马车,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

    “公子越不对劲了。大清早的不问生意事,也不去喝茶,竟带着那两个xiao娃子来到朱雀武馆,一呆就是一上午。”

    老头嘀咕着,脑中不由浮起昨日离公子归来时的情景,一脸的意犹未尽,只和他点了点头,就带着安伯尘登楼而上。往常公子游玩归来,总会先过问下生意上的事,其次喝上一壶好茶,最后才是登楼散金,自己已将泡好的麝茶放在厅口,公子居然置之不理。

    除此以外,离奇的事还有很多,这次出游公子带着四僮和将近二十护卫,可一同回来的只有安伯尘一人,连马车都不见踪影。对此,安伯尘的解释是车夫不xiao心将马车驶入河塘,公子一怒之下,将护卫和仆僮们都赶跑,只留他一人使唤。

    如此漏dong百出的谎言,也只有一个xiao仆僮才编得出。

    最为古怪的还是那个红少女,楼中眼线都说此前从未见过她,仿佛从地里冒出来般,突然现身琉京,随手举着樱hua,一眼被公子看中。可从头到尾,公子都没和自己要过那五百金,而她也留在了公子身旁,且是和安伯尘一样,住在第七层。

    从她手捧樱hua,轻车熟路般绕过楼柱的娴熟来看,绝非第一次走上墨云楼

    想着想着,老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松开卷拢袖筒,抖落三枚铜,不再犹豫,正yù往武馆走去。他刚迈出脚步,下一刻,猛地一滞,目光所及,就见一穿着常服的男子悄然走入朱雀武馆。

    “霍xiao三?”

    走进武馆的那人萧侯并不陌生,离公子和霍国公sījiao甚密,大多是国公有求于公子,传递信函的正是这名霍国公的亲信家将。

    “难不成国公也生疑了?如此也好,省得老夫我去查究了。”

    冷笑一声,萧侯耷拉下眼皮,哼着xiao曲,悠哉悠哉的向墨云楼方向走去。

    离公子是琉京乃至琉国的名士,虽是白身,可家财万贯,墨字号yao庄和云字号茶楼遍布全国,和朝中大臣也往来甚秘,还是琉君的座上宾。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引起朝局动dang也不是不可能,而安伯尘非但对他的死讯密而不,还和吴国世家女捣鼓出一个假的离公子来,yù盖弥彰。

    倘若被人察觉,报于上官,至少也是株连九族之罪!

    可此时的安伯尘一心扑在《文武火修行术》上,哪顾得上这些。孰不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只是来自吴国的神秘少女临时想出的法子,道符再神奇,也无法代替一个活生生的离公子,越往后拖,1ù出破绽也会越多。

    夜幕降临,白昼的喧嚣渐行渐远,墨云楼上,少年人坐在窗口的矮榻边,身旁放着一摞书卷。

    公子平日里只字不提修行,可在他的书房里偏偏藏着厚厚一叠关于《文武火修行术》的书籍,大多是前人的笔记注释。

    “真是个奇怪的公子。”

    摇了摇头,安伯尘暗叹一声。

    以离公子的身家,请一天品修士筑火当轻而易举,兼之他搜罗的这些秘本,成就一方高手也非难事。只可惜公子生xìng惫懒,空有宝山却不知使用,到头来被王馨儿所杀,弃尸荒郊野,这些秘本也落入自己手中。

    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笑眯眯的“离公子”,安伯尘不禁一怔,却是陡然想到,离公子这一死,落入他手中已不单是区区密本,只要他想,这七层墨楼以及公子偌大的产业,都能被他转手而得。

    心头一阵疾跳,冷风没入窗棂,渐渐抚平少年躁动的心。

    “能得千两黄金和修行之法已是从前难以想象的事了。爹爹说过知足常乐,太过贪心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深吸口气,安伯尘喃喃说道,随着他一口气吸入,xiao腹处又灼烧起来,而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白火。

    倘若红拂女或者刘大家在此,见到安伯尘这副模样,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眸1ù白火正是天品修士的标注。

    安伯尘自然不是天品修士,戏文里的狗血桥段又怎么会一而再再二三的生?诚如刘大家白日里所言,安伯尘筑火失败,可刘大家并不知道,他摄入的那两道精火,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消散,而是留在了安伯尘体内,此时正缓缓游走于脐上神阙穴中。

    精火若为筑火所用,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渐渐消散,此为修行臻理,数千年来修行者们的共识,可却在今朝,被安伯尘这个平平无奇的xiao仆僮打破,若被修行大家们知道,定会瞠目结舌。

    适才安伯尘深吸一口气,却是吹动神阙穴中的精火,闪出火影,映于瞳仁中。而每每吸气时,他总能感觉到脐窝那块还有一处在热,虽不及刘大家留下的精火,可却令他精神振奋,浑身舒畅。

    安伯尘哪还猜不出,那是他自己的先天之火,可偏偏只能呆在神阙穴中,无法被引出。

    这件事,安伯尘谁也没告诉。自从心智打开后,回顾呆在公子身边的这四年,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又无法描述出来。此时又出了这桩古怪无比的事,安伯尘下意识的生出几分警觉。

    “既然是公子珍藏的秘本,说不定会找出解决之法。”

    安伯尘自言自语道,挑起一盏青烛灯,坐于高楼窗棂边,开始翻阅一旁的书卷。

    “《龙虎经脉论》”

    拾起第一部书,安伯尘好奇的翻开,一大段引述看得他头昏眼hua,往后几页却是身体的经络图。

    紧锁眉头,过了许久,安伯尘渐渐看出点名堂来,人体内有经络无数,由经脉和络脉组成,经脉又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两大类,奇经八脉中有两条似乎很重要,被公子用红色标注出来,分别称为任脉和督脉,任脉在xiong前,督脉在身后,却互不相连。

    “似乎找不出解决之法。”

    安伯尘暗暗说道,将《龙虎经脉论》放于一旁,又翻开另一本书。这本书关于人体诸穴,安伯尘翻了一半,又放下,抓向第三本书

    长夜漫漫,夜色凄凄,少年人独坐窗前,身前的书已被他翻了大半,可却依旧无法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青烛灯烧了大半,安伯尘只觉眼皮沉重,困意上来,张口打了个哈欠,刚想伏案xiao睡会,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卷动风铃“哗啦”作响,侵入楼内,却将安伯尘手前一本书掀开。

    书页翻飞间,安伯尘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心头一动,困意dang然无存,他伸手拾起那本书,就见封皮上写着五个字——《大匡神怪谈》。

    “神鬼之事?”

    安伯尘皱了皱眉,可还是翻开书页,落手处现出一张墨色的信笺。

    信笺上写着四个名字,正是离公子身边四仆僮,安伯尘自然也在其中,在他的名字下写着一个水字,而李xiao官的名字下则写着个金字,其余两人分别写着木和土。

    “金、木、水、土”

    打量着信笺上的四个字,安伯尘隐约中觉得有些眼熟,陡然间,眼前一亮,却是想起了在此前三年中,公子曾教他们吞丹炼yao。那丹yao每个月服食一次,且每个人的丹yao各不相同,安伯尘所得丹yao上写着的正是水字。可也只持续了三年,去年年关时,也不知为何,公子不再让他们服食丹yao。

    “难道今日怪事和那些丹yao有关?公子让我们服食丹yao又是为了什么?”

    安伯尘精神一振,可他将那信笺来回翻了数遍,除了四人的名字外,再无只言片语。

    目光落向夹着信笺的那一页,安伯尘心中暗道,莫非那秘密藏在书里?

    不作犹豫,借着黯淡的烛灯,安伯尘低声诵读起来。

    “匡齐帝年,有书生姓张,喜道术,不爱房中事。其妻恨之,遂引张生到郊外一深dong前,只道此dong怪哉。张生奇之,探头寻望,其妻用力一推,张生坠入dong中。张氏心中惴惴,恐神明怪罪,遂投入熟jī熟羊,祭奠其夫。张生醒来,饥饿难耐,幸好有熟rou尚可充饥。吃完jī羊,有了些力气,张生苦寻出路,却在脚底现一dong穴,张生俯身爬入,dong道弯弯曲曲,狭www.uu234.comg道渐宽,且有微光传来。张生直身而行,只觉脚下尘土如饭香,遂捡起吞食,不再饥饿,又行了数十里,就见前面有高山流水,山上高殿矗立”

    安伯尘读得正畅快,冷不丁的,忽觉背后一寒。

    挠了挠头,安伯尘不以为意,继续向下看去。

    冷风袭来,吹晃烛火,少年人看得津津有味,神采飞扬,丝毫没觉到屋子里的古怪。

    直到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

    “离公子死了几日?”

    “四”

    安伯尘随口答道,可话未说完,他陡然惊觉,脑中“嗡”的一声,满脸不可思议,手中书卷“啪嗒”一声坠落于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十五章 人丹

    火苗抖动,“嘶嘶”作响,安伯尘打了个哆嗦,只觉屋里又寒了几分。

    深吸口气,安伯尘回身看去,从楼柱旁的阴霾中浮出一条高壮的人影。青烛灯华光晕点点,落在那人身上,hua白的长沉如止水披于肩头,此时正出神的打量向“离公子”,面无表情,也不再言语。

    待到看清来人的相貌,安伯尘心头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那名老人安伯尘再熟悉不过,别人见他一面难比登天,可安伯尘这四年里,见过他不下百次。

    琉国右相,领南方三十万户之地,上殿可佩剑,面君可不拜,匡帝钦封的霍国公,也是和离公子最亲近的琉国重臣。

    一将振臂呼,八百儿郎出,披夜走琉京,千古第一功。

    琉国七岁xiao儿都能朗朗上口,安伯尘又怎会不知。论功勋,琉国满朝文武无人能比,论威望,就算整个大匡王朝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区区几名老将。当年大匡先帝远征海外,霍国公还只是区区一偏将,奉命探查敌情,恰巧遇到敌方前军,落败而退,被敌军困于山峡间,长达半月。大匡上下都以为霍国公战死,直到有一天,一名斥候从军营外的河流中拾得一竹筒,里面竟有霍国公的血书,内中记载着敌军分布,并向匡帝请命,举火为号,匡军主力突袭敌军侧方,而他率领仅剩的五百军偷袭敌方后军辎重之地。

    那一战是匡朝远征军扭转局势的一战,也是霍国公的成名之战。

    当霍国公领着三十名精疲力竭的琉国子弟,高唱匡朝战歌,踩着如血般的残霞策马回转时,大匡十三诸侯联军无不避马相迎,枪矛横举以示敬意。而匡帝更是亲出辕门,取金盔,斟烈酒,敬向满身是血的琉国将军。

    若无霍国公急中生智,于绝境之地漂流竹筒传报敌情,若非他不顾缺兵少将,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偷袭敌方后军,三百余万大匡联军恐怕要雄赳赳的渡海,灰溜溜的退军,贻笑史书。

    霍将军智勇双全,处变不惊,实乃我大匡栋梁。

    这是匡帝原话,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既是大匡栋梁,那还回琉国做甚。只可惜,匡帝还未来得及招揽霍国公,便重病不起,回到京都后,没三年,撒手人寰。

    琉国戏里将霍国公成名之战演得夸张无比,七岁xiao儿都能绘声绘色道出,也是安伯尘最爱看的戏之一,往常国公来墨云楼和公子对饮而谈,安伯尘总会无比尊敬的行礼。

    可今夜,安伯尘再无法像从前那般毕恭毕敬的喊上一声国公大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一天多工夫,他和红拂女所编排的这出戏便被人拆穿,还是有着无数传奇故事的琉**神。

    完了完了,国公大人定以为是我行凶杀害公子,这下子百口莫辩他会拿我怎样?押去菜市场杀头不对,没有这么简单,公子死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爹爹,娘,李xiao官

    安伯尘呆呆地站着,仿佛木桩子般一动不动。

    他本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至少也该去担心,可不知为何,呆在那个笑靥如hua,自称“红拂女”的少女身旁,他总觉得很轻松,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竟从未想过这出戏会被拆穿。

    “好胆!”

    老者的低喝声仿佛平地起惊雷,炸响在安伯尘耳边,浑厚无匹的气势袭来,安伯尘仿佛身处滔天巨1ang之锋,脸上的呆滞一扫而空,1ù出浓浓的惊骇。下一刻他倒飞了出去,刚飞出三尺,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在半空。

    安伯尘僵硬着身体,就见身体周围隐约流转着一片白光,对面的老者一脸冷漠。

    “公子不是我杀”

    安伯尘努力辩解着,还未说完,就被霍国公打断。

    “是那个王馨儿?”

    安伯尘一愣神,可此时哪有工夫好奇,只顾着点头。

    “竟联手了。”

    霍国公喃喃自语道,眉mao微凝,似有些不解,转眼后,他重新望向安伯尘,问道。

    “cao控这具傀儡的少女何在?”

    是了,红拂女就在隔壁,她应当cao控着“离公子”,可为何公子始终在傻笑,若非如此霍国公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拆穿

    一瞬间,脑中掠过无数念头,安伯尘强忍着没去向藏yù厅看。

    “我不知道。”

    半晌,安伯尘涨红了脸,低声说道。

    “你为何要如此?”

    沉yín半晌,霍国公沉声问道。

    安伯尘是离公子的执墨书僮,作为墨云楼第一常客,霍国公又怎会不认识。可从前那个端茶伺水的xiao厮呆呆傻傻,看他一眼便脸红,怎么着也不会做出今日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放眼琉国上xiao,又有谁会瞒着离公子死迅,还伙同贼人nong出个假公子,欺上瞒下。若非已打探清楚安伯尘的出身家世,霍国公定会将安伯尘当成左派的细作。

    xiaoxiao仆僮,竟背主求荣,除了为那功名利禄,还能有什么。

    眸里掠过一丝冷光,霍国公猛地伸出手,拍向安伯尘腹部。

    和白日里在朱雀武馆时一般,安伯尘只觉腹部滚烫,火燎一般,可却又无法动弹。

    “不是无底dong果然古怪。”

    霍国公自言自语道,在安伯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猛地扬起手臂。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想修炼,可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半点可能。传话给你的同伙,就说本公明日还会再来。”

    话音落下,安伯尘倒飞了出去,再抬头望去,阁楼上灯火点点,哪还有霍国公的身影。

    安伯尘刚想爬起身,就觉xiao腹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剧痛难忍。

    隐约间,安伯尘依稀看见腹部有一团凶猛如山的白火,正向他脐窝冲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想修炼,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半点可能”

    耳边回dang起霍国公临走前的话,安伯尘脑袋“嗡”的一声,目光呆滞。

    他是要废了我的神阙穴

    然而,未及安伯尘绝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生了。从神阙穴中钻出两道银白色的火光,重重撞击向那团白火,转眼后,各自弹开半寸,继而缠斗在一起。

    论修为,霍国公远刘大家,可他留于安伯尘体内的只是寻常白火,而刘大家留下的却是两缕无比珍稀的精火,两道精火,堪堪抵挡住霍国公的白火,一时间竟难分高下,安伯尘的神阙穴也因此暂时保住。

    两方武火争斗在xiao腹处,安伯尘虽xìng命无忧,可却疼痛难耐。

    额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安伯尘紧咬牙关,苦苦挣扎,余光无意间落到一旁的藏yù厅,安伯尘眼皮一跳,心中不由暗暗咒骂,我在这受罪,那丫头居然还在呼呼大睡是了,红拂女知道的那么多,或许能救我。

    眼前浮起少女甜美的笑容,安伯尘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的向藏yù厅而去。

    他刚推开门,只听“哗啦”一声,却是一只盛满水的木盆从门顶摔落,将他淋了个落汤jī。

    眼皮一阵chou搐,安伯尘铁青着脸看向脚边的木盆,就见上面歪歪倒倒写着一行字——让你不准进来,哼,xiao色鬼!

    安伯尘哭笑不得,当然了,此时腹中疼痛无比,他想笑也笑不出。

    “红拂”

    迈前一步,安伯尘刚开口,只觉脚底打滑,一下没站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安伯尘喘着粗气转过头,没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豆,而在半尺前的门边贴着张字条——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看!

    颤抖着身体,安伯尘目光呆滞,对于红拂女布下的“陷阱”再无半点脾气。喘了口气,他忍着痛努力探头望去,藏yù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余温未散的大澡盆,以及窗口随风飘动的纱帘。

    原来她不在,早该想到

    xiao心翼翼的撑起身体,安伯尘弯着腰,倒退两步,灰头土脸。

    腹中两团火jī动争斗着,战事蔓延开来,扯得五脏六腑阵阵疼痛,安伯尘六神无主,心中已然绝望。

    清冷的夜风漫过窗棂,呼呼吹来,掀起书页翻飞。

    等等水能灭火,公子在我名字下写了个水字。

    脑中一片hún1uan,安伯尘也没工夫去深想,踉跄着来到窗前,猛地抓起那本《大匡神鬼谈》。

    “张生进入大殿,就见大殿中立着四人,也和他一般披头散。五人攀谈,一人摔落井中,饮水充饥,一人跌入火坑,吃火果腹”

    安伯尘心急如焚,哪有时间看他们唠叨,连翻数页,翻至末尾。

    “五人相谈身欢,正yù携手而出,只见从殿后转出一道人,抚须长笑道,妙哉妙哉,五行人丹皆已聚齐,成仙机缘就在今日。话音落下,道人摇身一变,竟是头斑斓大虫,一口一个将五人吞入腹中,遂飞天而去”

    一卷读罢,安伯尘愣在当场,满脸的难以置信,腹中的疼痛似也减弱了几分。

    目光所及,那张写着四名仆僮的信笺随风抖动,金、木、水、土四个大字化作一根尖针,深深刺入少年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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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吞丹炼yao的事第一章有提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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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介绍: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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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