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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七九章 奔袭都昌

    一支千多人的骑兵停驻在了莱芜城外。士兵们忙着喂马喝水吃东西,将校们则聚在一处商议军情。

    “子义,你是主将,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忌兄,小弟这个主将是做不得数的,看过于将军操演的精锐,慈自叹不如,哪里还敢妄称主将?先前却是某太过狂妄了。”

    太史慈连连摆手,他和王羽的脾气差不多,不是狂妄的人,但若认定对方是对头,他也不会客气了。

    见识过泰山军的军容,他哪还不知道自己托大了?这样一支精兵,别说现在,就算过上三五年,他一样练不出来。

    震惊过后,他心生敬佩,态度比先前客气了许多:“这些年慈走南闯北,名士什么的见得多了,最后觉得都差不多,之前在幽州遭人轻视了,把火气带到了泰山,现在想来还真是冒犯了君侯,惭愧,惭愧。”

    “以子义的本领,居然也会遭人轻视?谁的眼界这么高?”方悦很惊讶,他的脾气也是比较直率的那种,很快就跟太史慈相处得很熟络了。

    太史慈一副悻悻不乐的样子,冷哼道:“还不是那位自称皇叔的玄德公……”

    “是他?不会吧?”方悦疑惑道:“某在酸枣跟随主公,也见过此人,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味道,但此人应该算是个有德之人,而且颇有礼士之风,在酸枣他对文和先生就很恭敬,比对主公还恭敬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太史慈撇撇嘴道:“也罢,二位兄长都在此,正好给小弟评评理,看看那位玄德公是不是没拿正眼看人?”

    “你说,你说。”方悦起劲道,白马义从的那个校尉秦风也凑了上来。

    “当日某离北海到了渤海,拜见公孙将军,被人告知公孙将军不暇分身,令某去寻田、刘二位,见到刘使君后,某递上文书,他问我姓名,我答了,并备言北海之事。某以为他要么下令出兵,要么详细询问军情,又或问我身份,谁知他半晌不语,最后居然长叹了一声……”

    太史慈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学着记忆中的样子,长叹一声,敛容道:“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他学的不算太像,却把刘备说话时,那股自得欣喜的语气学了个十足,把方悦和秦风两个笑得都是打跌。

    “子义,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学舌的本领,这位玄德公就是这样,老是摆一副怀才不遇,遇人不淑的架势,某在酸枣见了,也是不喜,嗯,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啊,不然我怎么说他轻视于人呢?”

    太史慈一摊手,很郁闷的说道:“嗯,说起来,那之后,他没说话,却一直盯着我看来着,那眼神怪怪的,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呢,只好先行告辞。后来想想,他那意思好像是想让我夸他两句?”

    “这么说也有可能……”方悦挠挠头,也觉得很是想不通。

    上行下效,王羽的作风导致了泰山军内部不流行这些含蓄的东西,就连老狐狸贾诩,跟自己人说话都很少藏头露尾,刘备这种像是猜谜似的举动,对方悦这样的一根筋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哪里理解得了?

    秦风突然说道:“不是有可能,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怎么说?”方悦急忙问道,太史慈也转过了头。

    “他其实是打算招揽子义的,不过他的方式比较特殊,有些隐晦,一般人理解不了。”

    秦风神秘兮兮道:“听说名士之间就流行这道道,孔北海很有名,他既然知道刘使君的名字,刘使君自然也就有名了。按照正常的套路,这个时候,子义就应该吹捧两句,说些赞美其德行的话,然后他就会礼贤下士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太史慈,笑道:“可子义你什么都不说就走,咱们兄弟知道你不懂规矩,但不知道的,只会当你桀骜不驯,不讲究礼数,瞧不起人。”

    “秦兄,你不是在诓我?”太史慈头都大了,招揽就招揽么,搞这么多玄虚干嘛?

    “我诓你作甚?”秦风一摊手道:“你在孔北海面前请战,其实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孔北海可是海内闻名的大名士!他带了几万兵马,和焦使君里应外合都打了败仗,你却说什么只要一千兵马,就能奉上管亥的首级……他没当场发火,就已经很有涵养了。”

    “原来如此……”太史慈沉默了片刻,然后向秦风一拱手,诚心诚意的说道:“慈虚度了这二十几年,居然连这些人情世故都不懂,幸得秦兄为我解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子义,你别听疯子胡扯,他说那些,也是从文和先生和伯喈先生那里听来的,拾人牙慧而已。”方悦大咧咧一摆手道:“而且你学了也没用,咱们泰山军中,不流行这个,只要有把握,主动求战就是好事,当初在孟津,主公自己不也这么干过?不过他比你聪明,他会忽悠人……”

    “忽悠?”太史慈注意到了一个新名词。

    “就是总能说到点子上,听说是西蜀的方言,主公跟人学来的……”方悦略略解释两句,继续说道:“俺当时也在场,听着主公说什么大汉养士四百载,国恩深重什么的……当时要不是伯喈先生出声提醒,王使君差点就答应了。”

    太史慈听得悠然神往:“恨不能当时就在军中,与君侯一同前往敌营。”

    “以后总有机会的,你别看主公年纪小,但他那双眼睛犀利着呢,看人是一看一个准!他为了让子义你归心,直接委任你做一军的主将!在这之前,我军所有的仗都是主公自己指挥的,你想想,他有多器重你!光凭这个,俺就知道你的本事大了,呵呵。”

    方悦咧嘴大笑,秦风在一边也是频频点头,笑谈一番后,太史慈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太史慈微一迟疑,向方悦问道:“无忌兄,你刚才说的,也是……”

    方悦不假思索的答道:“你现在是主将,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等文则将军了?”

    经过了一路的交谈,太史慈已经知道于禁在泰山军中的地位了,此人几乎算是泰山军中的二号人物,可一路上对自己这个新丁却执礼甚恭,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对他来说,这种事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跟于禁在一起,太史慈总是觉得不大自在,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行事也是一板一眼,让人很有压力。尤其是看过他练的兵,以及指挥水准后,压力就更大了。

    所以,太史慈才跑到骑兵的队伍里,跟方悦这些人混在一起。

    “等他干嘛?”方悦翻了个白眼,哂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指挥部队,等他来了,打起来之后你做啥?在旁边看着吗?换你指挥,你看得懂那些旗号吗?不管你看不看得懂,反正俺看不懂,疯子,你呢?”

    秦风也是摇头,白马义从打仗靠的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而不是于禁那种精细到基层的指挥。

    “那好。”见两个同伴都这么说,太史慈也有底气了,他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一一摆在了树桩上:“这仗其实好打,在北海的时候,某凭的是一腔血勇,把握不到三成,但现在,看过泰山强兵之后,某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两位请看……”

    “这里是临淄,张饶的主力都在这里,此贼的举动有些怪异,明知道打不下临淄,还是围着不放松,某总觉得有些古怪,这股贼的势力太大,我军兵少,且不去理会他……”

    “向东二百四十里是据县,本来是从莱芜通往都昌的最佳路径,但据县已经被黄巾贼占据了,如果一城一地的打过去,等到过完年,也未必能打到都昌……”

    “某的意思是,我们一路向北,从这里穿过去……”太史慈用手指在两块石子的中间划过,将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展示出来:“到达益国之后,再转向东进,突袭都昌城下的贼军,一举击破,如何?”

    他抬头看着两位新结交的同袍,眼神略有些不安,这个计划极其冒险,变数很多。在北海沦陷大半,找不到补给的情况下,一旦中途遇阻,或者突袭不下都昌城下的贼兵,这支轻骑就会陷入死地。

    泰山军中骑兵不多,最精锐的五百白马义从还是借来的,很难想象他们会同意这样的计划。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安是多余的,方悦和秦风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哈哈,俺就说嘛,子义的脾气跟主公一模一样,要是主公在这里,肯定也会这么指挥,就这么着吧!”方悦拍着太史慈的肩膀,大笑道:“子义,你这趟来泰山,算是来对了,疯子,你怎么说?”

    秦风拍着胸脯,大笑道:“长途奔袭,这个兄弟们最拿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想当年,咱们跟着公孙将军追杀胡虏,从右北平一直追杀到柳城!无忌,你知道柳城在哪儿吗?在昌黎郡北边,离右北平足足有上千里,咱们就那么一路杀过去的,杀得胡虏血流成河,哈哈!”

    太史慈见状,胸中豪情顿起,朗声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慈不才,未能跟在白马将军身边追亡逐北,不过,今日逢明主,遇豪杰,却也不负生平所愿!都昌城下,就是慈立功报效之地!”

    “说得好!”

    “派人传信给于将军,让他安守后路……”太史慈高声道:“余者随某,即刻出兵!”

    “喏!”

一八零章 都昌城下

    奉高。

    “主公,那太史慈果如你所料,抛下步兵,奔袭都昌去了。”徐晃匆匆走进帅府,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恭喜主公,又得一上将。”

    王羽正跟贾诩议事,闻讯也是面露喜色,贾诩的反应更是快的惊人,他敏捷的起身拱手,高声贺喜,动作之快与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符。

    “好一个太史子义,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

    王羽摸摸下巴,低头看向桌案上的舆图,沉吟道:“这样看来,计划又推近了一步,可以全面实行了,传令文则,让他进驻莱芜,尽早做好守城准备,公明,你辛苦些,加速搬运粮草到莱芜,一定要在大战前储存足够的数量。”

    “喏!”徐晃抱拳应诺,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略带疑虑的问道:“以白马义从的战力,有心算无心,袭破都昌城下的贼军应该不难,不过,之后黄巾的动向……主公的威名已遍传天下,若是都昌又大胜,贼众难道不会心存怯意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而且,据细作回报,青州黄巾并无统一指挥,想要集结起来,并大举入寇,恐怕……”

    王羽摆摆手道:“反正迟早会来,早点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措手不及强。在莱芜囤积粮草,若是贼军不来,我们就打过去,先安定了齐国再说。”

    “末将明白了。”徐晃释然领命而去。

    恭维了一句后,贾诩就一直没出声,直到徐晃离开,他才转向王羽,疑道:“主公,解释一半留一半,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啊,莫非您又有什么特别的打算了?”

    “这件事么,暂时保密。”王羽摇摇头,脸上笑眯眯的,但眼神中的犀利精芒,却怎么都无法掩饰。

    “对了,文和,蝉儿在你那里帮忙,情况如何?有没有碍手碍脚?”

    “甚好。”贾诩心知王羽是在转移话题,但他也不点破,顺着对方的话头赞道:“二夫人聪明伶俐,学东西学的很快,前几天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丁,现在已经有板有眼了。刚才您看的情报,就是她从一堆情报中拣选出来的……”

    说着,他惬意的吁了口长气,欣慰道:“以这样的进度,再过一段时间,我身上的担子就可以减轻许多喽。对了,将情报传回来的,就是您很关注的那位鹿门山弟子,这位也是个有眼光,有见识的,胆略也颇为惊人……回到泰山后,我也终于拨云见日了啊。”

    赞了一通貂蝉,又夸了徐福几句,贾诩微微眯着的眼睛,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终于有人帮忙了。

    实际上,他虽然不是多勤快的人,但目前这点工作量却也难不倒他,可问题是,这种趋势很危险。目前泰山军的规模还不算多大,如果一切顺利,拿下青州后,势力就会迅速拓展,他手中的权力也会暴增!

    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这种事,说起来很威风,但得看老大是什么人。如果是个暗弱之主,大可做个权臣,当仁不让,但自家这位主公又岂是个能让人摆弄的?

    所以,尽早把权力分出去才是王道,尤其是情报这种烫手货,自己可以分析情报,但绝对不能参与太深,否则将来就是个祸根。

    除非自己专心做这行,把军政抛开,但是,以主公对自己的器重,那可能吗?

    贾诩心知王羽是没想到这些,但现在没想到,不等于以后想不到,与其到那个时候再亡羊补牢,还是尽早脱手的好。

    别人可能觉得王羽用妻妾参与有些不着调,但贾诩却很赞同,貂蝉的亲眷早已离散,不用担心外戚势力的存在,一个小女子,也不可能发展势力出来,只能完完全全的依附王羽,还有比她更合适来掌控情报系统的人吗?

    还有那个徐福,此人年纪不大,学问也不很高,但眼光和胆魄却十分了得,内部有貂蝉掌控,外部有此人指挥调度,自己居中辅佐,这才是和谐发展的态势啊。

    王羽哪知道老狐狸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他看着舆图,正在出神:可惜啊,奇袭都昌,这种好事自己没能赶上,真是太遗憾了。不过,能以此换得太史慈的归心,倒也值得,反正……他的视线向东移动,落在了莱芜……奇袭只是个开始,莱芜才是重头戏,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的视线继续移动,最后在奉高停住了,这里才是最终决战的战场!那将是一场极为宏大的战役,规模之大,远在他所经历过的各场战役之上!

    ……都昌近郊。

    暮色笼罩了大地,一轮弦月挂在天边,看起来,又是个宁静安详的秋夜。然而,从远处的连营中却是人声鼎沸,巨大的喧嚣声吵得月儿都皱起了眉头,扯过一片云彩,遮住了自己的视听。

    大地,愈发的昏暗了。

    以管亥为首的黄巾军,规模虽然比不上正在齐国肆虐的张饶部,但也有五万余众,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会师,加上管亥部自己的扩张,规模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这等数量的一支大军,营寨的规模也很大,沿着城墙排开,绵延十数里,气势宏大之极。

    连营周围十里方圆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不但山林被砍伐一空,连土石都少了很多,堪称寸草不留。

    “蛾贼也不笨啊,居然还懂得坚壁清野,这下想要偷营就难了。”

    “我说徐兄弟,咱们来这里到底要干嘛啊?你还说……要偷营?难道你也想去刺杀黄巾大将?”透过暗沉的夜色,远远望着连营,沐汪心里七上八下的,转头看向相识不久的同袍,发现对方叼着根草棍,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看不到半点紧张的神色,他心中愈发惶惑了。

    “刺杀?”徐庶很意外的看着同伴,很认真的问道:“沐大哥,你学过潜伏刺杀的本领?”

    “没……当然没有。”沐汪被他问的一愣。

    他家祖上也曾红火过,不过早在他祖爷爷那辈,就已经没落了,到了他这辈,只能靠打猎谋生。在山林间潜伏追踪,他确实很擅长,但潜入军营刺杀这种事,别说猎户,就算世家门下豢养的杀手、死士,也不可能精擅啊!

    实际上,在王羽之前,根本没人打过这方面的念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懂那个,还搞什么刺杀啊?”徐庶摇摇头,很失望的望向连营,道:“那里可是数万人的军营,潜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这么大的营盘,谁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正主儿啊?你这个提议太糟了。”

    “……”沐汪无语,要不是被对方一路带到都昌城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而且,这猜测怎么就变成自己的提议了?

    “那咱们来这里做什么?情报不是已经传回去了吗?还截杀了两路信使,这功劳应该够大了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睁着眼睛放过机会,是要遭天谴的!”

    徐庶潇洒的甩甩头,将口中的草棍吐掉,嘿然笑道:“你忘了那两个信使怎么说的?他说看到了一支白马骑兵出没,这个时候出现在齐国境内的部队,除了咱们泰山军,还能有谁?咱们不在这里等机会,却又要去何处?”

    “可是,幽州也来了人啊,他们来的更早,兵马也更多……”

    黑沉的夜幕中,徐庶眼中亮光闪烁:“来了那么久都没动静,怎么会现在才突然出现?我看呐,他们应当是等张饶离开后,才乘虚而入呢,来的是咱们的人,肯定没错。”

    “就算是这样,大军交战,咱们两个又能做些什么?”

    “能做的事可多了,比如……”

    “比如?”看着同伴的眼神,沐汪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沉吟片刻,徐庶突然笑了,随口提议道:“咱们混进去放个火怎么样?”

    “啊?”沐汪被同袍的胆大包天吓得目瞪口呆。

    ……管亥从女人的身体上爬了下来,很惬意,很满足。

    他身下的女人不算太漂亮,身材、脸庞都没长开,像是一枚夏天的苹果,个头小,味道也很青涩。

    她在床上的表现也一样青涩,像是快木头似的,不会配合,也没有讨好的意思,眼中甚至不时还会闪过一丝带着仇恨的亮光。

    这让管亥想起了少年时的往事。

    他的家境本来很不错,算是东牟当地小有名气的豪强,然而,这一切都被海侵破坏了。暴涨的海水淹没了他家的良田,卷走了他的父母兄弟,要不是老仆人拼死救护,让出了一条房梁,他当时就死了。

    其实,活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没了家人,他只能混在流民的队伍中,过着比乞丐还不如的日子。

    朝廷的抚恤迟迟不至,大户人家也吝啬得很,坞堡的城门总是关得死死的,正如各郡县的城门,始终摆出了严防死守的架势一样。

    最终,大伙儿忍不下去了,愤怒在观阳城爆发,进而席卷了大半个东莱郡。

    当时到底是谁带的头,管亥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他的前几任大当家早就死了,除了亲人之外,死人是不需要被记住的。

    他只记得当时他闯入了一间大户人家的宅院,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鲜血溅在头脸上,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血腥**的感觉……同样,他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味道。

    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跟身下的这个女人一样,不算太漂亮,但世家闺秀的气质却弥补了一切,表情也是恐惧中带着憎恶和仇恨,令管亥赏心悦目。

    从那时开始,管亥对女人的审美观就固定了下来,非大家闺秀不上。

    这个女人,是他这么多年的收藏中,最好的一个,这是朱虚之战的战利品,是北海名士管宁的女儿!

    就算是家里没遭灾,管亥与这个女子,也有着天壤之别般的距离!尽管是强暴,但管亥依然有种给祖宗长脸,让管家扬眉吐气的感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这个女人的不配合了,如果她能睁开眼,说上几句温存话,管亥就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了。

    不过,这样也没啥,他喜欢女人这样。看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子痛苦难过,却无可奈何,和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的求饶,同样的让人心醉。

    只可惜,没抓住孔融,不然的话,就可以品尝到孔门家中女眷的味道了,孔子的二十世孙?何等的让人期待啊!

    随意批了件衣服在身上,管亥走到了帐门口,扬声吩咐道:“来人……”

    “是,大当家……”一个长得屠户般的侍卫迎了上来,实际上,此人从贼前,就是个屠户。

    一边向管亥点头哈腰,屠户侍卫一边偷眼向帐中瞄。上行下效,管亥的爱好,也感染了他的部下,管亥军中的大小头目,如今看女人都不仅仅看脸蛋,他们最注重的是气质!

    尽管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气质,反正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有气质的,在床上的反应也是明证,她们对贞洁这种东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看什么看?等老子玩腻了,迟早能轮得到你们,现在给老子仔细着!”

    管亥骂咧咧的说道:“最近营里不太平,多叫些弟兄巡营,别再给老子出篓子了……还有,老子现在是渠帅,懂吗,黄巾渠帅,打下天下后,就是大将军!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大当家大当家的叫个没完,老子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

    “是咧。”屠夫讪讪的收回视线,“不过大……渠帅您也太仔细了吧?北海大半地方都是咱们的了,哪还需要巡什么营啊?这方圆几百里,连个人毛都没有。”

    “屁!”

    管亥一脚踹了过去,怒骂道:“张饶送的信你没看到吗?王鹏举的泰山兵已经到了莱芜,还有小股骑兵在齐国打转,谁能保证他们不来偷袭?就算他们不来,你算算这几天失了几场火了?老子搞点粮草容易吗?都被你们这些败家的混蛋给糟蹋了!”

    “是,是……”屠夫不敢再说,一溜烟的跑了,心里仍是不以为然。

    大当家夜夜笙歌,弟兄们当然也要有样学样,这会儿都忙着呢,谁乐意离开暖呼呼的被窝,吹着冷风巡营啊?这时节,风高物燥的,失几场火,闹腾闹腾还不是常有的事?泰山军来偷营?齐国那聚着二十万大军呢,他们能长了翅膀飞过来不成?

    看着屠夫走了,管亥才放了点心,不是他紧张过度,实在是泰山王鹏举的名头太大,先前那个突围的使者也让他很在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总是不错的……”望向床榻,管亥决定再发泄一轮。

    泰山王鹏举这个名字实在太令人压抑了,不做点什么,他心里实在平静不下来。

    突然,他发现烛火跳动了一下,很轻微,但极其不寻常。他以为自己劳累过度,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凝神细看。

    结果,他发现这不是错觉,几根蜡烛都在跳动,整齐的遵循着某种诡异的节奏。

    随后,耳中也传来了阵阵喧闹声,不同于喽啰们狂欢时发出的噪音,而是带着惊惶之意的叫喊声!

    出事了!管亥心中一凛,抓起战刀,旋风般冲出了帐篷。

    黑沉沉的夜色中,一道亮丽的光华在跃动。

一八一章 马踏连营

    又失火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管亥心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不是他联想力不够丰富,实在是最近连营内失火太过频繁了,几乎一两天就一次,最要命的几天,一天就要烧个两三次!

    管亥开始还试图排查奸细,可没排查多久,他就绝望的发现,这件事的难度比一夕攻破都昌城还高。

    在攻打朱虚前,他的部队只有不到一万人,在短短一个多月间,一下翻了五倍还多!声势和战斗力固然都有所增长,但本来就不算严密的管理,也顺理成章的变得更加混乱了。

    实际上,别说是管亥这样的贼头,就算是徐荣这样的当世名将,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将急速扩大的军队打造成铁板一块,否则阳人之战中,王羽也不可能得到潜入的机会。

    管亥军队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有同乡在的还好说,可以互证清白,但这个时代的人口流动率太差了,很多人都只认识本村的人,几十里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哪里又分得清楚谁是奸细,谁是真贼?

    更何况,很多人压根就是被管亥挟裹进来的,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哪里又肯通力配合?

    所以,尽管管亥一直怀疑有奸细作祟,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加强了对军事物资的监管。可失火的情况还是在继续着,哪怕一丛野草,时不时的也会发生自燃,情况极其诡异。

    逮什么就烧什么的奸细?还是军队规模太大,管理跟不上的固有缺陷?

    管亥有些迷茫,打家劫舍不需要懂兵法,自己人多势大的时候就打,打不赢就往山里跑,等对方防御松懈了再回头钻空子,只要懂得这些,就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当家……是渠帅才对。

    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算他这个大当家,也不能整天逼着弟兄们捕风捉影的抓奸细,兄弟们的抗议也是很有道理的:不烧粮草辎重,冒着生命危险放火吓唬人,这有嘛意思?敌人的奸细是不要命的疯子或白痴吗?

    于是,都昌城下的连环失火事件,逐渐淡出了贼寇们的视线,变得司空见惯起来。

    但管亥很快就发现,这次的问题大不寻常,不是失火,而是……管亥觉得视线中有什么闪了一下,抬眼急看时,正见一道流星划破夜空,带着一道亮丽的轨迹,燃烧着落进了自己的营寨,就落在先前火光燃起处不远的地方!

    一道接一道!

    流星滑过墨一般黑的夜空,在连营之上散开,绚丽得如同九天仙女在赐福凡人,将天宫里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

    然而,瑰丽的情景带来的并不是福气,而是死亡和杀机!

    部分花瓣都砸在了地面上,跳了跳,瞬间便熄灭了。另一部分橘红色的花瓣则准确,亦或不幸的,溅在了葛布或麻布做成的幔帐上,迅速便引起一团火光。

    “敌袭!”

    下一刻,管亥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了夜幕:“敌袭,儿郎们,起来迎战!有人袭营!”

    那才不是见鬼的流星或者天女的,而是火箭!有人在用火箭袭击他的军营!拥有这种装备,并且对自己有敌意的,只能是官军!

    “该死的张饶!带着二十万人还封不住路,居然真把敌人给放进来了!”在意识到现实状况的一瞬间,管亥怒气勃发,同时也开始后悔。

    自己太大意了,以为张饶的二十万大军,足以将北海国屏蔽得水泄不通,事实上这也没错,从渤海赶过来的幽州军,不就被挡在了乐安国吗?

    以此推论,他也猜到了袭营者的身份:是泰山军,是王鹏举,只有此人,才会制定出进行这么大胆而疯狂的计划!

    一颗接一颗的流星接踵而来,如同下了一场豪雨,没错,跟下雨一样,因为伴随着流星的,还有阵阵沉闷的雷声!

    末日一般的景象中,死亡之焰越来越密集,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管亥声嘶力竭的叫喊没有惊动太多人,连营太大了,别说十个人,就算是只跟管亥同样个头的蛤蟆,也不可能嚷嚷得那么大声,将整个连营都惊动起来。

    首先被惊动的是靠近火起处的贼兵,他们或是衣衫不整,或是赤身**的从营帐中跑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诅咒着。

    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发现自己身处熊熊烈火的包围中时,本能的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尖叫声惊动了更多的人,很快,凄厉的尖叫声连成了一片,汇聚成了一曲来自炼狱的哀歌,比管亥一个人的嘶吼响亮了无数倍。

    然而,连营依然没有被彻底惊动。

    这一瞬间,管亥有了明悟,他终于知道连环失火事件的真相了!

    没错,那就是奸细干的,来自泰山军的奸细。这些奸细的目的不是烧毁自己的粮草辎重,他们就是为奇袭部队踩盘子来的!

    每次失火事件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骚动,频繁的闹过之后,喽啰们就会习以为常,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反正不是烧在自己身边,自己瞎折腾个什么劲,难道跑的快,大当家就会嘉奖自己不成?

    管亥不是一点防备都没做,他安排人巡营,布置防卫,而且没有完全将连营联接在一起,而是分割成了相对独立的几个大营。最重要的是,他将营盘周围十余里的障碍物都清空了,视野相当开阔,就算来袭的是骑兵,也有充足的预警时间。

    但接连不断的失火事件降低了贼兵的警惕心,不论听到什么动静,发现什么怪异的东西,他们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一样!

    营寨里的火势开始蔓延,大火四周被映得纤毫毕现,但远处的黑暗却黑沉如许。

    黑暗中,也不知有什么怪物在,低沉的闷雷声,象是马蹄击打地面,但却又有些不同,比马蹄落在地面的声音更沉闷,更短促,也更轻薄!

    如同有疾风吹送,闷雷声在营盘外滚滚卷过,所过之处,有无数新星璀璨升起,骤然落下,将帐篷一片一片的点燃,将管亥的营盘陷入火海,将恐惧吹送到贼兵们的灵魂深处!

    烈火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蔓延,比火势蔓延得更快的,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风雷交集,火光冲天!

    越来越多的喽啰兵逃出了帐篷,不顾自己衣不遮体,也来不及拿起武器,只是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疯狂的往营寨深处逃去。

    接连不断的失火,已经可以看做是上天降罚的预警,现在,天谴终于到了,不想死在雷火之下,就只能远远的逃开。

    连营深处的人也被惊动了,失火司空见惯,但成百上千人奔跑的大乱却没人司空见惯。人都有从众心理,在动乱发生的时候,没人会认真思索,除非有某些更具权威性的人或规矩指导,否则大多数人只会加入集体的行列。

    逃亡的队伍在扩大;致命的恐慌在蔓延;渐渐的,波及到了连营深处,造成了更多更大的连锁效应。

    “站住,泰山军没几个人,大伙儿不要逃,把来犯的贼军都杀光!”管亥急了,嘶吼声越来越响亮。

    他没有应对这大场面的经验,没想到只是因为吃惊发了会儿愣,局面就演变得不可收拾了。不过他知道,来的兵马不会太多。

    张饶那二十万大军不是摆设,已经正往齐国集中过来的各地黄巾,也不是瞎子。如果泰山军大军犯境,不会一点警讯都没有,张饶也不会只是不痛不痒的说,有小股骑兵在境内活动!

    何况,他还知道更准确的情报,从洛阳回返的泰山军不足万人,这段时间王鹏举也没有扩军行动,就算泰山倾巢而出,来的也只有数千人罢了,而自己的大军,足足有五万以上!

    实际上,来的人可能连数千都没有,因为来的是骑兵,王鹏举又不是真的神仙,难道挥挥手就能变出几千匹战马吗?

    “都别逃,传我的将令,准备反击,违令者斩!”管亥一脚踢翻了一名从身前跑过的喽啰兵,顺手又抓住了另一个。

    他这个大当家是结结实实的砍出来的,死在他刀下的,有官军、有豪强、有百姓、也有很多同道。杀官军是为了反抗;杀豪强是为了报仇;杀百姓是为了掠夺;杀同道是为了自保和争权!

    所以,他在军中向来很有威望,别说喽啰兵,就连张饶这种大方,都对他异常看重,不但许下重酬邀请他共襄盛举,而且还跟他分享了很多很机密的情报。

    可是,在生死关头,谁还顾忌这些?没人理会管亥,就连被他揪住脖领子的小喽啰,都用力一挣,将唯一的外套留给了他的大当家或者渠帅,头也不回的跑进了黑暗深处,只有光溜溜的的臀,微微映射着火光,好像一只飞远的萤火虫。

    “站住!我是你们的大当家,是你们的渠帅!听我的命令,杀回去!外面只有千八百的骑兵而已,泰山军的骑兵就这么一点!杀了他们,都昌就会投降,到时候随便你们在城里找乐子,然后咱们一起打天下,建一个永远不挨饿的清平世道!”

    管亥发了疯似的嘶吼着,手中的战刀已经染了血,几个不听话的喽啰兵葬身在他的刀下。然而,溃逃并没有终结,管亥举动的唯一效果,就是将自己身边清空了一大块,同时,让恐慌变得真实起来。

    溃兵们远远的避开了这个疯子似的杀神,一边逃,一边乱喊:“王鹏举来了,来的是泰山王鹏举!”

    “来了好多骑兵,跟恶鬼似的!”

    “贼兵完蛋了,大家不要跟着一起送死啊!”

    “不要拿兵器,王君侯的兵马是仁义之师,只杀贼寇,不杀良民!”

    “跑,跑啊!”

    管亥只觉喉头一热,一股血腥味在嗓子眼里盘旋不去,他终于想起来了,营寨里不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喽啰,还有很多新被挟裹进来不久的普通百姓。

    按照正常规律,这些新加入的人开始都是不情不愿的,但日子久了之后,这些受害者就会变得跟曾经的加害者一样,适应抢掠,适应厮杀,适应屠杀……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不过,管亥此番兴兵的时间还太短,战果也只有朱虚一个县城而已,这些受害者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他们更向往的是日耕夜息的平静生活,而不是挥舞着刀枪,去创造什么清平世界。

    平时不会有事,这些人拖家带口的,想逃也逃不远,逃了也无从容身,可是现在,当打着黄巾大旗的贼军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四散而逃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当中还混有数量不明的奸细!

    该死的王鹏举,居然如此老谋深算,奇袭之前,还布置奸细,这分明是不给人活路走啊!

    管亥一口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下,翻身回到了营帐,他还没输,他也不认输!

    他成为黄巾,是从夏天开始的,在那之前,他是个山贼,一度曾经在泰山贼和青州贼之间徘徊。

    他麾下的喽啰,很多都是最初那批遭灾的灾民,经过十多年盗匪生涯,都从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百姓,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这支队伍足有五千人!

    就算在动乱中离散了一些,剩下的,也足够与泰山骑兵一战了!管亥开始穿戴盔甲,普通的贼兵当然没有这种装备,但管亥是大当家,自然有特权。

    张饶的情报来源非常可靠,他开始不放心,还派人潜入徐州和泰山,分别验证过。情报显示,泰山军的骑兵不过千人上下,其中还包括了五百幽州的白马义从,这些客军会为别人的事死战吗?

    只要自己聚拢起一两千人,表现出足够的战意,就能让身为客军的幽州人有所顾忌,泰山兵再厉害,王鹏举本人又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管亥的情报来源的确很准,发起突营之战的骑兵只有八百多人。

    阳人之战中,白马义从一支没遭受大的伤亡,但一连串的战斗打下来,减员也有两成左右,公孙越本有意帮王羽补齐,但出于种种考虑,王羽并没有接受。

    然后王羽又从本队的骑兵中,抽出了两百人,打算训练成具装骑兵。这个过程肯定很漫长,耗费也很大,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重装骑兵奔袭能力较差,更重要的是,这支骑兵还没成型,没到拿出来作战的时候。所以,太史慈带来的骑兵,就只有不足九百人。

    九百对五万,完全不靠城内的接应,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疯狂,但太史慈却热血沸腾,要打,就应该打这种大仗才够威风,功劳也大。

    换在一般的军队中,将校们可能会有不少异议,但无论是王羽的嫡系方悦,还是客军主将秦风,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泰山军就是这种风格,跟着一个霸气四射的主公,什么仗是他们不敢打的?

    五万贼军?土鸡瓦狗的乌合之众而已,挥挥手也就平了。

    “开始突阵吧,别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凝神观察一阵,确定了敌军的乱势,太史慈再也按耐不住,他跃马横枪,第一个越过了栅栏。

    “呜……呜……呜!”

    方悦吹响了号角,九百轻骑在秦风的指挥下,以三十人为单位,分成了三十个小队,一部分追在主将太史慈的身后,另一部分呈扇面撒开,全面向敌营深处推进。

    每个小队都有一部分人持着火把和战刀,另一部分人持着弓箭。持弓者抽出箭矢,在同伴手中的火把上点燃,然后开弓放箭,将无数燃烧的流星送上苍穹深处,化为一片流星火雨,带来新一轮的灾难。

    深秋时节,北风强劲,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熊熊的大火照亮了苍穹,如同平地升起了一轮红日!

    火势开始向连营深处蔓延,连绵的火海一侧,是豕突狼奔的贼兵和被挟裹入伙的百姓,另一侧,一队队如同幽灵般的骑兵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看不见任何旗号,唯一能辨明对方身份的,只有那白亮的马身……“白马义从!”恐慌进一步加剧了。

    从虎牢关开始,王羽震惊天下的战绩中,总是伴随着白马的影子,诸侯们倒是不会分不清,但很多只听过传说的普通人,却更容易将白马义从当成王羽的亲卫之流。

    抵抗很微弱,为数不多的反冲者当中,只有少量的亡命悍匪,大部分都是被黑夜和大火搞昏了头,不辨东西乱撞的溃兵。

    这些人形不成有效的抵抗,他们之中,有少数人死在战刀和长槊之下,更多的人则连泰山军的脸都没看到。

    白马义从的箭术可不是一般的精湛,即便在黑夜之中,也是精准得吓人。喽啰们可没有大当家的特权,对正规军构不成致命威胁的羽箭,射他们却是一箭一个。

    “不要怕,跟我上,他们没几个人,冲上去,杀光他们!”管亥终于集结起了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队,他之前让卫士去巡营,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巡营士兵之外再收拢些溃兵,就有了如今的规模。

    看到泰山军分兵多处,嚣张的四处放火,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反击。

    “呜……呜!”

    管亥迎上的这队骑兵,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迅速拉开了距离。管亥扑了个空,只能望尘兴叹;另一边,骑兵的队率吹起了号角;白马骑兵则从马鞍另一侧抽出了羽箭,一边后退,一边洒下了一片箭雨。

    这次的箭上没有火,但激起的却是一片飞溅的鲜血和阵阵惨叫声。

    “呜……”像是应和似的,远近都有号角声响起,显然,泰山骑兵传递了遇敌的警讯,要集结了。

    管亥拼命的冲杀,想在敌人援兵到达前,击败击退面前这一小队人。然而,两条腿的注定追不上四条腿的,白马义从的骑兵进退自如,毫不留情的将一阵阵箭雨洒在贼军的头上。

    管亥身边的队伍开始缩水,少部分人是被弓箭射杀了,更多的却是被吓跑了。

    “大当家,撤吧,追不上也打不着,咱们光挨打也不是个事儿啊,敌人的援兵又要到了。”

    “是啊,撤吧。”喽啰们七嘴八舌的劝道。

    管亥大怒:“撤个屁,现在聚成一团,就算死,也有希望拉几个垫背的,分散着跑,你们就能跑得过马了?还不是死路一条?听我号令……有盾牌的都站到前面去,带弓箭的站到中间,咱们学官军的战法,接盾阵,包围他们!跑得快的,肯定不擅长肉搏!”

    说着,他捡起一面盾牌,举刀冲在了最前面。

    管亥军不是纯粹的黄巾军,这么多年的山贼生涯下来,他的军中还是积累了一些兵甲的,至少木盾什么的有不少。

    大当家身先士卒了,喽啰们也鼓起了勇气。反正逃也没用,在这里逃出生天,也只能去投靠别家贼团,享受过了特权和人上人的生活,他们可不想从小喽啰重新做起。赶跑了眼前的骑兵,就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数百喽啰,结成了七八个盾阵,白马义从的箭雨还在不断落下,但喽啰的伤亡却少了很多。骑射的最大弱点,就是攻坚能力不足。

    “看见没有,他们不行了,上,跟我上!”管亥纵声大吼,喽啰们也是齐声欢呼,看见这边动静,不少溃兵都停下了脚步,他们也发现敌人不是很多了,如果聚集到大当家身边,也许……“架弩!”摇摆间,泰山军阵中传来了一声号令,乱箭停止了,代之的是风雷之音!

    “崩——崩——崩!”强弩松弦的声音,跟战鼓没多大区别,当这种声响连成一片的时候,带来的只有死亡的气息。

    “嘭!嘭!”

    “咔嚓!”

    “啊!”

    强弩的攒射,连军用的大橹都能摧毁,何况贼军用的普通木盾?雷厉风行一般,贼军的盾阵破开了一大块,往中间塌陷进去。

    不等管亥再发号令,黑暗中,一骑快马全速奔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吼声如雷:“东莱太史慈在此,贼酋还不速速纳上命来!”

    话音未绝,一人一骑已经顺着盾阵塌陷处,冲入了管亥的阵势,枪戟掀起了新的死亡风暴!

一八二章 勇不可当

    管亥和太史慈都是东莱人,是名副其实的同乡,然而此刻,他却一点都没有看见同乡的喜悦,满心里都被震骇和怒火填满了。

    太史慈太凶悍了!

    他把部属甩在身后,一个人冲了进来,虽然如此,但他这一人一骑的破坏力,全然不亚于一整队骑兵。

    太史慈的战法相当罕见,他左右手各持一件兵器,枪戟合璧,在奔马上同时挥舞起来,只见寒星点点,戟刃翻飞,如同一股不断变幻方向的龙卷风似的,将所过之处搅得一片狼藉。

    还没等管亥想好要返身接战,还是继续追赶白马义从,太史慈已经以不可阻挡的态势,一口气冲到了方阵中央,肆意屠杀起管亥军中极其稀有、宝贵的弓箭手来。

    “停步!”在枪戟合璧形成的旋风下,那些来之不易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管亥大怒,他扬刀怒吼:“小的们,先随我围杀此僚!”

    应者寥寥,在眼下这种不利局面下,遇到这种勇冠三军的敌人,对贼兵士气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看着太史慈杀人如割草芥的效率,有几个不怕死敢往上撞的?

    管亥环视一圈,见喽啰们脸上都有惧色,他也不多啰嗦了,这种时候想靠语言鼓动士气是没用的,想要鼓起喽啰的战意,只能自己身先士卒,灭了对方的威风再说。

    他手下虽然没有骑兵,但这么多年看也看出门道了,骑兵的威力全在速度提起来后的冲击力,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就是大号的靶子!嗯,白马义从这种轻骑兵是特例。

    太史慈从方阵边缘一直冲到了方阵中央,接连杀了近三十个人,的确很威风,但他的冲击力已经耗尽,在人群之中,也没有重新加速的机会。

    只要自己挡住他,等喽啰们恢复战意,一同加入围攻,杀个孤身闯阵的敌将还不容易?他又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此人看起来还是个有点身份的,杀了或者拿下,对战局说不定还会有些帮助呢。

    诸多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管亥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挥舞大刀疾冲而上。

    管亥闷声不响的从人堆里冲出,断喝的同时,刀势就已经展开,打定的就是偷袭的主意。这里是战场,山贼本来也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他存心乘太史慈不备,一刀解决了这个棘手的敌人。

    “死!”

    管亥的武艺相当不俗,他的家境不错,幼年开始,就受过正规的武术训练,从贼后的这十多年,更是几乎每日都在厮杀,一身武艺早就磨练得炉火纯青了。

    攻打朱虚的时候,正是他孤身在城外诱敌,激怒孔融派人出来单挑,然后连杀数将,顺势闯进城门,以一人之力,顶住了朱虚郡兵的殊死反扑,接应大军入城,这才一举攻破了朱虚城的。

    此刻他含怒挥刀,一身恐怖的力量更是尽数爆发了出来,那一刀仿佛要斩破苍穹一般,将破空的呼啸声远远抛在了刀锋后面,势若千钧!

    “来得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太史慈却怡然不惧,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容转身,右手长枪刺翻一名喽啰,左手画戟挥舞,从侧面砸向了管亥的刀锋。

    太史慈变招之快,招架时让管亥大吃了一惊,但转念间,他心中已是冷笑连连:敌人武艺的确很高,但实在太托大了点,自己全力的一刀哪是这么容易挡的?用一只手,还是左手,就算取的角度再巧,又岂能见功?

    看自己以力破巧,力挽乾坤!

    管亥知道身先士卒的好处,也知道其弊端,心中认定了斩杀太史慈,就能扭转败局,精神狂振之下,在全力爆发之外,身体居然又生出了一股新力!

    刀势于极快间,更快了几分,如同化作了一道奔雷。

    “当!”刀戟相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一声金铁交击的爆响。

    管亥只觉双臂巨震,虎口阵阵发麻,他心头大骇,对方仓促变招,又是单臂,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强劲的力量,若是全力爆发,自己岂不是……好在,此人太过托大了,这一戟力道虽强,但终究砸不开自己的全力一刀,刀势虽被砸偏,但一样能伤到对方。

    管亥的庆幸之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暗,刀招已然走空,定睛看时,对手居然借着刀戟相撞的力道,甩蹬离马,腾身跃起在半空中,仿佛一只振翅高飞的大鹏!

    太史慈避开了,管亥的刀势却不可能收得住,刀光闪烁间,从留在原地的战马身上一闪而过,下一刻,战马长声惨嘶,从中分成了两半,鲜血飞溅中,轰然倒地。

    “围上去,杀了他!”管亥的咆哮声几乎同时响起。

    “杀!”见大当家一刀断马,威势无双,喽啰们果然重新鼓起了战意,敌人很恐怖,但自家的大当家更强!众人挥舞着兵器,怒吼起来,往太史慈落地的方向围杀过去。

    看起来很威风,但管亥心里明镜一样,敌人根本就是故意弃马的,失去速度的骑兵,还是孤身陷阵,就是个靶子。

    对方的力量虽然很强,但走的却是灵动多变的路子,看他双手持兵器的战法就知道了。在失去速度的战马上,只会限制对方的发挥,所以对手才看似狼狈的舍弃了战马。

    真正的激战,才刚刚开始呢!

    娘的,这个家伙到底从哪里蹦出来的?

    大吼声中,管亥也收刀冲向了敌人,心中破口大骂:要不是他自己通了名,自己还以为是泰山王鹏举亲至呢!随便搞个无名之辈都有万夫莫敌之勇,泰山军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卧虎藏龙之地啊!

    太史慈从马上借势跃起,跳得很高,直到管亥收刀冲过去,他还没来得及落地。

    在乱军之中,这种闪避方法是很危险的,还没等他落地,落点处就已经被众喽啰围得水泄不通了。管亥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八成是要被乱刀分尸的,不过,这个太史慈会这么笨,自投死地吗?

    显然不会!

    身体还在半空中,太史慈的手却没闲着,右手枪交左手,然后在背后一抹,像是变戏法一般,十余支短戟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手指一拨,短戟排成了一个扇面,再下一刻,他右臂猛力一挥!

    熊熊火光之中,以太史慈的身体为中心,一道光弧凭空闪现,结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扇面,呼啸着,向他脚下横扫而去!

    喽啰们哪里想到,对手还有这种奇招?即便想到了也没用,太史慈的暗器功夫可不是王羽那种半路出家的,他这是实打实千锤百炼出来的!一流武将遇上了,都需得凝神应对,普通的杂兵?只有挨宰的份儿!

    “噗!噗!噗!”利刃入体声不绝于耳,惨呼声也是响成了一片,严阵以待的杀阵,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地哀鸿,对太史慈再形不成任何威胁。

    他安然落地,双手在胸前乍合即分,恢复成了枪戟合璧的架势,看着骇然止步的管亥,他冷笑着问道:“你就是贼酋管亥?”

    “老子就是管亥,专杀为昧良心的朝廷出力的狗腿子!到了黄泉下,别忘了送你上路的人是谁!”管亥大怒,眼中凶光爆闪,抡起大刀冲了上去。

    他的心腹见状,也是纷纷鼓噪着杀了上去,和勇不可挡的大当家一起,围攻一个没有马的骑兵,还不手到擒来吗?

    “好,好得很!找的就是你!”确认了管亥的身份,太史慈长笑一声,枪戟再次变成了旋风,向着数量众多,不乏好手的敌人反冲而去,毫无惧色。

    管亥的招数并不繁复,实际上,用大刀这种武器,也使不出什么复杂的招式,想提升战力,就得在运力使力上下功夫。

    所以,他迎接太史慈的,仍然是迎头一刀!

    太史慈的应招也没什么变化,左手画戟一挥,撞偏了刀势,但接下来的变化却是全然不同。

    借着刀戟相交的力道,他身形向一侧微闪,恰到好处的避过了管亥的斩击,右手一抬,长枪如同毒蛇出洞一般,露出了锋芒。

    管亥只觉得眼前一花,几十点寒星乍现,带着森寒的杀气,疾刺而来!

    他心头大骇,哪里还来得及收刀招架,身形一侧,来了个极其难看的赖驴打滚,这才险象环生的避开了太史慈这一刺。

    不等起身,背后冷汗已是涔涔而下。居然一招就这么狼狈?若不是在围攻对方,被对手趁势追击的话,恐怕连三五招都撑不过去,此人下马作战,似乎比在马上更猛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从太史慈单骑冲阵,到他弃马步战,只有短短数息时间而已。兔起鹘落间,管亥好容易整合起来的阵势,就已经七零八落了。

    由于里面打得太快,外围的泰山骑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做配合。

    方悦就是没来得及做配合的友军之一,他惊叹道:“疯子,你有没有觉得,子义的打法很眼熟?”

    秦风点点头:“他的打法,和冲劲,跟君侯一模一样,看起来,武艺甚至……”

    他将后半句话收了回去,王羽的战法也是灵动多变,什么都能拿来做武器,不过,跟太史慈比起来,却有些杂乱不成章法的味道。

    太史慈左右手各持一兵,招数却浑然天成,枪攻戟守,枪守戟攻,枪戟并用,又或以戟勾拿敌人兵器,长枪施以急袭。这些招数没有王羽信手拈来的突袭效果,但套路分明之中,又别有玄机,让人眼睁睁的招架不住。

    以秦风所知的王羽,八成是打不赢太史慈的,但这倒也不会减弱他对王羽的尊敬,武艺再好,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敌千,真正的万人敌,还是要有兵法韬略的。

    不过,有了这么个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猛将,这场仗就不会再有任何变数了,胜局已定。

    “无忌,有子义在,不用集结更多人了,两百骑足矣。”

    方悦收回目光,点头道:“嗯,好,你来指挥,动手罢。”

    “呜……呜!”号角声,马蹄声再次响起。

    这次传达的命令不是集结,而是继续分散追杀;在场的白马义从,也没有冲阵的打算,而是纵马狂奔,围着集结在一起的贼兵兜起了圈子,箭雨再次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仿佛冬天提前来到,飘雪再临;泰山的骑兵则是远远的下了马,晦涩的强弩绞弦声,和比鼓声更响亮的松弦声也再次响起,每一次都能打得贼兵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又一次从地上爬起身的管亥绝望了,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对方打翻,或自己滚走了。喽啰们的士气也越来越低,那个敌将却越发的勇猛,他引以为傲的武艺,压根就无法对人家形成有效威胁。

    等到围攻的人再少一点,对方等出手来追杀自己,那……他回头看了看外围的喽啰,那些人也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崩溃了。

    现在的贼众仿佛再跟一群刺猬作战,他们包围住了一只最壮的刺猬,然后被更多的刺猬反包围。里面的拿不下,外面的打不着,血一直在流,局面一点点的走向崩溃。

    原本停下脚步观望的贼兵,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跑掉了,傻子都能看出这边的胜负走向,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不逃命还等什么?

    管亥忽然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大刀向太史慈丢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人群之中,亡命而逃。

    逃!

    也只能逃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饶那里还有二十万大军,青州各地的黄巾正不断的汇聚而来,凭自己的武艺,总能博得一席之地的。

    “哪里走!”太史慈急了。

    士为知己者死,君侯的赏识提拔之恩,只能用耀眼的功劳来回报。

    然而,这场大胜虽然来的很爽快,但兵不是他练的,连策略似乎也是王羽事先就有所预料的,到了昌都,首先迎接大军的,居然是个己方斥候!

    在突袭开始前,有人指引道路,事先有人帮忙做铺垫,甚至乱起后,还有人帮忙煽风点火……从军事角度上来说,这是好事,可以让胜利来得更稳妥一些,但从太史慈的角度来说,这功劳来的太容易,像是白送的一样。

    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

    所以,发现战局出现波折后,他甩开部属,单骑冲阵,尽情展示着个人的勇武。发现管亥后,他更是心花怒放,总算能稍微弥补一下功劳的不足了。

    现在,管亥突然要逃跑!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史慈奋起神威,右手一抬,一枪挑飞了管亥的飞刀,左手画戟横挥,将最凶悍的几个喽啰扫倒,奋身一纵,追向管亥。

    听到身后乍起的惨呼声,管亥哪里还不知道要糟?“大当家,就是此人,从朱虚和都昌两次突围的就是他,东莱太史慈!”身后传来喽啰惊骇欲绝的呼喊,也不知那个喊话的喽啰,是不是想激起大当家的仇恨,让他返身再战。

    原来是他……可即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已经彻底明白差距的管亥又哪里敢回头?

    他咬着牙冲向了不远处的骑兵,死死的盯着对方手中的弓箭,丝毫不理会锋芒上那森寒的杀机。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夺马!这是唯一逃生的机会,背后那个杀神太厉害了,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管亥当面的几名骑兵都是喜出望外,见识过太史慈的勇猛,他们已经彻底打消擒杀贼酋的机会了,谁想到喜从天降,此人竟然自己撞上门了。

    他们不急不缓的抬起了弓箭,一边在心里估算着距离,一边瞄准,百战老兵,就是有这份沉稳自若的静气。

    “嗖!嗖!嗖!”

    几支长箭划破虚空,呼啸着飞向管亥身上的要害,虽然是临时配合对付一个目标,但义从们的默契,依然让他们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箭矢射的不是同一个位置,而是覆盖了一个区域,除非管亥突然插翅飞起,否则就肯定会中箭,区别只有多少而已。

    “噗!”鲜血飞溅,管亥果然中箭了,他没有躲避,只是微微偏了一下身体,避过了致命的要害,势头不减的继续前冲。

    他的凶悍,出乎了义从们的预料,再想抽箭开弓时,却又哪里来得及?

    管亥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冲到了马前,一把扯住马上义从的腿,暴喝一声,奋力将对方扔出老远。他翻身上马,双拳左右开弓,将另外两名义从打落马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纵马向黑暗深处跑去。

    太史慈的追击不可谓不快,但仍然慢了一步,泰山兵的包围圈很单薄,当面的几名骑兵倒下后,也没人能来得及追击,眼见着管亥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混蛋!”太史慈火冒三丈,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这让人何等郁闷啊!

    大怒之下,他奋起神力,将长枪投掷出去,不过也只是聊尽人事了,他暗器功夫很好,不过投枪的距离太远,奈何不了管亥这种水准的武将。

    果然,管亥在马上偏了一下身体,手臂一挥,砸开了投枪,虽然又吐了一口血,但终究是摆脱了最大的威胁。

    他松了一口气,一人一马逃不了太远,可也用不着,只要能逃进附近的山林中,他就能接着对地势的熟悉,摆脱追兵了。

    等到跟大部队汇合后,再设法报今日之仇!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正当他要越过营寨的栅栏,逃向外间无尽的黑暗中时,黑暗中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没等他定睛细看,就见得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

    来不及招架,在那之前,他的脖子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套住了,随着那个黑影一挥手,他如遭重击,像个沙袋似的从马上重重落下,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口中鲜血狂喷。

    天旋地转间,他听到了一个少年得意的笑声:“哈,运气来了,神仙都挡不住,头功是我徐元直的了。”

一八三章 何谓空谈

    城外鏖战了大半夜,都昌城内也没消停。城外的喊杀声,以及哭喊惨叫声惊天动地,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除非是既聋且瞎之人,否则怎么也会有所察觉。

    孔融和他的幕僚、部将们不聋也不瞎,所以,在突袭战开始不久之后,一干人等就聚在城楼上观战,准确的说,他们只是在颤栗而已。

    “是有援军来了吗?哪路援军,居然有这般威势?以诸君之见,我军要不要出城助战?”

    在最初的震撼过后,孔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不得不说,他在军事方面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但几个问题却都问在了点子上。

    “使君,此举万万不可啊!”

    一众名士尚在沉吟,早有一人猛的扑出队列,伏地大哭,连声劝谏道:“贼酋管亥虽是贼身,但却足智多谋,有万夫不当之勇。家兄安国素有勇名,当日在虎牢关下对战华雄,尚且只负轻伤,便全身而退,结果在朱虚城下,竟然不足五合就被管贼斩了……”

    “此外还有宗将军,宗将军也是北海郡久负盛名的勇将了,可遇上管亥,却也不是三合之敌!贼势浩大,又有管亥这种万夫难敌的猛将在,青州虽大,又有何人能制之?只能高墙厚壁,待其粮草将尽,自行退却方是上策,请使君明鉴!”

    众人闻声急看时,却见哭谏之人正是在朱虚战死的大将武安国胞弟,武安邦。

    武家乃是北海望族,子弟都练武艺,各个弓马娴熟,以安国安邦二兄弟为最,此二人都有百人之敌,也不是胆怯之人,这般失态,实属罕见。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当日管亥在朱虚城下骂阵邀敌,这二兄弟可不是这般作态,而是立主出战,说什么不杀管亥,誓不回城之类的豪言。再加上都尉宗宝的附和,孔融一时意动,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结果,悲剧了。

    宗宝三个回合被杀,余者更无一合之将,武氏兄弟大怒,一起出战,双战管亥,结果也只撑了五个回合。哥哥安国战死,弟弟安邦被斩断一臂,亡命奔逃,管亥趁势杀入城中,占了城门,以至朱虚失守……战败丢城的责任,不能完全推到几名武将的身上,管亥异乎寻常的勇猛才是主因,不过,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武安邦的反应也就可以理解了。

    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如此而已。

    据说武二将军最近正在踌躇,想要改个名字,不敢继续妄言定国安邦,改叫不悔,就是不后悔当日慨然出战之勇气的意思。能与管亥这样的绝顶名将一战,他虽败犹荣,足慰平生。

    回想武将军当日的意气风发,再看今日的颓丧胆怯,众名士都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要不是外面的战况太激烈,太吓人,会不会有人会吟诗一首,以表达今非昔比,光阴不再的心情亦未可知。

    一时间,孔融沉吟不已,其他人也不说话,城头陷入了一片静默。

    不过,林子大了,总是会有那么几个没眼色,不会看场合的,一把有些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沉默。

    “华雄算什么东西?管亥又是什么玩意?打不过他们,那是你们太蠢,以为拎两个铁锤就很彪悍了?切,就是俩锤子!被宰了有啥稀奇?看外面这架势,肯定是援兵来了,不出去里应外合的话,不就跟焦和那蠢材一样了吗?文举,你还是快点集结兵马的好。”

    孔融门下名士虽多,但说话这么嚣张,这么目中无人的,也只有祢衡祢大爷了。

    “你……”武安邦大怒,祢衡嚣张不要紧,但你辱及先人就太不上道了,自家哥哥怎么说也是力战而死的,哪能让人这么糟蹋?

    “我什么我?你以为我没见过真正的豪杰吗?”

    祢衡斜眼看看武安邦,不屑道:“武将安身立命靠的是什么?手中枪,胯下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连直面一个贼寇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是啥?躲在母鸡身后叽叽喳喳的小鸡仔么?真是可笑至极。”

    祢衡这张嘴不是一般的能说,也不是一般的缺德,别说武安邦这种武人了,就算把曹操这样的大能拎过来,能不能吵得赢他都在两可之间。曹操的口才肯定不会差,但他要自重身份,肯定不能学祢衡一样尖酸刻薄,跟对方对骂就是了。

    武安邦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脸涨红,一张脸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更是摸到了刀柄上,看那样子,随时都会拔刀砍人。

    “好了,好了。”

    孔融见状,连忙出面打圆场:“正平,你少说两句,你还不知道自己这张嘴怎地?一天净得罪人!武将军也不要发怒,正平就是这性子,别说是你,在场各位又有哪位没被他呛过?遍数天下,他看在眼里,从来没骂过的也只有……”

    祢衡自顾自的说道:“大儿孔文举,小儿王鹏举……咦?好像还很押韵么,冥冥中自有天定乎?”

    “……”

    孔融熟知对方性子,也不为怪,把祢衡扯到一边,他转头向另一位儒士问道:“幼安兄,你意下如何?”

    “看起来,这乱象应该不是能伪作出来的,说不定是真有援兵到了,不过……”那儒士面方耳阔,长得很有威仪,脸色有些严肃,眼神中却带了一丝悲愤之色,说话声音不高,却浑厚有力,让人一听之下,就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张饶聚众二十万,肆虐齐境,青州各处也是烽烟四起,除非琅琊的臧霸等人幡然悔悟,否则不可能有大股援军开至。王鹏举虽号称勇冠三军,战无不胜,但纵使他真有本领以众击寡,打败张饶,也不可能是一时三刻的事,来的援军应该不多,能否打败管亥这凶顽,实属……”

    “那么,幼安兄是不主张出城作战了?”孔融默然颔首,他问计之人是北海名士管宁,曾因少年时与华歆割席断义而名噪一时。

    在朱虚之战中,管宁自己勉强逃出来了,族人却大半都失陷在城中,若论杀贼报仇的冲动,他应该不在任何人之下。既然连他都不赞成出城助战,也只能说,出城作战确实不是个好主意了。

    “管亥此贼,非同一般蟊贼,他少时就已经从了贼,这么多年下来,不但性子越发凶残了,而且也变得极为狡诈。当日在朱虚,他让大队人马退出数里,孤身邀战时,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打了斩将夺城的主意呢?”

    管宁摇头叹息,面上尽是悔恨悲恸之色:“他料到吾等即便猜到他的心思,也无法置信,故而定计!吾不知正平推崇的那位王鹏举到底有何本领,但管亥此贼的武功计谋,都不在那位冠军侯之下,即便两人正面对阵,胜负恐怕也在两可之间,若只是一支偏师……”

    他话没说尽,但未尽的意思众人却都明白了。

    王羽很厉害不假,但管亥带着几千贼兵,连破两城,将队伍扩编成了数万之众,期间他斩将以十计,也施展了破城的奇计,看起来一点都不比王羽差。

    无论外面有没有援兵,开城助战都不是个好主意。万一援兵只是来骚扰的,自己这边却大张旗鼓的冲出去了,朱虚的惨剧八成就要重演了。

    丢了都昌城倒也罢了,可问题是,大伙儿接下来往哪儿跑啊?四野都是黄巾,难道要去跳海吗?

    管宁捻须道:“来的未必是援兵,说不定只是要送信进来,制造混乱,趁乱而入罢了。以宁之见,孔使君当在各城门处多布哨探,以接应信使方是上策,而非贸然出兵。”

    “幼安先生言之有理。”

    “正是,此乃老成持重之见,定国安邦,原本就不能太过操切的。”

    “其实送信此举是多余了,文举公和幼安先生都是一时俊彦,吾等亦非浪得虚名之辈,难道不知外间情况,就会失去斗志,弃城而逃不成?不知援兵从何而来,行这画蛇添足之举,同时也将吾等看得轻了。”

    孔融不再犹豫,管宁又说的笃定,众幕僚也是纷纷附和。部将们倒有几个勇气尚存的,不过看到武安邦的凄惨状态,众武将也都是兔死狐悲,彻底息了跟名士们对着干的心思。

    唯一不满的只有祢衡,但众议已决,他一个人的声音又能有多大?何况,他的人缘可谓差到了极点,要不是孔融一力维护,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说话哪还谈得上什么分量?

    在祢衡不满的嘟囔声中,北海众人开始观望并等待,这一等,就是一夜……一直等到外面的喊杀声减弱,直至停歇;一直等到云开月明,玉兔西下,红日东升;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城外的景象一览无余……他们终于发现了,原来自己这些人一直在扯淡!

    不是扯淡是啥?

    接应?外面的人根本不需要,他们不是来送信的,就是来打仗而已,夜袭,把敌人击溃,追杀,收降,如此而已。

    送信?对不起,外面的人都很忙,一个骑兵要押送好几十甚至上百的俘虏,哪有空到城里闲聊?

    至于管宁的高论,所谓管亥跟王鹏举在伯仲之间……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城外高高飘扬的战旗,已经说明援兵的身份,来的是大汉冠军侯属下的泰山劲卒!

    将旗是太史二字,显然王羽没有亲至,只是随便打发了个部将过来,只带了不足千数的骑兵。一千对五万,领兵的只是个无名小将……结果,纵横北海,连破包括治所据县在内的二大雄城,青州无人能制的管亥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

    王羽和管亥孰强孰弱?这还用说吗?自己这班人扯了一整夜的淡,到底是为个啥呢?

一八四章 名声剧振

    等到北海众人终于观望清楚,并下定决心,出城迎接援军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经由守城军士之口,夜里发生的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城。听到噩梦般的管亥军团已经灰飞烟灭,压在全城军民心头的重压瞬间消散,人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黄巾也好,山贼也好,曾经都是跟他们差不多的人,同样的勤勤恳恳,同样的任劳任怨,同样的和善好客。

    然而,在从了贼之后,这些人都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变得好吃懒做,变得残忍好杀,变得漠视一切。

    有人亲眼见过贼寇们的残忍,更多的人是从朱虚来的败兵那里听说的。朱虚城已经成了人间鬼蜮,稍有身家的人,都是贼寇的目标,阖家罹难者比比皆是,男人被杀,妇人被污辱,连几岁的孩子都难以幸免。

    穷苦百姓也逃不掉一劫,他们家中没什么可抢的,妇女常年在田间劳作,多半也吸引不到贼人们的垂涎。他们却不得不抛下家中摇摇欲坠的茅屋草房,跟着一群陌生的杀戮者,踏上一条背井离乡,鲜血流淌着的不归路。

    这条路有没有尽头,尽头处是什么,都昌百姓无法尽数得知,但他们知道的那些,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心悸难安,噩梦不断了。

    死在官兵的刀下;死在同伙的火并之中;死于饥饿;死于严寒;倒毙在劫掠的路上;或者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死法也未可知;除了抢劫的那一瞬间外,这条路上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从某个奇怪的角度上来想,造反与否,日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造反的人,至少不会和邻居火并,不会客死他乡,在秋天收获的时节,也多半会感到欣喜,或许还会有什么别的惊喜也未可知。

    再苦的日子,总也是会有希望的,不是吗?

    所以,对于城外的贼军,城中居民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华夏百姓就是这么良善,除非被压榨到极点,否则他们才不会跟官府、朝廷对着干呢。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王羽那句评语:能把华夏百姓压榨得造反的官府,里面的那群人绝对是非常非常的奇葩,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是人!

    总之,贼寇的覆灭,令城中百姓欣喜若狂,很快,欣喜和庆幸就化成了感激,欢呼声时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最终汇聚在一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响彻了整个城池,在城外的旷野之间回荡不休。

    “冠军侯!”

    “救国救民的冠军侯!”

    “有冠军侯牧守青州,咱们青州的百姓终于有救了!”

    “咱们青州的冠军侯!”

    百姓们心情激荡,忘情欢呼,以至于城内爆发出来的动静,全然不在昨夜的激战之下。受了这股声势的震撼,城头上的名士和武将们这才茫然醒转,彻底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文举,文举!”祢衡喊了好半天,才把孔融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你还愣着干什么?开城门啊!来的是鹏举的部属,救了都昌城,你不去迎接,岂不是失了礼数?”

    “哦……”在城内欢呼声和祢衡的呼喊下,孔融眼中终于恢复了神采,他用力点头,高声吩咐道:“对,开城门,诸君随融一起去见过泰山的诸位英雄。”

    “对,随孔使君一道,一起去见过诸位豪杰。”

    “千余兵马摧破五万多悍匪,这泰山军中岂不各个都是百人敌的猛将?”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之亦然!泰山兵本来就是各地强军汇聚而来,早有骁勇之气,再有了这么个万人敌的统帅……”说话的人竖起了大拇指,“那还不勇气百倍?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

    “原来如此,曾兄果然高见,小弟不及也。”

    “这么看来,冠军侯平定青州,也就是反掌之间了。一千破五万,以此类推,张饶的二十万大军,有四千兵足矣!听说,王君侯麾下……”说话者朝周围比一比,道:“这样的勇士,足有八千之众呢!对付区区张饶,还不手到擒来?”

    “何须八千?你没看到将旗吗?这支兵马的主将姓太史……王君侯麾下三员大将,铁壁于文则,神弓黄汉升,长驱徐公明,都是万夫莫敌的猛将,来的不是他们,说明已经逊了君侯不止一筹了!换成君侯亲至,只要三五百亲卫,足以摧破管亥了。”

    “说不定三五百都不需要,没听说当日君侯在大河之畔,一人一枪,震住了两万西凉军,然后一声大喝,直接喝退千军的威猛战绩!听说,当时的场面壮观之极,简直就……诶,小弟学浅,一时词穷,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总之,一人退万军,这等威势,谁人能及?”

    孔融身边这些名士,与传统意义上的不太一样,他们的家世未必如何煊赫,只是仗着孔融的名头,才算是个名士。不过,这些人好空谈,不懂实务的习性,还远在世家出身的名士之上。

    当初孔融从酸枣回来,自以为懂了兵法,就是这帮人吹捧的,现在为了挽回颜面,他们又开始吹捧起王羽来。

    王羽那几场战斗中的策谋,他们不懂,也不想懂,那玩意太复杂了,他们只要用最直白的方式,形容出一个个最震撼人心的结果就可以了。

    所以,孟津之战中,大河北岸的两万人马成了背景,王羽站在背景前,一个人打败了两万西凉铁骑;虎牢关之战中,作为主力的白马义从,也变成了只会欢呼的围观众,虎牢关的城门,也不是牛辅打开的,而是……“你们知道虎牢关有多雄伟吗?那是天下有数的雄关,除了洛阳、函谷之外,说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这都昌城看似雄伟吧?跟虎牢关比起来,就是个土围子!结果怎么样?”

    “一枪!就一枪!”

    “那一枪仿佛雷公手中的雷锤一般,带着风雷之音,就那么砸在虎牢关的城墙上!轰然一声大响,地动山摇!虎牢关大门洞开,关墙也塌了一片!你们想想,这是何等的威势!”

    初时,只是名士们彼此间乱吹,从城头下来的时候,守卫的士兵就围拢过来了,走下城墙,到了城门左近,百姓也围上来了。

    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离谱,人们一厢情愿地将心目中保护神的本事无限夸大,反正王君侯素有仁义之名,不会对百姓怎么样,自然是越强越好。

    再说了,外面的几万贼军是大伙儿亲见的,如今的大胜也不是假的,一个部将都能率领千余骑兵打败五万悍匪,主帅的本事还用说吗?

    王羽的事迹被无限放大,从各个角度宣扬了出来。

    “冠军侯从洛阳救了几十万人,活人无数……”

    “君侯在河东借着惩罚无良世家的机会,劝贼向善,使得十万白波放下屠刀,重新拿起了锄头……”

    “君侯在阳人和洛阳军激战,十万洛阳民众自发的赶去助战,未免战事波及到百姓,君侯挺身而出,直闯敌人中军,一箭断旗,生擒了徐公卿!”

    渐渐的,连黄忠这种重要助手,都变成背景了。

    直到接近了连营,准确的说,是连营曾经存在的地方,喧哗声才渐渐减弱。

    不管传说中的战争有多么可歌可泣,英雄有多么雄武伟大,但战争毕竟是战争,哪怕是已经结束的战争,战场上的景象,和萦绕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足以让勇者变色,普通人颤栗了。

    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火,人类不可或缺的东西,可以带来温暖和光明,但在军事上,火却是制造恐慌,杀伤敌人的最佳利器之一。

    与火烧后的痕迹同样密布在战场上的,是各种各样的尸体。这些尸体呈各种姿态,分布子啊不同的地方,有经验的老兵可以从他们的形态之中,看出他们的死因。

    有人是被弓弩射死的;有人死于刀剑之下;更多的人是被烧死的;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些死状极惨,尸体已经不成人形的,他们是在混乱之中,自相践踏的牺牲者。

    欢呼声和喧闹声渐渐低沉,直至于无。

    城内军民的声音减弱,战场上的其他声音便显得响亮起来。

    最多的是号令声,泰山军之所以获胜后也一直都没靠近城墙,是因为他们很忙。

    追杀残敌的行动早已经结束,黑夜中,指挥骑兵在山林丘陵地带追杀敌人,是难以想象的事。真有人这么做的话,只会给己方带来难以想象的伤亡。

    泰山军只是把敌人赶出营寨,不让他们有重新集结的机会,然后就任他们去了。在这草木凋零的初冬时节,失去了补给和同伴,能安然无恙跑出几百里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没必要跟他们为难。

    对泰山军来说,最重要的是灭火以及收拢俘虏。

    袭营的时候,袭营者唯恐火势不够大,但战胜后,他们必须得想办法保存物资。纵横北海的管亥军还是很有货的,有金银钱财,更多的是粮食。

    乱世中,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多一分粮食,就能多让一个人活下去。

    收拢了一定数量的俘虏后,泰山军就一直在灭火,到城内军民随孔融出城的时候,火势才差不多彻底熄灭。

    都昌军民都被惨烈的战场震慑住了,但孔融却没停步,他不会打仗,但养气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这点小场面吓不倒他。他带着几个胆大的幕僚和部将,往泰山军战旗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看到国相大人的从容举止,百姓们又是一阵低声赞叹。

    泰山军早就注意到城内的动静了,见孔融仪表不凡,气度雍容,他们也没留难,就那么放孔融过去了。

    说实在的,见识过昨夜的战斗,他们也不认为谁能暗算得了自家的主将,太史将军不打别人,被打那方就可以偷着乐了。

    有人过去搅搅局也好,免得太史将军真的跟人打起来,自己人内讧,可不是什么好路数……

一八五章 运气惹的祸

    太史慈很郁闷。

    凭良心说,他绝对不是因为某人的抢功行为而不服气。

    管亥确实从自己枪下溜了,别人不出手,自己追上的希望也比较渺茫。

    当然,那个叫徐福的笑面虎如果不是存心争功,而是早点出手拦截,贼酋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上,还很难说。

    太史子义是个大度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那么个无聊之人计较。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还能让人给溜了!

    如果那个管亥下决心逃跑的再早点或晚点,他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逃早了,自己还留着力呢,手戟加投枪,对方绝对跑不出三十步!逃晚了,没那些杂兵碍手碍脚,自己这身武艺还拿不下一个贼酋?

    所以说,那个贼酋不是一般的会挑时机。

    运气糟糕,也是神仙都挡不住,从不犯错的白马义从居然也出错了。白马义从的打法,就是一沾即走,边跑边打,可那几个义从居然勒住马,再放箭!

    没错,这样准头是增加了,可他们也太小瞧一流武将的爆发力和耐力了吧?别说他们手里的只是骑弓,就算换成强弩,以管亥的身手,一样有办法对付。

    实际上,要不是自己追在后面,管亥急于逃命,他原可以毫发无损的解决几名义从。

    一个疏忽不要紧,但几个失误加起来,就演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这种倒霉事了。换成谁,遇到这种坏运气,也会郁闷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己运气糟也就算了,反正有得遇明主的喜悦在先,这点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人就是不能有对比,否则好事都会变成坏事,坏事会变成啥样,就不用说了……徐福,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无名小辈,运气好的简直突破天际了!

    他加入泰山军的时间,比自己只早那么一点点,他是在泰山军东行的路上,报名投效的。得到君侯接见,并加以任用,要推延到一个多月之前。

    他只是个斥候,嗯,或者说是队率?他手下有一个兵……他是颍川人,他那个兵也是外来的,在青州也是人生地不熟。按照常理,以他这种情况,一个月的时间,能在这个混乱之地保住命,就已经很成功了,要是顺便还能熟悉地势,探听出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情报,应该就算是很优秀的斥候了。

    可是,你看看这徐福干了什么?

    山川地势?他已是了然于胸!虽然只是齐郡和北海,这些他曾经到过的地方,但这已经很夸张了。

    反正太史慈扪心自问,自己肯定没有这种本事,他也没听说过谁有这种能耐,除非是无所不能的君侯……情报?据那个叫沐汪,也就是徐福手下唯一的兵卒的说法,他们本来是个三人组,另外一个人回去送信了。一共就三个人,还分出一个送信的,这情报显然不是无关痛痒的大路货。

    这还不算,他们还截杀了两队张饶的信使,从口供中分析出,自己要来突袭都昌……然后?然后就是徐福的个人秀了。

    大军未至,他便潜入敌营,到处放火,搞得贼军疑神疑鬼,鸡犬不宁;大军将至,他派遣唯一的手下给大军引路,指明连营布置,破绽所在,何处囤积辎重,需要尽量回避;突袭开始,他在营里到处乱嚷嚷,散布流言,搅乱军心;突袭将尽,他直接伏击了落荒而逃的贼酋管亥,生擒之……苍天啊!

    太史慈无语望天,老天可以眷顾某人,但也不能眷顾到这种程度吧?他跟自己一样出身寒门,受到的任用比自己还差,最重要的,他又不是君侯,咋就能随随便便立下这许多功劳呢?

    太史慈不是嫉贤妒能的人,他承认徐福有本领,有魄力,洞察力也十分优秀。然而,能将每一项工作都完成的这么完美,肯定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运气也是重要因素。

    别的不说,单说管亥,这个贼头好死不死的怎么就奔着徐福所在的方向去了呢?在那之前,自己还用投枪重创了他,不然以此人的身手,未必那么容易就范……所以,太史慈怎么看这个同袍,怎么不顺眼,哪怕对方没表现出什么居功自傲的架子,脸上一直挂着洒脱笑容,谦和而阳光,自信而从容。

    反正,就是很讨厌。

    尤其是此人还一直跟自己作对,所以,对方表现得越出色,太史慈就觉得对方越讨厌,这跟嫉贤妒能无关,就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厌恶。

    “子义将军,古语有云:杀俘不祥,何况贼军之中又不都是贼寇,很多都是刚刚被挟裹进来的百姓,你又何苦执意尽数杀之?”

    “脚生在他们身上,蛾贼的刀又没有一直架在他们脖子上,有机会干嘛不跑?还是有心从贼,青州现在这般残破,还不就是他们祸害的?放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做贼吗?”太史慈不耐烦的挥挥手。

    要不说这个徐福讨厌呢?自己明明就是在无忌和疯子讨论如何处理俘虏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结果就被这人盯上了,引经据典的跟自己辩驳。

    杀不杀俘虏,很重要吗?这个家伙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心情不好,只是无心之言吗?哼,他肯定是想借机给自己难堪,免得自己跟他争功,这叫先下手为强!

    太史慈暗自磨了磨牙。

    “子义将军此言差矣!”

    徐庶敛起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别说被挟裹进来的良家百姓,就算一开始揭竿而起的那些人,心里想的,也不过是拼条活路罢了,除了少数疯子之外,青州有几个黄巾将校真的想要做皇帝?就算想了,他们能说得清做皇帝是怎么回事吗?”

    太史慈一阵心烦意乱,他正烦着呢,哪有空理会蛾贼为什么造反,想不想做皇帝啊?

    “皇甫义真、朱公伟、卢子干,都是闻名天下的名士,也是大汉朝首屈一指的名将,他们平黄巾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逮住就杀了?不杀留着干嘛?花费粮食养他们,等着他们再次做贼吗?”

    太史慈的脾气也上来了,本来杀不杀俘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喜欢跟强敌对战,享受胜利,对杀手无寸铁的俘虏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既然这个徐福不依不饶,那自己也不能示弱!

    输阵不输人,战死也要脸朝前,这才是好男儿的作风!

    “名满天下又如何?当朝名将又如何?为将者若心中没有仁慈,顶多也就是个屠夫罢了!”

    徐庶的神色愈发严肃了,他毫不客气的评价道:“皇甫义真坑杀黄巾毫不手软,面对祸乱社稷的国贼,却屈身相从。这是顾全大局?不,分明就是欺软怕硬!正因为他心中没有仁念,所以才是非混淆,搞不清楚什么才是大局!”

    太史慈怒极反笑:“徐福,你一个寒门出身的斥候头目,就算运气好,立了些功劳,也不至于这般狂妄吧?连皇甫将军这样的名将都不放在眼里?你只是生擒了管亥这个无名小贼,皇甫将军可是将张角三兄弟一锅端了的,你要批评他,先拿出相应的功劳再说罢。”

    “判断是非需要名声和功绩?这是那些沽名钓誉的名士才会做的事,怎么子义将军你也怎么说?福闻子义将军当年急公好义,得罪州家,因而避祸辽东,怎地也说出这等话来?”

    徐庶的反驳极为有力,太史慈最初扬名,不是因为他的武勇,而是他做事的果敢大胆。

    东莱郡是青州最东边的一个郡,三面环海,在海侵之灾中受灾极重,因为抚恤等问题,郡守和刺史常有冲突。官大一级压死人,东莱郡自然拗不过刺史府的大腿,屡屡吃亏受挫。

    后来郡守学乖了,上奏章前,先派个人在洛阳有司门外盯着,要是青州刺史的使者先进去了,他干脆就不递奏章,免得自取其辱了。

    这差事不是啥好差事,办成了没多少功劳,办砸了却是大麻烦,谁都不愿意去,结果太史慈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了。

    他到了洛阳,守在公门外,等青州使者到了,他上去假意套近乎,骗那个使者取出奏章后,给对方来了个一刀两断。

    毁了奏章,那个州吏当然不肯罢休,太史慈并不动强,而是扯着对方到角落里,忽悠对方跟他一起逃亡。他的理由是,自己做事确实冲动了,但对方随便将奏章拿出来给外人看,也是有责任的,与其一起受罚,不如一起逃跑。

    州吏信了,跑了。

    太史慈却一转身回了东莱,让郡守快马加鞭送上奏章,结果破天荒的打赢了这场官司。

    这件事让太史慈扬了名,但却没落下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得罪了州家,郡守又不肯保他,最终只能远遁辽东。

    不过,从件事当中可以看出,太史慈骨子里就是个藐视权威的人。现在太史慈拿名士权威什么的压人,纯属自相矛盾。

    太史慈哪料到,徐庶准备的如此充分,早知道发个牢骚也能惹出这么多麻烦,他说什么也不会多那句嘴。现在被人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他有点混乱了。

    “我泰山军之所以战无不胜,名闻天下,全系君侯一人之身!君侯心存仁念,在河东导白波向善,止息兵戈,活人无数,这才是大仁大义的古之名将之风,皇甫义真、卢子干不过早生了几十年,若不然,有君侯在,焉有他们成名的余地?”

    太史慈哑了火,徐庶的情绪却愈发激昂了。

    他慷慨陈词道:“如今君侯受天子之名,牧守青州,征讨不臣,是青州的福音,也是天下的福音。他要平乱,同时也要牧民!民在何处?”他向周围一挥手,“在这里!若是将其统统杀光,君侯牧民青州,不就成了空话了吗?”

    “真是无聊至极!”太史慈怒了,有道理就可以抓住自己话柄穷追猛打吗?

    “既然你能生擒管亥,也是个有本领的,咱们刀枪上见高低便了,休要在此卖嘴!”他再也按耐不住,冲上前就想揪对方脖领子痛打。

一八六章 俊杰何其多

    徐庶发现自己做事有点欠考虑,没考虑到主将太史慈的性格和情绪。

    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主将,做事很大胆,也很有计谋,但他虑事却不长远。拿对方那件成名往事来说,那不是无谋之举,而是很有策略,很见智谋的作为,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最终的后果,最后只能舍家逃亡。

    说白了,太史慈不笨,很聪明,但他做事却只顾一时痛快。

    自己说的那些大道理,对方显然都懂,也认可,但认可道理,并不代表认可说道理的人。

    由于种种阴差阳错,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眼中钉,然后自己还一直唱反调,结果,把对方给惹毛了。

    唉,都是不成熟,虑事不周惹的祸啊!

    徐庶心中暗叹,手脚上的动作却非常利落,这个时候慢不得,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

    他身体向后退了半步,微微一旋身,轻轻巧巧的脱出了太史慈的掌风笼罩。

    “能领教子义将军的武艺,当然是好。”他双拳平举于胸,看上去是在施礼,实际上却是将太史慈继续抓过来的手臂格开,“不过现在军机尚未商定,孔北海诸位又远迎出城,将军是不是应该先办正事啊?”

    徐庶很狡猾,他试图转移视线。

    但凡见过太史慈昨夜发威的景象之人,只要脑子没病,就不会想着跟他过招。徐庶自忖武艺还过得去,但跟太史慈这种猛人打?多少条命也不够啊!

    “哼!”太史慈刚才光顾发火了,没注意到周围动静,闻言转头看看,见是孔融,他也只能冷哼一声,悻悻的停了手。

    对孔融,他还是很尊敬的,不管怎么说,对方在自己离家的时候,帮忙照顾母亲,是个仁厚之人。

    另外,徐庶的身手也比他预计的要高,对方进退之间步伐轻灵,身形飘忽,不动兵器的话,十个八个回合很难拿下对方。动兵器就是拼命了,太史慈还没失去理智,自然不会同室操戈。

    “文举公安好。”

    “好说,好说。”孔融等人到场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却一直没出声,不是没找到插话的空隙,只是太过震惊,无法开口而已。

    太史慈出现在这里,并成为了泰山精骑的主帅,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一个只在东莱薄有名声的年轻人,从求援的信使,摇身一变成了统兵一方的大将,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有这种先例。

    这件事孔融还可以理解,毕竟鹏举贤弟的魄力非同寻常,因人制宜的眼光也是犀利无比,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谁能想到虎牢关之战中,会有祢正平的一席之地呢?就凭他那张臭嘴?

    太史慈的武艺确实很高,否则也没本事两度进出管亥的连营,两月间,奔波往返渤海,泰山,北海数地。王羽慧眼识英才,又有魄力,任用为将也不稀奇。

    以此子的武艺,胜过管亥同样也不足为奇。

    孔融心中略有几分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欣慰,毕竟是他先发现并任用此子的。世人皆知,被王鹏举看重的人,都是上将之选,自己多少也能落得个有先见之明之类的评价,至于其他……虽然偶尔会犯糊涂,但基本上,孔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没有争雄天下的志向,自然也不会因为错过招揽上将机会这种事而感到懊恼。

    反倒是因为太史慈的关系,他和王羽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些,总体而言,就是件好事。

    然而,等他想通此节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另一个令人惊秫的消息砸晕了。

    生擒管亥的,居然不是太史慈,而是那个跟太史慈据理力争的少年!

    那可是管亥!

    这种事可能吗?

    孔融也罢,北海的名士和将校们也罢,初听之际,都觉得难以置信。这少年又不是王鹏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是,地上那个被捆着扔在一边,动也不动,生死不知,也没人理会的,不是纵横北海,斩将夺旗所向披靡的管亥又是哪个?

    尽管此人头上身上都是血,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当日纵横无敌的威风劲,但他给北海众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又哪里会认不出?

    随着争吵的升级,令人震惊的消息如海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向北海众人袭来。

    生擒管亥的是个少年,这个少年只是个斥候……好吧,他不是一个人,应该算是个斥候队长……徐庶身份的升级,并不能消除北海人的震撼与挫败感。

    泰山军中,到底有多少英雄啊!

    一个小小的斥候队长,就能生擒管亥这种恐怖的大魔头?那死在管亥倒下的几名北海武将又算是什么?在朱虚城门围攻管亥,试图夺回城门的控制权,被对方杀得血流成河的郡兵又算是什么?

    泰山军,太让人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难怪他们能以千余之众,就能取得这般辉煌的战果呢!

    击败几十倍于己的敌人,而且自身伤损极少,杀死和俘虏的敌人数目,也都有自身十倍以上……军中尽是这种豪杰,岂能不强?

    管宁只觉脸上**辣的,其他人投注过来的视线,都像是带着火,带着刺一般。就算没有这些,想到自己夜里在城头的发言,他也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管亥和王羽势均力敌?笑话,三岁小儿都能看出,两者间天壤云泥一般的差距!

    身为德高望重的名士,居然说了这么荒谬且不负责任的话,简直,简直就是……耻辱化成了无法形容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王鹏举,非但不是浪得虚名,说不定比传言中还更高一筹!

    痛定思痛,管宁突然心中一动,原本已经绝望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有这样的豪杰在,青州还有希望,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武安邦等武将则是彻底傻眼了,原本他们对太史慈是很不屑的。原因很简单,这小子太狂妄。

    突围进城很了不起吗?贼军虽多,但营盘扎的却不算严密,想混进混出又有何难?结果就是因为这么点小功劳,这小子就放出大言,说什么给他一千兵马,他就能击败贼众!

    这不是胡吹大气是什么?既然要吹,他干嘛不吹得更大一点,比如给他一千人马,就能平定青州,拯救大汉什么的?

    好在孔使君英明,没被这个小子骗了,都昌城才得以保全。

    这段时间,太史慈在都昌城已经成了笑柄,吹牛者的代名词,只有开玩笑的时候,才会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然后,太史慈再次出现……他带着不到一千骑兵,打得管亥全军覆灭,顺便还生擒了管亥,嗯,在生擒管亥的行动中,他甚至都没亲自出手,而是委派了一个斥候队长………北海将校们除了张大嘴巴,瞪大双眼,哑口无言,还能如何?

    就算有几个不怕死的,看过太史慈和徐庶短短一个照面的过招后,也彻底死了那份心。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武艺这东西可是做不得假的。

    当时太史慈显然是动了真怒,探手那一抓,隐隐间有风雷之音,说是势若奔雷,一点都不为过。换了在场的北海将校,没一个人敢说能招架得住,结果,徐庶举重若轻的避开了,招架的招式,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不懂行的人,可能还以为两人在互相谦让呢。

    强,实在是太强了。

    孔融开始打圆场,微笑着说道:“子义,还有这位……”

    “鹿门山庞公门下,颍川徐福,见过文举公。”徐庶微微一笑,报拳施礼。

    他长得本就俊秀,特别是在笑起来后,阳光一下就写满了脸,虽然身上穿的破烂,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翩翩浊世的贵公子一般,引得一众名士心中都是赞叹不已。

    文武双全,仪表不凡,泰山军中,俊杰何其多也。

    “原来是德公门下,难怪出言不凡,言之成理呢。”孔融恍然道:“子义也是我青州的少年俊彦,二位应该多亲近才对,不要因为一时误会,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在军略智谋上,孔融跟徐庶二人根本没法比,但在人情世故上,他比王羽还要高上几筹。七岁就知道让梨邀宠的人,情商怎么可能低得了?凭着对太史慈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文举公说的是,原是福自顾着逞口舌之快,以先见为主的想法,冒犯了子义将军,抱歉之极,请将军多多见谅。”徐庶借坡就下,拱手向太史慈致歉,脸上神情,尽是出于至诚。

    他明白太史慈为啥恼火了,其实主张要杀俘的是方悦和秦风两个,太史慈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他找上太史慈,纯属误伤。

    杀俘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泰山军一共不到一千人,但俘虏却有三万多,是泰山军的三十几倍!控制俘虏不难,可如何安置就麻烦了。

    带俘虏回泰山?轻骑发挥战力,靠的就是机动力和速度,带上这些俘虏,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

    放了倒是简单,但是,都昌这场突袭战只是个开始,离平定青州还远着呢!不说别的,张饶那二十万大军要怎么解决就是个大问题。

    放他们去跟张饶汇合?要知道,不是每一仗都能突袭敌人,打敌人个出其不意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最麻烦的是,这三万多人还要吃饭!

    方悦等人根本没把北海人算计在内,连昨夜那么有利的形势,他们都不敢出城助战,还能指望他们干点啥?

    徐庶明白此中的道理,但他更明白王羽的心思,求仁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人口比地盘更重要,有了人,才会有一切。

    他之所以提前放弃学业,跑来从军,就是仰慕王羽的名声,不仅仅是战无不胜的勇名,更重要的是,王羽懂得重视人,尊重人。

    徐庶不知道别人怎么看王羽在河东的作为,但他非常欣赏,那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让白波有口饭吃,消弭了无数兵灾,这才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所以,他要阻止同袍,拼尽全力。

    可回过头来他才发现,他那是误伤,而且误伤的目标是最糟糕的的那个……不过,对方是主将,他不找太史慈又要找谁?

    世事弄人,自己的运气真是糟糕啊!徐庶无声的叹息着。

    “嗯。”太史慈很勉强的哼了一声。

    他哪知道徐庶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庶又是道歉,又是赔笑脸,他也没法继续发作了,不过,他还是很讨厌徐庶,非常非常讨厌。

    “以和为贵,这样才好。”孔融颔首微笑,道:“二位也不必为这些琐事烦恼,料民不周,本就是融这个国相的过失,前事不可追,但古人亦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就由融来收拾残局吧,如何?”

一八七章 且战且谋

    王羽接到前线战报的时候,已经是都昌突袭战后的第三天了。

    前线用的已经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太史慈命沐汪带了两个走惯山路的郡兵,抄小路赶到莱芜,再由于禁快马送信往奉高。

    除了盘踞在齐国的张饶部之外,王羽手里的就是最新消息,对他来说,还是太慢了点。

    “或许,应该养些信鸽,至少在自己的地盘上,通信可以快捷一些,这一来一去的,一耽搁就是五六天,军情不急还好,要真是军情紧急,岂不是糟糕?”

    “用鸽子送信?”貂蝉美眸一亮,正摊开竹简浏览军情的贾诩手上也是一顿,抬起眼来,用很好奇的目光看着王羽。

    “呃,有什么不对的吗?”王羽微微一怔,在这个时代待的时间越长,新发现就越多,随时都有说错话的风险。

    后世的考古学家在西晋的古墓中发现了金属马镫,然后做出推论,说汉朝没有马镫,马镫是晋代,或者草原异族发明的。

    王羽原先就很奇怪,早在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就已经大规模的利用骑兵作战,打得匈奴人屁滚尿流。其后的数百年,汉军对骑兵的应用也一直没减少过,为什么汉朝人没发明马镫,反倒是已经恢复和平的晋代才发明出来呢?

    晋朝一统天下的过程中,骑兵的应用并不是很广,无论是在西蜀的山地,还是在江淮流域的水乡,骑兵都没有勇武之地。

    实际上,至少在王羽所在的世界里,马镫早就有了,只是很少有金属的,多是皮绳或者木制的。

    老实说,这个发现让王羽有些遗憾。马镫这东西制造容易,对骑兵战法却有大幅提升的作用,若是这个世界原本没有这玩意,他就可以掌握一种秘密武器了。

    由此可见,老祖宗太聪明,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现在,他又想起了信鸽,这玩意难道还没发明呢?

    “诩只是没想到,主公还精通驯兽之术罢了。”贾诩捻捻胡须,笑着解释道:“自高祖遇险,用鸽子报信脱险后,中原就已经有人在驯养信鸽了,这方法传递消息确实很快,但却不够牢靠,很容易出意外……”

    华夏驯养信鸽的历史很早,当年楚汉争霸的时候,刘邦屡败屡战,每次打了败仗,境遇都有所不同。抛妻弃子是常事,还有一次他躲到了枯井里,等敌人走了后,放了只鸽子出来,招来援兵,此后信鸽就开始应用了。

    不过,信鸽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猛禽、敌人的斥候、恶劣天气、还有遍布中原大地的饥民,对鸽子来说都是致命威胁。

    尤其是最后那一类威胁最大,饥民无处不在,见到能吃的东西绝不放过,把鸽子养得肥肥的,在这些人面前照耀,纯属自找不痛快。在饥饿的驱使下,飞天遁地统统没用!

    鸽子出了意外,情报丢失还在其次,万一落在敌人手上,那才真是坏了菜呢。所以,贾诩对王羽的提议感到很意外。

    “还是养一些吧,反正是在自家的地方,等到小……主公安抚了青州,饥民就没那么多了呀。”貂蝉对王羽的提议很有兴趣,不过看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王羽实在无法确定,女孩到底只是想养些宠物,还是真的对信鸽传信很感兴趣。

    “重大军情用鸽子不安全,那些不那么重要的就没关系了啊。”看到了王羽眼神中的不信任,貂蝉嘟起了嘴,小声哼道:“你以后出征在外,我和姐姐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王羽恍然,随即心中一暖,被人关心牵挂的感觉真不错。

    “咳咳……咳!”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贾诩很郁闷,王羽让貂蝉参与情报工作的决策,他不反对,相反还有些赞成,不过这时不时的郎情妾意,却让人很头疼。

    这二位都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谈情说爱也得有时有晌啊。

    贾诩没有半点做了电灯泡的觉悟,坦然面对王羽的目光,一本正经的问道:“主公,对北海的军情,您怎么看?”

    “甚好。”王羽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当然好,仗打赢了,孔融等人也表现得很配合,收降了三万多俘虏,又挖掘了两名人才,收获一箩筐,不好才怪!可问题是……贾诩翻了个白眼,又问:“您的具体指示呢?”

    “这个么……”王羽定了定神,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走神并不全是因为貂蝉,他的大半心神都放在了前线那二位身上。

    太史慈的勇猛果决让他惊叹,也颇为感慨,这位历史上空有勇名,却没有用武之地的超一流名将,终于开始绽放光芒了。

    前世的太史慈,出场亮相时很让人惊艳,投了东吴之后,就变得默默无闻起来。

    原因倒不难猜,此人的性格太过积极主动,有小霸王之称的孙策或许有魄力用他,但掌权后便致力于消除兄长影响的孙权,连周瑜都不肯轻易见用,孙策烙印极深的降将太史慈……呵,还用说吗?肯定是要冷藏的。

    在自己麾下,这个牛人就不愁这些了,不过,他的运气显然有些糟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以后的大仗恶仗多得是,不愁没舞台,总有让这位名将如愿以偿的时候。

    徐福,嗯,应该是徐庶没错了,此人好像很喜欢用化名,历史上他投靠刘备的时候,用的就是单福的假名。

    徐庶展现出来的素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说勇武,徐庶不及太史慈;论洞彻人心的才智,现在的徐庶也比不过贾诩;论胆魄,他也不是最特殊的,但此人的才能不是一般的全面。

    文,能出谋划策;武,能上阵搏杀;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对战略、政略都有独到的见解……王羽原本还想着确认身份后,就将徐庶安排进幕府,和贾诩一起参赞军务,但现在看来,那样似乎有些浪费人才了,这么全面的人,就应该放出去独当一面才对。

    将对外的谍报系统交给徐庶,应该是最恰当的,这位大才目前似乎还不够成熟,说话做事都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远不像贾诩那么圆润,嗯,就像是个愤青,很有才的愤青……自己的谍报系统也只是个空架子,正好随着他一起成长。

    至于这两个无论历史上还是小说里,都从来没碰过面的人,一见面就火花四溅,成了冤家对头,王羽就只能无言以对。这应该算是造化弄人了吧,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将太史慈和徐庶两人事放在一边,王羽思考起前线的局势来。

    送来的信不止一份,而是分别由太史慈、徐庶、孔融执笔,以不同角度和口吻汇报军情,并且请示下一步的战略。

    太史慈的信最简单,将那场令他郁闷的大胜一笔带过,然后表达了效忠的意愿,再然后就直接请战。打谁都行,反正有的打就行。

    孔融的信就繁复多了,王羽不得不让貂蝉解释给自己听,不然他看不懂上面那些咬文嚼字的典故。

    文化水平还比不上一个歌姬,这个现实让王羽很是自卑了那么一小会儿,不过有个美女秘书的享受,很快就抵消了这点小小的负面情绪。没文化就没文化,哥是武将来着!

    孔融先是郑重表达了对王羽仗义出手的感激之情,然后以旁观者的角度,详述了那场夜袭,继而表达了对泰山军力的赞叹。之后他话锋一转,突然又叙起了旧情,盛赞王羽建立书院的高瞻远瞩,以及仁慈爱民的风尚。最后,在信的末尾,他隐晦的表示,北海上下全力支持王羽入主青州。

    看完信,王羽也是长叹一声,这么长的信,只有末尾那点是干料,孔融这种大儒,说起话来不是一般的水啊。

    当然,除了表态和站队之外,孔融还提到了两条重要信息:一是他隐晦提醒王羽,太史慈和徐庶将相不合,要尽早想办法,以免误事;随后,他郑重提及了青州名士。

    青州名士,在历史上名气不大,由于青州的战乱,这些做学问的人纷纷逃离了家乡,但有成就者,名声在外者却也不少。

    孔融提到的朱虚管宁,王羽不知道这个人,但他知道对方割席断交的典故。其实这个时代的管宁,远比王羽知道的要有名气得多,他与华歆、邴原一起被世人并称为‘一龙’。

    这就是个代称,比如八厨、八俊、卧龙凤雏、建安七子等称呼一样,不是很有名的人,不会有这种称号的。

    这些人有的已经走了,比如和蔡邕齐名的大儒郑玄带着一批弟子去了徐州,王烈等人去了辽东,但剩下来也还不少。这些人原本都是打算要走的,不过,见识了泰山军的军容后,很多人开始犹豫了。

    华夏人乡土情还是很浓的,家业残破的青州名士,对士庶之见看得也不那么重,对他们来说,青州最需要的,就是王羽这样的强人。当然,王羽开设的书院,以及孔融的游说,也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总而言之,如果王羽能顺利平定青州,这些人之中,有一大半愿意立刻投身于他的幕府,没下定决心的也都是心存观望,而不是决意离开。

    这是个好消息,王羽身边强兵猛将不少,谋士有了贾诩和徐庶,也不算薄弱,就是政略人才少点,有这批人的加入,平定青州后恢复秩序就不用愁了。

    最后,是徐庶的信。

    徐庶的信也很长,但他用词都很简练,篇幅长,纯粹是因为内容多。

    这些内容未必很深刻,但却很全面的涉及到了王羽的青州战略布局,不然为什么说,王羽一下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呢?

    有些人,就像是发光的宝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闪闪发亮,不是换个名字就能掩盖得住的。

一八八章 暗合经典

    和太史慈一样,徐庶对这场突袭战的过程着墨甚少,倒是详细描述了一番太史慈的武艺,让王羽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是暗自庆幸,幸好没贸然跟这家伙动手,万一要是打输了,那就真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了。

    勇将在战争中的作用,肯定不像小说里形容的那么夸张,但在关键时刻,有猛将身先士卒,无论是对提升己方士气,还是在敌人的阵列上打开突破口,都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历史上马谡失街亭那场战斗,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没有勇将的问题。

    马谡的军队在山上,居高临下的冲锋,却在魏军的阵列前碰了个头破血流,最终全面失败。马谡自己只能站在后面督战,干着急,如果当时他军中有赵云或者魏延在,又会如何?

    历史当然没有如果,但王羽可以确定,至少会比马谡当时的战况会强上不少,要知道,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对胜负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徐庶提到太史慈的武艺,不是无的放矢,依照贾诩的说法,徐庶这是在表明,自己不会和太史慈争功争权,会好好弥补先前的裂痕,可以继续配合。

    不是贾诩提醒,王羽还真未必能看出这一层意思,他的情商其实也不算高,要不是有了后世的见识,跟太史慈也就半斤八两。

    跟聪明人打交道,很省事,但也很累,说不准哪里就是一个坑……王羽在肚里腹诽了一番,继续往下看。

    徐庶紧接着提起了对俘虏的处理,虽然孔融把这档子事儿揽过去,但徐庶还是有些不放心,在信中提起,希望王羽早日明确态度,最好能确立个章程出来。

    徐庶的做法,和王羽的思路相当一致。

    王羽不会对自家百姓展开杀戮,无论用什么理由,刀口对准自家百姓的人,都是没人性的。从功利的角度来讲,人口的重要性也是无以伦比的。

    人才可以培养,士兵可以训练,粮食可以想办法或买或借,钱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人!

    无论和平盛世,还是烽烟乱世,人都是最重要的财富,想增加钱粮不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劫或者勒索;想训练士兵也不难,只要营养跟得上,训练一个精锐出来,有一两年怎么也够了;培养人才麻烦点,但也比增加人口耗时短。

    公孙瓒不太在意这些小节,又长期和外族作战,导致白马义从的杀性也重。

    皇甫嵩等人大概是秉承了乱世用重典的理念,所以才对黄巾军痛下杀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黄巾起义的锋芒被他压制了;但长远来看,他的做法没什么积极作用,只是加深了黄巾军对朝廷的不信任和仇视而已,对抗变得更加激烈和残酷。

    王羽跟他们不一样,他之所以选择青州,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势够好,可以保障后方的安全,安心建设一个乱世中的桃源出来,没有人,还称什么桃源?

    此外,徐庶还问及对管亥及其党羽的处理,以及此次青州黄巾掀起大规模行动的相关情报。

    管亥及其党羽,和普通喽啰,以及刚挟裹进去不久的百姓都不一样,这些人是积年盗匪。

    他们只会抢劫杀人,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种田是不可能的事,别说徐庶,就算徐荣来了,他也不会把好心肠用在这些人身上,以杀止戈还差不多。

    徐庶的意见是问完口供就都杀了,顺势还能卖给青州名士们一个人情,尤其是那些和管亥有血仇的。

    不过,太史慈却提出了意义,他的意见是收编这些人。

    王羽不确定太史慈有没有拆徐庶台的意思,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管亥很能打,尽管比不上太史慈、黄忠这些超一流的名将,但放在二流里面,那也是顶尖的猛人。

    看过太史慈转述的朱虚之战,王羽都微微有些惊叹了,这个小说里的龙套角色确实不一般。

    管亥的党羽也不差,都是亡命徒,只看管亥在夜袭那么不利的局势下,还能集结出一支近千人的部队就知道,这支贼军的战斗力和斗志相当强悍。

    王羽比太史慈对这些人的了解更深,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就是后世名震天下的青州兵了。

    青州兵的特点就是,打仗勇猛,军纪极差,曹操收编青州兵的时候,实力不算太强,很可能收编的时候,就是客强主弱的态势,所以他也没办法约束得太严格。

    历史上的宛城之战,曹操被贾诩暗算,全军溃退。于禁领着数百泰山兵且战且退,顺便还扎了个营盘来收拾溃兵,结果发现几个带伤裸奔的,一问,被青州兵给抢了,裤头都没留……所以,尽管青州兵很强,但王羽却没多大兴致,用这种军队打仗,会坏名声的。当然,择选精锐,严加操练也许能纠正过来,但那恐怕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得到的。

    对这个问题,王羽有些拿捏不定,他干脆向贾诩问计:“文和,你怎么想?这个管亥是杀还是留?”

    “那就要看主公您对青州的规划了。”贾诩回答的很流利,显然已是成竹在胸了。

    “此话怎讲?”

    “主公您若是要扩军,这些人无疑是最好的兵源;如果继续走精兵路线,那就不用多想了。可不管主公您怎么选择,都是战后的事,这场突袭战,不过是前哨战罢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将管亥的价值都榨出来,为后面的大战做准备。”

    王羽听出了点什么,狐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放了他。”贾诩干脆利落的说出了第三个选择,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当然得是问完口供的。”

    王羽眉头微皱,凝神思考,这个提议看似荒谬,但既然出于贾诩之口,肯定是有深意的。

    “那不是放虎归山吗?”王羽不说话,貂蝉耐不住惊讶,插了一句。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确实是放虎归山,有不少后患。”令貂蝉更加惊讶的是,贾诩居然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

    “那……”貂蝉大惑不解,蹙起了娥眉。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但她哪里猜得到老狐狸的心思?这不是聪明就行的,得有那份历练,和洞彻人心的智慧才行。

    转头看看王羽,见他眼神中已经露出了恍然之色,贾诩笑笑,详细解释起来:“主公的战略是收服青州黄巾,既然要收服,就得做出姿态来。如果换了皇甫将军来,就算他的军队比主公多十倍,青州黄巾会投降吗?”

    “当然不会。”贾诩自问自答道:“他当年先后坑杀几十万黄巾,把河水都给染红了,就算是三岁孩童,也知道投降不投降,都是死路一条。”

    “可是,”貂蝉认真的想了想,反问道:“都昌的大多数人不是都安然无恙吗?即便要招抚,留的也不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吧?”

    “说是这么说,但人心比这复杂得多,谣言这东西传播起来也会很离谱。”

    贾诩摇摇头:“我军知道,北海军民也知道,杀管亥等人,存良善百姓,是活人无数的善举,但黄巾那边未必知道。他们不仅不知道,而且,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可能会把主公和皇甫将军联系起来,管亥等人也是俘虏,杀一个,和杀一万个,并没多大不同,都是杀俘。”

    “黄巾军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不假,但掌控权力的,却都是和管亥差不多的人,我们杀了管亥,他们会兔死狐悲,会顽抗到底,会拉着别人跟他们一起拼命。但若放了管亥,这些人就会心存侥幸,蛇鼠两端了,至少不会散布我军杀俘的流言,散布了也没用。”

    “现在效果未必很大,但到了贼军势穷的时候,就会有人动摇,大多数人都不会有殊死一搏的念头,贼酋们的权威是靠杀戮带来的恐惧而来,当有更强大的人出现时,他们的威望就动摇。”

    贾诩总结道:“如果杀了管亥,结果也许不会有多大区别,但也可能会大不一样。”

    贾诩这番高论,让王羽拍案叫绝,差点脱口喊出七擒孟获的典故来。

    南蛮的结构,跟青州黄巾差不多,有个名义上的蛮王,但大多数部落都是自行其是,头人们彼此间平起平坐,就是一个大联盟。

    诸葛亮之所以把孟获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是为了做给这些部落看:我军是仁义之师,不乱杀人,而且不是杀不了,是不想杀。同样的行为重复多次,就算是只猴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了,南蛮们自然不敢再反。

    相反,如果诸葛亮一上手就干掉了孟获,那他想平定南疆,就只能打一场征服战争了。

    拳头大就是真理,这没错,但拳头不够大的时候,就得用计谋辅助。情报显示,青州黄巾同样是个大联盟,拥众好几十万,王羽只有八千兵马,自然不能光凭武力。

    “放了管亥,还不仅可以做给青州黄巾看,还可以给将来铺路……”说着,贾诩指指东南方,王羽心领神会,泰山郡的东南方是琅琊,那里的占领者也是冠着贼名的,泰山贼!

    “此外,对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也有不少好处,方便主公运筹……总之,纵虎归山,就眼前来说,是隐患更大,但就长远来说,却是利大于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在贾诩来说是很罕见的,做了总结发言后,他拿起水杯一通猛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王羽看一眼貂蝉,女孩乖巧的凑了上去,提壶倒水,贾诩也不推辞,笑眯眯的道了声谢,这才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那要怎么把青州黄巾逼到穷途末路呢?”貂蝉明白,贾诩说了这么多,主要是为了教自己,如果是提醒王羽,他根本没必要长篇大论,点出关窍足矣。

    “这个我可管不着,也管不了。”贾诩一摊手,目视王羽,呵呵笑道:“怎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是主公的事,换了诩的话,才不会考虑怎么用八千兵打赢几十万众呢。”

    “那就放了吧,一个管亥而已,居然有这么多好处,何乐而不放呢……”王羽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突然扬声道:“李军侯何在?”

    “末将在此,主公有何吩咐。”李十一等情报司的人一直侯在门外,当即应声而入。

    王羽吩咐道:“你去北海走一趟,将本侯的命令送给太史将军和徐校尉,然后,你亲自动手,看看能不能从管亥嘴里再问出点什么。用心点,别留下太多痕迹,本侯要让青州黄巾上下都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管渠帅。”

    “喏!”李十一心领神会,他跟王羽的时间比较长,学到的东西也比较多,其中他最拿手的就是刑讯逼供,嗯,不留痕迹的那种。

    “错综复杂的青州,真不是一般的乱呢。”待李十一离去,王羽突然冷笑道:“不过,有些人似乎始终没搞懂,光凭拳头,或光凭阴谋,都是成不了大事的!”

一八九章 黄巾大联盟

    临淄城下,连绵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将整个齐国大地都铺满了似的。

    构成连营的,有帐篷,有木屋,有草棚,还有一些用混合材料搭建起来的建筑,远远看去,斑驳庞杂,仿佛一块块的补丁。

    不过,这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丝毫无损于连营强绝的气势。

    拥众数十万,连营数十里,没有见过这情景的人无法想象;亲眼见证的人则为之心生摇曳,肝胆俱寒。

    有外及内,连营的气象呈现出渐变的趋势,外围如同一盘散沙,内部却整齐肃然,除了人多势众的气势外,更有了七八分真正的军营的肃杀之气。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阵中的营盘与外围之间,有一道防御工事,虽然只是一道壕沟和一道栅栏,却清清楚楚的将内外分隔开来。

    在主营正中,有一座巨大的军帐,方圆十数丈,可容下数百人在内,显然就是中军帐了。

    此刻,中军帐内如同开了锅似的,数百人正吵成一团。

    “张饶,你这厮说尽好话,教大伙儿来此会盟,说什么人多力量大,可以震慑周边诸侯,然后一举冲出青州,争雄天下,可你自己看看出了啥事儿?五万人,五万人呐!被那个天杀的王鹏举派了一千骑兵就给灭了!震慑?这他娘是谁震谁啊?”

    “可不,打都昌的可是管老大!那可不是普通人,青州大小几百座山头,谁敢说自己能在管老大的刀下走过五十招?结果呢?兵让人给灭了,自己则让人家一个探子给生擒活捉了,这就是泰山兵的真正实力!你居然鼓动咱们去打泰山?送死吗?”

    “不去,老子肯定不去!”

    “要不你想办法攻下临淄城,给大伙儿先找个落脚点,要不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俺可不想在这里等死。王鹏举的骑兵凶着呢,万一哪天夜里被他们摸过来,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是,张老大你倒好,把营寨扎在正中间,还弄了栅栏和壕沟挡着,就算王鹏举真的来了,有大伙儿在外围先给你挡一下,然后再有栅栏挡着,他的骑兵再凶,也伤不到你,可大伙儿怎么办?要是真有诚意,就把里面的栅栏撤了,在外面围一圈。”

    “对,徐老大说的再对没有了!”

    张饶坐在帅位上,阴沉着脸,眼神中有阵阵寒光闪过,冰冷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视过去,心中冷笑连连。

    散了?当自己傻吗?会被这么粗劣的威胁手段吓到。

    王鹏举是什么人?天子任命的青州刺史!跟临淄城里那个只会烧香拜神的焦大名士可不一样,这位王刺史是个有大志的,而且,他很能打,不是一般的能打,他是勇冠三军的冠军侯!

    以前此人的名字对大家来说,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听个热闹就好了,洛阳离青州远着呢,双方不可能有照面的机会。

    可事与愿违,现在传说变成了现实,血淋淋的,残酷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分散开后,要去哪儿?

    钻进山里挨饿?

    连年的战乱下来,贼寇越来越多,百姓越来越少,百姓少,收成就少,除了那些大县城和郡城、州城,哪里还有余粮?野外的老鼠、麻雀都被打光了,名副其实的赤地千里。眼见着入了冬,山上连草根树皮都没有,上山十个人,开春顶多有五个下来的!

    不进山,继续在野外晃荡?开玩笑,王鹏举的骑兵在北海,公孙瓒的骑兵在博昌,这些轻骑面对集结起来的大军没多少办法,一旦分散开,只有被各个击破的命!

    这些蠢材不是真蠢,他们只是想胁迫自己,让出更多的资源罢了。子远先生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对他们和颜悦色的讲道理是没用的,连吓带骗才是正理。

    “你们……”待众人的叫喊声稍低,张饶冷冷的开了口,“说够了没有?要是够了,也该某这个大方说几句了吧?还是说,你们打算蔑视黄天,蔑视小天师?”

    “……”嘈杂声戛然而止。

    在场的数百人,至少有一半,是今年才刚刚在额头绑上黄布的,对黄天什么的也没多少概念,不过对那位神秘莫测的小天师,他们还是相当敬畏的。

    那位小天师从来没公开露过面,但几次出手,显示出来的神通,却不在传说中的大贤良师之下。

    和张角一样,他也会用符水治病;比张角更厉害的是,他还能掐会算,正因他的先见之明,青州黄巾才有如今这般局面;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无中生有的变出粮食来!与此同时,他还有杀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

    若非小天师的存在,单凭张饶自己,连原本的黄巾残部他都召集不起来,更别提组织青州各路豪杰的会盟了。

    “徐和,你想进内营?”张饶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他指着适才闹得最凶,实力也颇为出众的徐和,斜睨对方,冷笑着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徐和微微一怔,继而梗着脖子道:“小天师也好,大贤良师也好,不是都说太平道的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凭什么有人……”

    “一家人?”张饶冷哼着打断道:“就算是一家人,也是嫡庶有别的!内营和外营有什么区别?会盟之初,分别打败焦和、孔融的,都是住在内营的兄弟,所谓内营,就是原来的营盘,外面的都是后来的!”

    “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没见你徐老大拿钱粮出来跟人共享,反倒火并了几位当家?内营的兄弟立了战功,住的好点,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想进来?可以,现在临淄左近有三股敌军,你随便挑一路去打……”

    “灭了刘备,我让你进内营;灭了北海的泰山骑兵,我会请求小天师亲自见你一面;若是打下莱芜……哼哼,我把话放在这里,莱芜城破之日,就是你徐和接任大方之时!怎么样,你怎么选?”

    “……”徐和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吱声了。

    他的地盘就在齐国南面的般阳县一带,这些年,他何止打了一两次莱芜城的主意?结果每次都是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那还是王羽不在泰山的时候,现在进驻莱芜的将领是于禁,有铁壁之称!贸然撞上去,不头破血流才怪呢。

    徐和不怕刘备,但对方的部队以骑兵为主,打不过可以跑,他带着一群步卒,怎么追?

    至于北海……尽管张饶对北海骑兵的定位比莱芜低,但在徐和等头领心中,北海那支骑兵更可怕。他们打败的对手可是管亥,武艺冠盖群雄,狡诈也不在旁人之下的管亥!

    “正因为王鹏举厉害,所以只能先攻泰山……”徐和被压服,一时也没人敢继续起刺儿,张饶也舍了徐和,转向众人。

    “去徐州太远了,上路前,还得先解决臧宣高那群人,咱们的粮食不够;渡河去冀州,或者进由济南国去兖州,也有不少麻烦,各位别忘了,突袭管亥的兵,打的虽然是泰山旗号,可实际上,其中有一半是幽州人,白马义从!”

    “咝!”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众头领被王羽的名头所慑,一时还真就把这茬给忘了。

    张饶环视一圈,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继续分析道:“王鹏举有谋略,他麾下带兵的将领也是万人敌,可各位也是打过仗的,不会真以为一个人,就能打败一支大军吧?兵,兵才是关键!”

    他高声道:“你们想想,突袭管亥的白马义从才几百个,就有这种威力,而公孙瓒麾下,足足有十倍于此的义从,以及数量更多,素质也不在白马义从之下的普通骑兵,你们怕王羽,就不怕公孙瓒?”

    众头领都是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张饶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但说的却都是实情,拥有上万铁骑的公孙瓒,确实也很可怕。

    “……可是,博昌那支兵马,似乎没什么威胁啊?”静默片刻,有人提出了质疑。

    “哼!”

    张饶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强兵庸将,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青州兵难道不强?在焦、孔两个废物手里怎么样?那个刘备早年在高唐当过县令,后来历城的赵当家去高唐发财,那刘备弃城跑了,这么个人,带什么兵也不足为虑啊。”

    “原来如此。”

    “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张饶知道火候到了,趁势道:“现在青州的官军虽然已经七零八落了,但各郡县中,多少还有几万人马,这些人马在焦和手里,那就是摆设,可若是入了王鹏举麾下,那……”

    他拉了个长音,留了点余暇让众人思考,见那些聪明人露出了恍然之色,继而脸色大变时,他才把最终的意思表达出来。

    “到那个时候,咱们面对的,就是前狼后虎的局面了!就算去兖州也一样,咱们大军行进缓慢,等走到历城开始攻城的时候,泰山军恐怕都扩充到数万之众了,到那时候,各位还想有个好下场吗?”

    “张帅说的是,确实是这个道理。”赞同的人越来越多。

    “眼下王鹏举只有八千人,青州境内的郡兵分散各处,集结不起来,有威胁的只有他那支轻骑,刘备那三千人也算是个麻烦,不过,仅此而已。”

    张饶意气风发道:“咱们呢?虽然管渠帅遭了暗算,可临淄城下已经有了近三十万众,还打败了焦、孔,声威大振,州内的各路豪杰正不断汇聚过来,只要稳扎稳打,挥军西进,谅那王羽有通天之能,在三十万大军面前,也只是螂臂挡车罢了。”

    “说的好!”被张饶描述的情景所激励,头领们纷纷喝起彩来。

    “说的倒是没错,可临淄城内,还有数万兵马,泰山则有一支偏师在北海……若是大军西进,那岂不是……”没加入喝彩行列的人不多,徐和正是其中之一。

    “临淄当然不能放着不管,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别忘了,咱们军中有小天师坐镇,区区临淄城,在他的仙法面前,不值一提!”

    张饶满怀信心的鼓舞道:“先前没出手,只是时机未到,小天师需要时间做法罢了,现在,大军云集,时辰已到,十日内,必有结果!请各位敬候佳音吧。”

一九零章 幕后推手

    临淄大营的内营之中,还有一处更重要的地方,这片区域的戒备之森严,远在中军帐之上。除了张饶本人和他的心腹之外,不论什么身份,敢于擅自靠近者,都只有被当场格杀一个下场,绝无例外。

    其他头领对此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多少异议,因为这里是青州小天师的行辕,小天师修道施法皆在此地,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打扰的。

    军议结束后,张饶匆匆离开中军帐,奔此地而来,黄巾众将都不以为奇,张饶只是名义上的统帅,青州黄巾的真正领袖,其实那位是从未露过面的小天师。

    军议有了结果,张饶当然要第一时间向小天师汇报并请示。

    众将不觉得被怠慢,只是用艳羡的目光注视着张饶的背影。

    大多数人对张饶都并不陌生,他只是黄巾主力溃散后,从冀州逃过的无名小卒罢了,这些年一直也没显露出过什么本领,直到他攀上了小天师这颗大树。

    他长进的可不仅仅是势力,个人的见识、本领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徐和是青州众寇中很有威望,素来以能言善辩,见多识广而著称。

    结果,在刚才的军议上,徐和被张饶驳得哑口无言。

    这其中当然有张饶势力更大,说话声音更大的因素,但更重要的,还是他的话抓住了人心,这才牢牢的控制了局面。

    很显然,这不是张饶个人的能力,而是出于他背后那位小天师的指点。能以事先交代的方式,让一个平庸之辈化身成为舌辩无双的智者……众人对小天师的敬畏和信心,都有了大幅的增长。

    有了这样的领袖,打败传说中的冠军侯也未必就不可能,只希望自己能多立功劳,尽早进入小天师的法眼,也得到跟张饶一样的指点、信任才好。

    只可惜,没人能跟着张饶一起进去,否则,随同者一定会张口结舌,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张饶突然变了脸,露出了十分恭谨的神情;也不是因为帐内迎出来的人,是个留着三缕长须的清瘦老者;而是因为,这个老者,根本不是从小天师的行辕出来的!张饶的称呼,也很清楚的证明,此人根本不是小天师。

    “参见子远先生……”见到老者,张饶恭恭敬敬一躬到地。

    那老者不肯受礼,笑容满面的说道:“张将军无须多礼,你我份属同僚,同为一主奔走效力,待将来事成之时,将军的功劳远在攸之上,主公乃是赏罚分明之人,将军的爵位官职亦会在攸之上。将军如今这般多礼,将来攸岂不是要尽数拜还?”

    “若非子远先生指点,张饶岂有今日?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之恩,如同再造,饶如何恭敬也是不为过的?”

    “将军差矣,心存仁念,给青州众头领提供改过自新机会的袁将军,攸不过奉命行事,略尽绵力罢了,于将军哪有什么私恩?将军若要回报,只消忠于袁将军,将眼前这件大事办好就可以了。”

    再客套几句,许攸笑容一敛,正色问道:“今天军议情况如何?”

    “先生神机妙算,饶照本宣科,却轻而易举的压服了众人,那徐和还有些不服,但司马俱等人却都已低头,他孤掌难鸣,却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若是惹恼了某,哼!”张饶伸开五指,用力攥紧,掌背青筋直冒,仿佛徐和在他手心一样。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团结一致,攻入泰山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徐和……”许攸摇摇头,对张饶的想法并不赞同,他皱眉思考片刻,指着不远处的行辕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安排他见一见那位,以安其心。”

    张饶面露难色:“可是……”

    许攸摆摆手道:“你提前跟那位说,就说王鹏举是皇甫嵩的门生,做法也一般无二,管亥及其麾下的五万人已经遭了毒手,现在不能团结一致,青州数十万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位会好好配合的。”

    张饶眼睛一亮,赞道:“先生果然妙计。”

    想了想,他又迟疑道:“先生,公孙瓒那边,真的不用某帮忙了?现在大军云集,攻破临淄城后,怕不能聚集出五十万众来,分一路兵马向北也是可以的,虽然不是公孙瓒的对手,但多少也能牵制一下,而且……”

    许攸冷笑着打断了他:“而且可以将徐和那些对你不服气的打发走,来个借刀杀人?”

    “末将也是为了袁将军的大计啊!”

    张饶辩解道:“要是让公孙瓒占据了平原,他的兵锋就可以直指冀州腹地,以幽州军的强盛,袁将军岂不……”

    “主公身边谋臣如雨,岂会料不到此节?公孙瓒虽勇,主公自有牵制之法,你又知道什么?”一句训斥出口,许攸自觉失言,微微有些后悔,眼前之人还有大用,远没到过桥抽板的时候。

    他轻咳一声,和颜悦色的解释道:“公孙瓒有勇无谋,兵马虽强,却不足为虑,王羽才是主公的心腹大患!尤可虑者,是王羽全据青州,与公孙瓒互为犄角,再加上南面的徐州,连成一片……以此子的手段谋略,就算是主公顺利……亦难制之啊!”

    他长叹一声,沉声道:“张将军,只要你打败王羽,主公就会上奏天子,保你为青州刺史,不吝封侯之赏,到时候,你就不再是为人唾弃的蛾贼,而是当朝举足轻重的诸侯!你的子孙,也不会再挨饿受穷,有了今日之功,纵是四世三公,又有何难?”

    许攸的大馅饼将张饶砸的一阵头晕眼花,在黄巾军中混了这么久,他早就知道黄巾没前途了。现有皇甫嵩和朱隽,现在又有王羽和公孙瓒,大汉朝的名将太多了,黄巾再多,也耗不过他们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招抚,现在是黄巾,洗白了就是一方诸侯了!许攸的许诺未必可信,但只要打败了王鹏举,青州黄巾就可以占领富庶的泰山郡,进而席卷兖州,再无人能制!

    有了这样的实力,还怕袁绍不兑现诺言吗?不兑现也没关系,天下诸侯这么多,总有识货的,王鹏举的官职爵位怎么来的?还不是打出来的?

    自己现在要借助许攸的情报和谋略,以及各种支持,等到打败王羽之后,就不在乎这些了。

    这就是乱世,有实力,就一切皆有可能的美好时代!

    “末将听您的,这就安排人去找徐和……”

    正在这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即,在中军帐前聚着没走的头领们也骚动了起来,像是发现了财宝似的,一窝蜂的往营门处涌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张饶有些茫然。

    “快去看看。”许攸紧紧皱起了眉头,跟王羽打对台,意外因素太多,再好的计划,也必须随时修正,否则自己也不用亲自跑来青州了。他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饶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匆匆赶回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许攸心里当即就是一沉,等张饶开口后,他更是眼前一黑。

    “管亥被放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他的心腹以及喽啰,有数千之众……”

    定了定神,许攸不死心的问道:“其他部众呢?”

    张饶摇了摇头,一脸颓丧的说道:“除了当场战死的,和逃散的,剩下的人都被安置下来了……泰山骑兵救了都昌后,扫荡四野,将寒亭、下密、平寿诸县附近的黄巾都打散了,然后将俘虏分别安置了下去。”

    “……”许攸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大骂,王羽这手太毒了,直接削弱了黄巾的死战之心,那些大败而归的喽啰,还会将恐慌散布给其他黄巾。

    他要干什么?千金买马骨,准备收服青州黄巾吗?就凭他那八千兵马,打算收服三十万以上的黄巾部众?蛇吞象,不,这是蚂蚁吞大象啊,他疯了吗?

    视线从张饶惶惶不安的脸上扫过,许攸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另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他急问道:“我的事情,你有没有对管亥提过?临淄的计划呢?”

    见许攸神情凝重,张饶也知道形势严峻,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在据城的时候,末将为了拉拢他,跟他说过我身后有高人指点,不过没提先生的名字……临淄的计划是绝密,我只说围攻临淄,是为了鼓舞青州群雄,吸引他们前来会盟。”

    说完,他惴惴不安的看着许攸,对方阴沉的脸色让他非常惶惑,适才的宏伟大计,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剩许攸这根救命稻草可以依靠。

    “……还好。”沉默了好一会儿,许攸才吐出口气,缓缓说道:“没提我的名字,王鹏举就算再精明,也不会一下就猜到真相,只要加快推进计划的进行,就没问题……”

    张饶心中希望陡生:“先生的意思是……”

    “你让管亥那些人单独离营,不要让他们搅乱了军心,然后开始筹备法事,三日内,一举破城!”

    许攸咬紧了牙,任敌人再怎么狡猾,实力对比终究是无法改变的,自家的后招,也远远出于对方的意料之外!

    任你如何挣扎,最终也是枉然罢了,哼!

一九一章 各有奇谋

    范县地处东郡与东平国的交界处,东南就是兖州境内着名的大湖,巨野泽,即后世水泊梁山的所在之地。

    范县算不上什么军事要地,不过,就在青州风起云涌的同时,两支军队一先一后,互相追逐着到了这里。

    追击方的兵马更多,逃跑的一方却一直保持着斗志,哪怕前无去路,也没有发生溃散的情况,战局颇有些古怪。

    若是有不明真相的人,能进入逃跑一方的中军帐,那此人感受到的就不仅仅是古怪了,而是震惊无比。

    此时的中军之中尽是欢声,文士、武将们笑语不绝,以水代酒,互相举杯欢庆,坐在主帅位上的曹操,更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这情景让侍立在旁的曹洪感到阵阵欣慰,自从成皋大败后,主公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眉头很久没舒展过了,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全仗诸君努力,又有文若、志才二位先生的居中筹谋,我军才得以将白绕引到此地,聚而歼之,为兖州,为天下除此大害!”

    着曹操举杯示意,帐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峰。

    “主公威武!”

    “二位先生神机妙算!”众人一起举杯响应。

    “当然,今日能建此奇功,除了诸君的努力外,也离不开李先生叔侄的雪中送炭之义举的关系,若非有李先生这支奇兵在,我军纵有奇计,也没有充足的水军和兵力,将白绕部反包围于此!诸君,请与操一同举杯,谢过李先生的义助之盛情。”

    “谢过李先生!”众将轰然应诺,同时转向了同一个方向,齐齐施礼。

    一时间,铁甲铿锵之声不绝,众武将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中气十足,齐声呼喝起来更是震耳发聩,中军帐内,金戈之气凛然。

    那李先生满脸通红,既是因为窘迫,同样是由于兴奋,他不敢托大,连忙起身回礼,然后向曹操深深一躬到地,连声道:“安敢如此,安敢当孟德公与诸君这般看顾,乾也是大汉臣子,不过是尽了本分,这如何当得起啊?”

    由于太过激动,他语声中已是带了颤音,话说的也有些语无伦次。

    荀彧和戏志才相视一笑,心中都是暗赞:主公的军略和王鹏举比起来,孰高孰低,尚值得商榷,但这份人格魅力,和笼络人心的本领,却远非王鹏举一个弱冠少年所能比拟。不过寥寥几句话,一杯清水,就将这位巨野豪强收服得死心塌地了,试问那王鹏举有这份魅力否?

    “曹公,诸位,我叔侄所以前来相助,盖因仰慕曹公威德而来,诚心投效,绝无二心。”

    李乾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身后却闪出一名少年来,面对曹操以及满帐文武的注视,此子毫不怯场,语声清朗,侃侃而谈:“既然如此,我叔侄与主公已有了主臣之份,古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为主分忧,分当如此,又如何当得起主公和诸位叔伯同僚一谢?主公此举,却是折杀我叔侄了。”

    李乾自己说不出话,但听得侄儿说的丝丝入扣,句句在理,如蒙大赦一般连连附和道:“正是,正是,正如曼成所言。”

    现在是雪中送炭,但今后却是君臣,如若应对不当,迟早会落得个居功自傲的名声。到那时,今天的荣耀就会尽数化为利刃,将自家叔侄砍得粉身碎骨。

    这里面的关窍,荀彧、戏志才都是洞若观火,但没想到李乾自己不成器,却有个洞悉世事,言谈得体的侄子。看起来,这少年也不过年方弱冠,啧,又是一位良才啊。

    荀、戏二人惊叹,曹操更是惊喜莫名,笑道:“操素闻巨野李典,博览群书,好学不怠,少年既有长者之风,今日一见,果不寻常。”

    李典躬身道:“蒙主公不弃,典愿追随叔父与诸君之后,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曹操哈哈大笑,只觉心中阴霾尽扫,顿时有了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成皋之战败得太惨,他一直就没缓过气来。虽然定下了借势取东郡的计谋,但王羽在洛阳的动作,大大的干扰了他施行计划。

    尽管王羽的本意不是针对曹操,但他先是召开会盟,搞得袁绍、刘岱都疑神疑鬼,张邈更是蠢蠢欲动,连黑山贼内部都出现了分歧,差一点就向冀州转进了;然后他又借道兖州回泰山,一路招摇,搞得沿路的诸侯们一颗心都悬得老高,曹操哪还有空攻略东郡啊?

    直到王羽回到泰山,诸侯们才松了口气。

    等到王羽大张旗鼓的约法三章,建立书院,诸侯们这才各自继续起一度被中断的计划来。

    总而言之,王羽就是个灾星,哪怕他没故意跟谁做对,一样能坑到人,曹操对此就有着极为深刻的见解,以及极为惨痛的经历。

    最令他郁闷的,就是刘岱的变化。

    因为王肱在黑山入寇中表现出来的无能,刘岱本来已经默许了自己入主东郡,袁绍表奏自己为东郡太守前,曾向刘岱提及此事,刘岱没反对,这就是默许。

    结果,因为王羽在会盟中展现出来的强势,以及青州局势的变化,刘岱开始转向,暗地里与张邈互通起声气来。

    曹操知道刘岱在想什么。对方害怕黄巾会从历城方向攻过来,数十万贼军,这个数字太可怕了,王羽不怕,但刘岱可没那个胆子接招。

    所以,他与张邈修好,连带着向王羽示好,免得王羽损人不利己,将祸水引入兖州。至于他和张邈先前的仇怨,呵,在政治利益面前,私人的那点仇怨根本就不值一提。

    曹操如果也听过后世的流行语,他肯定会对那句‘躺着也中枪’深表赞同,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里了。在王羽掀起的余波中,受害最深的可能就是他了。

    刘岱的态度变了,但计划不可能半途而废,曹操明白问题所在,关键还是他实力不足。

    本来按照计划,他应该在入主东郡后,再开始扩军,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他的目标有两个,豪强和黑山军。

    巨野李家是当地的大豪强,跟泰山王家很相似,李氏家业很大,有私兵数千,临近巨野湖的肥沃土地,至少有三分之一在李家门下。

    不过,李家没什么政治地位,家中无人出仕,之所以能维持这么大的家业,只是因为兵多船多,官府剿不动他,所以……简而言之,李家就是水匪,跟梁山好汉是一样的。

    曹操的计划就是,一边笼络李家,一边诈败诱敌,将黑山军的白绕部引到巨野泽一带,然后借助李家的船队,和李家的私兵一起,将白绕包围在巨野泽,然后恩威并用的收服之。

    计划很完美,也很冒险。

    诱敌倒是不难,曹操自己就是个有谋略的,更有荀彧,以及新招揽到的颍川名士戏志才之助,摆弄白绕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问题是李家肯不肯帮忙,以至投效。

    时间紧急,曹操的招揽和诱敌是同时进行的,一旦招揽环节出现偏差,哪怕耽搁些时日,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演变成灭顶之灾。

    现在,计划完美达成。

    白绕的大军就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懵然不知李家的船队已经集结在城东。等到他休整完毕,攻进范县,就会发现,这里是一座空城,没有粮食,也没有人,什么都没有。而他的目标会出现在他的背后,将几条大路全部封锁起来。

    除了投降,白绕也只能在饿死跟跳湖两条路中,二选一了。

    有了李家的投效,再收编白绕这数万黄巾,自己重返东郡的时候,就不是先前的数千残兵了,而是数万之众!刘公山岂敢再轻视自己?东郡太守实至名归!

    在这之外,这个李典也是个人才,假以时日,也是能委以重任的,这叫曹操如何不踌躇志满,扬眉吐气?

    气氛正热烈间,帐外突然悄然无息的闪进一人,此人做行脚商打扮,但眼神却颇为犀利,他冲着曹操一抱拳,然后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戏志才身边,低声与后者低语起来。

    众将大多都没留意此人,也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但曹操心中却是一紧。

    目前,戏志才负责的正是谍报工作,对于暂时还没有落脚点的曹操来说,情报是重中之重。荀彧才华很高,但行事却过于方正,不适合做这种事,戏志才智谋很高,行事作风比曹操自己更锋芒毕露,故而初来不久,就接掌了这项重任。

    而戏志才确实也不负曹操所托,将曹军初具雏形的谍报系统梳理的井井有条,迅速成为了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

    拉拢李家,表面上,曹操只是以荀彧为使者走了一趟,实际上,戏志才在私底下做了无数工作,否则,但是李家内部的各种牵扯,就不是一时三刻能理得顺的。

    戏志才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当着自己的面,就跟手下密谈,很显然,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那个探子如同来时一样,悄然离去,戏志才的神情却凝重了许多。他看向曹操,眼神郑重,曹操心头一沉,不用说,又有棘手的大麻烦了,难道,又跟王羽有关?

一九二章 曹操的决断

    强自压下了心中的疑虑,曹操不动声色的结束了庆功会。

    众将凛然奉命,计划成功了九成,但终究还差了最后一步,现在就得意忘形,后面出现失误,功亏一篑的话,一定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说起来,这次的反包围计划确实也很复杂,既要诱敌,还要精准把握时间。数千人登船、下船,整队,迂回包抄,都要在一夜之间完成,不打起全副精神怎么行?

    事关重大,曹操却也不担心,他手下有良将在,自然不需要事事亲躬。乐进出身行伍,武艺也是一般,但他在指挥调度,安营扎寨方面却很有心得,比起曹操自己,也不过稍逊一筹罢了。

    李乾也跟了出去,想指挥李家数千私兵以及船队,没有他这个家主可不行,李典则是有些意外的被曹操留了下来。看重他的人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曹操也不无笼络李家的意思。

    加上李典,帐内只剩下了四个人,密议的规格相当之高,但李典表现的却很从容,虽有受宠若惊之色,但却没有诚惶诚恐的做作表现。

    饶是心中有事,无暇旁顾,李典的表现依然让曹操眼前一亮,不过,现在要关注的是戏志才的情报。

    “主公,青州有变……”戏志才低声将近段时间青州局势的变化讲述了一遍,他的情报很细致,但却不够及时,很多已经过时的情报,都是和最新情报一起出现的。

    这也没办法,路途远,路上凶险也多,能把情报安然送回来,就已经值得庆幸了,想要实时汇报,却又谈何容易?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曹操的眉头越拧越紧,待戏志才说完,他长声慨叹道:“当日此子初归泰山,不急于兴兵,吾就知其是在迷惑旁人,蓄力一击,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击竟然如此迅猛,别说青州的乌合之众,就算是吾等诸侯大臣,也是闻而心悸啊。”

    “主公,都昌之战虽然战果辉煌,但却不是值得关注的重点。”

    戏志才皱眉道:“轻骑突袭而已,自古有之,又非王鹏举首开先例,将来有了余裕,主公大可也建一支骑兵,对抗轻骑突袭,除了阵列而战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轻骑克之……”

    曹操正色道:“志才先生说的是,是操一时有感,却是失神了。”

    荀彧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主公吃了王羽好几次亏,有些失神也是正常,但戏志才的语气态度未免有些……这位好友有才亦有谋,但他的性格实在有些……锋芒毕露了。

    主公有气度,肯礼贤下士是好事,但为臣子的却不能恃宠而骄,否则迟早会酿成祸端。自己不能坐视,近日定要寻个机会提醒对方才好。

    曹操神色自若,半点看不出被冒犯后的不快,他凝神思索片刻,问道:“以志才先生之见……”

    戏志才当仁不让的说道:“主公明鉴,王羽生擒管亥却不杀,亦不招抚,连同党羽一同释放,显然是效法古人千金买马骨之例,其志甚大啊!”

    “先生是说……”曹操已经想到了答案,但一时间却有些无法置信。

    “主公与吾等为何在此?那王羽想的也就是什么了。”戏志才却毫不迟疑。

    他以前从没跟王羽打过交道,入了曹操的幕府后,却研究过王羽的所有事迹。没有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他得出的结论相对客观得多。

    “这……”曹操哑然,荀彧也只是摇头,李典则是再也无法保持从容镇定,目瞪口呆的望着戏志才,脑袋嗡嗡作响。

    为了说服李家,曹操也没做隐瞒,李典叔侄都知道,这一仗的最终目的是要收编黑山军的白绕部。攻入东郡的黑山军远不止白绕一部,于毒、眭固都是和白绕平起平坐的渠帅,其中甚至还混有不少匈奴人的骑兵。

    曹操的兵力不过三千多,他当然吞不下这么大的目标,所以他很切实的把目标锁定在白绕身上。此人最为冲动鲁莽,容易被挑拨,部属也最少。

    饶是如此,李家叔侄初闻此计时,也是震惊不已,深深被曹操的魄力和谋略所折服,这才有了毅然投靠之举。光凭人格魅力,怎么可能收服比自身还强大的部属?

    结果,现在出现了个更有魄力的!

    现在汇聚在临淄城下的,就已经有三十万之众了,各地的黄巾还在源源不断的汇聚过去,等到两军交战之时,也许已经超过了五十万,甚至更多!

    以八千之众,要吞下所有的青州黄巾?

    这已经不是魄力大小的问题了,疯子都不会有这种疯狂的念头!

    曹操的心情比李典可复杂多了,从王羽出现开始,就一直若有若无的压在他头上。

    同是刺董,王羽割了只耳朵,甚至还有空权衡杀与不杀的利弊关系;他则是连刀都没亮。

    同是会盟,王羽拉了公孙瓒、陶谦、袁术等有力盟友,并成功借到了这些盟友的势,攻克了虎牢关;他却只能在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之间苦苦周旋。

    同是攻洛,他以数倍的兵马,被徐荣打得全军覆没,仅以身免;王羽以少胜多,阵斩徐荣,尽收其众!

    现在,同样打着收编黄巾的主意,他的目标是白绕的数万之众;而王羽却盯上了整个青州的数十万众。

    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呐!

    “主公,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必须拿出个对策来!”戏志才不了解曹操心中的苦涩,知道了他也不会去理会,如果受了这么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还谈什么称雄天下?

    “先生有何高见?”曹操心思很乱,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索性先不说话,只听戏志才怎么说。

    “此子非同小可,若是让他顺利渡过难关,将来必是主公,乃至天下诸侯的大患,我军不可坐视不管!”戏志才直视曹操,一字一句道:“主公,我建议,收服白绕后,暂缓回东郡的计划,而是留在寿张一带等待时机……”

    “放弃东郡?”

    荀彧动容道:“不可,此时洛阳吕布还没站稳脚,袁术、孙坚在荆州与刘表缠战,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尽早入主东郡,错过时机,被张孟卓捷足先登,就悔之晚矣了。”

    戏志才冷笑道:“区区东郡,怎比得上青州加上泰山?更何况,此举还能剪除王羽这样的心腹大患?”

    说着,他摊开一副舆图,指点着青州、泰山交界的地势说道:“王羽打着救援北海的旗号,遣四千军离开奉高,结果进入青州的,只有校尉太史慈的一千轻骑,于禁的三千兵马则进驻了莱芜。”

    他用力的点点莱芜,仿佛要把那个地方从地图上戳掉似的:“于禁此人有铁壁之称,虽然是王羽为属下扬名,收军心的随心之作,却很好的说明了此人的特点。与我军的文谦将军一样,于禁擅守!将这样一个人放在莱芜,王羽的战略也就呼之欲出了。”

    戏志才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要用莱芜作为钉子,牢牢的将青州黄巾吸引在城下,用太史慈的轻骑在敌后骚扰,待黄巾兵困马乏,粮饷不济,他再率主力部队一举克之,进而凭借他的声望,予以招降!”

    “先生所言虽不尽中,亦不远矣。”

    曹操点点头,又摇摇头:“关键是,黄巾未必会如他所愿。此番青州黄巾大起,行为模式与以往颇不相同,背后似乎有人指点。他们应当知道,自身攻坚能力薄弱,虽然兵多,但攻打有名将驻守的莱芜城,应该力有未逮,与其顿兵城下,不如分兵围城守备后路,然后……”

    他走到戏志才身旁,伸出手指在舆图上由东至西的一划。

    “长驱直入!”

    继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以王鹏举的军略,应该不会看不破这点,他凭什么以为分兵三路,还能制敌呢?要知道,这可是数十万众啊。”

    “某亦不明,但无非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罢了。”

    戏志才摇摇头,不接曹操的话茬,而是重提之前的话题:“不管是在莱芜决战,还是在奉高,王羽都有充足的把握,否则,他就不应该这般行事。某的意思是,我军在寿张待机,待泰山激战一起,我军就疾行东进,给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泰山之战王羽若胜,想必也是兵疲将乏,抵挡不了我军的突袭,我军可尽收此战战果;若他玩火**,也不要紧,我军可以故技重施,引青州黄巾西进兖州,逼刘岱与之决战!届时视战局进展,再从中取利,将目标扩大到整个兖州,岂不为美?”

    戏志才一席话说完,似乎也有些累了,停口不说,只是目视曹操,等着对方做决断。曹操等人则是被戏志才的奇谋所震惊,同时也是在思考,半晌没有出声。

    一时间,军帐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与帐外人喊马嘶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曹操思忖再三,还是犹豫不定,戏志才描述的前景很好,无论泰山之战胜败,己方都有得利的机会。可若是打成持久战,自己可就彻底抓瞎了,数万兵马拿在手里,一天消耗的粮草就是惊人的数字,光凭李家的支持能撑多久?

    “文若,你怎么看?”无法决定,他只好向另一位军师问计。

    “兵法有云:善战者,先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荀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引用兵法,隐晦的说明了观点。

    这段话出于孙子兵法,意思是: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抓住敌人的漏洞,取得胜利。所以常胜之军都会设法先增强自己,以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去和敌人交战。反之,先发动进攻再求取胜利的军队,很容易打败仗。

    以目前的局势来说,荀彧就是在反对戏志才的奇谋。他认为应该先拿下东郡,取得根据地,增强自身,然后在想办法克敌制胜,而不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敌人身上。

    两大谋士的意见南辕北辙,曹操更为难了。他也知道荀彧不擅长军略,但他自己的意见也倾向于求稳,但戏志才奇谋的前景又实在……思忖良久,他突然一转头,向李典问道:“曼成,你怎么想?”

    “某……某……”李典被问傻了,他的性格相当老成持重,在同龄人当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然而,再有才,他的智谋眼光又岂能和戏志才、荀彧这样的大才相比?

    他有意退缩,但不知为何,曹操却紧盯着他不放,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志才先生说的有道理,文若先生说的也不错,典……嗯,莫不如分兵行事如何?”

    他这就是纯粹是在和稀泥了,曹操的实力本就不足,再分兵行事,很可能会变成两头都落空的结果。

    两大谋士都是摇了摇头,转向曹操,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曹操再想片刻,突然目光一凝,断然道:“也罢,吾意已决,就采取……”

一九三章 满纸荒唐事

    淇水河畔的朝歌城,曾经是殷商的行都,到了汉代,旧日的辉煌已经彻底没落,变成了个不起眼的小城。

    虽然不起眼,但这里却一直不怎么太平。淇水河是黄河支流,西北端发源于太行山脉,是盘踞在太行山南部的黑山贼东寇的必经之路。

    在袁绍为了躲避徐荣兵锋移兵此地前,朝歌城在官军和贼军间多次易手,早已变成了空城一座。

    袁绍到达后,双方打了几仗,黑山贼意识到遇到强敌,才稍稍收敛,朝歌城也渐渐恢复了些人气。等到曹操奇谋一出,祸水东引,将黑山军的于毒、白绕诸部引走,朝歌城便彻底恢复了和平。

    虽然零星的还有些山贼草寇作祟,但比起从前,贼寇一出动就是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横扫整个淇水流域,却好了太多太多。

    为躲避贼寇而逃散的百姓,也开始重返家园了,朝歌城渐渐恢复了人气。虽然还不及太平年月的十一,但百姓们依然对保得一方平安的袁将军称颂有加,将袁绍本来就不错的名声,更推高了一层。

    当然,黑山贼东寇,造成的破坏更大,范围更广,祸害的人也更多,但朝歌百姓却不在乎。这样的乱世里,能保住自家的性命,就已经感天谢地了,哪里还有精神去顾着别人?

    各自求多福罢!

    可最近几天,朝歌百姓却感到了不安,城内的军队有了异动,士卒们厉兵秣马,军营处杀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有大动作。

    没人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于毒等人离开后,太行山南部已经没有大股的黑山贼,北部的张燕也没有南下的迹象。河内郡内部,冀州魏郡,都没有战事发生,上万大军突然集结,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要离开朝歌,去东郡助战吗?

    百姓们感到了阵阵恐慌,他们不在乎保护者的身份,只要有人保护他们就可以了。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们开始奔走相告,琢磨着推举出来几个德高望重的乡老,挽留袁将军。

    可惜,他们之中没有通晓大事的明眼人,否则此人一定会提醒他们:没用的,袁将军志向大着呢,怎么会为了区区朝歌乃至河内,就放弃大汉十三州当中,最富庶,最完整,也是最具战争潜力的冀州呢?

    “恭喜主公!”

    “主公入主冀州,方不负冀州士民之望,消息一经传出,冀州上下一片欢腾,主公入主之后,正如龙归大海,虎入山林,扫平群雄指日可待,天下重归一统之日不远矣!”

    “可恨韩文节,他若有半分自知之明,就应该早早看明大势方是,偏偏他尸位素餐,恋栈不去,居然一直拖到了今天,真是让人气煞!”

    “无妨,无妨。”一片恭维声中,袁绍满面春风,他笑着摆摆手,道:“古人云:君子厚积而薄发,绍不入冀州,同样可以下抚黎民,上报天子。这些天来,看着朝歌城由一座死城,渐渐重现旧日繁荣,绍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留恋不已啊。”

    “主公宅心仁厚,真是天下万民之福呐!”

    “主公,您这样想虽然出于仁心,但岂不知,此乃小仁大害?”也许是嫌正儿八经的恭维不够给力,郭图突然反其道而行之,指责起袁绍来。

    从出奔渤海,郭图、逢纪、许攸就跟在他身边,袁绍当然不会误会郭图要喷自己,他长身而起,满面谦虚的施礼道:“公则有以教我。”

    “主公在朝歌,朝歌的气象蒸蒸日上,黎民安居乐业,俱感念主公恩德,然则……”郭图向东一挥手,痛心疾首道:“韩文节无谋之人,冀州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主公为一朝歌而负冀州百万士民之望,岂非大害?”

    郭图的话语掷地有声,袁绍满面羞惭,执郭图的手道:“绍愚钝,若非公则提醒,几乎误了大事啊。”

    两人摆出了一副君臣相得,如鱼得水的架势,逢纪也是当仁不让,及时解说道:“主公出自名门,却不自以为傲,肯折节礼贤下士,又肯以仁德抚民,当世英雄虽多,但有何人能及主公?”

    “吾等得遇明主,辅而治世,幸何如哉!”在场的幕僚有的来自汝颖南阳,有的是冀州名士,无一例外的不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表态。

    吹捧做作固然有些肉麻,但官僚文化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花花轿子人抬人,抬啊抬的,名声也就起来了。

    袁将军一飞冲天就在眼前,待他日功成,谁敢说今天这一幕不会传为千古佳话?

    当然,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袁绍幕府中名士众多,多少会有几个没眼色,不合时宜的。

    “公与,你当真要奉此人为主?你虽有才华,但机变不如郭公则,口才不如逢元图,狠辣阴毒不如许子远,更兼其幕府中聪明人无数,以你这点微末道行,偏偏还有自衿之意,岂会有出头之日?”

    沮授脸上泛起苦笑之色,他心知老友明是贬低自己,实则是在提醒并嘲讽。

    在场诸人都在不惜颜面的阿谀奉承,自己若不能拉下颜面加入,定然会被众人排斥,袁绍面上不在意,心下却肯定不怎么高兴。

    得罪了主君,在同僚间又没人缘,自己在幕府中的前途,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是……“韩使君生性懦弱,又多疑心,荀谌、高干以片言即动之;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拼死力谏,却无动于衷;赵浮、程涣从河阳撤兵往还,更是被韩使君一纸手令罢黜……唉,冀州大势已成定局,元皓,你我家业都在冀州,不出仕辅佐,又当如何?”

    沮授长叹一声,他不是不选,而是没的选。

    冀州不是颍川、南阳那些屡经兵灾的地方,这里人才众多,人口稠密,钱粮极多,乃是王霸之基。

    冀州名士没必要放弃家业,背井离乡的逃亡、依附,只要在这里静候明主就可以了。有家业在,有家族辅佐,想成事也比孤身投效容易啊。

    袁绍虽然毛病不少,但在世家子当中,已经算是上佳的人选了。身居高位者,又有几个不爱听好话的?

    截止目前,袁绍表现出来的权谋、眼光、人格魅力都不比旁人差,得了冀州为基业之后,一统河北想必也不难,然后只需静候时机,席卷天下就可以了。

    “那也未必。”沮授虽然不擅奉承,但性格相对柔和得多,田丰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在老友面前,他更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半点都不客气。

    “在新城见过的那个王鹏举,未尝就比这边差了。论底蕴,泰山王家算不得什么,但说起名声,如今天下谁人不识冠军侯之名?有了天子的敕封,他手中还有大义!此子心中没有门户之见,惹士族反感,但未尝不是件好事,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心胸宽广……”

    田丰冷笑看看被众人群星拱月围着的袁绍,压低声音道:“他可是实打实的胸怀天下,而不是作样子做出来的那种。”

    “道理是这样,不过……”

    田丰打断道:“公与,某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是,家业应该成为你助力,你功成之后,再反哺家族,而不是让家族成为你的拖累。那王鹏举如今势力未成,但此战他若真能如愿,他就能得到一个相对完整的青州!而且周边态势极佳,你敢说他就不是这边的对手吗?”

    他脸上冷笑之意更甚:“许子远在青州搞风搞雨,自以为得计,却不知自己大错特错,真要限制王鹏举,岂有让黄巾集结,孤注一掷的道理?暗中支持其中几股,带动大部,让青州烽烟不绝,久难平息才是正理。”

    “谁说不是呢。”沮授脸色更苦。

    青州多山,所谓黄巾,到有一大半是山贼转化而来,想打败他们容易,想彻底剿灭就难了。所以,即便是当年的皇甫嵩、朱隽,在剿灭了颍川、南阳,以及冀州的黄巾主力后,也未曾进入青州。

    他们能剿灭掉青州贼,但仗打起来,肯定不是一两年的事,当时大汉朝处处烽烟,皇甫嵩实在腾不开这个手,朝廷也提供不了足够的钱粮,让他打一场延绵数年的剿匪战。

    所以说,要给王羽找麻烦,很简单,不需要搞这么大声势,只要让青州保持原状就可以了,这才是最稳妥的策略。

    现在这种形势,则是相反,赢就全赢,输就全输。

    黄巾聚众数十万,声势惊人,众寡悬殊,王羽未必抵挡得住;可反过来,王羽本身就是个不断创造奇迹的人,万一他这次又搏赢了,那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青州,毕竟青州的贼寇差不多都聚在一处了,扫平这支主力,便一劳永逸。

    在这点上,沮授和田丰的意见是一致的。

    不过,沮授的疑虑也不少:“可是,元皓,你真的敢肯定,王羽能打赢这仗?双方的兵力相差实在太悬殊了,而且,许子远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后手……其人品虽是不佳,但搞阴谋诡计却十分得力。”

    “兵凶战危,没到尘埃落定的一刻,谁有本事定论胜负?”田丰摇摇头:“不过,公与你也看到了,王鹏举义释管亥,分明就是一派信心十足。从以往的惯例来看,只要他有把握,那么,就算事情再难,他也有可能……你懂的。”

    “……不行!此事须得提醒主公。”沉吟片刻,沮授猛一抬头,目光坚定。

    “现在?”田丰大是意外,摇头不迭道:“来不及的,来得及,袁公也不会听。”

    “总要试过才知道。”沮授不肯听从。

    田丰见状,也不多劝,彼此间,谁也不比谁聪明,自己能看到的,公与自然不会想不到。明知不可而为之,也是古之贤者的风范,自己也不必枉做小人,还是专心考虑自家的事为妙。

    他目送老友挤入人群,乍见沮授,袁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可等到沮授一开口,惊喜就化为了恼怒和不耐烦,周围的名士脸上,也露出了讥嘲之色;沮授不肯放弃,犹自还在说些什么,但袁绍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几个眼色好的名士,纷纷上前,将沮授拉走。

    袁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再次意气风发的发出命令,颜良、文丑领命而去,大军开拔,无限光明的未来,在袁军众人面前展开……人群中时而传出几声低语,随着风声一起,飘送到田丰耳中。

    “八千完胜五十万大军?荒唐至极!沮公与偌大名头,看来也不过是吹出来的……”

    “想搏出位,也不能用危言耸听的办法啊?这人呐,为了前程,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呵呵,狂生而已,诸君就不必在意了,倒是审兄,冀州未下,主公便以许了尊兄治中之位,真是令人羡煞啊。”

    “哪里,哪里,此番主公入主冀州,辛家出力不小,又何虑官爵厚赏?”

    “共勉,共勉之。”

    袁绍阅兵出发,众幕僚将校皆随之而去,语声渐远,只剩田丰孤零零的身影留在原处,看起来颇有些凄凉。

    良久,田丰突然笑了,笑声中并无自苦之意,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味道。

    “荒唐?且看到底是谁更荒唐吧!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说罢,他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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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乱世操兵戈,男儿当称雄!
汉末三国,热血男儿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铸就了传奇无数。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名将如雨,强兵如林!
在天崩地陷的乱世中,他们纵横驰骋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了无边烽烟。
最强者谁?
初平元年,关东群雄并起,叩关讨董!
恰逢其时,特种兵王羽穿越时空,降临在这个乱世,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诸侯之子。
大战最前沿,黄河古渡口——孟津渡。
第一强兵的传奇,于斯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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