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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零九章 神兵自天降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实际上,泰山的绝对海拔只有一千五百米,在华夏大地上算不上多出类拔萃。

    不过,在齐鲁大地上,泰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山。只要上到半山腰,举目四顾,就已经有一览众山小的感慨了;待得到山顶,就会对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心存戚然了。

    当然,只有白天登山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半夜登山,而且是在乌云密布的夜晚,一眼望出去,只会感到一阵迷茫,因为什么都看不到。

    要不是这块山坡是提前整理出来的,清晰的表明了方向,在夜凌绝顶的时候,即便是王羽这种受过专业野外生存训练的,肯定也会感到晕头转向。

    这个时代的夜晚,实在太黑了。

    后世的飞机飞行高度比泰山更高,但从舷窗下望,还是可以看到些灯火的,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片漆黑,直到半山腰的信号一层层传递上来,王羽才知道了奉高城的最新动向。

    “主公?”黄忠看向王羽,意存请示。

    “嗯,准备开始吧。”王羽点点头。

    决战前夕的一刻,本来应该充满壮志豪情,然而,尽管对方自己不觉得,但王羽看着黄忠的装束,总觉得有股子违和感。

    黄忠身上穿的不是甲胄,而是厚厚的棉服,坚固的麻布中,填满了棉絮,四肢上也系着厚厚的麻布,看起来十分臃肿,还有那么几分滑稽。

    特别是当王羽想到对方的身份时,违和感就越发的强烈了,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黄忠。

    黄忠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实际上,包括王羽在内,山上的一百来人的穿着都差不多,例外的几个都是不参战的辅助人员。

    这不是为了御寒,实际上,山顶比山脚还要暖和一些呢,有什么必要比在山下传得还厚?

    环视众人,王羽看到的是一百道坚定充满战意的目光,当然,紧张情绪也是免不了的。

    尽管已经演习过很多次了,但真正到了实战的一刻,即便以黄忠的勇敢和沉着,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托底。毕竟这场作战采用的战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一点,若非提议和组织训练的是王羽,谁敢相信,人竟然可以在天上飞呢?

    经过王羽手把手的教导,和从易到难的无数次演练,战士们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技巧,不过,真正到了实战的一刻,任何微小的意外,都可能导致重大的事故。

    在百丈以上的高空出事故,结果只有一个。

    就算事故发生在最后关头,一样会很致命,因为这支奇兵要做的,是突袭驻扎有二十万以上部队的敌营!

    “兄弟们,你们紧张吗,害怕吗?”王羽突然问道。

    “不!”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王羽拍了拍身边摆放着的滑翔翼,笑道:“其实紧张也没什么,老实说,某也有点紧张,这个大风筝到底行不行,还真就不好说。”

    这东西是由木架和油布做的,坚固程度,跟后世合金制作的肯定没法比,从这里到奉高城下连营的距离相当之远,又是在这样的黑夜里,很难说会出什么意外,说不紧张才是假的。

    “不过,这些日子咱们没少演练,训练时流的血汗,不会白费!也许有人走不完全程,也许突袭达不到预想的效果,即便一切顺利,也有可能死在乱军之中……”

    王羽的语声有些低沉,黄忠见状,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王羽向他一摆手,随即,语调恢复了平时的昂扬。

    “将军难免阵上亡,某不能保证兄弟们的安全,但大家可以放心,只要某不死,战死者的家人就由某来奉养,即便某战死了,泰山王家也还有人在,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跟平时演习一样……”

    王羽探出手,最后测试了一下风向,然后重重一挥手:“城里会发信号给咱们导航,跟着北风走,咱们一起飞过去,把黄巾吓得魂飞魄散!”

    “遵令!”

    “吓死他们!叫他们再也不敢装神弄鬼!”

    听王羽说的有趣,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这场奇袭,最根本的基调就是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否则的话,就算是能出其不意的飞进敌营,展开突袭,一百人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几十万大军?

    “出发!汉升先行,某来压阵!”

    “喏!”黄忠应诺一声,走向了坡顶。

    众人所在的地点,是山顶处的一个天然坡道,坡道呈三十度左右的弧度倾斜向下,总体长度约百丈左右。借着天然的地势,只需要进行一番简单修整,就能作为滑翔翼起飞的跑道投入使用了。

    黄忠抬起了一架滑翔翼,开始跑动。

    开始是他托着滑翔翼;跑到一半左右的时候,滑翔翼就已经轻若无物了;再跑一阵,只见滑翔翼前端一抬,迅速飞了起来,扶摇直上;最后在一阵欢呼声中,消失在夜空深处。

    这一百人,都是王羽和黄忠精心选拔出来的,胆气、武艺无一不强,就算没有王羽那番鼓舞士气的话,他们也不会迟疑,此刻更是气势如虹。

    紧随黄忠之后,一架又一架的滑翔翼重复着快跑,起飞的过程,带着一个又一个忠勇的战士,飞向夜空深处。

    望着他们的身影,王羽仿佛看到了一把利刃,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插向敌人的心脏!

    一百架滑翔翼起飞的时间,说来很长,其实很短暂。

    这支部队组建的初衷,是为了组建一支以弓箭为武器的狙击手,后来青州形势剧变,王羽有了这个空袭的计划,战士们就一直在训练操纵滑翔翼了,到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起飞的速度非常快。

    很快,轮到了王羽自己。

    手中的滑翔翼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也很坚固。早在春秋时期,墨家的始祖墨翟就制造出了能飞天的木鸟,后来经过鲁班的改进,于是才有后世的风筝。

    滑翔翼这种东西,对于华夏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匪夷所思的发明。当王羽向王家的那些工匠说明关窍后,众人首先当然是震惊,但很快就变成了诸如:‘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有早些想到’的念头。

    其实,两者的差距就是一层纸,点破了,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王家的这些工匠,有本事打造出强弩,自然没有摆弄不了滑翔翼的道理,做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质量问题,风险主要还是来自于大自然本身。

    首先就是乱流。

    随着高度的变化,山上的气温变化很明显,因为温差形成的上升气流,与从北方吹来的寒风交集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形成乱流。

    王羽起飞后不久,就遇到了这东西,一阵横着吹来的寒风让滑翔翼上下颠簸了起来,王羽连忙压低滑翔翼的机头,将高度稍微降低了一些,以避开那股凛冽的横风。

    这种操作,相当考校经验和技巧,操作的太快或者太慢,都会引发问题。王羽不知道有没有人因此而出问题,强劲寒风阻断了他的感官,这一刻,他只能默默为麾下的勇士们祈祷。

    方向的把握,是第二个麻烦。

    起飞的山峰很高,所以不用担心撞到山壁的问题,但如果迷失了方向,半路调转,那就很难说了。黑夜遮挡了视野,滑翔翼也不是真正的飞行器,在目前的可见度下,如果等到肉眼发现危险的存在,那危险就已经无可避免了。

    好在,有奉高方面的导航。

    城头不断向空中释放的火箭,其实就是原始的烟花,王羽做出来的黑火药威力有限,做不了火枪火炮,除了大剂量的爆破之外,也就放个烟花好看了。

    虽然有不少臭子,但基本上还是可以保证不间断的释放,只要穿过云层,就可以用这个最原始的手段来导航。

    等到飞近连营后,连营四周的火光,和奉高城头的灯火,就成了最好的导引灯。

    最后一个麻烦是在降落环节。

    黄巾连营的四周有火把,但营内却没什么照明措施,在落地前,战士们根本看不到脚下到底有什么。

    也许是一座军帐,这样就走运了;又或许是兵器或者杂物,碰上这个,就倒霉了;最倒霉的是直接撞上巡逻的卫兵,或者营内的防御工事。

    宽两丈,前后长度也超过一丈的滑翔翼,目标实在太大了,就算能平安降落,也很难不引起敌人的注意。

    王羽为此设定了特定的方式,众人身上的奇怪服装,就是为此而设的。

    当滑翔翼距离地面达到一定的高度后,战士们就会舍弃滑翔翼,张开四肢,借助麻布兜风的力量做缓冲,象大号的飞鼠似的,继续滑翔。放弃滑翔翼的同时,他们会用身上的引火之物点燃引线,引线的另一端与滑翔翼上的火药相连。

    也就是说,每有一个战士,安全完成所有的战术动作,黄巾军的大营内,就会出现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同时,连营的上空就会出现一个大火球!

    神兵天降,这就是王羽突袭黄巾军的计划全貌,也是他的信心所在。

二一零章 流星火雨

    王羽的信心,就是黄巾军的恐慌。

    司马俱闻声冲出军帐时,稍微有点晚,看见的并不是全过程,但这已经足以让他惊骇欲绝了。

    只见连营上空出现了一个大火球!好像本该几个时辰后才升起的太阳,提前登场,结果不小心踩了个空,从天上掉下来了似的。

    司马俱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可是,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火球,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不用荒谬的理由解释又能如何?

    在无数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火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似缓实急的滑动着,坠落着,最后轰然落地,激起惊呼声一片。

    “黄天在上,这到底……”

    身后有人发出了与司马俱相同的惊呼,也有人在大声询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显然,这些人出现的晚了,或者被同伴挡住,并没有看到那惊人的一幕。

    随即,一股很大的力道从背后传来,将司马俱以及和他一样,呆立在门前的人推开,张饶的破锣嗓子响了起来:“谁,谁在扰乱军心?还不各归本阵……”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有人木然抬手,为大帅指明了方向,告诉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就是有人放火吗?王鹏举狡诈,手下的奸细极多,在都昌那夜就……”

    这一次,他的话仍然没说完,无尽的黑暗中,是浩瀚无垠的虚空,仿佛天地初开,生机乍现那一刻似的,一点火星在空中亮起,然后迅速膨胀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火球!

    这就是火球出现的全过程。

    最后出来的张饶也好,最早出来的司马俱也罢,黄天的名字再一次被众人所念诵,没有呼喊战号时的慷慨激昂,只有不尽的惶恐与震骇。

    “黄天在上……”

    高高在上的黄天没有回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根本没打算理会凡间的信徒,火球膨胀的同时,仍然在滑行着,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线,被一支看不见的手牵引着,耐心的选择着合适的攻击目标,然后……“不好!”

    “快逃!”

    “救命啊!”

    浓重的黑暗剥夺了人们的距离感,加上受到了眼前奇景的震撼,直到火球将将飞到头上,黄巾众将才骇然发现,这个火球居然是奔着中军帐来的!

    豕突狼奔,亲卫们顾不上主帅,将领们顾不得威仪,众人狼狈不堪的向四周逃散,身后传来了‘轰’的一声,回头看时,却见空中的火球已经消失,和原先的中军帐一起,化成了一支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

    熊熊的大火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所有人苍白如纸的脸色。

    大火带来的不仅仅是光明,还有阵阵热浪,但没人能感受得到,所有人身上都在发寒。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从天灵盖钻进身体,如同夹着冰块的冷水一般,从头顶流到脚下,把骨髓都给冻僵了。

    “是……得得……天火,得得?”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寥寥三个字,说了很久很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牙齿打架的声音在响,清脆而连贯。

    “王鹏举用了法术!他招来了天火!”第二个人的话说的倒是很顺,但急促的语调和尖锐的嗓音,如同夜枭嘶鸣般刺耳,一下子将众人的心揪得紧紧的。

    此人叫出了大家的心声,无论在刚刚的紧急军议中,怀着什么样的念头,此刻,黄巾军将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除了天火,还有什么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也不知是由于营中的混乱,还是仪式已经结束,奉高城头的歌声曲声已经听不到了,但那美好却令人战栗的声音,却一直在众人脑海中盘旋不去。

    唱歌为咒,火箭祭天,最后招来天火,很符合传说中施法的步骤啊。

    天火从天而降,无疑是要惩罚自己这些罪人,自己要用什么抵挡?

    “大帅,快请小天师救命啊!”人群中传出了一声哭嚎,瞬间感染了一群人。

    “小天师!”

    “小天师救命!”

    哭喊声的感染力极大,迅速扩散开来,只是数息时间,远近之间便响成了一片。

    “别吵!”张饶本来也被吓得手脚发凉,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现在不能乱,一旦乱起来,那就真的要败了……咦?败了?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二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输?对,这是诡计,一定是王鹏举的诡计,他要用诡计乱自己的军心!

    “哭什么哭?不用怕,这就是障眼法而已,再说,就算是真的,咱们有二十万人,连营方圆数十里,就凭这两团火,能奈何得了谁?都……”

    这个晚上对张饶来说,绝对是个相当不幸的时刻,每次他试图发表长篇大论来鼓舞士气时,都会有人跟他作对,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这一次比前两次还惨,他差点咬到了舌头,火球,又出现了,而且一来就是四个!

    火光在众人的眼中灼烧着,吞没张饶的怒吼,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骚乱,惊呼惨叫声时起彼伏,气氛仿佛末日到来一般。

    这一次,中军帐周围反倒没人说话了。

    这次的火球落点离他们很远,恐惧虽然在蔓延,但理智却告诉他们,他们还有救星,青州群豪之所以聚在一起,不就是冲着法力无边的小天师来的吗?

    面对这种人力不能抵挡的危难,自然要请法力高强的小天师出手对抗。至于小天师能不能挡得住,那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两边的法术都很高强,对方占了先手,也许会有点艰难吧?

    众人沉默着,齐刷刷的注视着张饶,将后者看得冷汗直流。

    张饶也很惶恐,同时他也很愤怒。惶恐的目标是王羽,愤怒的目标是许攸。就是许攸告诉他的,王羽在河东用的是障眼法,只要小心谨慎,便不足为惧。

    可现在的这个像是流星火雨一般的景象,是障眼法能搞得出来的吗?

    自己亲眼看到了火球从无到有的生成,呼啸着砸向军营,甚至砸到了自己的中军帐,要不是自己提前就已经被惊动,走出来了,现在就已经变成烤猪了!

    这和许攸用的障眼法完全是两码事!

    许攸教他的,是用情报网打时间差,成就能掐会算的名声;用袁家的门路偷卖粮草给他,然后说成是小天师无中生有变出来的;还有那个催命的咒法,那个是收买仆从下毒,与做法事相配合,这才唬住了信众和士卒!

    那些才是名符其实的障眼法。

    自己打造出来的那位小天师,真正的本领只有治病而已!要她拿什么抵挡天上的流星火雨?

    可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再怎么在心里咒骂许攸,也没办法把对方给揪回来或者咒死,如果任由形势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演变为一场大溃败!

    其他军队面对这种情况,会混乱,但未必会溃败,可自己这支军队完全是靠信仰才聚集起来的,一旦信仰落空,就算他们不立刻溃逃,士气也会一落千丈,凝聚力更是完全丧失。

    就算不逃,又岂是蓄势以待的泰山军对手?

    自己今天的这一切来之不易,不容任何人毁坏,哪怕是真正的仙人也不行!张饶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用尽浑身的力量,将身体中的寒气挤压出来,化成了一声激励。

    “某这就去请小天师出手,王鹏举的法力也很高,斗法的时间可能会很长。诸位赶快回去组织队伍,以防泰山军趁乱突袭。”急怒之下,张饶反而冷静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很沉着,让人听了就很安心。

    这种时候,若是强辩王羽在装神弄鬼,众将肯定不相信,反倒会降低对小天师的信心,哪怕自己喊得声嘶力竭,恐慌也不会减弱,反而会加剧。

    说成双方斗法的话,王羽占了先机,小天师防守有些漏洞,就勉强说得过去了。

    经过此役,小天师的威望肯定会大幅下降,先前作战时的狂热,很可能也无法再现。但没关系,只要军心不崩溃,就有翻盘的机会,毕竟自己的兵多。

    一边激励着众人,张饶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个流星火雨的法术很吓人,但实际杀伤力却极其有限,火球若是刚好砸在营帐上,还能引起一场火灾,运气不好的话,周围的营寨也会被卷进去,但未必所有火球都那么准。

    就在他说话的工夫,一枚火球就落在了离中军不远的空地上,如今正是寒冬,大地上草木凋零,再加上张饶扎营时的谨慎,将火灾扩散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那个火球自己烧了一会儿,就渐渐熄灭了。

    相对于方圆数十里的营盘而言,哪怕这样的火球有上千个,也不会对大军造成致命的打击。王羽小小年纪,就算真是星君转世,也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法力吧?

    “只要咱们自己稳住阵脚,就不会输,小天师很快就会出手,诸位快点回去,一定要稳定住军心!自己不能乱!”

二一一章 明火暗箭

    张饶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对策也很有章法。

    然而,以他的才智,临时想出来的对策,哪怕再怎么完美,碰上了奇计百出的王羽和老谋深算贾诩精心讨论,反复推敲的奇谋,最终也只有中计,中计,再中计的下场。

    黄巾诸将听命而去。

    面对匪夷所思的攻击,他们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对小天师的信仰上面,所以,当张饶表现出信心和魄力后,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了命令。

    可张饶忽略了一件事,连营太大了,虽然天空中的天火接连不断的落下,但相对于数十里方圆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奉高城头的歌声曲声虽然响亮,但也就是前营听得清楚,到了中军附近,就已经微不可闻了,后军压根就听不见。

    所以,哪怕是流星火雨开始落下,驻扎在后营和中军外围的士卒,也没有立即陷入恐慌。没有先前的铺垫,士卒们还没来得及疑神疑鬼呢,将恐慌带给他们的,是从中军赶来的将领和传令兵。

    “王鹏举招来天火突袭我军,小天师已经做法抵御了,大家不要怕!”

    这些安抚人心的言词,在已经陷入混乱的前军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本来相对平静的中军和后军,却如同狂风吹过,一下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是天火?”

    “不是天火是啥?你看,那里又落下来一个,娘咧,烧死一大片啊,这可如何是好?”

    “糟了,小天师已经抵挡不住了,人说王鹏举是武曲星转世,俺原来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啊!”

    “大汉朝四百年,一共只出了四位冠军侯,一百年才出一个,不是武曲星转世是什么?”

    “怎么办?俺们要怎么办?”

    浓重的黑暗中,火光显得极其明亮,哪怕离得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连营内部的照明措施相对较少,所以,对一众发号施令者来说,就是很特别的感受了。

    只见远处火光时而闪现,近处影影绰绰全是人,各种惨叫狂呼充斥耳边,反应再慢,也知道安抚的话起反效果了。

    “不要乱,小天师才是天命所归,王鹏举只是占了突袭的便宜,小天师刚刚在入定,眼下很快就醒了!王鹏举依仗法力,逆天行事,忤逆了黄天,罪恶滔天!黄天很快就会降下惩罚,让他死无……啊!”

    如果没有最后那声惨叫的话,传令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但现在,效果正相反。

    喝令声戛然而止,发声者颓然而倒。换在先前,肯定会有人上前搀扶,入了黄巾,就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自然要互相照料。就算普通士卒不肯,将领们的亲卫也不可能放弃职责。

    然而,现在,却没一个人敢于上前探看。

    望着倒地不动,或者还在挣扎的身影,士兵们遍体生寒,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着脚步,迟迟不敢转身。

    天罚?一定是吧?若非天罚,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前一刻,他还中气十足的大喊大叫呢!

    “逃啊!”有人发了一声喊,然后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黄巾兵们头也不回的逃开了,仿佛下一刻,那具尸体就会变成僵尸,跳起来把他们吃掉一样。

    “用信仰武装起来的战士很强,可一旦信仰的甲胄被剥去,他们就会变得比从前还要懦弱……主公果然有洞彻人心之能。”

    因为没人回头,所以也没人看到从帐篷后转出的身影,也没人看到他手中的弓箭,听到他的低语,更没人会看到,倒下的那具尸体的胸口,正插着一支利箭!

    射声,既是官职名,武帝处设的八校尉之一,同时,也是军队的名称,北军五营之中的弓箭部队,就以此而命名。顾名思义,即冥冥之中,闻声即能射中意思,代表箭术高超。

    黄忠训练出来的这支部队,最开始的时候,练的就是这个。部队成员的箭术还比不上他们的主将,但在黑暗中取准,却也没多大问题。

    降落之后,特战队的任务就是将混乱扩大。

    试图稳定军心者,杀!

    试图组织部队者,杀!

    试图引火照明者,杀!

    对开始溃逃的士兵,他们却看都不看一眼,射杀了目标之后,便悄然追在溃兵们的身后,一旦有人现身或发声阻止,利箭就会如影随形的赶到。

    相对于偌大的连营来说,已经降落的几十个狙击手再怎么厉害,起到的杀伤力也是微乎其微,不可能将混乱全面扩大到整个连营。

    但是,狙击手们本来也不是这场奇袭的主力,他们起到的作用,只是将混乱扩大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上火球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仰天看去,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在咆哮,恐慌终于彻底扩散开来。

    黄巾喽啰们狂呼着,奔跑着,没人知道哪里才安全,但谁也不肯停留在原地,好像脚步稍一停顿,牛头马面冰凉的手,就会搭到肩膀上一样。

    人吓人,吓死人,亲眼目睹者固然魂飞魄散,在这种末日般的气氛下,即便没亲眼看到,听到其他人的惨呼,也一样阵阵心惊肉跳。

    明火,暗箭!

    天火,天罚!

    到了大乱开始蔓延的时候,特战队造成的直接伤亡,总共也不超过五百,但造成的混乱,却百倍,千倍于此!

    哭喊声震天,随着溃逃势头的加剧,恐慌传播得越来越快,喽啰们哭嚎着,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逃窜。

    他们丢掉了兵器,一心只想向前,和当初受到小天师的鼓舞,化身成黄巾力士一样疯狂!只是这一次,他们冲击的对象不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同伴。

    只要前面有东西挡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推倒,然后毫不留情的用脚踩上去,一只,两只,无数只……军营内,没有他们推不倒的东西,军营外的壕沟一样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

    溃逃的人群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从中军向外倒卷开来,将大半个连营摧毁殆尽。

    跑得慢会被同伴推倒,踩踏而死,可在喽啰兵们的心中,那些突然消失的同伴不是被踩死的,而是中了天罚,所以声也没吭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跑得快也有可能撞上什么东西,或者是防御工事,或者是还保持了理智的督战队,又或者各种各样的杂物。跑在最前面的人,就如谚语中的兔子一般,没头没脑的撞上去,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或者一头撞死。

    被撞死的人,会在其他人眼中,变成天罚下新的牺牲者;受伤的那些会在心里庆幸,认为自己祖上积德,或者从前做了足够的好事,因此才在天罚下留得性命。

    在黄巾溃卒眼中,黑暗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王羽调遣的天兵天将,遭遇到的一切不幸,都是王羽的法术所致。

    小天师与王鹏举斗法失败,已经驾鹤西去了,不然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信徒被天火摧残?黄天也抛弃了自己的信徒,只能无声的看着大地上发生的惨剧,默默的流泪,却无可奈何。

    张饶已经彻底傻眼了。

    混乱初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不妙,可还没等他设法补救,混乱就已经彻底扩散开了。

    在星月无光的夜里,发生波及全军的混乱,别说是他,就算是孙武复生,也不可能有办法补救。听着从黑暗中传来的哭喊呼救声,张饶知道,一切都完了。

    本以为和世家搭上线,就可以摆脱张角兄弟失败的阴影,利用对方的资源,再现黄巾力士的辉煌,成为争雄之路的开始。

    前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全军溃散,军心也垮了,想要再收拾起来又谈何容易?就算能做到,对方会给自己机会吗?

    该死的王鹏举,该死的许攸,该死的老天爷!

    张饶在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咒骂着他可以想得到的一切人或物。

    他恨王羽太狡猾,恨许攸太无能,恨苍天和黄天太无情,不肯保佑自己这个虔诚的信徒!

    二十万大军一夜而溃,就算他们不会对后军的老弱造成影响,没了主力部队携带的粮草辎重,几十万人也没法去任何地方……对了,还有莱芜城西的那些巨大的壕沟。

    张饶突然有了明悟,从这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中计了。敌人一直在巧妙的算计着自己,让自己将青州各路豪杰聚在一起,让自己攻入泰山,让自己自断后路,让自己驻兵城下,让自己自信满满,觉得前途光明无限。

    今夜的奇袭,是敌人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等着带着大队人马,一头钻进来呢,可恨自己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许攸对自己也只是利用罢了,利用自己消灭袁家的敌人,至于自己的前途,根本就没在对方的考虑之内。

    反倒是曾经被自己视为胆小鬼的管亥说的更对,王鹏举在示敌以弱,自己不应该按照对方的套路走。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还没到最后放弃的时候,还有希望!茫然四顾间,张饶发现,前军虽然摇摇欲坠,却还没出现逃亡的大潮。

    他的对策有不当之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来人,去找小天师,带她一起去前军,不能让泰山人这么轻易的得逞,老子今天要跟他们拼到底!”

二一二章 小天师张宁

    前营是最先出现动摇的,但在后军已经崩溃的情况下,前军却保持了一定的秩序,虽然也有逃兵出现,但总体而言,战线还相对完整。

    之所以发生这种怪事,不是因为前军将士的信念比后军的坚定,只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的见证了局势的演变,有个适应的过程。

    发现第一颗火球落下来的时候,前军士卒的将士也曾到了崩溃边缘,不过中军的消息来的很及时,正好赶在空袭最密集的**时段。

    士卒们半信半疑的等了一会儿,发现火球果然变少了,于是就信了,随着空降接近尾声,看不见其他营地状况的前军,士气居然渐渐开始恢复。

    要不怎么说,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即便是最完美的计划,执行起来也不会那么一帆风顺的。

    等到张饶带着亲卫赶到前军的时候,发现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大帅请看,”司马俱引着张饶走到了一处残骸附近,指点着解释道:“这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火,这具起火的时候,离地面已经很近了,结果只烧了一半,这东西不是法术,而是风筝一样的东西。”

    张饶没有回答,借着亲卫们举着的火把,他仔细的翻看着地上的残骸,那是半个木架,上面还有些残存的油布,另一边则是一堆烧得看不出原本样子的残骸。

    很显然,因为和地面的碰撞,这个大风筝断裂了,于是没能完全燃烧。他眯着眼睛,试图在脑海中还原出此物原本的模样。

    加入黄巾军之前,他是个木匠,想达成这个目的一点都不难,很快,他就有了些概念。

    “司马兄弟,此物下面莫非……”

    如果是用放风筝的手段,将此物摔在营里,倒也不是没可能,营地这么广,事先算好风向的话,总能有半数落进来的。

    问题是,对方是怎么点火的?

    有没有火,这东西造成的杀伤都不会差太多,但造成的恐慌就不能同日而语了。张饶宁愿相信风筝下面有人操控,也不愿意相信对方有办法凌空点火。

    “大帅英明,此物确实有人操纵。”司马俱惊叹,张大帅果然有些道行,见事比自己明快多了,他向身后招招手,叫道:“你们自己向大帅说罢。”

    柏才、章木畏畏缩缩的走上前。

    “你们看见了?”张饶抬眼略一打量,看出是两个小兵,心念一转,明白了司马俱的用意。心中暗骂对方,这个时候还玩心眼。

    “是……”对两个小兵来说,今天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比他们之前的二十几年的阅历加起来,还要更加惊心动魄。

    奉高城的异动让他们满腹疑虑;头目杨超的迟迟未归,更加重了他们的惶恐;等看到火球的时候,他们也是魂飞魄散,直接跳下了寨墙,向营寨深处亡命而逃。

    将他们阻挡住的是匆匆赶回的杨超,以及一个空中飞人,说起来,还是后者占了主因,要不是吃这一吓,说不定他们就把杨超直接推倒,当成垫脚石踩过去了。

    “那人就像个……”

    “大蝙蝠。”主讲的是柏才,章木在一旁做提醒。

    “对就像是蝙蝠,一下就落在咱们跟前,把大伙儿都吓了一跳。”

    张饶其实也不确定,听了这些对局势会有什么帮助。

    光知道敌人用了诡计是没用的,现在根本没人能把这个情报传达给全军上下,并且让所有人都相信。不过,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两个小兵讲述他们的经历,当他听到,这些人遇到了敌人时,他心中一喜。

    “人拿住没有?”

    “没有。”俩小兵互相看看,一起摇头。

    对于那种正常的敌人,无论是骑马、走路,还是乘车、坐轿,他们肯定会拔刀子冲上去,可对上飞着来的敌人,他们就无所适从了。

    当时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各自掉头逃跑了。要不是对方也跑了,他们可能还要晚点才能想通这里面的门道,可既然对方也跑了,说明对方也是人,不是天兵天将。有了这样的认知,在杨超的驱赶下,章木等人又掉头反追。

    “结果,杨将军突然就倒下了……”

    “那些从风筝上下来的,都是神箭手!”

    几个小兵七嘴八舌的讲述,让司马俱很有些不耐烦:“当时某正好带人赶到,见杨超倒了,于是查看了一下,发现他中了箭,一箭封喉!某琢磨着,其他地方喊什么天罚、天罚的,应该就是这些人干的。”

    “原来如此……”张饶终于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样的攻击了,明火暗箭,皆是为了攻心而来。

    “大帅,您快点拿个主意吧,咱们往哪个方向撤?”一边说,司马俱一边望向张饶身后,目光一直在一个戴着斗笠的较小身影上打转。

    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对天下黄巾来说,这就是个金字招牌,要不是为了这个女孩,司马俱才没心情等张饶来汇合呢。

    现在大部分头领都与中军失去了联系,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跑了,又或在某个角落里苦苦挣扎,反正是指望不上了。

    带着小天师,就有翻本的机会,莱芜城外那几十万老弱,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撤?为什么要撤?”司马俱一片好心,张饶却不肯领情,他用很尖锐的语调反问道。

    “军心动摇,中军、后军已经溃散,等泰山兵杀出来,想跑就来不及了。”

    张饶大声咆哮道:“我身边还有千余精锐,你这里的应该也有数千兵,既然知道只是诡计,不是法术,足可以与对方一战了,干嘛要撤?莱芜那边只有二十天的口粮,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天了,马上就断炊了,回去一起饿死吗?”

    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凶狠狂暴让司马俱心惊,但这并不足以平复他内心的恐惧:“就凭这点人马,哪里是泰山军的对手?”

    “他们要等所有火风筝都落完才会出动,咱们可以一边向中军退却,一边高声大喊,就说小天师已经出手将妖法挡住了。等退到粮仓附近的时候,多少能聚集一两万兵,到时候就可攻可守了。”

    张饶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羽故意引咱们和老弱分离,一方面是想打败咱们后,全数收服,二来他也是不想堕了仁义之名,他不想,咱们就偏偏跟他对着干!咱们一面死守内营,一面派人送信,让后军上来增援,他要杀,就随他去杀!”

    “可是溃兵……”

    “所以说要快!”最绝望的时候,张饶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想通了,此时丝毫不给司马俱质疑的机会:“先把消息传回去,别让那些被吓破胆的家伙动摇了军心,等老弱一动,咱们就可以跟王鹏举谈判了。”

    “谈判,怎么谈?”

    “他若肯放咱们带着辎重离开,咱们就把老弱留给他;若不然,他就等着接管一个空荡荡的青州吧!”

    张饶阴测测的笑道:“司马兄弟,你放心,只要他一时攻不下咱们,最后就只能答应,我明白这些诸侯的心思,他们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要么利用咱们当工具,要么把咱们当做肥羊。今天,咱们确实棋差一招,可老子已经看破了他想什么,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司马俱抬头看看,果然发现天空的火球越来越少,那种同时出现七八个的景象,已经很久没出现了,若是自己没记错,从张饶出现开始,似乎一颗新的火球都没出现过。

    “成!”他下定了决心。

    “不行!”几乎同时,一个清纯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声音清清冷冷的,听起来很年轻,但语气却斩钉截铁,很有几分威严。

    司马俱愣了一下,张饶心里却在叫苦,在这个要命节骨眼上,这小女孩居然又要闹别扭。

    “张师兄,当初你说,来泰山是为了让大家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所以一直对大家说,让大家都相信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了我的信任,现在,我,张宁,以太平道二代传人的身份,将你驱逐出教!”

    张宁头上戴着个斗笠,众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听到她就那么用淡淡的语气说着,仿佛完全不知道,她说的话代表了什么意义一样。

    不等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张饶便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你要拖我的后腿?现在这个时候?你以为王鹏举真的会发善心,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吗?被他抓到的俘虏也许能活,但你,我,还有司马兄弟这样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

    “父亲起事,是为了给大伙儿找一条活路,既然你说王鹏举是为了收降,那么,仗打输了,大家也能活下去,所以,我不容许你拿大家的性命乱来!”

    无视于张宁的逼视以及众人的议论声,张饶偏过头,沙哑着嗓子向司马俱问道:“司马兄弟,你怎么说?”

    他问的没头没脑,司马俱心下却是雪亮,他低声反问,语声急促:“某现在若支持你,以后怎么办?”

    “副帅?”张饶咬牙回答。

    “不够。”司马俱摇头。

    很明显,小天师跟张饶不是一条心,现在自己的兵比张饶更多,没有小天师的因素,谁拳头大,谁说话就算数。

    “司马兄弟,这些日子某待你可不薄!”张饶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以后某也以同样的礼数待你!”司马俱毫不示弱,他自己虽然没有其他动作,身后亲卫却齐齐踏前一步。

    张饶眼中凶光闪烁,握在刀柄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是犹豫不定。良久,他才吐出口长气,叹道:“也罢,迟则生变,某便不与司马大帅相争了。”

    “张兄弟果然高义。”司马俱拱拱手,向后退了几步,退入亲卫的保护圈后,命令道:“去几个人,请小天师的法驾上路。”

    他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城内的守军随时会杀出来,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手下都是青州本地人,走惯山路,有了张宁这块招牌在手,大不了就趁夜向北狂奔,直接上泰山。

    泰山方圆数百里,向北可以去济南国,向西可以经济北国入东郡。据说黑山的同道正在攻略东郡,如果能带着张宁和黑山军汇合,还怕没有恢复元气的机会吗?

    “司马师兄,你也背弃了太平道吗?”看着几个亲卫向自己靠近,张宁显得很从容,不是像是认命放弃了,反而像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某也是为了大家好……”

    面对张饶的时候,司马俱气势十足,算无遗策,可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他却感到压力很大。嘴开合了几下,司马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最后,他恼羞成怒的猛一挥手……“呜呜……呜呜!”一个走字尚未出口,只听奉高城方向号角声大作,不知何时城内的守军竟然已经出了城,连队都列好了。

    号角长鸣声中,庞大的军阵仿佛一架巨大的战车一般,轰隆隆的碾压过来。

    相隔数里,数千人的脚步声却如同轰雷一般,瞬间就压倒了号角声。

    下一刻,更响亮的战号声冲天响起,如同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的怒吼一般,压倒了世间一切声响。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奉天讨逆,所向披靡!”

    直到这一刻,张饶才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在大军溃散大半的情况下,想抵挡这样的虎狼之师?怎么可能!

    司马俱也脸色发青,他再顾不得许多,厉声喝道:“还等什么,带上她,往北跑!”

    “……是。”

    “降者免死!弃械不杀!”雷鸣般的吼声,使得亲卫们心神俱颤,手也在不停颤抖,以至于他们没注意到,身遭众兵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望向他们的时候,已经带了十足的敌意。

    “保卫小天师!”

二一三章 夜战八方

    任凭滚热的鲜血溅了满脸,胆子不算大的章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被他从背后刺杀的亲卫拼命回过头,想看看杀死自己的凶手是谁,满脸都是不能置信和乞怜的神情。

    “保护小天师!”章木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对方身上,借势拔出刀,怒吼着冲向了下一个对手,势如疯虎。

    他的行为不是个例,去抓人的几个亲卫,几乎同时遭到了围攻,有的人不止被一件兵器刺中,当刺杀者拔出兵器的一瞬间,鲜血狂喷,直如个血葫芦一般。

    事发仓促,以至于司马俱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一直警惕着的对手是张饶,如果对方稍有翻脸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反击。

    在混乱的青州,类似的火并司空见惯,这一次要不是张饶展现出来的手段太多,众人都摸不清他的底细,早就有人动手了。

    现在,张饶已经底牌用尽,穷途末路了,若非有泰山军这个威胁,司马俱哪还会跟对方讲理?乱世中,拳头大的说的话才算数!

    然而,攻击他亲卫的人不是张饶的部下,或者说不全是,而是他努力收拢起来的那些溃兵!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司马俱高声质问着,喊得声嘶力竭,声音中充满了惶恐和疑惑。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动手的大多数都是新兵,这些人或是自愿,或是被挟裹进来后,迅速转变了观念。他们身体壮健,士气高涨,虽然武技差些,可还是被张饶当做主力部队带到了奉高城下。

    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小天师来的!

    “保护小天师!”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将原本围着张宁身边的押送者杀得一干二净,众人各持刀枪,在张宁身前形成了一道厚重的人墙,彻底隔断了张饶和司马俱望向张宁的视线,同时,数百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注视在两位大首领身上。

    司马俱以为自己懂了,其实他并不完全懂。

    与那些听起来神乎其神的高深法术相比,对刚放下锄头不久的新兵来说,张宁救死扶伤显示出的仁慈,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无论生病还是受伤,在小天师手上,垂危之人总是能安然渡过危机,伤痛总是会远离。

    早在张饶正式举兵之前,小天师的事迹就广为流传了,特别是这些年的几次瘟疫。

    战乱和疫病本来就是相生相伴的,被丢弃在荒野的尸体如果不妥善处理,疫病几乎必然会发生。官府不作为,刺史焦和整天只会拜神求告,若非小天师出手,青州说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神机妙算、无中生有的法术,对青州的山贼们很有吸引力,对普通人来说,救死扶伤的仁慈,才是最令他们心生感激和希望的。

    在这一刻,发生冲突的是价值取向。

    当司马俱等人发现,王羽的法术更高一筹,他们就不怎么将张宁放在心上了,左右就是个傀儡兼招牌而已,怎么摆弄不行啊?

    张饶更是早就在许攸的教导下,领悟比司马俱更深刻,更透彻。

    而新兵们的想法则简单很多。头领们没把他们当人看,小天师才是真正为了大伙儿着想的,何去何从,还用说吗?

    张饶踱了过来,看一眼持刀相向,战意十足的一众新兵,再看看远处的汉字大旗,他意味深长的说道:“顶多再有几柱香的时间……司马兄弟,你怎么说?”

    “杀!”司马俱眼中凶光猛闪,牙缝中吐出了森森寒气:“一起动手,杀光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离了险境后,你我平起平坐,如何?”

    “好!司马兄弟果然痛快!”张饶也不得寸进尺,有张宁在手,今天虽然惨败,但日后还有翻本的机会,没了张宁,就算安全逃掉了,他也只能做个流寇了,死的无声无息那种。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还留在二人身边没跑的,都是他们的心腹,装备比溃兵好,人数也多。听得大当家一声令下,贼兵们也是刀枪出鞘,弓弩上弦,杀气腾腾的围了上去。

    “兄弟们别犯糊涂啊,放下兵器,还有活命的机会!”形势是明摆着的,数百溃兵已经不成建制,就算化身成黄巾力士,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贼兵的围攻。

    “泰山军很快就到,保护小天师,撑到泰山军杀到就成功了!”溃兵们也不是完全因为一时冲动,其中也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在,比如喊话的柏才。

    “你们自己找死,就别怪老子辣手了!弓箭手上前!”司马俱狞笑着一挥手,他压箱底的上百弓箭手齐齐踏前一步,森寒的箭矢,对准了昔日的同伴。

    缠斗混战的话,数百人坚持到泰山军赶到不难,但敌人有远程部队,站着挨打就是白白送死了。

    “不能傻站着等死,冲上去,跟他们拼了!”柏才怒吼着,扬起了手中的战刀。一边的章木眼中露出了歉然之色,他知道,若非为了照顾自己,柏大哥未必会冲上来。

    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张宁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焦急:“都不要动手,司马师兄,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前一句话,她是对司马俱二人说的,后面那句话,却是对柏才等保护者说的。

    张饶大喜,趁势说道:“这就对了,大家同为教中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刀动枪呢?咱们的敌人可是泰山军,是朝廷!”

    “小天师,您不能去,这两个贼子狼心狗肺,迟早会把您害死的!”张饶的话很有蛊惑性,保护者们却毫不动摇。

    “俺娘当初得了疫病,不是小天师的话,她老人家早就……俺娘说,受人恩惠,就要报答,俺不怕死,跟贼子们拼了!”

    “俺也是……”

    “对,和他们拼了!”

    众人叫嚷着不肯让路,将张宁阻在后面,司马俱与张饶对了个眼色,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意思,以及杀机。

    他点了点头,一直等着他号令的亲卫统领会意,扬声发出了号令。

    “开弓……”

    “吱呀……”绞弦声响成了一片,战场上突然安静下来,时间也像是静止了一般。

    张饶、司马俱脸上的狞笑;新兵们脸上或是悲愤,或是惊怒,但眼神中都充满了视死如归的神色;亲卫们木然举起了刀枪,常年的劫掠生涯,早已经抹去了他们心中是非善恶,只要对自己有利,就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张宁似乎还在叫喊着什么,语气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镇定,但已经没人听得到了,随时会离弦而出的利箭,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除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呼啸声!那是一种撕破空气的尖啸声,声音凄厉而迅捷,仿佛一只巨大的雄鹰,展开双翼,从空中猛扑下来一般!

    突如其来的尖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抬头看时,发现天上确实有东西在高速接近,不是雄鹰,而是一个人!

    一个凭借大风筝似的器物,在空中飞翔,并且猛扑下来的人!

    “是泰山人!”

    “放箭,放箭!”

    司马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其他人都震惊得无言以对时,他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不过这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弓箭手下意识的举起了弓,松开了弦,放出了一片参差不齐的箭雨。

    然而,他们指向的目标已经消失了,风筝上的人与风筝分离开来,像是飞鼠一样滑翔着冲向了人群;与此同时,轰然巨响声中,大风筝上火光闪动,一眨眼间,就熊熊燃烧起来,化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天火的真相,就这么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但没人为此感到欣喜。

    发现不妙的贼兵们齐齐发出了惨嚎,滑翔翼虽然变成了火球,但冲势却没变,其指向的目标,正是贼兵聚集得最密集的地方!

    发现大难临头,贼兵们再顾不得攻击敌人,他们疯狂的向外围奔逃开去,然而,摆出攻击姿态的密集阵型阻挡了他们,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球砸到自己的头上。

    相对靠外的贼兵也乱成了一团,就算明知道对方用的不是法术,但应对来自空中的突袭,也是他们从未有过的经历。

    大多数人都在躲避,少数保持清醒的人大声叫喊着,提醒同伴,来自空中的威胁不仅仅是那个火球,操控火球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事实证明了一切,伴着几道纤细而清冷,几至微不可查的弧光闪现,几个举着兵器相对的贼兵颓然而倒,那个‘空中飞人’挟着巨大的势头撞入人群,迎头将两名贼兵踹得飞起,撞得贼兵一片人仰马翻。

    几乎与此同时,巨大的火球也砸进了人群当中,激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司马俱高喊放箭的余音尚在空中萦绕,战场的局势就已经彻底乱套了。

    贼兵们乱了,那个空中飞人却没闲着。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柄短剑,在火光的招摇下,挥动之间,如有群星闪烁一般。看起来很悦目,但其中蕴含着的却是凌厉的杀机。

    只见此人趁着贼兵还没回过神,如虎入羊群一般,往张饶和司马俱所在之处杀去,手下无一合之将,威不可当。

    司马俱看得胆边直冒冷气,指着敌人狂吼道:“不要乱,他只有一个人,围上去,杀了他!”他喊得声嘶力竭,仿佛不这样,就无法宣泄心中的恐惧一样。

    “来者何人?”

    张饶比司马俱多了个心眼,来人武艺高强,更兼胆大包天,自己这边足有数千之众,对方居然就那么闯进来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泰山军猛将虽多,但有这种胆魄和武艺的……“某乃泰山王鹏举,贼众还不速降?”来人一声长笑,声震八方。

二一四章 一败涂地

    王羽最后一个起飞,在空中盘旋的时间也最长。

    二十万大军是个很可观的概念,就算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数十里的连营,在一头望不到另一头。如此庞大的军营,恐慌的传递能不能如计划中一样,确实很难说。

    空袭这种战法前所未见,对信鬼神的黄巾士兵的士气有着致命的杀伤力,不过,最终效果到底如何,能不能将黄巾完全击溃,别说王羽,就算贾诩也不敢做定论。

    空袭的过程很复杂,比这个更复杂的则是人心。

    既然有不确定因素,依照王羽的习惯,他肯定是要留些后手的。

    这个后手就是他自己。

    王羽没携带弓箭,在箭术方面,他完全是个外行,带了也没用,代替弓箭的是烟花。按照他的计划,如果前期的空袭和暗箭没有彻底击溃黄巾军,那么,就需要他继续制造天火的假象。

    所以,日前太史慈请战的时候,王羽说,此战非自己出手不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在空中滞留太长时间,玩滑翔翼可是技术活儿,连什么叫上升气流都不懂的人,很难操纵自如,长时间的在空中滑翔。

    对别人来说很难,对王羽来说却是小菜一碟,滑翔翼、降落伞,都是他前世用的熟的不能再熟的工具了,在这样的高度上,多滞空一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等王羽到达连营上空的时候,发现空袭的效果比想象中好。他是通过听觉和对火光的观察做出的判断,溃逃的黄巾军,没人来得及点火把,纵然有那么一两个头脑清醒的,零星的火把也形不成规模,无法收拢溃兵。

    没有聚在一起的火把,就说明那里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敌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挑人少的地方扔烟花,伪装假象的同时,王羽也不轻松,这个季节,晚上吹的是强劲的西北风,寒冷而且凛冽。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艘孤舟,被巨大的海浪拍上拍下,推来推去。

    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张饶、司马俱带着数千人汇合在一起,以百计的火把,就像是大海上的灯塔,给王羽指明了目标。

    王羽迅速调整了方向,飞到众人上空时,正看到双方对峙的一幕。

    当时他飞的还比较高,下面的对话听得并不很清楚,但‘小天师’这个关键词,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今夜的作战,整体思路就是按照心理战的套路来的,不重杀伤,侧重打击敌人的士气,使敌人溃散。

    徐晃的主力部队也是按照这个思路在作战,别看他们把战鼓敲得震天价响,战号声喊得惊天动地,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全力发动,只是通过这些来压制残敌的士气罢了。

    百万大军说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弱点也很明显,这么多人,每天要消耗的粮草是个恐怖的数字。若非黄巾军打破了临淄城,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发动这场攻势。

    饶是如此,黄巾军的补给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他们的消耗太大了。

    只要通过这场胜利,将他们的辎重缴获或者摧毁,就算他们退到莱芜能够重整旗鼓,也不可能翻盘了。没有粮食,他们只有投降一途。

    不过,若是有小天师这个变数在,风险就会大增。精神力量,在某些时候,会产生很多很神奇的效果。

    黄巾攻克临淄城,就在王羽的意料之外,也让他深感痛惜,如果小天师回到了莱芜,甚至只是传递消息回去,都可能引起很大的变故。

    最好的解决之道,当然是从根源上斩断这种可能性。

    所以,经过了短暂而仔细的观察,王羽迅速做出了决断,他压低滑翔翼的机头,来了个经典的俯冲动作。

    这样做很冒险,一来,木制的滑翔翼未必经得起这样剧烈的折腾;另外,发动攻势的同时,王羽自己也暴露在了敌人的攻击之下,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了。

    不过,王羽敢这么做,也是有些依仗的。身上的滑翔服保证他安全降落,衣服下面的内甲,可以挡住箭矢。

    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等到王羽长啸报名,贼兵们更是无不颤栗,在司马俱的催促下,赶上来阻挡敌人势头的一队亲卫,竟然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里,任由王羽一刀一个,将他们砍得鲜血飞溅。

    人的名树的影,王羽偌大的名头,天下已是无人不知,他刚才的亮相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离得近的,因为危机临头,还能做出点反应;站得远的,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如同坠入了梦境之中一般。

    早就知道此人勇冠三军,可不亲眼见过,谁又能知道,他居然猛到了这种程度呢?

    “都愣着干什么?”愣了片刻后,司马俱突然一蹦老高,他拼命的跺着脚,疯狂的喊道:“上,杀了他!杀了他这一仗就赢了,反败为胜!”

    王羽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是擒贼先擒王的好机会吗?没错,他这招神兵天降声势骇人,大有以一人之力摧枯拉朽的气势。可那又能如何?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他的部队还远在数里之外!在数千人的围攻下,等泰山军越过壕沟,推倒寨墙赶过来,他的尸骨早寒了,擒杀了王羽,这一仗还会输吗?

    听到大当家的狂吼,性子最凶悍的那些贼兵的眼睛也亮了,王羽的名声那么大,杀了他,哪怕是个小卒,也会立刻名震天下,声名远播!

    “杀!”悍卒们抛开了畏惧,红着眼睛提刀向前。

    只可惜,跟他们一样悍勇的人却不多,更多的人已经被接踵而至的打击吓破了胆。尤其是靠近火球、王羽那两个落点的人,此时已经被吓得快疯掉了,只知道往队列外面挤,又哪里肯回头?

    “怕什么?咱们有几千号人,还怕杀不了他孤身一人吗?”悍卒们挥舞着钢刀,拼命的叫喊着,想以此来鼓舞起同伴的士气。

    “二狗子,一块跑吧。王鹏举来了,从天上飞来的,带着漫天的大火,不想死就快跑吧!”相识者发出了善意的劝告。

    “脑袋被驴踢了你,再不跑就来不及啦!”不相识的话语虽糙,但也隐隐照顾到了同袍间的情谊。

    “快逃啊!”更多的人只是不管不顾的推开面前的障碍,头也不回的亡命而逃。

    虽然不敢回头,但他们时不时的会抬头看看天,仿佛那片黑暗的虚空中,隐藏着无数天兵天将,随时会杀将过来似的。

    实际上,就算是战意最强的司马俱,此刻心里也在打鼓。王羽可是一方诸侯,谁敢保证他身后没有援兵?先前已经来了近百个了,后面再有更多的也不奇怪吧?

    做个大风筝又花费不了太多……有的一心要逃,却被同伴所阻,于是互相推搡起来;有的战意昂扬,却迟迟冲不到目标身边,偶尔过去几个,也全然无法形成围攻之势,被王羽一刀一个,斩瓜切菜般杀得血流成河;也有人还在犹疑,被目标截然相反的两群同伴推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

    这种场面对王羽来说自然是如鱼得水,他一会儿虚张声势的追杀逃兵,一会儿偃旗息鼓的暂避锋芒,实际上却一直在朝着司马俱等人所在之处靠近。

    七星刀锋利异常,如果面对的是阵列而战的敌人,会因为长度的缘故,让王羽有力使不出,在这种乱战中,却是锋芒毕现。见刀断刀,见矛折矛,然后就是一片血光,贼兵虽众,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忽明忽灭的火光中,司马俱高呼催战,所以他没注意到,作为盟友的张饶已经退开了老远。

    “大当家,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抢人了?”

    “王鹏举都来了,还抢个屁,趁着司马俱那个蠢材还没想明白关窍,咱们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张饶的脸色显得极为阴沉,意图却很明确。

    “可是,您不是说天上已经没人了吗?”亲兵依依不舍的望着张宁的方向,他很清楚,这个小女孩的存在,关系到大伙儿的未来,他忘不了这次起兵后的风光。

    “天上没人,地上呢?已经落下来那些呢?那些人虽然散得很开,但这附近至少有一个不是吗?射杀杨超的那个!”

    张饶的脑子转得飞快:“这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不会看不到,王鹏举报名头出来,不光是为了吓唬人,他也是在招呼援兵!别拿火把,都丢掉,也别出声,跟着我,一直向北走!”

    张饶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带着几十个心腹,加入了溃逃的队伍之中。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还没等他彻底离开乱战的范围,异变已生,司马俱的厉喝声便戛然而止,仿佛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

    一箭封喉!

    张饶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人影憧憧,连敌我都难以分辨,更别提找到那个放冷箭的神箭手了。

    勇冠三军的王羽在明,暗中隐伏着一群神箭手,再加上内乱,别说泰山军的援军很快就到,就算没有援军,打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百万大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败涂地,实在是……唉!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在无尽的黑暗中萦萦绕绕。

二一五章 螳螂与黄雀

    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无数人在忙碌着。

    黄巾军在忙着逃命,开始还有人大呼小叫,到了后来,所有人都闷着头在跑,偶尔发出异声,大抵也是因为摔倒或互相碰撞之类的原因。

    王羽在忙着杀人,司马俱和张饶虽然一死一逃,但这两人手下都是积年悍匪,总有那么些个要名不要命的亡命徒。

    在杀了王羽就能名震天下的诱惑下,他们前赴后继的围攻上来,然后在王羽和狙击手们的双重打击下,尸横遍地。

    徐晃在忙着赶路,他已经发现营内的异常了,自然要赶过来救驾。刀枪不长眼,主公的武艺再高,也无法绝对保障安全,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哪怕只是受点伤,也是非常不值得啊。

    不过,无论逃亡者还是追杀者,他们都不是最慢的,最忙碌的是另一群人。远在大战开始前,他们就一直没闲着。

    “徐校尉,又有人往西边去了,要不要拦下来?”

    “真勤快呢。”徐庶嘴角轻轻一挑,露出了个充满阳光的微笑,只可惜在黑暗中,没人看得到,“这次就放他去,如果换成是曹孟德自己来,需得屏蔽战场,但既然来的是鲍信,就不用那么紧张了……唉,只怕这次又要惹子义将军不高兴了。”

    “不用继续屏蔽?”李十一听得一头雾水。

    老实说,对这个初来乍到,却转眼间就压到自己头上的新上司,他曾经也是很不服气的。他原来虽然只是个小兵,但跟在主公身边这么久,言传身教之下,早已今非昔比了。对谍报的理解和操作,都远在同僚之上。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跟徐庶接触过,他才发现,自己和对方别说比较,想跟上对方的思路都很难。依稀间,他甚至有了当日随王羽去洛阳的感觉。

    比如现在,他就完全搞不懂上司在说什么。

    两面受敌,是兵家大忌,但这一战的情况比较特殊,最危险的只有决战开始那一刻。如果敌人恰好在奇袭发动的前后赶到奉高,那这场战役就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在那个要命的时间段之内,敌人来的越晚,泰山军的损失就越大,最坏的情况,就是王羽等人失陷在营中,然后被身后之敌捡个大便宜。

    因此,兖州方向到底会不会有敌人,敌人是谁,什么时候会赶到,尽管这一系列问题都没有确切的答案,王羽还是做了充分的布置。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战场进行屏蔽。

    泰山军的斥候部队数量有限,不足以进行彻底的屏蔽,但在开战前后,封锁奉高以西的主要道路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错过关键的时间点,就算敌人的兵力很多,一样讨不到多大便宜。

    就在昨天,安排在巨平、汶阳一带的细作有了回报,就在黄巾主力兵临奉高城下的同时,一支五千人的部队从相邻的济北国越境而来,气势汹汹的直驱奉高,为首的正是济北相鲍信。

    情报显示,以济北军的行军速度,眼下应该已经到了博县一带,如果鲍信采用急行军的方式,天亮前就能到达奉高。

    现在城中虽然还有些守军,但主力却已经出城去了,要是真的被偷袭一下,恐怕……而且,这事儿跟太史将军有什么关系?

    “据我的分析,鲍信此人外宽内忌,行事时不喜欢动脑子……”

    “可是,外间风评,都说鲍使君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啊?”李十一大奇,不等徐庶说完,就反问道。

    “所以说是外宽内忌啊。”

    徐庶悠然一笑,解释道:“吾虽没当面与此人接触过,但观其行可知其人。酸枣会盟之后,鲍信对曹操极为推崇,曹操所以能整合诸侯兵马进兵洛阳,其人出力不小。然则,在成皋之战中,若非他不肯放权,并有多番掣肘之举,曹孟德纵然不敌徐荣,又岂会败的那么惨?”

    “徐校尉的意思是……”李十一若有所思。

    “他推崇曹操,无非是借鸡生蛋的套路罢了。他自知声望家世不足以服众,故而由得曹操在人前风光,待事成之后,他再仗着手中的雄厚实力,与曹孟德争权。这样一个人,你能指望他有一往无前的气魄吗?”

    “原来如此。”李十一点点头,有悟于心。

    “所以,他没得到前线情报之前,会疑神疑鬼,不敢轻动。但时间久了,他会意识到我军在屏蔽情报,认为我军疲弱,很可能会亡命一搏。故而,既然胜局已定,我军就应该示敌以强,震慑敌胆,迫鲍信不战自退!”

    李十一知道,徐校尉这是在提点他,不同的情报,在不同的时间点,传递到不同的人手上,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

    至于太史将军为什么会不满,那也简单,那位万夫莫敌的猛人在龟山吹了好几天风了,憋足了劲要打一场大仗,结果鲍信不战而退,他的心情会好才怪呢。

    借着黯淡的火光,李十一看了徐庶一眼,心中暗叹:新仇旧恨,这二位的关系算是彻底没法修补了。

    “不错。”徐庶微微一笑,对副手的领悟能力大为赞赏。

    “主公最担心的是曹操,如果是此人领兵前来,恐怕不会干等着奉高方面的线报,而是主动刺探,一旦发现我军在屏蔽情报,只怕会当机立断的挥军长驱而来。不过,他终究还是没选择最险的这招,而是玩了一手借刀杀人,我军此番方得以从容应对。”

    李十一这次就没什么疑问了。

    因为王羽的风头太劲,再加上两人做的事太过相似,所以曹操一直无法出头。可如果仔细研究一下此人,就会发现,此人的手段全然不在王羽之下,甚至犹有胜之!

    李十一转头向战场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空中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可适才那一幕,却犹在眼前。神兵天降,这种战法别说做,就算想,又有几个人能想得到?自家主公战无不胜的神话背后,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才是根本。

    反观曹操,对方用的策略都是中规中矩的办法。

    诈败诱敌,利用白绕的性格,以及对兖州地势的陌生;然后以收服白绕的计划折服巨野李氏,李家的实力比曹操本身还要强,又不像荀家一样,与曹嵩打过交道,有段香火情,谁能想到李家会彻底投靠曹操呢?

    在巨野打了个转,曹操的势力已经扩大了十倍,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反身杀回了东郡,正在和于毒、眭固激战,眼见着就要将东郡收入囊中。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挑动鲍信出手,给泰山军找麻烦。

    计划一环扣一环,不能说不是个强敌。

    “曹操此人最厉害的是对局势的判断,他明明已经将主公视作生平大敌,在巨野收服白绕之后,也大有机会横施暗算。可他却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回头继续去图谋东郡。他若袭击我军,可能来个黄雀在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接收战果,但可能性更大的是,这一仗会打成烂仗,双方两败俱伤。”

    徐庶肃容道:“鲍信不过跳梁小丑罢了,曹操才是我军未来的大敌,须得严加提防!以此人的风格,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不会来触主公的霉头,等他发动之时,定然是有了充足的把握,不得不防。”

    ……鲍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小看了,在一直得不到确切情报的情况下,他最终选择了继续进兵。

    这一次的出兵,与其说是为曹操火中取栗,还不如说是他为了自家的前程做最后一搏。

    成皋之战中,曹操的损失不是最大的,他原本就只有五千兵,重整旗鼓后,也有三千余众。而鲍信砸锅卖铁凑出来的两万大军,却是一朝覆灭,回到济北后,也一直没缓过气来。

    鲍信的根基在泰山,而且和王匡一样,他也曾在何进的幕府中做事,两家是最直接的竞争者。王羽强势入主泰山,受到伤害最大,最直接的就是鲍信。

    所以,接到曹操的传信后,鲍信明知对方是在利用自己,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下来,并且发动起了所有的残余力量——五千兵马,以及鲍家在泰山郡内的人脉关系。

    之前的行动都很顺利,他成功的赶在王羽和黄巾军决战前,赶到了战场附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情报却中断了。

    这个意外导致他迟疑了几个时辰,至关重要的几个时辰!

    大军连夜赶路,到了龟山山脚下时,他接到了最新的情报,并且有了上述的认识。

    “天火?你确定?”

    “这样的大事,小的岂敢乱说?小的亲眼所见,当时漫天都是火,把几十里的连营都给照亮了,那景象简直……”

    信使脸色惨白,十足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样:“眼下黄巾大军已经溃散了,好像连小天师都被抓住了。可能是因为胜局已定,所以泰山的游骑才撤掉了封锁,去追杀黄巾了,小的这才能把消息传递过来。”

    “……”鲍信本还半信半疑,可从第一个信使开始,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到,无一不证实了奉高城下那场战役的真实性,还有几家豪强派来了家中的重量级人物,一开口就劝说起来。

    “允节,大势已定,你还是不要多想了,趁着还没彻底撕破脸,不如干脆就此投效如何?骠骑将军虽然年少,但却也是个大度之人,他初定青州,正在用人之际,以你的本领,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百万黄巾都在弹指间便灰飞烟灭了,你这五千兵又能有何作为?若是不想屈于人下,便速速退出泰山罢,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各种劝说纷纷扰扰,鲍信更是惊怒交集。

    惊的是此战的结果,原本谁都想着泰山会有一场恶战,连绵数月的那种,谁想到竟是一夜定了胜负;怒的是这些曾经信誓旦旦,要接应他入主泰山的豪强,竟然都打了退堂鼓。

    双重打击之下,他的殊死一搏之心顿时土崩瓦解,挥手下令道:“退兵,速速退兵!”

    命令一下,军列当即便是一阵骚动。

    本来走夜路就让士卒们心里很没底;路上走走停停,也很打击士气;等到前方情报一到,主将立刻下令退兵,更是把一个事实摆在了士兵们的面前。

    前方战况不利!

    鲍信的精锐在成皋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了,临时拉出来的这五千军队,大多数都是凑数的,一部分是郡兵,另一部分干脆就是民壮。

    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还好,发现局势不利之后,士气崩溃的极快,鲍信心神为战果所慑,没注意到这么多,等到军列开始骚动起来,他才发觉事情不对。

    正待设法安抚,却听得北面龟山方向传来了一阵惊雷般的轰鸣声。

    “隆隆……隆隆……”

    “这是……”鲍信脸色剧变。

    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呐喊,为这一切做了说明,“敌袭!”

    听到轰鸣声时,士兵们已经脸色如土了,斥候的示警更是让他们肝胆俱寒。

    “稳住,稳住,来的是骑兵,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鲍信的反应不慢,第一时间做出了恰当的应对,靠着平时的威望和军中的老卒,他暂时稳住了阵脚。

    然而,当发出敌人进入火光照射的范围后,鲍信愣住了,他身边的亲信也都打起哆嗦来,上下牙齿的碰撞声清晰可闻。

    从黑暗中次第跃出的,是一匹匹高大的怪兽,每匹怪兽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铠甲,正前方除了蹄子外,只露出两只暗红色的眼睛。

    怪兽背上,是一个全身被铁甲包裹的怪人,青面獠牙,巨齿红发。怪兽前进的速度不快,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座会移动的小山,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咯咯……”鲍信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清晰地响。他感觉到勇气正从身体上溜走,很快溜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这怪物是什么,具装铁骑!

    中平五年,灵帝在京城阅兵时,曾在仪仗中配置了一队重骑兵,给在场之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对面的怪物开始进攻了,脚步踏在地面上犹如惊雷。它们的速度不快,却势不可挡,可如果人撒开腿跑,未必不能逃得性命。

    “逃啊!”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济北军迅速崩溃了,士兵们扔下火把,转过头,以生平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向黑暗深处逃去。

    鲍信也放弃了徒劳的鼓舞士气的行动,他感觉从出兵开始,自己的行动就都在敌人的预计之中,这种仗要怎么打?他调转马头,扬鞭狂奔。

    “杀!”

    身后传来了一声断喝。

    让鲍信不解的是,敌人明明收获了一场大胜,但那声喝令声中却充满了愤懑与不甘,好像被人摆了一道的是对方一般。

    疑惑在心头一闪而逝,鲍信无暇多想,对他来说,如何在黑暗与敌人的追杀下保住性命,这才是最关键的。

二一六章 态势与忧虑

    当太史慈赶回奉高城时,已经过了辰时,不过天还是黑蒙蒙的。天上的乌云不但没有散去,而是化成了点点冰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天地之间一片静谧,连落雪声都依稀可闻。

    无暇去探查战场上的情况,太史慈直奔太守府而去。

    “子义回来了?昨夜战况如何?”议事厅内只有黄忠在,折腾了一夜,老将面容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矍铄。见到太史慈,他似乎有些意外,但笑的却很从容,没有半点焦虑的味道。

    “还不就是那样。”太史慈撇撇嘴嘟囔道。

    他出发前,王羽为了让他不要掉以轻心,还特意拉着他进行了一番长谈。

    当时,王羽说的很夸张,首先分析了周边的形势,大抵上就是除了幽州之外,举世皆敌的样子,尤其是兖州的几个大敌,很可能怀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进攻泰山军。

    而太史慈麾下的重骑兵虽然战力惊人,但人数实在太少了点,训练的时间也不够长,远没到形成战力的时候。

    总而言之,当前的局势异常危机,太史慈的勇武,是扭转形势的唯一指望。

    受了这么一番鼓舞,太史慈哪有不热血沸腾的道理?他当即领命,带着两百重骑和倍数于此的辅兵就奔龟山去了。

    龟山就在博县东北不远,离奉高不过几十里,若真有敌人试图奇袭,博县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可以休整的据点。

    太史慈精心选择了伏击地点,耐心的等待着敌人,报着必死的决心,结果……“那鲍信好歹也算是一方诸侯,胆子咋就小成这样了呢?离山脚就差几百步,他就停住了,嘀咕了一阵子,突然下令要跑!他好歹有五千大军的啊,某麾下只有两百人,就算被伏击了,胜负亦未可知啊!”

    在龟山上吹了两天冷风,憋足了的力气却没宣泄出去,太史慈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黄忠既然问起,他便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

    “也许是他已经得到前方的战报了吧?”黄忠很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见缝插针的附和几句。

    “某也这么觉得。”

    太史慈甩甩头,将满脑子的遗憾甩开,恨恨说道:“又是徐福搞的鬼,明明先前的探子都被他截住了的,怎么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过来了?一定是他算计好的,又来抢某的功劳!”

    太史慈和徐庶的矛盾,起因和过程都很诡异,纯属无妄之灾,黄忠不知道军师贾诩为何对此视而不见,但他本是有意当个和事老的。可现在一看,太史慈的怨念之深重,已经不是唇舌之力就能劝得动的了,在对方心中徐庶简直就是阴谋的代名词。

    “子义无须烦恼,鲍信不战而退,今后的仗还多着呢。”完全是下意识的,黄忠依照王羽常用的口吻宽慰道。

    “这某也知道,这次回来不就是想问问么。”太史慈左右看看,低声问道:“汉升兄,昨夜的大战到底打得怎么样?我军伤亡几何?战果呢?”

    “呃……”黄忠脸色一黯,继而长叹一声:“唉,兄弟们都是忠勇之人,但天意难测,加之昨夜的大乱,我军还是还是折损了近三成的弟兄;所幸黄巾军已被完全击溃,不复成威胁。对了,主公还亲手抓住了贼酋……”

    “抓到张饶了?”

    “不,是那位黄巾小天师。”

    “以四千对二十万,只伤亡千余兄弟,就能取得这样的大胜……”太史慈一脸神往的说了两句,突然发觉不对,黄忠说的好像不是全军,而是……“汉升兄,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军折损的人手,都是你的麾下吧?”

    “公明出兵的时候,黄巾军已经彻底崩溃了,主公既然拿住了黄巾小天师,自然也没必要多造杀戮。”

    “……”太史慈嘴张得老大,他知道王羽的突袭计划,也很认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胜利来的居然这么容易。

    黄忠麾下的兵马?一共只有一百人好不好?折损三成,也就是三十个!这个伤亡比例确实很高,可想想突袭过程,再看看战果,这点损失完全就可以忽略不计啊!

    从天上飞过来,降落到二十万大军的连营之中进行夜战,可以说,从突袭开始的一刻起,这一百人的命就已经丢了一半了,能保住命的,都是上天的宠儿。

    “除了主公跟大队人马动过手之外,其他人只是放放冷箭……”为了转移太史慈的注意力,免得他一直把仇恨锁定在徐庶身上,黄忠仔细讲述起昨夜的战况来。

    太史慈迷迷瞪瞪的听着,脸色忽红忽黑,变幻不定。

    从天上跳下来冲阵,以一敌千?这实在太令人神往了,早知如此,自己去看什么后路啊?如果当时自己也……“果然!”太史慈突然冒出来一句。

    “果然什么?”黄忠有些莫名其妙。

    太史慈下意识答道:“打仗还是得跟在主公身边啊!汉升兄你还是太稳重了,换了我,肯定不会只在一边放冷箭,而是直接包抄上去,看张饶那贼还能往哪里逃!”

    这句话显然在他心中盘旋很久了,所以说的很顺畅,说完他才发现不对,这话说出来,对黄忠未免有些不礼貌。

    “无妨,无妨。”黄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笑容宽和:“奇袭开始前,主公就已经与某谈过此事,他亦有意让你接手特战队,你既然也有这个想法,却是正好。”

    “当真?”太史慈眼睛大亮,一把抓住了黄忠的胳膊,甚至还摇晃了两下,这才自觉失礼,他抽回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汉升兄你……”

    “青州战事基本已经结束,接下来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但周边群敌环伺,却也不得不防……”

    对没多少心机,行事直来直去,却又悍勇绝伦的太史慈,黄忠还是相当欣赏的。对方就是个纯粹的武将,如果非得拿世俗礼仪那一套往他身上套,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黄忠更佩服的是王羽,看人的眼光和用人的心胸就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他的定力。主公也是个好冒险的人,不过,跟太史慈不同的是,他的控制力要强得多。

    “主公的意思是,未来一段时间,主要任务是休养生息,不会主动兴起战事,扩张领土,以免拉长战线,为敌所趁。”

    “不打济北?”

    “当然不打。”黄忠笑着摇头,对付鲍信很容易,但刘岱的主力就在东武阳,很难说泰山出兵的行动,会不会触动这位兖州刺史脆弱的神经,如果泰山跟刘岱开战,只会便宜了曹操而已。

    “济北国地域不大,却与平原、东郡、东平、鲁国都接壤,可谓四面受敌,又无险可守,占领此地,可谓得不偿失,还不如借着报复的机会,榨取点实惠呢。”

    “原来如此。”太史慈退后坐下,半闭着眼睛,将泰山、青州的局势在脑中推演了一遍,然后点点头,向黄忠抱拳道:“那慈就恭喜汉升兄出镇一方了。”

    他只是不喜欢思考而已,认真起来,在战略方面也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青州就是后世的胶东半岛,以及环渤海的一片区域。三面环海的地势,使得青州在近年的历次海侵灾害中损失惨重,不过在战略上却很有利。

    以目前的态势而言,主要的威胁来自于兖州,徐州虽然态度暧昧,但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并不高。而王羽将平原让给了公孙瓒,来自北方的威胁也被消除了。

    待王羽移镇青州之后,泰山、济南两个郡国就成了前线,很显然,王羽打算让黄忠出镇一方,独当一面了。

    “某守泰山,公明守济南,主公移兵临淄,至少在这一两年内,青州便安若泰山了。之后的战事可能不会太多,多半只是在境内清剿残匪来练兵,不过看主公的意思,这些战事应该都会交给特战队,所以,子义也无须担心没有用武之地。”

    黄忠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王羽会扩建特战队,也会让太史慈领兵练兵,但境内的战事恐怕没他说的那么频繁,他只是想着安慰一下对方而已。

    “好说,好说。”让黄忠意外的是,太史慈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待他追问时,对方却又神秘兮兮的不肯接茬,让老将好不纳闷。

    “主公现在何处?”太史慈东张西望的转移话题。

    “在后堂,与那位小天师……子义,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太史慈探头探脑的凑到了屏风后面,贼兮兮的要偷听,黄忠哭笑不得,待要阻止,却又哪里来得及。

    好在他也不用担心太久,也不知太史慈听到了什么,片刻后,他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一下向后跳开,满面惊容的问道:“汉升兄,那,那小天师竟然是个女子?”

    “不错。”黄忠点点头,他初闻此事时也很惊讶,不过却也不至于惊讶成太史慈这样。

    太史慈吞吞吐吐的问道:“那她的容貌……”

    “呃,”黄忠大有深意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坦然答道:“她一直都带着斗笠,进到后堂时也是如此,子义何处此问?莫非有了君子之意?”

    “非也,非也,”太史慈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然后一句话,把黄忠的好奇心也给勾起来了,“某是为主公担心呢。”

    “啊?”

二一七章 献身卫道

    王羽不知道太史慈正为自己担忧,但他现在确实很头疼,既是因为青州的形势,更是因为眼前之人。

    哪怕是当初的徐荣,也没让他这么烦恼过。徐荣的信念很坚定,但墨家毕竟不是宗教,而是一种信仰和理念,虽然老头很固执,但还是能听得进去道理的,可眼前这位么……“王将军,我可以献身于你,答应你一切要求,但你必须保证,不对青州的教众展开杀戮,也不能将他们送上战场。”

    张宁已经将斗笠摘下来了,苍白的脸色,遮掩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和靓丽的容颜,不过,王羽却无心留意这些,因为张宁的气质太独特了,独特到让人忽略她容貌的程度。

    如果用花来比喻女人的话,貂蝉就是一朵绽放的牡丹,娇艳、奔放,却又不失高洁;蔡琰是一株幽兰,静静绽放,初看不甚起眼,仔细品味时才能体会得到其中不尽的韵味。

    而张宁,则是一朵傲霜寒梅,或者说是仙人掌上的小花才更加贴切,大概是因为信仰的关系,这个女子性格极为坚强,而且还是个认死理儿的,完全没法讲道理。

    看着对方脸上的坚定与圣洁,恍惚间,王羽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圣女贞德……他从未认真接触过宗教,所知的类似情况,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值得庆幸的是,跟徐荣最初的敌视不同,张宁摆出了全面合作的态度,甚至主动说要献身于王羽,相应的,她只是提了几个要求罢了。

    正是因为这样,王羽才觉得头疼。

    “咳咳,其实本侯不像你想的那样……”

    好色什么的,其实都是那句爱江山更爱美人惹的祸,王羽先前也没在意,反正他也没打算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出来,英雄么,总要有点缺点才会变得有血有肉,深入人心,那种虚无飘渺的忠臣义士形象,实在太假了。

    可问题是,自己并不是真的好色,更不是那种什么女人都照单全收的色中饿鬼。

    眼前这位长得倒是很漂亮,可这气质实在……想想看,这种整天把殉教、牺牲挂在嘴边,展现在脸上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又有谁能提得起兴致来?何况,这女人还只认死理儿。

    “我是太平道的继承者,尊奉黄天之名,言出必行,只要你答应不残杀教众,不让教众上战场,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张宁一脸的悲天悯人,脸上似乎都发出了圣洁的光来,王羽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心里也大是腹诽,要不要再搞个唱诗班什么的啊?所以说,神棍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已经把自己忽悠瘸了的狂信徒。

    王羽半劝半哄的说道:“青州暂时应该不会有战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上战场,至于将来,他们总得保家卫国吧?至于献身什么的,咱们以后再议好不好?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而莱芜那边说不定已经断了炊,若不快点行动,恐怕……”

    对青州的未来规划,他早就有了完整的构想,但那只是大略,其中很多细节都没得到完善,或者是干脆就没想到。

    比如收降、安置这件事,就没在他预想之内。他想的很简单,打赢了,然后威逼利诱一番,压迫对方投降,然后就各回各家,皆大欢喜了。

    可实际上,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几十万人聚起来容易,想要散开可就麻烦了。如何组织疏导;如何将积年悍匪和被挟裹的百姓彻底鉴别开来;如何妥善安置,进而组织重建,以及屯田事宜……只想了个开头,王羽就头大如斗了。

    相比于这些繁琐的民政来说,打仗、布防,乃至收降这些事,简直不值一提。

    这场仗雷声大雨点小,可战后的种种麻烦,却比想象中棘手多了,王羽已经意识到未来的一段时间,自己将会有多忙了,哪有时间跟这个倔强丫头耗?

    可他还不得不耗,因为张宁的用处很大。

    首先,有这个小天师在,安抚民心将会事半功倍,顺带着还会吸引大量流民。在张饶举事之前,张宁在民间的名声很好,不是因为造反,而是因为她奔走于民间,救死扶伤的事迹。

    和她的养父张角兄弟不同,张宁走的是感化路线,所以,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危险,产生危险,主要是别有用心者的利用。

    其次,张宁的医术也让王羽相当看重。在战事连绵的乱世中,一个神医的作用有多大,毋庸置疑,何况张宁不单擅长治疗外伤,在防治疫病方面也极有心得。

    在乱世中,这么个人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王羽不是不知道更高明的医生,比如华佗和张仲景,但这个时代可没有互联网,想要找人又谈何容易?

    张仲景还好,王羽记得此人当过官,这时代当官的多半都是世家子,想打听应该不难,难点是对方肯不肯接受自己的邀请,背井离乡的来青州。

    华佗就麻烦了,此人本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从王羽所知的情况来看,此人的行踪遍布大江南北,在东吴救过周泰,在荆州救过关羽,还曾在邺城给曹操看过病。

    找他就已经很有难度了,想把他留在身边,恐怕更难,这位神医属于世外高人,以天下人的安危为念的,根本留不住。否则三国时代的诸侯们不会那么没远见,当面放过这样的高人,养个医生的花费很高吗?

    因此,能安民,又能治病的张宁对王羽来说就是个宝贝,是要大用的。

    既然要大用,就不能随便答应对方的条件,而是要坦诚相见,否则将来一旦有所冲突,就会形成误会,使得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可对方却不是那种可以讲道理的人,这才是最让王羽头疼的。

    王羽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倔强丫头的执念却也没那么容易打消,张宁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你不肯答应,就是心中有鬼,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会再上同样的当。”

    王羽本来对张饶一点都没在意,但此刻,他却恨得牙直发痒,这倔强丫头明显是吃一堑长一智,可她这心眼长得实在不是时候。

    当然,这件事也难不倒王羽。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而已,能有多麻烦?越简单的人,弱点就更明显,本来自己是打算仔细斟酌过再付诸实践的,现在却没办法,只能提前拿出来了。

    王羽慢悠悠说道:“这种绝对的保证,某没法给你答复,不过,某却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件事。”

    “不需要,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

    “话别说的那么满哦。”王羽看一眼张宁,意味深长的说道:“本侯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本侯治下,自由传教,将来征兵,也让他们本着自愿的原则,如何?”

    “不……你说什么?”冰山解冻,张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饱含着震惊与诧异。

    “咕咚!”几乎就在同时,门外的屏风也倒了,露出了目瞪口呆的黄忠,和趴在地上,脸上混杂了惊讶与尴尬的太史慈。

    “汉升,子义年轻不晓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不快把他拉走,免得惊扰了贵客?”

    太史慈和黄忠武艺虽高,但偷听、偷窥却非专长,哪里能瞒得过王羽这个行家?只是王羽既然把会谈地点放在了这个不甚隐秘的地方,就不在意别人偷听,在境内施政,总不能瞒过这些心腹大将吧。

    “喏……”黄忠下意识的一抱拳,附身拉起了还在发呆的太史慈,然后如梦初醒似的问道:“可是主公,这传教之事……”

    张宁的脸上也恢复了平静,但注视着王羽的目光中,却蕴含着很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意外,有不解,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算了,反正你们迟早也是要知道的,进来一起听听罢。”

    王羽向两大心腹招招手,待二将进来坐定,这才解释道:“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汉朝之所以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太平教引起的黄巾之乱是罪魁祸首,不过,本侯以为,即便没有太平教,没有黄巾军,这场大乱依旧无法避免,无非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拿青州来说,灾害不断,朝廷又不肯抚恤,无论是原本就有些不安分的,还是老实巴交的人,都没了饭吃,不铤而走险又能如何?没有黄巾,也会有绿眉赤林,陈胜吴广的,所以太平教只是表面因素,实际上还是有没有饭吃的问题。”

    王羽笑着总结道:“只要解决了温饱问题,谁闲着没事去造反啊?”

    “道理倒是没错,可是……”黄忠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

    “堵不如疏,与其严格禁止,搞得神秘兮兮的令人向往,还不如公诸于众,让每个人都知道呢。”

    实际上,现在的青州百姓,有一大半都是黄巾教徒,如果严格禁止,反倒让他们转入地下了。没人比王羽更明白,宗教这东西,向来是越禁止,就越让人心生向往。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太平道变成一种公开的,纯粹导人向善的宗教,就如同后世发达国家基督教那种模式一样。

    王羽并不崇洋媚外,但在宗教方面,西方的确搞得更好些。基督教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它也有过极其黑暗的历史,不过,在王羽生活的那个时代,基督教已经吸取了两千年的经验教训,成为改良加强版了。

    好的东西,拿来用就好了。太平道说到底也是道家一脉,既然王羽连墨家都接纳,并打算发扬光大了,改良一下道家又算是个什么事?

    最关键的是,这个教宗很理想,不但名声够大,没有野心,而且,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宁站起身,深深的注视着王羽,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良久,女孩缓缓说道:“父亲在世时常说,人有多宽广的胸怀,就有多伟大的成就。王将军,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河东的同道那般信服于你了,只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才好。”

    “开创一个清平世道么?某本也不是说说而已。”王羽笑笑道:“张令君,你说这话,应该就是答应了吧?救人如救火,咱们是不是即刻启程?”

    张宁正俯身拿斗笠,闻言一愣:“你,叫我什么?”

    王羽对张宁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道:“你是本侯新任命的太医令,自然应该叫张令君了,本侯虽然是骠骑将军,有开府设衙的权力,但总不能私设个太常出来吧?只好暂时委屈张教主了。”

二一八章 换汤亦换药

    北风呼啸,卷着漫天的风雪,占据了整个平原。

    视野所及,唯有冰雪茫茫,不见天日;充斥于耳的,也唯有狂风卷动之声。

    “啊……”

    徐和忍不住放声大吼起来,长期郁积在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好象都在这一瞬间突然喷发了。他想起了无数死去的同伴,想起了大贤良师张角,想起了飘扬在空中的黄色天字战旗。

    他竭尽全力地大吼着,任由泪水从眼眶滚落,然后在刺骨的冰寒中冻结。

    “苍天……已死……”

    在被张角收留,加入太平道之前,徐和是个孤儿,也是个乞儿,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线上,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顿饱饭。

    生活很困苦,但这不是最让人难过的,最让徐和难过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幸。每当乞讨到了东西,暂时压制住令他抓心挠肝的饥饿感,或者饿得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思索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答案。

    直到张角救了他,并且为他指明了方向,他才知道,原来错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许许多多跟自己一样的人,错的是这个世道!

    这个世道就是不公平的。

    无论多大的天灾,豪门世家的朱墙之内,却总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皇帝老儿更是穷奢极欲;反观民间,却是饿殍遍地,每个冬天都有无数冻饿而死之人,其中就包括了徐和的爹娘。

    这样的天,早就该死了;只为世家豪门所张目的天,本就该被砸得稀巴烂!

    所以,他拿起了战刀,怀着必死的决心,与许许多多跟他一样的人一起,跟在了大贤良师身后,去行那变革天地之事。

    然而,大贤良师失败了,二月起事,十一月地公将军在曲阳战死,起义甚至连一年时间都没坚持住。

    徐和虽然逃得了性命,但却被新的疑惑所困扰,他找不到起义失败的原因。

    是大贤良师不够睿智?

    是信徒们不够勇敢,决心不够大,人数不够多?

    如果不是这些,就只能是这不公平的世道力量太强,不是人力所能推翻得了的。

    有了困惑,徐和变得浑浑噩噩起来,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已经背离了真正的太平道,已经和青州无处不在的山贼、盗匪完全没有区别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凭着在太平教内学来的武艺和兵法,他在青州众盗之中,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势力也是最大的一个。

    可惜,这些都无助于解决他内心的困惑。

    小天师张宁的出现,一度给了他希望,可女孩只是固执的重复着大贤良师曾经做过的,对改天换日最没效果的那个过程。

    救死扶伤,哪怕救了再多的人,又有何用?能削弱头顶这片天的黑暗吗?能增强自己这些试图逆天者的力量吗?

    直到……同为张角旧部,徐和知道张饶搞的那些花样,对方的心思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自己。

    徐和之所以没全力反对,只是因为他再次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没有趁着张饶未成气候的时候发难,就像他以前火并其他山贼那样,而是跟在了对方身后,哪怕经受排挤压榨,也未曾放弃。

    借助敌人的力量,愚弄自己人都不要紧,因为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正因如此,徐和才心甘情愿的承担了断后这个最艰难的任务,表面上他是被张饶算计了,实际上,他将这件事当成黄天对自己的惩罚。

    可是,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现实依然让他绝望。

    今天是开始下雪后的第三天,雪越下越大,风越来越猛,却有人穿过风雪,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大军。崩溃了……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徐和几乎以为自己死了,又或在做梦,梦到了六年前在冀州的那一幕。不,眼前之事比往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也难以接受。

    当时黄巾在冀州虽然人数众多,势力庞大,但实际情况却远不像表面那么风光。

    将士们虽然勇猛,却越不过高高厚厚的城墙,除了那些事先做了布置,城内有内应的城池之外,冀州的大部分郡县都是完好无损的。

    皇甫嵩、卢植等当朝名将带着重兵北上,他们麾下的兵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跟缺衣少食,连武器都配不齐全的黄巾军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这些还不是最麻烦的,各家豪强们也组织了私兵,凭借自家的坞堡或者县城,四下出击。遇上大队人马就躲开,遇上少数人马就强攻,搞得黄巾军不得安宁,根本无法分兵,以扩大战果。

    这些,都是徐和事后回想才渐渐总结出来的,当时他可没有这样的见地。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大贤良师却一直眉头不展,因为形势一点都不好。

    而今年这次却全然不同。

    青州不同于冀州,经过多年的战乱,境内的豪强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还在境内的,也只剩下躲在城里瑟瑟发抖的份儿,完全构不成威胁。

    官府方面,北海郡守孔融这样不自量力的已是凤毛麟角,各地郡兵别说剿匪,连自保都很勉强,青州群盗纵横往来,从无阻碍。

    张饶更是找到了强援,接连打破数城,连临淄这个青州治所都攻下了。聚众百万不说,尽得临淄城内的兵甲、粮草之后,连最困扰义军的后勤问题都解决了。

    再加上张饶放弃老弱,轻装上阵的决策,弥补了义军最后一丝破绽……徐和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一支大军怎么可能会输?

    召唤天火的法术?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那种东西?

    然而,事实如此,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卒出现在大营,徐和彻底绝望了。

    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声势浩大的百万黄巾,在一夕之间就走到了绝境。跟当年在不利境地下,且战且退,英勇不屈的冀州黄巾根本没法比。

    这场败仗来的实在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

    “苍天……”抬头看天,徐和放声狂吼,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可以任何办法,来发泄心中的郁闷与悲愤。

    可恶的苍天,总是降下一个又一个让人难以跨越的高山阻挡在义军面前,从前的皇甫嵩让人又恨又怕,现在的王鹏举,给人带来的只有绝望。

    别说随着溃兵的到来,高亢的士气已经瞬间崩灭,就算还和先前一样,天降大雪,粮草将尽的情况下,徐和也拿不出任何对策来。

    退?先前兄弟们挖壕沟的时候唯恐不够深,不够宽,现在要想东行,就得跨过自己挖出来的天堑。天堑后面,还有养精蓄锐已久的泰山步卒以及幽州铁骑。

    进?除了溃兵,前路什么都没有,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里,能有一两停人走到奉高城下,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可是,头顶上这片天,从来都只为了权威而张目,什么时候保佑过自己这些人?

    “渠帅!”一名亲兵踏雪而来,打断了徐和的狂吼。

    徐和没有发怒,他已经没力气向人发怒了,他只是很疑惑,因为亲兵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满满的兴奋。转头看时,他更加惊讶了,亲兵脸上分明在笑!在这个时候?

    “出……什么事了?”徐和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颤音,他不知道在这样的绝境中,有什么消息能拯救所有人,但他知道,自己的亲卫应该没疯。

    “小……小天师回来了!”亲兵捂着帽子,顶着风大吼大叫。

    “当真?”短短两个字,徐和的情绪却经历了一番大大的波动。

    先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如烈火般充斥胸膛,下一刻,却被狂暴的北风吹得支离破碎。

    小天师是大军的精神支柱,可以保证大军的士气。可是单凭这些,并不足以将大军从灭顶深渊里拉出来,顶多就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点了盏油灯罢了,无法照亮前路的方向,顶多提供一点希望。

    亲兵显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信众,从徐和忽喜忽忧的神情中,他看出了端详,紧跟着又补充道:“小天师还带着几百个弟兄,说是给大家找了一条出路!”

    “出路?莫非……”徐和心念一动。

    最悍勇的那些贼寇,一直不见踪影,讨回来的大多是新兵,能十个八个的凑在一起,已经很罕见了,带着几百人?再说,就算败了,张饶也没道理放人自行离开啊?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带着满腹疑窦,徐和回到了中军。

    帐外聚集了许多人,还有更多的人冒着风雪赶过来,本来死气沉沉的大营,一下就有了生气,但徐和的心情却很沉重。

    眼下,他能想得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投降,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重新跪倒在权贵们脚下,祈求对方的恩赐,这样才能得到点残羹冷炙,这样才能苟活下去。

    徐和不想这样,可他也知道,他不能用自己的准则约束所有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何况,连大贤良师的女儿都……“小天师!”从拥挤的人群挤出了一条路,徐和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张宁。

    “徐师兄。”张宁摘掉了斗笠,从青白的脸色上看,女孩也是冒着风雪,赶了很长的路。

    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品味着往事的辛酸,和灰暗的未来,徐和百感交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渠帅,还是进帐说话吧?”

    亲卫们请示了一声,见徐和没有表示,只当他是默认了,簇拥着他和张宁进了大帐。

    帐中没生火,大军已经无力分兵去采集柴禾了,但比起寒风呼啸的野外,还是有股微暖的气息,徐和精神稍稍有些恢复,急问:“小天师,您说的出路……”

    “太平教众会放下武器,重归于朝廷治下,王将军答应既往不咎,并且帮助大家重归乡里,重建家园……”张宁神情古井无波,语气也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猜想得到了验证,徐和心中的滋味更加苦涩了,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张宁接下去说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心里去,直到……“王君侯乃是胸怀宽广之人,青州将允许道派自由传教……”

    “什么?”徐和的情绪再次剧烈波动了起来。

    准许太平教自由传教?在中平元年之前是可能的,但现在……还没等他辨明此事的真假,张宁又给了他另一个意外。

    “同时,有鉴于太平道过去的名声,故而,将更换教名。从今以后,太平道之名不复存在,教义也将有所修改,成立的新教名为慈善堂,即:心怀慈悲之心,行良善之事的意思。”

    徐和张了张嘴,彻底哑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被朝廷收编这种事,他从前想过,也听说过,黑山的张燕就有个平难将军的头衔。但眼下的这个古怪方式,还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权宜之计?

    还是另有图谋?

    对付已经穷途末路的义军,王鹏举有必要玩这么多花样吗?

    疑惑重重,如同迷雾一般将他笼罩了起来,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所以,他能听到耳边的阵阵欢呼声,越来越响,将呼啸的北风彻底驱散,无影无踪。

二一九章 意外连连

    张宁一回来,就把消息公开了,得知前军溃败后,全营上下本就战意全消,自然也没多少阻碍,唯一的麻烦,就是徐和。

    不过,到了这时,徐和突然想通了。他发现自己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少年将军的算计之中,对方故意引导自己这边抛弃老弱,为的就是收服起来容易。

    眼下只有他自己,又心存犹疑,故而没办法阻拦张宁,若是张饶那些人都在,看穿敌人要收编的企图,说不得要拿老弱当个盾牌、人质什么的。

    王鹏举唯一没算到的,恐怕就是那些壕沟吧?徐和走出大营,回首东望,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对方没想到自己这些人笨到了这样的程度……虽然仍然不甘心,但徐和终究没有做出负隅顽抗的无谋之举,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张宁组织人手,冒着风雪填平部分壕沟,与莱芜恢复交通。

    “渠帅,听说奉高那边也有粮食送过来,咱们不如……”有心腹看出了主将的不甘,凑到他身边,抬手做了个下斩的手势,显然是想故技重施,拿出山贼黑吃黑那一套来。

    “蠢货!”徐和看看提议的心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低斥道:“你以为对手是谁?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不知兵的名士吗?他可是名震天下的泰山王鹏举!会给咱们留这么大的空子钻?再说了……”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较小身影,混在风雪之中,视线有些模糊,让徐和感到阵阵怅然。

    “小天师只继承了大贤良师慈悲的那一面,那些雷霆霹雳的手段,她压根就不赞成,没有小天师的支持,那些老弱有什么用?光凭咱们这几千残兵,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何况,咱们自己的弟兄难道就很想继续打吗?”

    那心腹左右看看,发现混在填壕沟的人群中的自家喽啰也是为数众多。这会儿,这些人比打仗的时候可有劲头多了,一边挥动锹镐,一边大声呼喝着,仿佛他们正铲动着的,不是腊月的冻土,而是松软的春泥一般。

    人多力量大,尤其是有希望,有奔头的时候,用不到半天的时间,纵横交错、绵延数里的壕沟阵中间,就被填出了一条十几步宽的大路。

    众人不敢越界,满怀期冀的目光只是在张宁和远处的莱芜城上打转,风雪尚未停歇,隔着这样的距离,根本看不到莱芜城的影子,但大伙儿都知道,那里是希望所在。

    张宁面容平静的站在那里,因为担心,她来的很仓促,根本就没来得及和王羽商量好细节,对于泰山军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她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她相信王羽,从养父那里学来的观人之术,是这样告诉她的。

    从对方的眼神中,她看到的是豪气和坦率,这个人会动心眼,也会使阴谋,但他绝对不会做违背诺言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期盼之中,一辆推车穿透了风雪,沿着新铺就的大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推车上,粮袋堆得高高的。

    “有救了!”

    “小天师说的没错,王君侯果然是信人。”

    欢声雷动声中,徐和心中再叹一声,对方没玩花样,但却比玩花样更糟。

    如果对方象收押俘虏那样,让大军打散前往莱芜城下,大多数人心里肯定会打鼓,官军屠杀黄巾军的记录可不止一两次,若是再有人居中挑动,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现在对方先送粮,安抚了人心,然后再想做什么,就容易得多了。

    从开战到现在,无论是大略还是细节,对方都牢牢的占据了上风,这一仗,大伙儿输的不怨。

    ……“法式兄,你不等着雪停再走吗?我家君侯不日就到,说是要向法式兄当面致谢呢。”

    “君侯与我家将军兄弟相称,守望相助份属应当,谈什么谢不谢的?”

    田楷一摆手,赞不绝口道:“这次楷也算是开了眼界,君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手段,真是让人惊叹,楷本以为,这一仗也许要打到明年春夏呢,结果竟是一夕之间便决出了胜负,君侯的手段,让人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了不起啊!”

    这些赞叹的话,于禁不好接口,不过他却注意到,田楷虽然笑得豪爽,但眉宇间却隐隐有一丝忧色。

    相处了一段时间,于禁对田楷的性情也很了解了,于是直言不讳的问道:“法式兄,莫非……幽州有事?”

    “呃……”田楷微微一滞,眼神中黯然之色一闪,摇头叹道:“确是瞒不过文则,二将军不幸身故,主公大怒,准备兴兵讨伐袁绍,为弟报仇。”

    “二将军?”于禁吃了一惊,田楷说的二将军当然就是曾在阳人之战中,与泰山郡并肩作战的公孙越。眼下此人应该正在南阳为袁术助战,怎么跟袁绍又扯上关系了?

    “一言难尽,楷也是接到幽州急报,这才知道的,详情如何,也不是很清楚,但二将军死于袁绍手下的周昂之手,肯定是不会错的。”

    抬头北望,田楷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机。

    “先前捧刘虞称帝,表面上是韩馥在搅风雨,实际上却是袁绍在背后主使,先前他故作恭顺,佯装为韩馥所迫,无奈从之,到得如今,他算计了韩馥,全取冀州,态度大变,如先前判若两人。韩馥为了避祸,逃到了张邈处,一切种种,这才大白于天下!”

    “先有暗算利用之恨,再有杀弟之仇,以主公的脾气,又岂能容他?如今幽州大雪封路,无法进兵,带明年雪融之际,主公势必兴兵讨之,故而楷不及再见君侯一面,须得先行返回平原备战。”

    田楷还有些话压着没说。

    接到急报后,他确实有意向泰山求援,求的不是援兵,而是粮草。冀州虽然兵马众多,但幽州更是兵强马壮,以公孙瓒的脾气,也不大可能请求外援,幽州缺的,只有粮草。

    但现泰山军与黄巾军这一战,双方都没有大规模的消耗,王羽几乎完整的收编了百万黄巾。收编只是个开始,依照王羽的作风,接下来他肯定是要妥善安置这些人的。

    青州残破,泰山也不过一郡之地,王羽能不能解决安置流民的问题,尚在两可之间,又拿什么去援助幽州?

    他不想让王羽为难,索性提前一走了之。依照主公的意思,也是要速战速决的,王羽能帮幽州军护住侧翼,就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原来如此。”想到当日并肩作战的情谊,于禁也是一阵黯然,同时,他刚刚有些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公孙瓒和袁绍开战,无论胜负,对青州的影响都不会小了。

    袁绍和自家前仇旧怨已经难以计数,以自家主公的脾气,和解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冀州若胜,很难说会不会进而攻略青州。

    幽州若是赢了,也会有不少麻烦,只有实力声望差不多的人,才能做盟友,弱者和强者结盟,顶多算是依附,比如那位玄德公……想到这里,于禁心中忽然一动,问道:“这么说,玄德公日前先行离开,也是为了此事了?”

    “他?”田楷愣了一下,继而不屑的笑道:“他又不是我幽州的嫡系,哪里会这么积极?他是去捡便宜去了。”

    “捡便宜?”于禁对刘备没啥感觉,但他知道,自家君侯对此人很关注。

    “是啊。”

    田楷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也很有先见之明呢,早就算到君侯与黄巾决战的时间,故而提前绕去历城、祝阿一带,打算收拢些溃兵,增强实力呢。此人……嗨,俺是看不透的,主公念旧情,也只好由着他去了。希望君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楷替我家主公先行谢过了。”

    “不妨事,收编也好,截杀也好,我家君侯本来也没有布置,玄德公既然有心,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于禁有点明白了,自家主公关注刘备,确非无的放矢。

    此人出身不高,实力也不强,但对时机的把握,却在很多人之上。济南国与泰山郡隔着泰山,吃过泰山轻骑的亏,黄巾兵若溃散,也只能向南北两面的山区里逃。以黄巾溃兵的数量,刘备这场守株待兔之旅,收获应当很不小,付出却极为有限。

    确实不能小觑此人!

    主公那边不须提醒,但公明是个方正之人,自己须得多加提示才好。

    各怀心事的送走了田楷,转过头来,于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相比于来年很可能发生的河北大战,眼前的麻烦更棘手,这几十万人要如何安置呢?

    让他们一直停留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几十万人坐吃山空,别说王羽,就算袁家兄弟也养不起啊。要尽早把他们遣返回家才行,若是太迟,耽误了春耕就完蛋了。

    可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组织疏导,于禁可以自己搞定,但如何将这些人分开,送到什么地方去,于禁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什么地方有多少良田,多少荒地,可以容纳多少人口,附近还有没有残余的贼寇……这些他都不知道。同时,他也不肯坐等王羽赶到,想着在那之前,至少做点事出来,所以,他没法不犯愁。

    其实等王羽来也是白搭,王羽在大方略上经常有神来之笔,但在这些琐事、细节方面却从来都是当甩手掌柜的。

    他的策略,通常都要经过贾诩的拾遗补缺,然后由执行的将领自行发挥,他自己则专心去冲锋陷阵了。

    青州未来的政略,肯定由主公来主导,但安置百姓这件事,八成还是得自己张罗,于禁对此心知肚明,也很有自觉。

    不过,这件事确实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了,哪怕是王羽给他找了帮手也一样。

    孔北海派了好大一群人来,可那帮人这会儿都忙着吟诗作赋,为主公歌功颂德呢,哪有几个做实事的?

    何况,于禁也看出来了,这帮人是既无心,也无力,青州的具体情况,自己不知道,拿去问这些人,他们也一样傻眼。

    有心正经帮忙的也不是没有,但一听过于禁提出的要求,这些人也是脸色惨白,无言以对。地方官也好,名士也好,他们更擅长的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而不是实务。

    连管宁这种名动一时的大人物,也只知道老家朱虚城的一些情况,真正对青州了若指掌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青州刺史府里可能有这种人,但随着临淄城破,刺史府已经成了一片白地,那些人或死或逃,早就没了踪迹,一时间却又去**?

    所以,于禁也只能自己发愁了。

    送走田楷,刚回到府衙,就有亲兵匆匆赶来,迎面禀报:“将军,孔使君又派人来参赞了。”

    “哦。”于禁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孔融现在算是泰山军的铁杆了,可他能帮上的忙实在太少,于禁已经不报期望了。

    “将军,这位王先生跟先前那些不太一样,他带着北海的详细民政情况来的,水渠、道路、人口、田亩,各式情报应有尽有。”

    “哦?有这种事?”于禁惊喜交集,急忙吩咐道:“快,快带他来……不,某亲自去见王先生。”

    “喏。”

二二零章 田丰来访

    就在于禁接待意外来客的同时,王羽也正在面对差不多的状况,他面对着的,是一个很熟悉的陌生人。

    “元皓……呃,还是应该叫田先生?总之,先生别来无恙乎?”

    来的是在二次会盟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田丰,人是熟人,但来路却很奇怪,田丰报的名字叫田缺,要不是他持着张邈的帖子上门,正忙得团团乱转的王羽差点就让对方吃闭门羹了。

    这年头难道很流行化名?一个徐庶是这样,现在田丰又是如此。当然,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来意是什么?上次此人是代表韩馥来的,现在呢?是袁绍还是张邈,又或……王羽心中一动,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热切。

    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政略方面的人才,孔融那边的名士,只适合做宣传造势,谈起实务一律抓瞎,青州不少能人都逃难去了,等消息传开,也许会回来一些,但自己又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田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莫非是瞌睡掉枕头?

    “正如君侯所想,丰此来是为了投效君侯,因为族人尚在冀州,不欲为人所知,故而化名前来。不过,在正式拜见君侯之前,恕丰斗胆,敢问君侯志向如何?”

    田丰行事非常直率,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目的和化名的原因,最后还提出了要求。

    比起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王羽更欣赏这种直来直去的作风,他欣然点头应道:“先生但问无妨。”

    “世人皆言君侯之忠义,然则,以丰看来,君侯之忠义,颇为与众不同。鏖战洛阳,君侯扬名天下,当时君侯行事可谓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为了朝廷大义,出生入死亦不退避,诡计良谋亦不用极,大有不挽乾坤不罢手的气势。”

    “然则,自二次会盟开始,君侯的作风突然变了。或有人言,君侯顾忌天子安危,所以放弃进逼洛阳,退而牧守一方,以待良机。可以丰观之,君侯分明打的就是功成身退……不,应该说是好处捞光就走的主意,丰之见,君侯以为然否?”

    “然也。”王羽并不否认。二次会盟的事,他表面上找了很多原因,瞒过普通人是足够了,但对上田丰这种当代顶尖的人物,却是完全无从遁形。

    “进,似安实危,退一步则海阔天空,君侯当时的抉择虽然显得有些生硬,但也不失为明智之举。”田丰正襟危坐,问题一个接一个,虽然语气还算客气,但听起来却像是质问一般,“以丰想来,在将军做决断的同时,应该就已经有了攻略青州的计划吧?”

    “正是。”王羽不以为忤。

    据他所知,田丰就是这脾气,所以在袁绍那里完全吃不开,最后的结局也很凄惨。何况,田丰也不是单纯为了质问而质问,他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东西。

    “君侯的战略环环相扣,不可谓不深谋远虑,丰虽自负智计,却也唯有自叹不如。君侯只手逆转乾坤,一夕平定百万蛾贼,武功更是煊赫天下,震惊四方。”

    田丰向王羽拱拱手,像是在恭维,但王羽心知,对方这些话不过是先扬后抑的铺垫罢了,下面的才是正题。

    “然则,”

    果然,只见田丰话锋一转,口若悬河道:“大胜之后,君侯有征讨不臣的大义名分在手,却不趁势扩张,反而赦免蛾贼,加以安抚,摆出了止息兵戈,休养安民的架势。固然,此策亦不为英明之举,可君侯行事的作风,就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了。”

    田丰摊摊手,道:“在洛阳,君侯示人以忠勇,忠,仿佛史籍中的圣人,勇,则似骠骑复生,白起转世;二次会盟时,君侯纵横捭阖于诸侯之间,大是游刃有余;待回返泰山,平定青州也是智珠在握,仿佛天下尽在掌中的样子……”

    “丰虽自忖有些智谋,也早有投效之意,可是,丰实在不知道,能为君侯做些什么,又能得到些什么。不知其他人如何看待将军,但丰看将军,却一直都是雾里看花,难知如阴,如果不是在冀州无处容身,此刻也不敢冒昧上门啊。”

    “元皓先生的意思……”听田丰说了这许多,王羽若有所觉,但始终还差了那么一点才参透,一时不能作答。看向贾诩时,只见胖子捻须微笑,明显有会于心的样子,却不肯出言提示,搞得王羽更加迷茫了。

    “举例来说,袁本初何以据冀州?其家世固然是主因,但同时,也是因为投效者都知道,他们能得到什么,所以各方名士,冀州豪强,纷纷报效。袁公路与其兄不合,但他二人同出一门,本质上却没多大区别,只是所在地域有差别罢了。”

    “刘景升,陶恭祖与袁氏兄弟类似,只是主导权相对较弱罢了,陶恭祖尚且有一定的决策权,刘景升只能在荆襄几大世家之间找平衡罢了。”

    田丰不等王羽回答,自顾自的评说起了天下英雄。

    “董卓出身寒微,却另辟蹊径,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被君侯赶去了关中,但其志向却很明朗。还有另辟蹊径的就是曹孟德,他知道家世无法与旁人相比,故而将目标转向了不得志的寒门子弟。如今东郡他已据有泰半,再有荀文若从中斡旋,其势将成矣。”

    说完正面例子,他又举了两个反面例子。

    “与君侯相似,似乎为了战而战的也有,与将军联盟的公孙伯珪,以及江东孙文台。这二人亦如君侯一般,武功赫赫,却乏人看好,不过,与君侯不同的是,世人不看好这二人,乃是因为不看好他们的前途,而对君侯,则是不了解君侯到底要什么。”

    “丰的意思,君侯明白了吗?”

    王羽点点头。

    为何而战,战后谁分享利益,这不就是政治纲领吗?

    之前自己争战的目标,都是根据前世所知的天下大势走向来决定的,每个步骤都很精准明智,但放在一起,就无法保持一致性,让人看起来很糊涂。

    而且,早在在河东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和黄巾扯上关系了,眼下的青州策略,看起来也很容易让人误会,也就难怪田丰会有此问了。

    明白归明白,这件事却不太容易解释。

    想了想,他缓缓开口,问道:“元皓先生以为,大汉国势何以摧颓如斯?”

    “这……”田丰微微一滞,看了眼王羽,疑道:“君侯的意思,莫非是说朝廷不善料民,故而……”

    王羽的行为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同情黄巾,从表面上看,这倒也不错,汉廷料民不善,以至于天下皆反,大厦轰然崩塌。

    不过,如果王羽的见地只有这样,那田丰就真的要失望而归了。

    民间的反乱,从来都只能是契机,可以掀翻一个王朝,却无法建立起新王朝。当今之世,世家的影响力无所不在,光凭草民,哪有可能成就大业?这可不是个人力量所能扭转的。

    “非也,本侯以为,但凡一个王朝覆灭,最直接的诱因无非三个。”王羽微笑着摇头,然后竖起了三根手指。

    “哦?愿闻其详。”话题有点跑偏,但田丰却兴致盎然,就算目的达不到,能从王羽这里得到点新鲜观点,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不单是他,一边贾诩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竖起了耳朵。

    田丰看到的这些,他自然不会一无所觉,但王羽每次都很有道理,也找不到理由劝谏,只能任由他去了,至于王羽心中到底有什么长远规划,贾诩还真就不知道。

    “其一,朝廷的经济崩溃,或财政破产……”

    中原王朝的兴衰,在汉朝前后,规律完全不一样。秦汉皆以强亡,后世的王朝衰亡的轨迹则很明显,相关的理论研究不计其数,王羽也听过不少,此时拿出来的,是他最认同的一个。

    “不错。”田丰微微颔首,这个说法不新鲜,除了开国年间那些年,朝廷的用度一直都很窘迫,并不是什么秘密,“其二,朝中出现分裂,执政者们无法凝聚共识……”王羽屈起了第二根手指。

    “不错!”田丰的眼睛一亮,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董卓入京前的那场大乱,说到底,就是皇权、外戚、士人三方的争端。

    几十年来,朝廷内部一直就没消停过,争斗都是在这三方之间展开的。只要有一方占了上风,两个弱者就会联合起来对付强者。

    汉光武立国之初,吸取了西汉覆亡的教训,为了防止出现霍光、王莽这样的权臣,他采取的是平抑豪强的策略。

    豪强就是士人,他们当然不情愿被压制,刘秀在的时候还好,等刘秀一死,他们就开始闹腾了。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们没有祖先的雄才大略,无法抵挡士党的反扑,只好采取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以姻亲的手段拉拢了一些大豪强,于是,外戚势力应运而生。

    外戚既是皇家一派,又有士党的标记,开始被夹在两者中间很辛苦,但没多久就发挥自身优势,掌控了权力,把皇帝和士党统统压了下去。

    东汉末年,出自名门,权倾一时的外戚不计其数,比如汉章帝时代的,大汉朝第三位冠军侯窦宪就是。

    屡经乱离后,皇帝们吸取了教训,不再与豪强联姻,而是从寒门或者民间挑选,借以与士党抗衡。何进就是寒门外戚。

    结果,因为立嫡之争,何进与灵帝背离,利用士党与灵帝对抗。灵帝的恼怒自不待言,何进也低估了士党,高估了自己,被士党算计得死死的。

    他听了袁绍的计策,大张旗鼓的招诸侯进京,惊得十常侍慌乱不已,最后铤而走险,杀了何进。

    何进一死,乱出主意的袁绍一下就精明起来,果断反击,杀了十常侍,要不是董卓突然杀出,凭借这场大功,袁家就大权在握了。

    只要随便扶一个宗室出来,靠着拥立之功,袁家的权势就能超过当年的霍光,甚至王莽!

    这其中牵涉极多,在与袁绍接触前,田丰也未知端的,谁想王羽却一句话就说得明明变得,比他研究那么久看得还透彻。

    田丰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欣赏之意,心中的期待也更强烈了。

二二一章 青州方略

    王羽侃侃而谈,田丰听得饶有兴致,贾诩却在一旁偷笑。

    他在王羽身边的时间最长,知道的隐秘也最多,对田丰的疑问是最有发言权的。王羽的战略和作风为何没有连续性?原因很简单,很多事他都不懂。

    这个原因要是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大多数诸侯肯定认为王羽又在耍什么诡计,搞扮猪吃老虎那一套;相对友善的那些,会认为王羽在谦虚;普通人一定觉得贾诩坏了良心,所以吃里扒外的诋毁自家主公;至于田丰……贾诩想了想,有了答案,嗯,此人会八成觉得主公不肯坦诚相见,起身拂袖而去。

    然而,这就是事实。

    相处了这么久,贾诩已经发现了,除了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盘外招,以及对天下大势的了解之外,在政略、谋略方面,自家主公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

    打仗时,他的头脑很灵活,可也仅限于战场上;对大势很了解,但在细节上却经常有疏忽。比如这次,奉高之战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吓倒了几十万大军,但若不是运气好,把张宁掌控在手中,收降,和收降后安置的事有那么容易吗?

    在收降之前,他甚至连青州的具体情况都没了解一下!跟着这种没心没肺的主公,真是苦了文则啊。

    依照贾诩的猜测,王羽和徐荣的出身应该差不多,都是某个秘密传承的继承者。传承的教派或者势力的实力应该不大,却很有内涵,所以,王羽的表现才这么奇怪。

    至于具体是哪家哪派,贾诩就不知道了,先秦的学派实在太多了,哪能一一胜数?如果只是猜测的话,贾诩认为,王羽很可能是鬼谷一脉的传人,就他所知,也只有这个教派是最符合的了。

    鬼谷传承的学术非常多,包括兵家、纵横、阴阳等等,跟王羽展示出来的手段都能沾点边。

    兵家不用说,王羽出道以来战无不胜,虽然对基础常识了解不足,可从他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他应该是没学全,只学了奇兵、诡道那一部分内容,所以他第一次出手,就是刺杀。

    阴阳,王羽通晓天文地理,尤其擅长勘察地势,无论是谁,看过他亲手绘制的地图,都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还有,在河东破城,以及空袭的手段,应该也属于阴阳学的范畴,人都在天上飞了,这不是法术是什么?所谓法术,不就是以人力模拟出天地之力的效果么?

    也正因如此,他才同情黄巾,甚至允许对方在领地内传教。

    当然,在这方面,他学的也不全,同样是个半吊子。

    最后,纵横术。尽管知道王羽的底细,但贾诩还是很佩服对方的应变能力的,尤其是诡辩之术。

    显然,由于年纪的制约,主公学的也不够精深,大多是凭借天赋自己领悟的,但就表现出来的水准来看,他的传承和天赋都是上上之选。以人君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毕竟主公才十六岁,不是吗?

    王羽身上最让贾诩欣赏的,还是他接受意见的态度,以及学习后,化为己用的速度。

    就拿王羽正煞有其事的说辞来说,贾诩不知道前者什么时候总结出了这一二三,但那第二条却是意识到许攸的存在后,他和王羽商量如何对付袁绍,以及今后战略时分析出来的。

    结果,王羽为了应付田丰,不暴露身份,把话题生搬硬套的扯到了这方面,居然还将对方说得连连点头,这不就是本事么?

    什么都懂的人忽悠什么都不懂的,那不叫本事,反过来才叫厉害。贾诩很满意,跟了个这样的主公,虽然开始要操心的事很多,但再等几年,自己就是元老了,可以坐享富贵了。

    这不,帮手不是来了?看这位田元皓的性情,应该是个爽快人,有啥想法就说,有啥活儿就干,他来了,自己就轻松多了。

    贾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佯装认真,其实是在压抑笑意。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主公搞不定此人,现在看来,也没啥问题了。

    “第三,就是社会阶层固化。”

    王羽不知道贾诩在哪儿笑眯眯的想什么,猜老狐狸的心思,他没那个本事。但田丰比较容易对付,这位大才不是个擅长隐藏心事的人,情绪都摆在脸上,被王羽尽收眼底,所以,他也是越说越有底气。

    看来田丰是个纯粹的文人,纯粹的文人就喜欢这道道,大道理,一二三四条,听起来多有气势啊。

    “社会阶层……固化?”田丰皱了皱眉头,原因不是王羽说的内容,而是后者嘴里的新名词。

    “就是下层没有上升渠道,官员的儿子永远是当官的,农民的儿子永远是农民,诸如此类。”王羽解释道:“农民还好安抚,怕的就是那些习文学武的人,在辛辛苦苦的付出努力之后,却依然找不到前途,若是这些人铤而走险,可比纯粹的黄巾作乱可怕多了。”

    田丰凝神思考了片刻,缓缓点头:“君侯总结的很精辟,这三条正是我大汉由盛转衰的主因,其他的弊病虽多,却都非致命因素。那么,君侯一直以来的做法,就是为了拨乱反正,避免重蹈覆辙吗?可否请君侯见教?”

    “正要请先生斧正。”

    王羽面不改色的将后人的成果据为己有,正色道:“首先是经济问题,所谓民富国强,本朝开国之初,奉行的是黄老无为而治的理念,轻徭薄赋,几十年下来,国初的凋敝景象便不复有,故而才能在武帝横扫天下之际,提供足够的支持。”

    “这话倒也不错。”田丰点头赞同,顺着王羽的意思问道:“所以君侯打算行黄老之术,在青州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同时利用太平道安抚民心,坐观中原混战,以待天时?”

    “差不多。”王羽当然不会全盘照搬文景时代的治国理念,但在由乱及治的过程中,道家的理念是最能发挥效用的。

    “其次,为了避免内部的纷争,本侯认为,应该避免一家学说独大,以免士人们固步自封,只知争权夺利,不求上进。即,化武斗为文斗,把权力之争转变为思想理念之争。”王羽又抛出了个更加新颖的概念。

    这次田丰琢磨的时间更长了。

    虽然经过了汉武时代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在汉末,儒家并没达到宋明那种垄断地位。不为统治阶层所喜的墨家虽然销声匿迹,但如法家、道家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理念,还是很有认同者的。

    王羽把朝政的原因引向了儒学独大,田丰也有些认同,毕竟在汉武帝之前,朝中虽有争斗,但从来没这么激烈过。何况,单以儒学来说,内部也分了好多个派别,今文经学、古文经学、正统儒学、新儒学,互相之间争斗的也很厉害。

    如果能指定一个规则,让这种争斗表面化,思想化,未尝不是件好事。

    总之,这是个很新奇的想法,能不能成功,田丰不确定,但他至少明白了,王羽不是项羽那种做事随性而为,只知逞武力之人。之所以不被人理解,只是因为他的想法太独特,这不算是坏事,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么。

    想通此节,田丰不欲多做讨论,直接反问道:“第三点,想必君侯是要从寒门子弟,甚至从普通百姓之中选拔人才了?”

    “正是。”田丰不纠结,王羽回答的也痛快:“我打算出榜招贤,不论出身,招募天下英杰,依照能力委以官职或军职。”

    “想法是好的,但君侯要如何鉴别人才呢?”田丰的反问再次直指问题核心。

    “很简单,考试。”王羽不假思索的回答。

    “考试?怎么考?”

    “按照应募的类别,是政略、武艺还是谋略,统一加以考试,考官由本侯的幕府指派,考题由幕府颁发,只要合格,就加以任用,公平,公正,公开,元皓先生以为如何?”

    这些事,王羽早就成竹在胸了,连名字都不用他自己费神思考:“因为是分科进行,所以,可称之为科举。”

    “科举……”田丰有点跟不上王羽的思路了。

    他很有才不假,但再有才,也比不上王羽多出来的两千年的知识,对王羽来说已经过时的落后制度,在田丰来说,就是开天辟地的新举措,几句话的功夫,他怎么可能全盘思考清楚?

    王羽却不给他留下深思的余暇,而是乘胜追击道:“此外,本侯还打算恢复西汉时代的兵制,藏兵于民,重扬尚武之风。必使壮者务于战,老弱者务于守,死者不悔,生者务劝,民闻战而相贺也……”

    田丰一时没反应过来,贾诩却是心中一凛,他猛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王羽,一脸的不能置信:主公居然引用了商君书的文字?

    “等青州名士加入后,新建的书院也会发挥作用,一则可以启蒙明智,使人人知晓礼仪;二来,还可以作为诸家学派的研究深造,以及互相辩论之所。朝廷的官学已经衰弱,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争取要让泰山书院,成为天下学术界的风向标,成为真正的泰山北斗。”

    “还有……”

    王羽努力思考着,将从古至今最有朝气和活力的那些政略筛选出来,然后组合进他的青州新政当中去。

    随着信息量的增加,贾、田二人心中也如起了惊涛骇浪一般,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谁能想到,这些理念会出自一个少年人的手笔?如果没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反复推敲,哪会知道,这少年心中竟然蕴藏着这等远大的目标?

    “总之,青州就是新政的试点,屯田、安民、尚武、举士,就是青州未来几年的方略!”见火候差不多了,王羽向田丰一拱手:“其中涉及甚多,非羽一人之力所能成事,为了大汉的千秋万代,元皓先生可愿助羽一臂之力?”

    “固所愿耳,不敢辞也。”田丰慨然应诺一声,继而长揖到地,朗声道:“田丰拜见主公。”

二二二章 攀龙附凤

    徐州,下邳,糜府。

    “哥,大哥!”

    一个兴奋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吓得仆役们纷纷退避,尤其是那些手里捧着东西的。这个声音他们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糜家的二老爷,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谁沾上谁倒霉。

    最近一段时间,糜二老爷的乐趣从走马斗狗,花天酒地中转移了出来,转而喜欢上了在府里横冲直撞。每次都是以对老爷呼唤开头,然后,他就像是一头见了母牛兴奋不已的公牛,红着眼睛就往府里闯,逮什么撞什么,一往无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每次进入这种状态,二老爷都会变得很专注,无论是被泼了一头汤水,还是蹭了一身炭灰,他都不会计较,而是视而不见的继续往老爷的书房跑。

    再次听到熟悉的呼喊,仆从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齐刷刷的把身体贴到了墙壁上,将手中的物什高高举起,像是训练有素的仪仗队。

    随即,一阵风从两列仪仗中卷过,吹开了书房的大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子方,你还记得父亲给你起表字时的期待吗?”糜竺放下手中的毛笔,皱着眉头训斥道:“君子之道,当持之以方正,现在你也不是少年人了,行事怎地还这般莽撞冒失,还不把门关上?”

    “好了,大哥,要教训我,也等听过消息再说。”

    糜芳满不在意的晃晃脑袋,将兄长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喘着大气说道:“泰,泰山有消息了,你猜怎么着?”

    “这么快?”糜竺脸上微微动容,直身坐起时,袍袖却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抬眼看向弟弟时,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呢!”

    糜芳伸出一根手指,一脸有荣与焉的神情,煞有其事道:“一天,不,是一夜!一个晚上就决出胜负了,泰山的大军刚一出城门,几十万黄巾就跑得跑,降的降,什么是真英雄?王君侯就是了!”

    “……莫非,君侯又用了什么法术?”糜竺愣了一会儿,缓缓坐倒。

    消息匪夷所思,但糜竺却没怀疑,自从他出使泰山回来,将泰山的见闻说与弟弟之后,糜芳就一心扑在了对奉高之战的关注上。

    弟弟虽然不成器,但却认识很多弯门邪道的朋友,其中有些人与琅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琅琊对青州、泰山的关注,更在徐州之上,从那边得来的消息,八成不会有错。

    “可不!”糜芳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关门。

    糜芳关注的是泰山之战,糜竺也没闲着,他研究的是王羽过往的经历。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连王羽没成名之前,在泰山老家的经历都被他给翻出来了。

    越研究,他就越心惊。

    没成名前,王羽就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以王家泰山郡的地位,整个奉高城,却没几个人见过王公子。

    泰山王家和东海糜家的家世非常接近,都是祖上出过小官,借着祖上的积累,百十年经营下来,一跃成了当地富豪。

    这样的暴发户虽然入不得世家豪门的眼,但在当地还是有些地位和声望的,就算不出门,总也有人上门拜访,见一面又有何难?

    但在奉高城,见过王公子的人却如凤毛麟角一般,这大大的增强了他的神秘感。

    糜竺的猜测跟贾诩颇有异曲同工之意,他也觉得王羽早年是在修炼,至于胆小什么的,很可能是他装出来的把戏!

    鲲在渊,一朝化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错,就是这个套路。

    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判断,所以,糜竺毫不费力的猜到了王羽的手段。

    “莱芜那边的黄巾也降了,青州指日可定,”转过身,糜芳一脸兴奋的搓着手,急切问道:“大哥,贞儿的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你若是没空,我去泰山走一趟如何?”

    “乱来!”

    糜竺把脸一板,斥道:“婚嫁乃是大事,自有礼仪规矩,哪有女方主动上门提亲的道理?再说,王君侯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尚未可知,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若是猜错,岂不是两家都尴尬,不妥,不妥。”

    “大哥,你想得太多了吧?”糜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兄长,问道:“君侯亲口说,要择日登门拜会,这总没错吧?”

    糜竺搅他不过,只好点点头。

    “君侯是什么人?大汉冠军侯,当朝骠骑将军,坐拥一州之地,麾下虎贲无数!咱们家呢?东海巨富?有个屁用?遍数徐州,有几个正眼瞧咱们的?穷酸陈元龙?神棍笮融?还是赵昱、张昭、萧建他们?”

    糜芳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的,吐沫星子溅了糜竺一脸。

    “没有!这帮人看咱家时,都是斜着眼睛的,前次陈家来提亲,我还以为陈元龙那小子终于开了窍,结果,居然要贞儿做小!还是第九房的小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啦,好啦,这些陈年旧事总是挂在嘴边作甚?”糜竺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弟弟的心结,他擦擦脸,温言劝道:“说正事,说正事。”

    世家与寒门间的壕沟是巨大的,糜竺对此早就有了清晰的认识,所以,当陶谦将出使泰山的机会委派给他的时候,他才宁愿自己出钱粮,也要冒着风险走这一趟。

    “我就是气不过……”

    糜芳犹自不满的哼唧一阵子,这才转回先前的话题:“连徐州这些乡巴佬都看不起咱们,王君侯那样的身份,又图一啥?还不就是贞儿?王君侯少年得意,与当年的霍骠骑一样,也有风流名声在外,咱们家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贞儿了呗。”

    “那可不一定。”糜竺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大哥,你是说君侯……要钱?”糜芳也不笨,妹子虽然漂亮,但糜家更出名的却是豪富,兄长的顾虑确实不无道理。

    “当日黄巾攻破临淄,满帐文武尽皆色变,独有君侯处变不惊,谈笑自若……”

    当时的情景给糜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一边回忆着当时的细节,一边缓缓说道:“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不仅是气度的问题,而是君侯早有成算在胸。子方,大胜之后,君侯行止如何?”

    “呃,”糜芳一怔,然后挠挠后脑勺,回答道:“莱芜那边正在疏散降众,北海那边已经开始安排明年的屯田事宜了,奉高那边贴出了招贤榜,说是……”

    他人虽莽撞,但记性却不错,把几方面得来的情报汇在一起,一一道来。

    “子方,你还看不出吗?君侯无意立刻扩张,而是要在青州休养生息。他出身与你我相差仿佛,没有门户之见,说不定只是想征辟某为官;又或担心钱粮不足,想从我糜家得些助益;或者就是纯粹的客套话罢了。”

    糜竺叹口气道:“我当时的想法,跟你也差不多,可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不对劲。王君侯是个有雄图大志的,岂会把区区美色放在心上?”

    “那可不好说,外面人不都是那么说的吗?”

    兄长的话好像一盆冰水迎头泼来,一下将糜芳的热情浇熄了大半,不过,他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只听他不死心的嘟囔道:“再说了,反正都是做小,何不嫁给王君侯,年龄相当就不用说了,这样的英雄妹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哎呀,子方,让为兄怎么说你呢?”

    糜竺指指弟弟,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现在还不懂吗?我的意思是,人家君侯可能根本看不上咱家贞儿!要是会错意,上门提亲被拒,你让贞儿以后怎么做人?就算看在钱粮的份儿,勉强答应了,你要让贞儿独守空闺吗?”

    糜芳目瞪口呆,“怎么可能看不上,他在洛阳不是纳了个歌姬吗?”

    “那是普通的歌姬吗?”

    糜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为了那个歌姬,吕温侯与王君侯血战长街,杀伤无算,而后又反出了西凉军!什么叫倾国倾城?这就是了!贞儿才貌俱佳,在徐州薄有美誉,可能跟君侯身边那二位比吗?”

    “你再想想,连蔡中郎的千金还没过门呢,你现在就上门去提亲,又将蔡中郎置于何地?想高攀君侯,谈何容易啊,何况,贞儿,贞儿,唉!”

    糜竺又是一声长叹:“贞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平时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倔强着呢,要是知道我俩这般……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那,那现在怎么办?”美梦落空,糜芳彻底傻眼了。

    糜竺摊摊手:“还能怎么办?等呗,若真是有那福气……”

    有关于此的种种,这些日子同样也困扰着糜竺,他现在只有个大致的想法,远谈不上成熟。本想和弟弟商量完善一下,可没等他在肚子里将语言组织全,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一只盘子,几个碗儿,于寒风中碎了满地。

    “谁?”听到外面的声响,糜竺报以一声怒喝。

    糜家在官场上没什么地位,但在商场上却是举足轻重的角色,做生意最怕的就走漏风声,被对头窃取了商业情报,以糜竺行事的严谨,当然不会留下什么漏洞。

    他们兄弟探讨机密话题的时候,除了少数心腹管事之外,其他管事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寻常人等更是被严令禁止靠近书房二十步之内。

    所以,糜家的一切秘议,外人根本没有偷听的机会,更甭说发生受惊而打碎器皿的失误了。

    书房外无人回应,只有呼啸的寒风从门外卷过。

    “谁在外面,给我滚进来!”

    糜芳比兄长冲动得多,他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门前,一手推门,另一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他的武艺算不上高明,但从小就经常打架,经验也是异常丰富,对付三五个寻常人的围攻,完全没问题。

    “老爷,二老爷,是奴婢……”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糜家兄弟认得,是妹妹身边的丫鬟翠儿。

    “翠儿,你怎么在这里?”糜芳推开了门,糜竺也是长身而起。

    “回老爷的话,奴婢,不,是小姐听说二老爷回来,所以,所以和奴婢到厨房端了些参汤来!”小丫头胆子非常小,强忍着眼中的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奴婢,小姐和奴婢刚到这,然后小姐就从奴婢手上接过参汤,准备亲自进门。然后,然后奴婢就看到托盘,托盘从小姐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然后,然后小姐就哭着跑远了!”翠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像针一般,刺得两个大男人无地自容。

    刹那间,糜竺脸上忧色尽消,只剩下了深深的疲倦,自己顾着权衡利弊,考虑家业了,却没想到这些话对外柔内刚的妹妹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挥挥手,低声吩咐道:“你下去吧,好好陪着小姐,转告她,我回头就去看她。”

    “是。”翠儿蹲蹲身,走了,剩下两兄弟面面相觑。

    “大哥,这……”

    “罢了,我明天就去见陶使君,王君侯大胜,徐州这边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拼着让人诟病,我再往泰山走一遭便是。”

二二三章 曹操的困境

    “孟德,现在可是千载良机,王羽竖子无谋,吓溃了蛾贼之后,却没有完善的计划来收编那些百战之士,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新兵和老弱身上。此战他赢的虽然容易,但同样的伎俩他不可能反复使用,用了也不会奏效,现在正是乘虚攻伐的机会啊!”

    鲍信声泪俱下的劝说,让曹操很为难。

    对方的提议,是断然不可取的,王羽之所以没对那些积年悍匪采取措施,并非没有见地,只是限于兵力不足,并且有其他的考量而已。

    那些悍匪已经彻底分散开了,想一一降服收编谈何容易?而且,这些人在泰山已经被打破了胆,翻山越岭的逃离泰山后,八成不会再回青州。这些人无论去了什么地方,都会大大的影响当地的秩序。

    实际上,在兖州的影响已经出现了。

    按照曹操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春天之前结束战事,并且入主兖州的。在他不计余力的猛攻之下,于毒、眭固也是败象毕露,马上就到了崩溃边缘。谁想到,在奉高城下惨败的残寇翻越泰山后,直接西向而来。

    由于鲍信惨败后,连溃兵都没收拾,带着家眷和部分亲卫直接来了东郡,所以济北国陷入了极度空虚的状态。

    部分残寇攻破了肥城,窥视郡城卢县,另一部分在张饶的率领下,直接穿越了济北国,到达东郡,与于、眭等黑山贼会师一处。

    张饶带领的人马不算多,几千残兵败将罢了,但却给曹操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得到援军的黑山贼气势大涨,在离狐、韦乡一带与曹操展开了连场激战,虽然屡战皆北,但看那屡败屡战的气势,大有不取东郡誓不罢休的架势,彻底打破了曹操年前结束战事的如意算盘。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放弃东郡,跑去跟王羽一决雌雄?

    但是,以他和鲍信的关系,决绝的话也很难说得出口,故而他才为难不已。

    “孟卓兄,不是操不肯助你,只是现在已经错过时机了。王羽忙于安抚降众,看似耗费不少,无暇旁顾,可你也要知道,他周边并无外敌!”

    曹操扯着鲍信走到悬挂着的舆图旁边,指点着说道:“如果有办法说动徐州一同动手,倒有可能让王羽首尾难顾,进而图之,可徐州虽然颇多异声,却一直没有翻脸的意思,先前那般局势,陶老儿都压得住局面,如今王羽挟大胜之势,就更……”

    又指指济北国,曹操叹了口气:“如今济北国苦于匪患,想经由济北攻打泰山,势必要先平乱匪,否则后路难安;操在济南有些旧部,本可取道济南,但公孙瓒已经分兵南下,驻守平原,我军若冒进,很容易就会陷入被两面夹击的窘境。”

    最后,他一摊手,苦笑道:“孟卓兄,东郡未平,操又哪里有抽身而退的余裕啊?”

    曹操心里是真苦。

    当日戏志才的提议太险,荀彧的提议又一味求稳,他综合考虑之后,弄出了个复合型的计划。即:速平东郡,同时唆使鲍信骚扰王羽侧后,待掌控东郡之后,再谋东顾。

    他原本想着,前有黄巾百万大军,后有鲍信骚扰,王羽就算能赢,战事应该也会绵延数月。到时候,自己已经平定了东郡,稍加修整之后,就可以将攻略泰山、青州的计划正式提上日程了。

    谁想王羽奇谋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晚上就解决了黄巾军,顺手还埋伏了一支重骑兵,将鲍信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在这场不为人知的竞争中,王羽再次领先一步,走到了自己前面。顺带着,还给自己弄了点麻烦过来。此刻,曹操很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为今之计,算计王羽已经成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抢在王羽腾出手之前,尽快搞定东郡才是正经。若是等青州恢复了秩序,自己还没搞定东郡,很难说王羽会不会来插上一脚。

    “孟德,某非不体谅你的苦衷,只是……唉!”鲍信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他当日输的太惨,太冤,这口气实在很难咽下去。

    他之所以辖地逃跑,怕的是王羽的报复,后者睚眦必报的名头,天下皆知,在惨败之后,他不跑怎么办?

    谁想这一次,王羽表现得异常冷静,除了在巨平增加了一千守军之外,泰山再没有一兵一卒西进。倒是溃败的黄巾大举涌入,直接占了济北国的大半领土,使得鲍信无家可归,只能流落在外。

    他不甘心彻底依附曹操,但手上的资源已经彻底耗尽,只能试着借势。可曹操多精明啊,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他明知道对方是在推托,却一点话柄都抓不到。

    最后,他也只能叹息了。

    又温言劝慰了一番,私下里又做了些保证,曹操总算是送走了鲍信。

    回到中军,对着一众心腹,他又是一声长叹:“诸君议一议吧,为今之时,我军应何去何从?”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黑山贼的韧性太强,照目前的态势打下去,很可能连明年春耕都会耽搁了。黑山贼是贼,他们不在乎这些,但曹操在乎,如果不能及时恢复秩序,他哪有钱粮扩军?

    王羽在青州屯田,开始一两年是拖累,可若是一切顺利,几年后,青州就会重新焕发生机。要知道,青州本来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要不是这些年动乱不休,那里的富庶程度,就算比不上冀州,也不会比徐州差多少。

    比兖州更强出一筹的是,青州的战略位置,只要公孙瓒和陶谦不出问题,那就只有王羽打人的份儿,谁也别想打他,打也打不进他的腹地。

    战国时代,秦国何以横扫**?还不就是仗着地势?

    青州当然没有关中那样有利的地形,但对兖州群雄来说,雄踞青州、泰山的王羽,与当日的西秦简直一模一样。

    曹操也是个心怀大志的,东郡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兖州,可有了王羽,他即便全取了兖州,也没有扩张的余力了。

    攻青州?风险太大,就算能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得到的。

    放着青州不管,向宛、洛乃至豫州进兵,那王羽也不是吃素的,青州铁骑随时会出现在大伙儿的后院。曹操新组建的军队,兵倒是不少,但骑兵的比例却少得很,根本无法与随时可以得到幽州支援的王羽对抗。

    “仅凭我军一家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境内的黑山贼,为今之计,也只能向冀州借势了。”盘算了好一会儿,戏志才终于抬起了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曹操很失望。

    “操何尝不知借势方是上策,然则……”

    入主冀州后,袁绍势力剧增,连带着架子也比以前大了。

    曹操若是要请求援军,只能以彻底依附为代价,之前通信的时候,袁绍已经明确表示:要援军没问题,袁某人现在有兵有粮,也不差钱,只要曹操把家人送到邺城,援兵顷刻即到。

    家人送去,就是人质了,春秋战国时代,弱国经常会用这种方式,向强国表达臣服的诚意。当然,那时候一般都是送个儿子过去当质子,袁绍这种要求显然有些过格,没把曹操当成一回事。

    然而,形势比人强,曹操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恶气。

    “其实,志才之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没等曹操把话说完,荀彧也上前婉言相劝。

    “哦?”两大谋士都赞同的意见,即便曹操另有想法,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曹操抬手止住一脸怒容,欲上前理论的众武将,郑重问道:“请二位先生为我解惑。”

    二谋士对了个眼神,决定由荀彧发言。

    “主公急欲解决东郡问题,皆因王羽在青州屯田,实力壮大,让我军芒刺在背,彧斗胆妄言,主公所见,尚有偏颇,青州的威胁远不止主公所虑。”

    “此话怎讲?”

    荀彧不答反问道:“当日主公与袁将军在河内分兵,袁将军言道:将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有乌丸、鲜卑之众,然后南向争夺天下,主公作何应对?”

    “这……”曹操眉头一皱,当日的对答,其实就是袁绍炫耀,自己努力展示不卑不亢的态度。

    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这就是他当时的答复,也正是因为这个理念,他才打动了荀彧。现在荀彧特意提出,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曹操何等精明,先前被袁绍傲慢的态度激怒,故而无暇深思,此刻得了荀彧提醒,略一思索,当即脸色大变。

    “王鹏举借蔡中郎、孔融、管宁等当世大儒成立泰山书院,然后又贴榜招贤,与主公欲行之策完全一致。如今时日还短,未必见得成效,待到明年,以王鹏举的名声,还怕天下寒门子弟,不纷纷前往青州相附吗?”

    荀彧郑重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各拥州郡,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主公的威望、人脉皆差之远矣,欲收拢人才,只能从寒门子弟中寻,而今青州招贤之策一出……主公,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了。”

    “文若提醒得极是。”虽然是寒冬时节,但曹操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如果说王羽在青州屯田安民,在一两年内构成威胁的话,这招贤令会在五年至十年内形成重大威胁,程度之高远超前者。

    时间紧迫,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只有尽快拿下东郡,有了名分和地盘,才能广招英才,与王羽对抗。只不过,把全家都送到邺城这种事,似乎……“主公若不弃,彧愿往邺城走上一遭,说服袁将军,只留质子。”将曹操犹豫不定,荀彧又进一言。

    曹操当机立断:“那就有劳文若了。”

    “主忧臣劳,自当效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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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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