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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六九章 针尖对麦芒

    矛尖顶矛尖,锋刃对锋刃!

    骑兵的对撞没有丝毫花巧可言,纯粹就是实力的对碰,强者生,弱者亡。

    冀州军的矛尖是老熟人颜良,王羽的槊锋端端正正的和颜良的大刀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金铁交击声。

    骑兵对冲,速度何等之快,只是一次交击,双方就连人带马一道从对方身边冲了过去。王羽变招比颜良更快,二马交错而过的一瞬间,他犹有余力用尾端的槊纂横扫了一记,结果未能奏效,被颜良藏颈低头给躲了过去。

    “咦?”颜良没能如愿将王羽的长槊砸脱手,相反,先是从刀背处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他肩膀发麻,偌大的身形甚至在马背上歪了歪,而且还被王羽多攻了一招,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喜色。

    双方都没有继续缠斗的意思,而是各自带着自家弟兄冲入了敌人的阵列。

    “跟上,别恋战!”王羽大喊,顺手用槊刃削掉眼前的半个脑袋。

    骑兵的冲击靠的就是速度,二马相错的瞬间交换不了几招。马身错开后,敌手是生是死,那是身后同伴的事情。你的眼睛只需要盯住正前方,尽量在第一时间将看得到的敌人砍倒。

    若是在高速冲击的情况下打马回旋,只会被两支骑军夹在中间,挤成肉饼。

    第三名对手和王羽的年纪差不多,但嘴唇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红色的绒毛,眼神却透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凶狠残酷。

    这是个草原人,也许是匈奴,也许是鲜卑,王羽心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从之前前锋战的俘虏口中得知,袁绍扩军计划中的骑兵扩建计划,正是以花钱收买草原异族为主。

    只要把消息放出去,这些骑兵就会自带马匹兵器,源源不断的赶来投效,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小部落。上次被太史慈一枪干掉的韩莒子,就是某个匈奴小部落的头领,所以名字才那么怪。

    异族少年高举弯刀,口中荷荷大叫,无视于王羽斩杀同伴的轻松写意,疯狂的冲了上来,仿佛只要鼓足勇气冲上来,就能打败强敌,得到长生天的奖赏一般。

    对于这种对手,王羽自然不会容情,他提臂挥槊,槊锋像是有了灵性一般,轻轻巧巧的一压一送,雪亮的锋刃刺入了对方的咽喉,顺势再一横,割断了对方的脖颈。

    太史慈的长枪就在这个时候从王羽身边掠过,将另一名敌军刺落马下。

    “点子扎手!”他策马踩断落地者的脊梁骨,然后左手画戟平挥,将另一名高速奔来的对手砸翻。“大多数弟兄们都没跟上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话语里充满了焦虑。

    和王羽一样,他也没能解决掉第一个对手。那名对手显然被戟槊合璧,旋风一般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的枪势严密周正,却也没露出丝毫破绽,要不是接战时间太短,枪势中的反击之力恐怕也会很快爆发出来。

    这样的对手,根本不是几个照面就能解决得了的,说是棋逢对手还差不多。

    倒是另一侧的赵云顺利挑杀了对手,在他的率领下,右翼的骑兵势如破竹,绝大部分都跟着赵云冲了过来。

    “杀穿他们,然后带弟兄们兜回去。这次不要急于透阵,先解决颜良、文丑再说!”王羽大喊着命令。

    先前冲势太猛,他想解决对手,也来不及,但对冲之后转过头来,就是缠斗了,仗着自己这边多一个人,先来个三打二。在骑兵对冲中,猛将的作用简直发挥到了极致,若对手不是颜良、文丑,单凭刚才的对冲,就能彻底凿穿冀州骑兵的军阵。

    挥槊横扫砸翻一个对手,接着又是一挑,卸下一支胳膊,当王羽再次将一名骑兵从马背上抹下来后,身前已经没有了敌人。

    敌阵被杀穿了,冀州轻骑虽多,但仓促转向后的阵势却算不上厚重,只不过,透阵而过的只有王羽、太史慈、赵云和右翼的两百多骑兵。

    剩下的数百精锐被对方以人数优势挡住了,颜、文二将更是在杀透军阵之后,掉头杀了回来,并肩作战,刀枪并举,所过之处,全无一合之将。

    “回杀!”对方的嚣张模样,太史慈怒不可谒,自家弟兄的惨死,更是让他战意汹涌。不等王羽下令,他就已经按照王羽先前的命令,一马当先的回身杀去,枪戟形成的风暴,再次席卷了冀州军阵。

    “跟上子义,杀回去!”王羽当机立断,向赵云招呼一声,纵马追在了太史慈身后。

    骑兵战中,双方都在高速运动,普通士兵很难形成合围,形不成合围,他们就很难在勇将的对决中插上手。让太史慈牵制住一个,自己和赵云合力迅速解决掉另一个,迅速击溃冀州轻骑,这才能进行后续的计划。

    击败颜、文只是将幽州军从失败的深渊中,向上稍稍拉一把而已,离真正力挽狂澜还远着呢。幸亏对面的是沮授,而不是徐荣,否则大可以趁着胜势,变成攻击阵型,一口气杀过来,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在这个关头感到庆幸的,不仅仅是王羽,颜良此刻的心情也是差不多。

    望着势不可挡的太史慈,颜良信心十足的说道:“子众,等下你缠住那个太史慈和另外那边的小白脸,某先去取了王鹏举的性命,然后再来助你。”

    “这……真能行?”文丑不知道搭档的信心从何而来,但他心里却没什么底。

    对付太史慈和另一名不知名的小将倒没什么压力,通过刚才的试探,他知道太史慈的武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另一名无名小将的枪法倒是很快,却也算不上太大的威胁,大不了他只守不攻,拖上三五十招还是很轻松的。

    可颜大哥自夸说可以单对单的解决王羽,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这就有点扯了吧?那可不是别人,是名震天下的王鹏举!

    “勇武无双的王鹏举?”颜良满脸都是讥嘲之色,狠狠的磨了磨牙:“呸!屁的天下无双!他就是个银枪蜡头,样子货!”

    “怎么可能?”文丑嘴巴张得老大,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手中的枪说不定都拿不稳了。

    “怎么不可能?”颜良晃晃大脑袋,得意的笑道:“某先前就听到过传言,说那小子没练过内劲,只是仗着天生力气大,招数又怪,因此才讨了不少便宜。你想想,正面对战,他赢过的那些人,哪个是一流高手?”

    “吕布、华雄?”文丑迟疑着答道。

    “切,华雄是被他暗算的好不好?”颜良怪眼一翻,用极为不屑的语气说起了吕布:“吕布那厮倒是实实在在的跟那小子打过几场,可他武艺高,脑子却有点问题,对敌的时候,还总想着什么惺惺相惜,这不是没病找病么?”

    “若是那小子真有本事,当初在酸枣怎么不自行出手?而是非得拉着别人的手下?”见文丑逐渐被说服,颜良嘿嘿笑道:“刚才某试过了,他力气不小,但确实没有内力,拼着受点伤,今天某说什么也要除了这个祸害!”

    “好,听你的!”文丑信心大增,见太史慈已经冲到近前,他挺枪迎了上去,吼声如雷:“东莱小儿休得猖狂,文丑在此!”

    “来的正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太史慈左手画戟横挥,砸开一片空当,右手长枪急如闪电,寒光吞吐之间,已经刺入了一名冀州骑兵的咽喉。随后,他单手发力,直接将那个倒霉蛋挑离马鞍,然后重重一挥,尸身直接往文丑砸了过去。

    文丑大怒,挥枪格开尸体,就要策马前冲,谁知尸体的阴影散处,却有一支红缨斜刺里猛然探出!

    枪势算不上猛烈,无声无息的像是没什么威力,但看到红缨的那一瞬间,文丑身上的汗毛却是全都炸开了。

    来的是个绝顶高手!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做出了判断。

    他来不及招架,只能凭借高超的骑术,百忙之中来了个铁板桥,险至巅峰的避过了这一枪,浑身都是冷汗。

    他怕的不是对方偷袭,在混乱的战场上,能顺利实施偷袭的人,本身就是高手,非极其擅长把握时机,武艺亦超群者不能为也。

    对方这一枪的时机极好,前一刻他视野里还没这么个人,尸体飞砸之后,枪锋就出现在眼前了。速度急如雷鸣电闪,角度也是刁钻到了极点,若非文丑身经百战,临阵经验丰富,恐怕已经成了枪下亡魂了。

    他惊魂普定,骇然回望,发现使出这一枪的竟然不是王羽,而是那个无名小将!

    眼见着对方不依不饶的追杀上来,文丑心中只是叫苦。那个太史慈的招式既快又重,招式大开大合,势若奔雷,已经极难应付了;现在又加上这么个擅长把握时机,枪势极快的对手!

    一对二?开什么玩笑?还不如给自己一刀来得爽快呢!

    眼见着颜良气势汹汹的冲向了王羽的黑马,失去了对手的太史慈正在犹豫帮那一边好,文丑哭的心都有了。

    王鹏举到底是不是虚有其表,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位肯定是名不副实的!这样的武艺,怎么可能会是个无名之辈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见那边太史慈已经做出了决断,策马向自己杀了过来。文丑心中大叫:吾命休矣!

    正在这时,一把天籁般好听的大喝在背后响起,“以多为胜算什么本事,河间张儁乂在此,敌将休得猖狂!”

    这一瞬间,文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了,若是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回身给张颌一个拥抱,救星啊!来的实在太及时了!张颌,那就是个及时雨啊!

    “来得正好,先收拾了你,再杀文丑!”太史慈本来就不想和赵云围攻,见到张颌,他也是大喜,当下拨转马头迎了上去。

    随着六大猛将的捉对厮杀,这场骑战越发的激烈起来。

二七零章 且看马如龙

    参与这场对决的都是当世有数的猛将,捉对厮杀的场面,自然精彩绝伦。

    最激烈的一组,莫过于王羽和颜良这对冤家对头了。

    两人的前怨不必再叙,在公在私,颜良都欲杀王羽而后快,如果能成功,因此而来的功劳也将大到无以复加。

    另外,两人都很急,急着解决对手,原因自然与眼下的战局息息相关。

    现在冀州军已经占了上风,但却远未到锁定胜局的一刻。为了歼灭白马义从,冀州杀招尽出,最精锐的几张王牌已经全部打出来了。

    先登营勇悍绝伦,但以步对骑,硬生生的顶住了白马义从的冲击,战绩辉煌,但伤亡也是惨重之极。开战前的千余精锐,眼下能拿着兵器站起来的有没有半数都很难说。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被称为死士呢?

    重甲的大戟士行动迟缓,张颌这个主将虽然到了,但他的部下还远在几百步开外,连阵型都没重整完毕呢。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跑到这里,公孙瓒的中军也应该做好防备了。

    至于那几万步卒……老实说,颜良真的很佩服沮授。冀州兵马数量众多,装备精良,但原本都是分散在各郡县,在袁绍入主冀州之后才集结起来。这几支王牌都是几大武将的嫡系,可以单独使用,倒是很容易指挥,但剩下的那些却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结果,就是这一盘散沙,在沮授的指挥下,组成了这座高深莫测的玄襄大阵,配合几支精锐,解决了最棘手的白马义从。

    不过,沮授的策略虽高明,但他毕竟不是纯粹的战将,他可没本事象徐荣那样,把一盘散沙在短时间内重组成强悍的战力。玄襄阵只能缓缓推进,太快了的话,很容易变成乱阵,到时候别说转守为攻,没准儿要被人打个逆转呢。

    其实,两军的距离不算远,不过二百五十步左右罢了。

    但幽州军的排兵布阵有些特殊,公孙瓒将骑兵放在前面,为了给骑兵留出腾挪的空间,步兵的位置相当靠后。轻骑腾挪起来是相当快捷的,用步兵追骑兵,完全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等到冀州军主力到达激战的中心时,黄花菜都凉了。公孙瓒打不过,总是跑得了的,白马义从虽然覆灭,但幽州轻骑的主力尚在,假以时日,很快就能再拉起一支强军来。

    看看泰山轻骑就知道了,这些骑兵从无到有组建起来,一共还不到一年,可是,在公孙瓒借出的那些老兵的教导下,眼见着有了精锐的范儿!

    以弱击强,他们一往无前!

    进退有序,即便在眼下这样的混战之中,他们还能彼此配合,结成小规模的战阵!

    反观自己麾下这些来自草原的骑兵,虽然一个个都是战意十足,红着眼拼命,但彼此之间不碍事就已经是万幸了,还谈什么配合?

    所以,想要迅速平定冀州,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留下公孙瓒!在那之前,首先要踢开泰山军这块绊脚石!

    要完成目标,现在的这场对决就是最好的机会!

    “死!给我死!”爆喝声中,颜良的大刀化成了一道道的霹雳,一刀接一刀的向王羽斩去,不遗余力,拼尽全力!

    他修炼的武功,跟太史慈的武艺很相似,都是暴烈型的。太史慈重在一个快,爆发起来,速度惊人,到极致处,就仿佛千手观音似的;而颜良的武艺重在力量,暗劲就像是炸雷似的,顺着武器传递到对方体内,一**的炸开,让敌人气血浮动,难以为继。

    当日他之所以被关羽压制,是因为失了先手,一直只顾着招架,无法还击,暗劲再强,也无从发挥。

    今天他吸取了教训,在文丑发动的同时,一起出动,死死的盯上了王羽,不给对方发挥马速的机会。

    看到王羽毫不示弱的迎上来的那一刻,颜良简直心花怒放,对方要是仗着马好进行游斗,他还真就奈何不了对手。但现在么……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的武功对没有内劲的人尤为克制,普通的武将遇上他,三刀下去,就算都招架住了,也得吐血受伤,直接七窍流血而死的也不是没有。

    王羽这个花架子跟他玩硬碰硬,这不是找死么?

    二马盘旋的几个照面之间,颜良奋起神勇,一口气足足劈出了三十多刀,杀得王羽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威风不可一世。

    当然,他这种战法属于全力爆发,属于用体力换取爆发力的战法,在这个期间内,就算是遇见吕布,他也能把对方压制住。只是这种打法无法持久,否则就天下无敌了。

    颜良打的主意,就是速战速决。

    按说,挨了他全力爆发的这么多刀,就算一丝不漏的全部招架住了,王羽也应该受点内伤,吐点血。

    可是,当一轮爆发完毕后,颜良惊异的发现,王羽还是那么生龙活虎,长槊一摆,居然开始反击了!

    颜良惊骇莫名。

    若不是他丝毫感受不到内劲的存在,他准会怀疑,对方这段时间时不时修炼了什么武功,所以才……可是,以王羽的身份,找一份秘诀应该不难,但顶级的武功都是家传的,哪有那么容易弄到?何况,越厉害的功法,需要的修炼时间也越长,临阵磨枪有啥用?修炼个半吊子,一样抵挡不住自己的猛攻,不如不练。

    现在,王羽行若无事的挡住了自己的猛攻,连一点伤都没受,无论攻击还是防御,从他身上都感受不到任何内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轮爆发结束,脑子里又多出了一堆问号,颜良手上多少有些慢了,王羽趁势猛攻,形势一下就逆转了。

    王羽也很急。

    象公孙瓒这种很骄傲的人,往往都经受不起挫折,一招错步步都会错。光是挡住颜良没用,要打退颜良,进行反击才行。

    颜良全力爆发的攻势异常猛烈,在刚刚的一瞬间,王羽几乎以为面前的不是颜良,而是吕布。换在从前,王羽即便招架住了,也要受点内伤。

    不过,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感谢徐荣的馈赠,他现在也是有内功的实力派了。

    墨家的武功,秉承了墨家的理念,以战止战,修炼出来的内力只有两个特性:一是增强耐力,第二就是化解敌人的内劲。

    这内劲练不练,区别不是很大,反正收拾杂兵的时候,是一点都体现不出来。但对上强力武将,那就了不得了,等于是把这些武将强行拉到了跟王羽一样的境界,大家只能拼招式,拼力量了。

    好吧,这听起来仍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只要回想一下过去和一流武将对战的经历,王羽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最喜欢的打法是硬碰硬,可以前遇上一流武将,都只能用阴谋暗算。成功了也没啥可得意的,失败了更是凄惨,好几次都被吕布追着打。

    扛住了颜良的猛攻,王羽气势大涨,手中一杆长槊大开大合,挑、刺、荡、封、横、压、送、转,将新学来不久的槊法使得混若天成,时不时再夹杂几式神出鬼没的奇招,将锐气尽丧的颜良彻底压在了下风,只能苦苦招架。

    颜良的吼声跟刚才一样响亮,可中气却越来越弱,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苦的。速战速决?自己不被速战速决,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百忙当中,他抽了个空子,向另外两个战团望去。王羽身上又发生了异变,上驷对下驷的策略已经无法达成,只能期待两外能有所突破了。

    他先看向文丑一边。对两个同袍的武艺,颜良心中都有数。文丑与他差不多,张颌稍逊一筹,而敌人那边,太史慈已是名声在外,刚才和文丑对过两招,还占了上风,的确名不虚传。

    所以,在冀州这边,张颌就是下驷对上驷,文丑对上个无名少年,优势比自己这边还大……好吧,是预想的优势。无论如何,现在也只能指望老搭档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颜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中的大刀拿捏不稳,差点被王羽给荡飞了。文丑,居然比他还惨!

    那少年的枪招很快,跟太史慈那种快不是一种快法。太史慈纯粹是手快,又能两手同时使用不同的兵器和招数,一发力就跟狂风暴雨似的;而那少年的快,却像是绵绵的细雨,看上去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胜在一个无孔不入。

    一眼之间,当然看不出这么多东西,颜良的结论,是根据文丑目前的状况推测出来的。

    文丑身上已经带了伤,伤在肋下,应该不是很重。熟悉文丑招数套路的颜良很清楚,老搭档的武艺没什么破绽,但每次发动猛攻的时候,肋下都会露出一个空门。这算不得什么,无论是什么武艺,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只要不被敌人抓住就可以了。

    然而,文丑的这个对手,看起来就是个特别擅长捕捉破绽的。

    看似连绵细雨,没多大威胁的枪势中,蕴藏着无数道闪电,将雨挡在外面时不会发现,一旦让雨丝渗进来,闪电就会随之而入!

    所以,文丑现在纯粹以防守为主,偶尔才有那么几下反击。却像是乌龟探头似的,见到对方枪势一动,赶忙缩了回去,这样打保命无虞,能赢才见鬼了呢!

    这种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颜良抓狂了。

    他的策略已经彻底破产了,目前态势最好的反而是张颌。张颌的武艺,本来就是以防御为主的,就算遇上吕布那种对手,也能顽抗一阵子,太史慈的攻势虽猛,拿他却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张颌既没受伤,也没气虚,一面固守,一面还能趁着太史慈心浮气躁的时候还击几招,算是有攻有守了。

    然后……然后颜良就无暇旁顾了,王羽的攻势太猛了。

    刺、劈、挡、回扫,槊法中的其余几式他都弃而不用,只是直来直去的猛攻,颜良全力反击,却因为开始的爆发消耗太大,一时无以为继,只能任由形势每况愈下。

    金铁撞击声不绝余耳,火星四下乱溅,战况极为激烈。

    局面虽然不利,但颜良毕竟是当世骁将,就那么硬生生的扛住了王羽的攻击。

    久攻不下,眼看着远处烟尘大起,王羽大急,手中长槊舞成了风车一般,槊影铺天盖地一般,将颜良笼罩其中。可颜良既然看明了形势,也打起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王羽再强,一时又哪里攻他得下?

    千钧一发之际,乌骓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在二马并行的时候,扬起脖子,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颜良战马的脖子上!

    “干得漂亮!”王羽大喜,不失时机的使出了一式力劈华山,长槊呼啸着劈向颜良的头顶。得了主人的夸赞,乌骓更是卖力,一口咬完,紧接着又是一口,哪里像是一匹马,倒像是一头猛虎!

    “咴……”颜良的战马也是匹良驹,但却没受过格斗方面的训练,哪里受得了这个?一声惨嘶,马身剧烈的晃动起来,既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它想要摆脱对手的撕咬。

    颜良措不及防,凭着精良的骑术,一边强行稳住身形,一边横举大刀,招架住了王羽的杀招。然而,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身前的空门大开,再防不住王羽包着镔铁的战靴。

    王羽没有赵云那种把握细微破绽的本领,但这种机会也不可能放过,飞起一脚踢中颜良的胸口,将其踹落马下的尘埃之中,他扬槊长啸:“颜良已授首,弟兄们,杀散他们,随某直取中军!”

    “吼,吼!”像是应和一般,乌骓人立而起,放声咆哮。

    一人一马的咆哮声汇在一处,如龙吟一般滚滚而过,将整个战场上的喧嚣声都压制住了。

    无论是激战中的两军骑兵,还是行进中的冀州主力,又或混乱中的幽州步兵,都被这咆哮声所惊,骇然抬眼相望时,却见骏马如龙,马上的勇者直如下凡的天神!

二七一章 无双虎贲

    雄浑的咆哮声覆盖了战场,借着战马跃起之势,王羽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槊。

    这一刹那,长槊的锋刃成了战场的至高点,天地之间的光芒聚集其上,连已经升到中天的烈日,也无法与之争辉!

    “噢!”泰山轻骑爆发出了震天般的欢呼声。

    他们抛下了眼前的对手,无论是获胜在即,即将斩敌人于马下;亦或敌人受到了震慑,动作变得迟缓;再或敌人已经占了上风,刀锋已经递到了眼前。

    无视这一切,泰山精骑收刀带马,疾驰而走,眼中所见唯有那柄璀璨无比的长槊!

    君侯不是在耀武,他是在召集兵马,让大伙重新集结!

    令出如山,无有不从!

    泰山精骑或许没有先登死士那种视死甘如饴的心境,然而,身为大汉冠军侯的属下,他们同样是视死忽如归的勇者。

    接连出现意外,冀州骑兵的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只有少部分反应特别快的,挥出了手中的刀枪,将那些不顾一切,把后背留给自己的敌人斩落马下;大多数人则是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望着敌人离开。

    下一刻,激战再次爆发,这一次的焦点,正是颜良落马之处!

    主将捉对厮杀的同时,亲卫们也在互相攻杀,虽然将领们打得太快,太猛,使得他们插不上手,但这些以保卫主将为终极任务的亲卫,始终留意着战况。

    颜良的亲卫眼睁睁的看着主将落马,一个个都红了眼睛。

    颜良若是死了,他们会围上去和王羽拼命,但颜良只是挨了一脚,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而泰山轻骑正在集结,毫无疑问,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救人!

    他们也抛弃了对战中的对手,蜂拥着往颜良落马处冲了过去,冲刺途中,还不忘分一部分人去狙击王羽,以免后者趁势追杀。

    王羽的亲卫很清楚他的意图,如果目标只是颜良,君侯没必要用这种方式集结部队,现在集结部队的目的只有,也只能是……以快打慢,以整击散,凭借颜良落马的契机,一举击溃冀州轻骑!

    冀州骑兵的人数是泰山军的五倍,同样的兵种,在正面对决中以一敌五,不得不说,这是个疯狂的计划。不过,当一个个契机结合起来的时候,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实现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亲卫们纷纷收刀取弓,向颜良落马处抛洒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摆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颜良的亲卫奋不顾身的挺身阻挡,用手中的骑盾和紧密的队形,在主将身前筑成了一道屏障。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补上位置。

    旗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摇动着将旗,通报全军,主将危机,命令友军前来增援。

    在箭雨下伤亡惨重,但颜良的亲卫们却坚若磐石,他们不怕箭雨,最担心的还是王羽的亲身追击。但很快,他们就松了口气。

    与颜良亲若兄弟一般的文丑将军,不愧为义、勇双全的好汉。发现这边形势危机,他拼着挨了赵云一枪,又勉勉强强的挡了王羽三槊,浑身浴血的冲了过来。

    亲卫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有了文丑将军做中坚,就算泰山军全力攻杀,自己这边也能坚持一阵子了。

    “子众,你过来做什么?”文丑到达的时候,颜良也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跌跌撞撞抢到文丑身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王羽那一脚踢的极重,颜良嘴上、下颌上全是自己喷出来的鲜血,凄厉的形象,狰狞的神情,加上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将文丑吓得呆住了。

    “我……我……”

    “你想说你是来救我的?白痴!你看看清楚,王鹏举根本就拿我当诱饵,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噗!”重伤之下,又怒极攻心,说不几句,颜良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文丑满头满脸一片红彤彤的,如染了漆一般。

    “不是要杀你,那……”文丑茫然回顾,骇然发现,颜良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就在他拼死救援的这会儿工夫,泰山精骑已经完成了集结。尽管在连番恶战中,他们的人数已经少了三成,但展现出来的气势却更胜从前!

    张颌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见势不妙,提前撤了,还是被敌人的三大猛将联手给杀了。总之,文丑此刻所见,正是敌人各就各位,准备发动冲锋前的一刻。

    下一刻,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轰然而响,严整的锋矢阵杀气腾腾,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刺向了正乱哄哄涌过来的冀州轻骑!

    以整击散,以有序破无序……自幼学起的兵法奥义,一条条的在文丑心头闪过,王羽的战术在他面前再无秘密可言,对方采用的所有阵型,所有变化,他都能看懂,也能想到破解办法。

    但懂得、明白,和能不能真正如臂使指的用出来,挽救眼前的危局,绝对是两码事。文丑只能看着那柄锋矢,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切入自家的军阵,所到之处,如热汤泼雪一般,抵抗瞬间瓦解,冀州骑兵只能任由宰割。

    败了!文丑很清楚,不管接下来的战事如何,但这场骑兵战,已经彻底败了。

    与其说泰山骑兵是在作战,还不如说是在屠杀。

    没人挡得住锋矢阵的箭头,三个人,四柄凶器,在冀州军阵中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暴风,将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军阵吹得七零八落,所过之处,如同暴雨后的残菊。

    侥幸从暴风中逃过一劫的骑兵还来不及庆幸,转眼就被后续的骑兵卷了进去,一根根长槊,一柄柄战刀,如同枪林刀山一般向他们招呼过来。

    骑术再好,武艺再高,也无法招架住这样的攻击,他们只能接受被打落马下,被对方的马蹄踩成肉泥的命运。

    在王羽的指挥下,泰山精骑走的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半弧。

    由适才激战发生的地方,也就是这场骑战的中心,透阵而出,抵达了幽州军的中军阵前,然后兜了个圈子,速度不减的再次杀了回来。

    之所以是圆弧,因为这样的接触面最大,击溃的敌人最多。不等泰山骑兵第二次冲阵,冀州骑兵就已经开始溃逃了。

    他们忘记了前一刻,自己还是胜利者;也忘记了敌人的数目远远少于自己;同样忘记了身后的大军已经压到相当接近的距离了,只差一步,就能增援到他们。

    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看到的,只有那个矫健如龙的身影,只有无穷尽一般的长槊之林,战刀之山!

    任由中军的将旗拼命挥舞,文丑的催战的吼声甚至突破了乱战的噪杂声,溃兵们依然不敢回头。这一刻,他们身上哪里还有精锐的影子?分明就是一群被饿虎追逐着的小白兔!

    “弟兄们,随我踏阵!”王羽面前的对手越来越少,他的长槊又开始发挥指挥旗的作用。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太史慈应声狂吼。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身后,数百精锐吼出了上万人的气势。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最冷静的赵云也被此气氛所感染,在沸腾中的热血的驱使下,与众人一同狂呼!

    “泰山虎贲,天下无敌!”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王羽愕然回首,正见两百余白马骑士离开了中军,汇入到了锋矢阵之中。更远处,点将台上,幽州将旗迎风招展,猎猎生威。

    旗下,一个雄壮的身影屹立如山,透过不算遥远的距离,王羽似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熟悉的神情。

    “呜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再起,携着欣慰,带着嘱托。

    这一刻,没有了幽州、泰山之分,有的只是兄弟之义,求胜之心!

    “踏阵!”王羽转过头,目光如刀。

    “无归!”近千精骑同声回应。

    马蹄踏处,敌阵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呜呜……呜呜……”在颜、文二将绝望的目光中,后援终于到了,一杆‘张’字大旗穿透了满天烟尘,伴随着雷鸣般沉重的马蹄声,陡然现出了身影。

    重装骑兵!

    张颌麾下的大戟士!

    再次和他们的主将一道,及时抵达!

    “援军,援军来了!弟兄们不要怕,杀回去!”颜、文的亲卫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可影响到的人却寥寥无几,溃兵们已经被杀破了胆,除非远远逃开后,再看不见那个催命的黑骑,否则,他们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被数量远少于自己的敌军追逐着,他们蜂拥向援军涌去。

    “杀!”张颌的武艺略逊一筹,但临战经验却远远超过颜、文二将,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被溃兵冲乱阵势,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截杀令。

    重骑兵们应声举起了长槊,锋刃如林,仿佛一只巨大的钢铁刺猬。

    随着战马加速,钢铁刺猬缓缓而前,没有轻骑兵那样狂飙猛进,淋漓尽致的畅快感,却给人一种无法抵挡的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座移动中的大山。

    正是这座山,正面碾压了天下无双的白马义从。

    现在,这座山从自家溃兵的尸体上一碾而过,以狂暴的姿态,迎向了呼啸而来的泰山精骑。

    最强者谁?

二七二章 击破大戟士

    “旗手何在?”看着张颌的旗号越来越近,王羽面容如常,平静无波。

    “旗手在此!”身后传来一声应诺,声音很熟悉,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并取代了旗手。但此刻,王羽无意,也无暇追究。

    “展旗,跟紧了,传我号令,随我破敌!”王羽长槊一摆,命令简短而精确。

    “诺!”在急速冲锋的时候,王羽的将旗一直是卷着的,防着冲锋过程中发生意外。现在,他命令展旗,秦风知道,主将要做相对精细的指挥了。

    正面对抗是赢不了的,这一点,在早先的战斗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与先登营的对决中,白马义从伤亡很大,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先登的最大作用,是将白马义从的速度给降下来了;冀州轻骑的作用,则是限制战场,逼白马义从正面和大戟士硬拼;真正的屠刀,就掌握在大戟士手中。

    面对重装骑兵,义从们的弓刀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哪怕用尽了全力,也很难斩破鱼鳞甲上层叠的甲片,就算勉强斩破了,耗尽力道的战刀,也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义从们只能在敌人的反击下饮恨坠马。

    不过,敌人再强,也没有畏惧的理由,特别是在秦风等义从出身的老兵眼中。大戟士是弟兄们最大的仇人,仇人就在眼前,哪怕明知不敌,也要拼到底。何况,在无敌的王君侯的率领下,遇到再强的敌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尽管如此,当王羽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时,负责传令的秦风还是发了一会子呆。无论对他这个传令兵来说,还是对即将接受指令的将士来说,这个命令的难度都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命令终究还是要传达下去的,秦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起了大旗。

    说来话长,实际上,从相互望见,到进入到交战距离,相向而前的两支骑兵一共只用了数息时间而已。

    透过面甲,张颌看见了适才面对过的几个强敌,在颜良落马的同时,他就发现了危机,可却来不及提醒文丑,只能落荒而逃,与自己的部下汇合。

    现在,他赶来了。在文丑眼中,增援很及时,但张颌却没那么乐观,他不相信,能因势导利,打出刚才那样的漂亮反击的王羽,会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对方既然敢大大方方的上前迎战,那就说明,对方有着相当的自信。

    会是什么呢?

    张颌在心里反复权衡。

    换了他来指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大戟士的锋芒,重骑兵的冲击很猛,但持续性比较差,一场战斗中,顶多冲锋三次,就达到极限了。

    如果王羽绕阵而走,张颌也没办法留得下对方。不过,他可以直冲幽州军的中军……

    被王羽搅乱的冀州轻骑,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半数以上的人成了溃兵,剩下的大部分也出于无所适从的状态,只有数百骑在颜良、文丑的指挥下,正在集结。

    公孙瓒被王羽的奋战惊醒,又没了冀州轻骑的干扰,幽州军正在快速的恢复秩序,两翼的骑兵,和后军的步卒,正在快速集结起来。

    不过,毕竟先前的颓势太明显,离幽州军彻底恢复战力,还有一段时间。如果王羽让过大戟士的冲锋,张颌直取中军的战术,就可以一举奠定胜局。

    所以,张颌认为,王羽肯定是要一战的。至少,不能让大戟士直冲公孙瓒的本阵。

    转眼间,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了二十步,在骑兵对战中,这点距离有没有,已经没多大区别了。重骑兵们挺起了丈八长槊,钢铁刺猬再现,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对手不再是惊弓之鸟般的溃兵,而是一群无畏的勇士,针锋相对的冲杀而来!

    然而,预想中的冲撞并没有发生,就在众骑士们的眼前,泰山精骑的锋矢阵一分为二,从中间分开,先是变成了雁行,然后彻底分开。一队跟着王羽、赵云,向右侧闪开;另一队则是反之,跟着太史慈冲向了另一侧。

    “果然是……骑射吗?”

    张颌目光一凝,大声断喝:“举盾!”

    透过面甲,他的号令声显得闷闷的,但却恰到好处的传遍了整个队伍,赶在泰山轻骑露出锋芒前,提醒全军做出了应有的防御。

    单纯的弓骑,并不足以让张颌做出这样的应对,人马皆批战甲的大戟士负担本来就很重了,再带上一面盾牌,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张颌很清楚,泰山轻骑手中不光有弓,还有弩!强弩!

    在几十步的距离上,什么甲也挡不住强弩的锋芒,面对强弩,唯有盾牌才是最可靠的防御手段。

    “叮叮叮叮……”像是雨打芭蕉一般,一连串密集的金铁碰撞声响起,间中夹杂着几声沉闷的惨呼,以及重骑轰然倒地的声响。

    弓弩齐射,泰山精骑果然使出了看家本领。

    只是,面对甲盾并举,防御到了牙齿的大戟士,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失灵了。虽然不至于颗粒无收,但取得的战果却是寥寥无几,和声势浩大的骑射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似乎是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箭雨越来越急,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的向重骑兵们挥洒过来。但战果却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两军阵中,只剩下了马蹄声和箭矢击打铁甲、铁盾的声音,急促而清脆。

    张颌吐出了一口浊气,应该没问题了。

    强弩的威力极其恐怖,面对全副武装,连盾都是镔铁所制的情况下,依然能对大戟士造成一定的杀伤。可这件利器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它的弱点就是装填太麻烦,装填的速度也慢。

    弩骑兵,只能作为奇兵使用,用出其不意的一波重击,对敌人造成最沉重的打击,然后用其他方式扩大战果。这一波重击之后,麻烦就是他们自己的了,要么停下战马重新架弩,要么只能当普通轻骑使用。

    如果对付的是步兵,他们可以下马上马,用骑兵的速度完成这一操作,但在骑战之中,他们哪可能这么好整以暇?

    就算大戟士无意掉头追击,但颜良、文丑的轻骑还有一定战力,后军的步兵也在努力赶过来。在这种态势下,放弃赖以生存的速度,纯粹就是取死之道,王羽不可能那么做!

    马蹄声渐渐稀落,只剩下了大戟士独有的沉重,但没过多久,伴随着清脆的箭矢撞击声,快节奏的马蹄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不用回头,张颌也能想象出背后发生了什么。两支轻骑在自家的队伍后面兜了个圈子,换了个方向,从后面又赶上来了。

    不肯死心?面甲下,张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骄傲而冷静。

    没用的,骑弓奈何不了重甲,纵然有少数几个神箭手,可以在奔射中取准,从盾、甲护持不到的角度杀伤几个重骑,也改变不了大局。

    自己要做的,就是忽略这些苍蝇,直冲中军,给颜良、文丑那两个莽夫收拾残局。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结了,因为他发现,这次的箭矢破空声中,又夹杂了重弩那强劲的呼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惨呼、倒地声。

    怎么回事?难道泰山轻骑手中不止人手一把弩?如果真是这样还好,最怕就是……透过激战中的嘈杂声,张颌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既有来自前方的,也有来自于后方的。他直起身体,举目远望,目光越过了属下们的头顶,看到了前方轻骑们脸上的惊容。

    让他们感到惊骇的原因,正是泰山精骑!

    当张颌的视线转回来的时候,他震惊的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下去,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泰山骑兵真的在重新架弩!就在马上!就在战马狂奔的过程中!

    双手放开了缰绳,拉住了弩臂,单脚踩着机簧,将紧绷的弩弦一点点拉开,弩弦发出了晦涩喑哑抗议声,身不由己的被越绷越紧,直到至极!

    如果这样做的,只是一两个人,张颌还不会这么惊讶,换成他自己,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正让他感到骇然欲绝的是,正在这么做的远不止一两百人,这种逆天的弩骑兵,超过了泰山军的半数!

    无一例外,这些人骑的都是白马!

    张颌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王羽分队前,队伍中发生了一阵混乱,那是泰山骑兵和白马义从之间在交换武器;同样的,王羽之所以这么有信心的上前迎战,就是因为他的部队中装备的强弩,已经不再是大黄弩那种步兵弩,而是专门的骑兵强弩!

    更重要的是,他搞清楚了王羽的总体战略。早在骑战发生之前,对方就已经决定好了先后次序,先设法击溃冀州轻骑,然后,他就可以凭借机动力上的优势,围杀紧随而来的重骑兵了!

    重骑兵虽强,但却不能单独存在。无论是在东郡大显神威,还是先前对白马义从的攻杀,重骑都是在友军的保护下,在友军营造出有利的局势后,发动雷霆一击。

    作为具装骑兵的行家,张颌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冲阵前那短短的几息间,王羽竟然已经接连拟定出了对付两波强敌的策略,并且成功的实施了出来。

    这种反应速度,实在是……太恐怖了!

    现在,失去了轻骑保护的重骑,已经变成了一盘子菜,清蒸龙虾!

    尽管有重重铁甲、铁盾的保护,但在重弩的持续打击之下,伤亡不断上升,从几十,上升到了过百!随着阵型逐渐变得稀疏,增加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就像是龙虾一样,无论甲壳有多么坚固,但在这种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局面下,也只有被一层层剥离的份儿。

    “求援,快求援!”张颌无法保持冷静了,他大声狂吼,喝令旗手打出求援的信号。再这么打下去,没等他冲到公孙瓒面前,手下的弟兄就要伤亡过半了。

    “呜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在重骑兵的队列中响起,颜良、文丑大惊失色,急忙带着匆忙间集结起来的千余轻骑赶上去救援。

    可是,还没等加速冲刺起来,他们就愕然发现,自己的对手已经换了人。

    一队彪悍的轻骑如风般疾冲而来,当先一员健将手持长槊,身着银袍,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气势不在王羽的乌骓之下。

    “公孙瓒在此,贼子哪里去!”长槊挥舞处,幽州轻骑潮水般汹涌杀来,一排排的骏马,恰如天边那道亮丽的彩虹。

二七三章 弱点击破

    二七三章弱点击破得到了泰山精骑赢得的缓冲,两翼的幽州轻骑终于赶到了战场,并集结起来,在公孙瓒的亲身率领下,发动了反扑。

    形势有逆转的倾向,张颌却再次松了口气。随着大股幽州军的加入,战场变得拥挤起来,泰山军想继续围着大戟士打转,将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当然,幽州轻骑也不是软柿子,他们和白马义从最大的差距,不是骑术、箭术,而是战斗经验和坐骑。一般来说,只有功勋老兵,才有资格加入义从,由于战斗经验更丰富,义从的配合更默契,战力也更强,但若就此否定幽州轻骑,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颌没有轻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幽州轻骑再强,也不可能带给他更大的麻烦了。只要能摆脱泰山军的追击,他愿意面对任何对手。

    如他所愿,卷着箭雨的暴风第三次从重骑兵的队列两侧掠过后,就没有再回头的意思,蹄声渐渐远去,消没不见。

    带着几分如愿以偿的欣慰和沉甸甸的的忧虑,张颌回首张望,发现两路烟尘渐渐合而为一,笔直的冲向了缓缓行进中的玄襄大阵。

    这个结果既在他预料之中,也在他意想之外。

    击溃颜良、文丑,进而重创大戟士,在寻常武将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大功了。但在那个号称无敌的王鹏举眼中,这点战绩恐怕算不得什么,以他胆大包天的作风。肯定是要设法力挽狂澜的。

    击败冀州骑兵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能解决冀州的步兵主力。最后的结果还是幽州军惨败。

    公孙瓒指挥骑兵如鱼得水,指挥步兵根本就是个外行,看他的排兵布阵就知道了,步兵被远远的扔在后阵,完全是当做辅兵来用的。

    骑兵如果取得胜利,这些步卒随后掩杀,打顺风仗倒是没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即便冲上来,也不会比先前上来的平原军强多少,在玄襄大阵的面前,只有晕头转向,然后被彻底碾压的份儿。

    实际上,从白马义从主力被摧毁开始,幽州军的步卒就已经动摇了。小规模的溃逃一直在持续着。

    这些受了公孙瓒檄文召唤而来的乌合之众,来的快,去的也快,大部分人只是看到公孙瓒强势,认为袁绍立足不稳,这才来跟风的。形势既然已经逆转。又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要不是王羽率领泰山精骑横空出世,幽州的步兵大阵很可能已经崩溃了。

    所以,只有阻止了玄襄阵的推进,才能真正的力挽狂澜,否则。即便打退了冀州骑兵的猛攻,公孙瓒也只能且战且退。仗着骑兵的机动力脱离战场,将大部分步卒丢在战场上自生自灭了。

    没了这些跟风的,主力的白马义从覆灭,骑兵主力再战损几千,公孙瓒还能有多大威胁?凭借大胜之势,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仍心存侥幸的韩馥旧部,都只有望风而降的份儿。

    虽然未尽全功,却也不远了。

    可问题是,凭借千余骑兵,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沮授指挥下的数万步卒?玄襄大阵?

    直取中军?

    想法不错,很符合用兵的常识,以寡击众,当然不能缠战,而是利用冲击力和速度直冲要害,擒贼先擒王。可问题是,玄襄阵最强的就是惑敌的能力,别说王羽这个敌人,就算张颌自己,都不知道中军在何处。

    来自中军的命令,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旗号变化,与战鼓、号角等军乐配合着传达的。

    整个指令系统复杂到了极点。绝大多数将领,都只知道与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更多的,哪怕沮授愿意给他们解释,也没人听得懂,记得住。想凭借旗号找中军根本就不可能。

    找不到中军,千余骑兵能做什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玄襄阵和鱼鳞阵有些相似,大阵中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阵。构成鱼鳞阵的是一个个密集的小方阵或锥形阵;玄襄阵内每个小阵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总指挥官才知道。

    有的小阵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是虚的,阵中尽是旗手,旗很多,战力近乎于零;有的小阵看似不起眼,旗帜美即面膜,队形也不很大,其实里面埋伏的全是重甲和弓弩,撞上去八成要头破血流。

    所以说,玄襄阵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来冲阵,连相邻的两个小阵互相都不知道友军是个什么情况,敌军怎么可能探明虚实,有针对性的分配兵力?

    以寡击众就更难了。

    因为互相看不清旗号,就算某个小阵被击溃,也不会影响相邻的军阵的士气。谁知道临阵是虚是实,亦或是主将在诈败诱敌啊?正因如此,玄襄阵也有助于稳定士气。

    这个战阵的缺陷和车悬阵差不多,对指挥官的要求太高,没有足够强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打到一半的时候,很可能自己都被搞晕了。

    另外,也只有行动缓慢算是个弱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指挥玄襄阵的指令太过复杂,传递起来也慢。摆在那里等敌人来攻还好,可以专注于接战的一部分和预备队;相对而言,协调全军一起前进,发动攻击自然要困难得多。

    这两个弱点,都不是只有千余骑兵的王羽能利用得了的。

    “骑兵冲阵,无非直取中军;亦或击溃一阵,驱溃兵开路,即所谓倒卷珠帘的战法……”

    在玄襄阵内的某个位置,郭图正在侃侃而谈。作为袁绍曾经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郭图的见识还是很高的,让他指挥玄襄阵压力很大,但作壁上观的评论战局,他还是很称职的。

    详细解释过这个寻找敌人薄弱环节。以一点突破将混乱扩大至全军的战法,郭图嘿然冷笑道:“他既找不到我军中军所在。以弱极强的战术也无法施展,此来,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最后必将自取其辱。”

    换在以往,郭图这番话就算不能让袁绍击节赞叹,也能博得对方颔首微笑,心情大好。可现在,袁绍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郭图的话没能触动他,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此刻,袁绍身上已经彻底没了平时雍容华贵的气派。他红着眼睛,两手死死的抓着一柄槊,修长合度的指甲,在坚硬的槊杆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划痕,让人触目惊心。

    单看这形象,哪里还有四世三公,天下最强大的诸侯的影子?倒像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当然,幕僚们也能理解自家主公的心情。

    眼看就能到手的全胜,就这么没了。若是代行指挥权的沮授。或是前线的几员武将犯了什么错倒也罢了,主公的怒火也算有个去处。然而,沮授的指挥堪称绝妙,几名武将也都展示出了非凡的战力。

    错?只能说王鹏举此人太过逆天罢了。

    见最懂袁绍心意的郭图都碰了软钉子,众谋士没人说话了。被晾在那儿只是尴尬。如果一不小心触了主公的逆鳞,那就惨了。盛怒之下,安有全尸?

    “公与……”一片静默中,袁绍从牙缝中吐出了冷气倍显森寒,冻得众谋士身体都僵住了。

    “呃……主公?”沮授的反应有点慢,经过审配的提醒,他才转过头来。倒不是他有意怠慢,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袁绍并不转头,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远方。

    “授尽力而为。”用不着循声去看,沮授也知道主公意指何人,除了王羽,还有哪个人能吸引主公这么深刻的仇恨?如此深沉的杀机?

    实际上,感到震骇的又何止袁绍一人?此刻,沮授心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王羽很强,这一点天下皆知,但不到真正面对面的一刻,谁又能知道,他强到了这种逆天的地步?

    若一定要说之前的战术有什么漏洞,就只有颜良的轻骑和张颌的重骑脱节这一点了。

    可乘胜追击能算是错误么?不趁着对手中军空虚,长驱直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重整旗鼓么?

    就是这么一个算不上失误的漏洞,被对方给把握住了,此子把握战机的能力简直……自己布下的玄襄阵能不能留住王羽,老实说,沮授一点信心都没有,他甚至感到有些惶恐。强中自有强中手,沮授本领虽大,却从来都不会轻视任何人,更加不会自居天下无敌。

    沮授很有自知之明,他骨子里就是个谋士、文臣,不可能跟武将一样豪情冲天,天知道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年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本领。

    他能做的,唯有全力以赴。

    这个答复令得袁绍非常不满意,他要的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一个确凿无疑的答复。他要王羽死,死在他的面前,为此,他甚至愿意付出此战败北的代价,反正这场仗也不是他亲自指挥的……不过,他现在只能强压不满。因为他的幕僚中,暂时还没人能取代沮授;他的实力也没大到对上任何人,都具备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他只能暂且丢开个人的好恶,以才能作为用人的标准,不能随心所欲。

    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无论有多少波折,终将到来,因为,那是天命!

    就在这一刻,卷着满天的烽烟,泰山轻骑毅然撞进了玄襄大阵,仿佛一滴水,滴进了浩瀚的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无声无息!

    这一刻,袁绍阴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有见于此,一直对袁绍察言观色的谋士们也都松了口气,只有逢纪的眉头比刚刚皱得更紧了。

    “元图,何事?”郭图与逢纪既是同一派系,又算是半个同乡,对后者极为熟悉,留意到对方神情有异,他凑近几步,低声询问。

    逢纪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附在郭图耳边,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那冲在最前面的……不是王鹏举,是个骑白马的。”

    “啊?”郭图一脸茫然。

    ……“主公,这么搞,行不行啊?”太史慈这会儿也挺茫然的,冲阵什么的没问题,以寡敌众同样不是第一回了。可问题是,指挥者不是自家主公,也不是自己,而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这不是乱来么?

    “怎么不行?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子龙的枪法……”王羽信心十足,他敢就这么冲进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赵云。他现在已经知道,赵云到底拥有怎样的能力了,这是一种非常诡异,也非常强悍的能力。

    “枪法和用兵能一样吗?”太史慈晕了,大声纠正道:“若是让子龙站在高台上纵观全局,也许有殊途同归之效,可现在,他身在阵中,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可能找到军阵的破绽?”

    他随手挥动长枪,磕飞了几支流矢,一边大声哀叹:“主公啊,您英明一世,这次可是……唉,让某怎么说您呢!”

    赵云的枪法专门捕捉破绽,在发现破绽的一刹那,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他的枪势就会突然加快,疾若闪电。即便以文丑的武功,对上赵云,也丝毫不敢大意,稍一疏忽,就可能被干掉。

    所以,之前王羽和赵云切磋的时候,觉得他的武艺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其实,就是赵云不能对他用杀招,这才显得有些平庸。

    不过,个人武艺和作战风格虽然有契合之处,但终究不是一回事。

    王羽所以敢于冲阵,就是基于对赵云的信任,认为后者在战场也有类似的能力。但这一点根本没法得到证实,赵云自己都不能确定这个本领的存在,更遑论其他人了。

    太史慈不怕危险,但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上,让他觉得很不值得。玄襄阵的变化极多,摸不到头绪的话,就凭自家这千余人,能退出去一半都是命大了。

    此刻,他甚至怀疑,王羽是不是为了和公孙瓒的义气,不惜把自己的家底拼光!

    这个怀疑是有凭据的,就在泰山轻骑入阵的同时,玄襄大阵已经停止了前进。显然,袁绍宁可错失增援前锋骑兵,击败幽州军的良机,也要先行解决王羽这个心腹大患!

    太史慈的劝谏没起到任何效果,王羽不理会他的鼓噪,而是一直在鼓励着前方的白马少年,全心全意的相信对方。

    赵云本来还有些不自信,在王羽的鼓励下,他终于稳定了情绪,开始观察四周,并且很快有了发现。

    他抬枪斜向一指:“走这边!”

    “跟上!”王羽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太史慈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用人不疑不是坏事,当日若不是一见面就被委以重任,自己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奉一个少年为主?如果主公这次没看走眼,那么,泰山军的骑兵主将就有人了。

    就和他的武艺一样,如果他能发现破绽,缺的,就只有同样快的长缨了。而来去如风的轻骑,正是战场上最快的长缨!

    “只是,这种本领算是怎么个名目呢?”太史慈很犯愁,自言自语的念叨出了声。

    “嗯,就叫弱点击破好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王羽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借用后世的游戏术语,给出了答案。

    “呃?”太史慈先是一愣,随即将手中枪戟一敲,笑道:“不愧是主公,起得名字当真恰当!”

    “少说闲话,跟着子龙,冲进去!”王羽抬起槊锋,点了点前方的军阵。

二七四章 十荡十决

    “嘭!”

    烂银枪画出万道光芒,旗门前的几面大橹几乎同时被挑飞,一白,一黑,一黄,三匹骏马不分先后的撞入了旗门。

    在他们身后,是风一般的数百轻骑。

    一阵剧烈的波动后,旗林再维持不住先前高深莫测的状态,转眼间就趋于崩溃状态。

    “是虚阵!”

    难得的,太史慈的武器上没沾到多少血,却仍然很兴奋。这是他们连续撞上的第三个虚阵了。一次是运气好,两次也未尝不是不可能,但连续三次,就不能仅仅用巧合来形容了。

    他大声赞叹:“好小子,确实有一手。”

    太史慈就是这脾气,有疑虑就直说,觉得好也不讳言。和名士们那种皮里阳秋不一样,他的态度前后虽然也差了很多,却只会让人感到他的直率,而不会生出厌烦或警惕。

    赵云无暇回应,他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四周。

    冀州军阵停止前进,并不代表这座玄襄阵就是固定不动的,实际上,沮授之所以停止前进,正是要专注于阵内的调度,设法形成合围,将泰山轻骑包围在阵中。

    在沮授的指挥调度下,远近之间,只见无数士卒在往来奔走,旗帜如云,刀枪如林,密密麻麻的或前或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单从表面上看,四面八方都是敌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深入敌阵的泰山轻骑合围起来。

    这就是疑阵发动起来的效果,没有小说演义里说的那么神乎其神,但搅乱视线,让人失去方向感,却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走这边!”

    王羽不知道赵云到底是如何判断虚实方向的,他觉得那是一种类似直觉的东西,否则他做决断的速度不会这么快,几乎就在自己三人杀透适才那座疑阵的同时,赵云就判明了下一个方向。

    “不要恋战,跟上!”王羽收回环视四周的目光,高声喝令。

    四面八方都有敌军逼上来,不到近前,谁也不知道盾阵后面是疑兵还是精锐,每个阵势后面,都持续不断的有箭矢射出,看起来一点差别都没有。

    一旦被某一路敌人缠上,失去速度的轻骑只会被淹没在人海之中,破阵也好,突围也好,最佳的方式就是加速,再加速,不断前进!

    “紧随君侯,不要恋战!”秦风完全融入了旗手和传令兵的角色,大声将王羽的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对轻骑来说,速度就是生命,这个他多年以前就领悟到的真理,在今天得到了再一次的印证,教训是血淋淋的。

    前方的盾阵后面探出了一排长矛,是来狙击的精锐!

    好在赵云早就做出了提示,带领弟兄们斜向拨转了战马,弟兄们再一次临阵变向,斜着切出了一道血色弧线。

    弧线边缘,不断有弟兄被敌军刺下马,或被阵中飞出的箭矢射中;弟兄们也不甘示弱,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将一**的箭雨射入敌阵。

    “加速,加速,不要恋战!”王羽长啸声犹如狼嚎。他擦着敌阵冲了过去,耳畔,流矢咝咝作响。

    “主公,前方的阵势……”堪堪绕过了敌阵,赵云突然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歉然。

    “避不过去了吗?”王羽微微一怔,继而朗声长笑:“没关系,那就踩平他们!”

    直觉毕竟不是卫星图,当然有不够准确的时候,这也没什么,凭借实力闯过去就是了。大伙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作秀的,跑跑马就把敌人吓瘫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

    “让我来!”太史慈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在敌阵中旁若无人的纵马狂奔固然很爽,但还是硬碰硬的冲阵最对他的胃口。

    他一抽马缰,黄骠马领会了主人的意思,一声长嘶声中,纵身猛跃,从落后赵云一个马身,变成了并驾齐驱,枪戟合璧化成的暴风,再次席卷而来。

    赵云性子虽然谦和,但这种时候却也不肯落后,双腿猛夹马腹,掌中烂银枪再次化成了万道光芒,迎向了前方密密麻麻的箭雨。

    ……“好像……拦住了?”郭图有些不自信的说着。

    “确实拦住了,王鹏举此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狡诈,竟然连续突破了五道防线,在我军阵中搅了小半圈!”

    “合围之后,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去了吧?”

    “不好说,他自己就是万夫莫敌的勇将,身边那两个也极不寻常,就算真被围住了,说不定也能杀透重围出来。以某看,不如把麹义也调上去,说不定能再建奇功也未可知呢。”

    谋士们议论纷纷,就算先前对王羽不怎么感冒的人,见证了此战之后,也不得不提高重视程度了。

    只是能打的莽夫没什么可怕的;能打又会练兵的武将更可怕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太过忌惮;但既能打,又会练兵,战场嗅觉逆天的武将,已经不能再以武将称之了,只能称之为名将或神将!

    与这样的人为敌,岂能不寝食难安?

    眼下似乎是扼杀这个威胁的好机会,众人在指挥方面帮不上忙,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一通议论下来,倒也出了几个好主意,特别是调动麹义上前助战或狙击那条,听起来相当对症。

    袁绍心情正糟,听到这话,却也觉得有理,于是带着满怀的期望看向沮授,发现后者神色越来越凝重,一点都看不到胜利在望的喜悦,甚至连终于拦住对方后的激动都没有。

    他皱眉问道:“公与,战事有何不妥么?”

    “回禀主公。”沮授颓然摇头,“此番恐怕是拦不住了……”

    “怎么可能?”袁绍惊怒交集,遥指前方问道:“这不是已经拦住了吗?拦住一次,就能拦住两次,把麹义也调上去,先登营还有半数可战之人,一定能挡住他!”

    袁绍急于解决王羽,这话也是冲口而出,并未经过深思熟虑。众谋士听在耳中,心里都是暗叹:让刚刚损失近半的先登营再战,就算大家都知道主公看不上麹义,可还是显得太过凉薄了,毕竟麹义刚刚立过大功啊!

    先前虽然也有人提议调麹义上前,但那人说的是上前助战,而不是狙击。两者的难度和产生的伤亡率,完全无法同日而语。面对气势如虹的泰山精骑,就算麹义真的狙击成功,先登营还能剩下几个人?

    “来不及了。”无视袁绍的急切,沮授只是摇头不迭:“击破这一阵,泰山军很快就能透阵而出,麹将军离得尚远,哪里赶得及?”

    “来不及也要赶上去,明明他们还在大阵中央,哪儿那么容易就透阵而出!”袁绍的怒火越来越盛,一半是因为王羽的搅局,另一半倒是因为沮授的不配合。

    沮授虽然不精擅谄媚之道,可他毕竟不是麹义那种彻头彻尾的情商白痴,基本的察言观色他还是能做得到,哪里看不出袁绍已经气急败坏了?

    他不再争辩,在心中暗叹一声,重新专注于指挥,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传出,经由旗号传达至大阵中的每一个角落,将五万步卒尽数调动了起来。

    玄襄阵覆盖的范围本来就广,这一下调动更是显得气势磅礴,让人望而心惊。

    “弟兄们,鹏举贤弟在给咱们争取时间,加把劲,杀光他们!”正与冀州骑兵激战的公孙瓒的催战声更加响亮了。

    在他看来,王羽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这才舍身赴难,这份兄弟情义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让他感动莫名,让他激动不已。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去增援自己的好兄弟!

    胜负?管他呢,能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就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不都是以这样的心情在奋战吗?

    “杀!杀光他们!”越来越多的幽州骑兵加入了战团,他们如风一般在战场上掠过,箭雨遮天蔽日,将河北的三大名将死死的压制住,狼狈不堪。

    不能只让友军流血,幽燕男儿没有孬种!

    战场暂时分成了两部分,但核心却同样围绕着王羽和他的骑兵。

    一方要围杀他,一方要尽快救援。

    就在战事方酣之际,玄襄大阵的一角突然发生了混乱,随即,一旅精骑透阵而出。

    “扬旗!”王羽纵声长啸,酣畅淋漓。

    “扬旗!”“扬旗!”秦风等人喊成了一片,‘汉’,‘骠骑将军王’,‘大汉冠军侯’,‘太史’,‘赵’,最后,还有白马义从的‘义’字战旗,大大小小的旗帜在冀州军前耀武扬威。

    “尔等尚能战否?”王羽朝身后望了一眼,然后大声问自己的弟兄们。

    “战!”“战!”“战!”长槊,马刀,长矛,在日光下舞成一片钢铁丛林。千骑冲阵,在看似铜墙铁壁般的敌阵中杀了个对穿,己方的损失还不到百人,这等畅快淋漓的战法,谁不想再多来几次?

    “那就随我来!”有了第一次的经历,王羽对赵云的信心已是不可动摇,他长槊一摆,带领兄弟们兜了个圈子,顺着赵云指点的另一个空虚处,又杀了回去。

    “他们又杀回来了!”玄襄阵不再沉默,惊慌的叫喊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激起了阵阵回声般的应和。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据说,大伙摆下的这个阵势可以迷惑敌人的心志,让他们自行陷入陷阱,被包围,被屠杀。别说冲阵,入阵后,能侥幸逃出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先前的战斗验证了这一点,所以大伙都能保持镇定,坚定不移的执行着上峰的指令。

    现在,常识都被颠覆了。

    敌人不但轻轻松松的杀透了己方的大阵,而且还不肯罢休,居然又兜回来了!

    而自己这边,中军传来的命令越来越急,越来越乱,大伙跑断了腿,上气不接下气,却怎么也追不上这些飞一样的命令,和飞一样的敌骑。

    这种仗到底要怎么打?

    还没等冀州军卒们得出个结论或是对策,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又在军阵的另一侧响了起来。循声望去,所有人都惊呆了,不久前那一幕再现了,除了位置不同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泰山轻骑兴奋的欢呼;骄傲的扬起了战旗;从容的拨转马头;最后,无畏的从另一个方向,再次冲进了玄襄大阵!

二七五章 决胜一着

    “混账!混账!”望着轻车熟路闯入自家军阵的泰山精骑,袁绍怒不可谒。

    即将到手的胜利?那是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了,他眼中只有这支可恶至极的敌军。

    大好的局面;威望和名声,以及美好的愿景……一切都成了泡影,都被这队仅有数百人的骑兵毁掉了!

    现在别说一战彻底奠定河北局势了,最终的胜负都成了问题。

    受到泰山骑兵战绩的激励,幽州军士气大涨,屡遭重创的冀州骑兵已是摇摇欲坠。要不是大戟士的盔甲实在很坚固,其主将的指挥也非常顽强,他们早就被幽州骑兵给淹没了。

    眼下,骑兵战随时都会终结,到时候,幽州军的攻势就会倾泻到冀州的步兵主力身上来。

    反观自己这边,在那队轻骑的反复冲杀下,军队的伤亡倒不算大,但士气却被大幅的削弱了,军阵的秩序也正在陷入混乱之中。

    当然,袁绍肯定不会承认,秩序的混乱,是由于他强行插手指挥,连令旗都抢在手里的后果。他只是毫无保留的将怨念投放到敌人的骑兵,尤其是骑兵主将的身上。

    如果怨恨可以杀人,王羽早就死了至少一百次!

    如果怒火可以燃烧,王羽早就被烧成了飞灰!

    如果……然而,假设就是假设,不会成为现实,所以,袁绍只能满怀着怒火和无奈,看着敌人在自己眼前嚣张,一次又一次。

    没人知道敌人还要将这个过程重复多少次,但袁绍很清楚,除非有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否则,唯一的限制,就只有骑兵和战马的体力。

    可至少目前,对方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照目前的态势进行下去,远在他们耗尽体力之前,自己的军阵就要彻底崩溃了!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袁绍气得双眼冒火,不停地舞动着令旗,形象比最没赌品的赌鬼还要糟糕。

    可是,世上的很多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饶是他把令旗挥舞成了风车,但情势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泰山精骑像是长了一双可以从高空向下眺望的眼睛似的,切出了一条又一条完美的弧线,避实击虚,避强趋弱,一次又一次。

    被袁绍驱使着迎上去的冀州军,不可谓不卖力,可却总也拦不住对方。精锐只能望尘兴叹,倒是那些疑兵接连不断的被泰山精骑撞上,被突破,最后崩溃。

    偶尔发生一场硬仗,也不是因为避不开,而是对方敏锐的意识到了,在这队精锐背后的那片旗海,大多都是由疑兵构成的。付出一定代价击破当前之敌后,接下来的路就一马平川了,正如敌军第一次突阵被阻截时那样。

    当时众幕僚都以为尘埃即将落定,沮授却愁眉不展,那队阻截的精锐,本是用来掩护后面的疑兵的。如果泰山军避开这队人马,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会钻进沮授精心编制好的口袋阵之中。

    结果,敌人偏偏就撞上去了。

    有那三大猛将开路,防御的也不是死不旋踵的先登营,强冲的代价比想象中小得多。

    王羽三将的兵器阻挡了箭雨,随后,太史慈和王羽发力在盾阵上砸了个口子,赵云的银枪带起了一片血雨。再下一刻,泰山轻骑长驱直入,将狙击者踩了个稀巴烂,不等包抄者围上来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路烟尘。

    “主公,这样是拦不住了,王鹏举对战场的嗅觉太敏锐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还是变阵吧。”一边要对付冲突往来的王羽,一方面还要应付暴走的袁绍,沮授的神情语气都显得极为疲惫。

    “变阵?怎么变?能抓住王羽么?”袁绍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沮授。

    “变方圆阵,撤掉疑兵,密集结阵……”

    在第一次被王羽透阵而出后,沮授就想清楚了。

    这种战场嗅觉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但对疑阵来说,却是最大的克星。对方不理会阵型的变化,只是凭借直觉选择攻击方向,骑兵的速度又快,自己的指挥再怎么高妙,也不可能阻挡住对方。

    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弦易辙,不搞虚实相间之道了,直接换成最简单的,实打实的方圆阵。这个阵型是最简单的阵法,重在防御力,想要打破此阵,就只能硬碰硬的一路打进来。

    相对于玄妙非常的玄襄阵,方圆阵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不过,一物降一物,此阵却能最大限度的克制王羽的这种战场嗅觉。

    “不行!”袁绍断然拒绝,方圆阵重在防御,变成这个阵型,就等于是在示弱,等于放弃了取胜的希望,打算守出一场不胜不败的仗来,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何况,王羽也不是真的疯子。自己这边变了阵,他怎么可能继续冲阵,给自己杀他的机会?骑兵眼见着就挺不住了,用步兵怎么可能追杀王羽,王羽不死,他胸中的这口恶气怎么出得去?

    “主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沮授高声悲呼:“王鹏举反复冲阵,目标早已不再是狙击我军前进,而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

    “……此话怎讲?”袁绍从暴怒中清醒过来,望一眼激战中的战场,又看看沮授,神情变幻不定,脸上像是笼了一片乌云,让人难窥真容。

    “我军若密集结阵,被敌兵三番五次的透阵而出,士气必将一溃千里,以至溃不成军。可这玄襄阵与众不同,疑兵众多,士卒并不清楚友军的情况,泰山军虽然反复冲突,但造成的杀伤却很有限……”

    沮授语声急促,详细的说明道:“王羽此子,做事一向目的鲜明,从不做无谓的牺牲,耽误我军行程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能扩大战果,他就没有必要反复冲突,他会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是冲着吾来的?”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袁绍脸色一片铁青。

    “正是。”沮授点点头,递上阵图,在上面指点着说道:“他如今已经在我军阵中五进五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已经试探过了六成以上的位置,显然是意图寻找中军所在,进而……”

    “哈哈……”沮授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冷笑声给打断了。

    笑意很冷,阴森而冰寒,使得听者无不颤栗,沮授惊愕抬头时,发现笑声正是出自于袁绍之口。

    “……主公?”

    “来!且让他来,吾怕的就是他不来!”袁绍脸上红光一闪,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之意。

    ……到底杀了几进几出,王羽已经不记得了。

    弟兄们也没人记得,这种事第一次做很激动,做多了,感觉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伙只要跟在君侯身后,不断将自身的骄傲展现出来就可以了。

    赵云专心寻找着敌阵的破绽,太史慈沉溺于厮杀,而王羽的心思,一直放在寻找敌军中军上。

    他看不懂冀州军旗号表达的意思,也没有赵云那种逆天的直觉,但他也有独特的东西,那就是经过艰苦训练而得来的超强观察力。

    旗号的变化很复杂,但毕竟是有先后次序的。换成普通人,恐怕很难在成片的旗海中,观察到这样的规律,但王羽能!身后那五道完美的弧线,就是他观察的轨迹。

    直取中军这句话,他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来真格的。

    玄襄阵对中军的保护很强,也很弱。

    其对中军的保护,是通过迷惑敌人达成的,让敌人找不到中军,本身就是最好的保护;反过来说,为了迷惑敌人,甚至让敌人当面都察觉不出中军的存在,中军就不能太特殊。也就是说中军的兵力,不会比其他小阵强多少。

    冀州的三大猛将眼下都在与公孙瓒激战,情报显示,高览被袁绍留在魏郡守后路去了,现在他身边顶多只有个麹义和他的半个先登营。

    这不正是直取中军的好机会吗?只可惜,王羽的运气不太好,在敌阵中来来回回的穿梭了好几趟,也没能如愿找到袁绍。

    他不死心,决定发动第六次冲击。这一次,他不会只限于在敌阵边缘地带徘徊了,而是要深入敌阵中央!

    “兄弟们,马力不济或者体力不足的人先行脱离,剩下的人,随某再冲一次!”

    从与冀州轻骑对冲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弟兄们本身以及坐骑的体力都快到极限了。不过,当王羽发出号召的时候,无论是他的泰山嫡系,还是后加入的白马义从的残兵,没有一个人肯退缩。

    “战!”

    “战!”

    “战!”回应声和第一次透阵而出时一样狂热,长槊、战刀再次被高高举起,与沸腾的热血和战意一同,冲天而起。

    “好!弟兄们,随我踏阵,取下袁绍的人头,祭奠众兄弟的在天之灵!”

    “杀袁绍!冲啊!”

    烟尘微微一敛,继而再次漫天扬起,勇士们大呼酣战,曾经杀机四伏的玄襄大阵,就像是有着无数破洞的篱笆一样,任由敌人穿梭往来,再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然而,在一片哀鸿之下,却有暗流静静涌动,杀机四伏。

二七六章 再战先登

    熟门熟路的闯进冀州军阵后,王羽立时就发觉情况不对劲。

    第二次冲阵的时候,他也有相似的感觉,但那时的感觉跟现在不一样。

    当时更像是指挥者换了个人,或者陷入了暴怒的状态,因此失去了冷静的心态,被焦虑所驱使,故而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而现在,指挥者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指令中没有了先前那股子焦躁气,变得有条不紊起来,只是策略发生了变化。

    冀州军放弃了虚实相生的玄襄阵,开始变阵,精锐向前军集结,中军和后军变得空虚起来。

    “以身诱敌?袁绍居然有这种魄力?或者,他敢这样做,是因为先登营的存在?”心念电转间,王羽分析着对方的意图,不自觉的自言自语道。

    “主公,此番当如何破敌?”太史慈耳朵很灵,一听这话,两眼放光问道:“干脆还是正面杀上去吧,先前被咱们冲垮那几队步卒也有强弩,最后还不是……”

    王羽沉吟道:“不能硬冲,跟冀州军拼消耗,就算赢了,咱们也得不偿失,除非真的能捉住袁绍……”

    他对先登营还是非常忌惮的。这支部队与其说是弩兵,不如说是一支全能型的敢死队,强弩、长矛、刀盾,他们什么都会用,使用的技巧也很精湛。

    “不然,干脆配合公孙将军的主力,前后夹击冀州军的前军好了。”太史慈努力的帮忙出主意。

    “恐怕很难。”答话的是赵云,“咱们已经冲杀很久了,人能坚持得住,马也快跑不动了。冀州前军的阵型很厚重,咱们一时未必冲得破,很容易陷入包围。”

    提议接连被否决,太史慈很是懊丧,发泄似的将手中的枪戟抡成了风车,气哼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总不成跟袁贼打个招呼就走吧?”

    “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太史慈的牢骚让王羽心中一动,“也未尝不可。”

    “啊?”太史慈的嘴张得老大,一本正经提出的建议不被采纳,倒是随便发发牢骚却合了主公心意?不,不可能,就算主公不舍得拼消耗,也不会眼看着战机溜走的。

    “主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王羽摇摇头,笑得很得意,见太史慈仍旧不开窍,他呵呵笑着解释道:“子义,你想想,袁绍以身诱敌为的是什么?恐怕不仅仅是想扳回局面吧?”

    “嗯?啊!”太史慈先是迷茫,继而恍然大悟。

    “若是咱们转身就走,你猜他会怎么办?”

    太史慈的眼睛越来越亮:“那咱们……”

    “嘿嘿。”王羽笑而不答,太史慈却也不再追问,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起细节来。

    ……袁绍的中军设在了一处废弃的民宅旁边。

    为了隐蔽性,中军不能设在太过显眼的高处,这座宅院曾经是某个地方小豪强的居所,院墙颇高,派人攀爬上去之后,可以当做瞭望台用;若形势当真危急,袁绍还可以考虑带着少量精锐,撤退到院内坚守待援。

    此刻,军情紧急,瞭望手成了最忙碌的人,情报流水价一般从瞭望台上传了下来。

    “报……张、颜三位将军已败,残兵只余数百,正退向前军!”

    “哼!真是没用,多撑片刻都做不到。”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袁绍冷哼一声,全然不以为意。

    “报……公孙瓒亲自带队,全军尽出,大举攻来!”

    “且让他嚣张一时。”对公孙瓒的大举反击,袁绍嗤之以鼻。

    “报……泰山轻骑已发现了中军所在,正奔袭而来!”

    “终于,来了么!”袁绍猛地站起身,身体前后摇摆了几下,这才站稳。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转向了满身是血的麹义:“正理,此番能否留下王贼,就全靠你了!若此次建功,吾必不吝封赏,即便是封侯,也不在话下!”

    “主公放心,包在某身上,只要他敢来,管教他来得去不得!”麹义大喜。

    “好!要的就是这样的气势!”袁绍平时不喜欢这种毫不谦虚的举止,但此刻看在眼中,他却倍觉安心。

    “来了!”正想着再勉励对方几句,却听得瞭望台上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示警声。猛抬头看时,正见一股烟尘自东向西直冲而来,当先者正是一骑玄甲黑骑,不是王羽还有哪个?

    “保护主公!”

    “放箭!快放箭!”

    护卫在中军的,除了先登营的五百残兵之外,就只有一千多步卒,加起来不过两千可战之兵。其中倒是不乏精锐,但面对表现生猛的泰山军和无敌的王鹏举,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

    袁绍执意要以身诱敌,谋士们多半都持反对意见,本想着沮授料事不一定那么准,王羽未必找得到中军。结果,他们的那点侥幸心很快就被打破了,变阵没多久,王羽就径直找上了门,他们当即就是一阵大乱。

    “都乱什么乱?”袁绍眉头一皱,大声呵斥道:“有麹将军在此,又不用尔等上阵杀敌,怎地还要怕?若实在害怕,不妨先进宅院中暂避,待吾擒杀王贼之后,再与诸位议论。”

    “我等只是担心主公安危,故而……”众人被训了个灰头土脸,肚里都是腹诽不已。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羽那个愣头青出身不咋地,所以横冲直撞,主公您可是四世三公的名家之后,怎地也效这荒唐之举?你自己为了报仇,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却也不好连累大家吧?

    腹诽归腹诽,却也没人当真往院子里去。怕影响前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若防线真的被击破了,躲进院子里又有何用?

    “架弩!”麹义的大嗓门,名士们平时也不大听得惯,但此刻听起来却很顺耳,让他们安心不少。这个粗坯无礼归无礼,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弩矢发着森寒的光芒,指向了奔袭而来的骑兵队,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目标,至少吸引了三十架以上的强弩。可以想象,强弩齐射的一瞬间,必将是雷霆万钧之势。

    仿佛感受到了前方蕴含的杀机,就在进入强弩有效射程的一刹那,那匹黑马上的骑士拨转了马头,改前冲为斜走,沿着强弩射程那条看不见的界线,走了一条弧线,冲向了中军阵列的两翼。

    “小贼倒是贼猾,可是,没用的。”麹义一声冷笑,大声号令:“一队去左翼,二队去右翼,三队防后路,四队留守,盯紧了,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

    “诺!”先登迅速分出了三队人马,分别向几个方向增援。

    “其他人,跟我来,看看他们在外面绕圈子跑的快,还是咱们的腿脚灵便。”布置完毕,麹义又是一挥手,然后快步转向左翼,三百先登抬起手中强弩,紧随其后。

    走内圈,在距离上占了便宜,先登本身又相当精锐,当泰山轻骑迂回到右翼时,麹义也赶到了,并且战好了阵势,严阵以待。

    见无隙可乘,黑马骑士扬槊大喝,泰山轻骑在他的喝令下一分为二,一队沿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向后阵迂回,另一队则兜转战马,反向走上了来路,看起来是要将圈子兜到底了。

    光是兜圈子还不算,在行进的过程中,泰山骑兵又开始分队,一队百人,各有快慢,随着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竟是在冀州军阵的外围围成了一圈,用一个高速运动中的包围圈,把冀州军包围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袁绍看得心惊肉跳,茫然不知敌人的意图。

    “还能是啥?泰山轻骑就是白马义从一手带出来,学的就是他们那套东西,骑射而已。”麹义回答的很快,也很准,就是用词不够讲究。

    “那该如何是好?”袁绍无暇计较这些小节,脸色顿时一白。

    “这还不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句话没说话,麹义的神情忽然一凝,继而大喝道:“来了,兄弟们,迎战!”

    “诺!”已经分布在营盘四周的先登死士轰然应诺,举起了手中强弩。

    于此同时,阵外的泰山军也展开了驰射。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用的同样是弩,而不是弓。

    “崩!崩!崩!”阵内阵外,强弩发出了同样的怒吼。

    弩矢带着凄厉的嘶鸣,笔直的相互而向。

    “噗!噗!噗!”相同的利刃入体声中,一朵朵血花绽放开来。

    泰山轻骑用速度甩开了大部分攻击,先登营却也没吃多大亏。他们的射击是两人交替的,一人射击的时候,另一人持盾保护;等到一轮齐射结束,两人交替位置。

    所以,这一轮声势浩大的对射,双方的战损相差不多。如果算上遭受池鱼之灾的袁绍亲卫,倒是泰山军占了点便宜;但若考虑到骑兵和步兵的差别,泰山军占的那点便宜,就不够弥补损失了。

    一轮过后,泰山军不肯死心,又反复进行了几轮试探,最终却也奈何不了先登营。骑弩的射程本就及不上步弩,高速奔驰又影响了稳定性,占不到上风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部分骑白马的似乎心有不甘,试图弃弩用弓,拉近了距离对射。然而,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当即就被军官们喝止了。和弩一样,骑弓的射程也不如步弓,对耗下来,泰山军一样不划算。

    似乎权衡了一番利弊,为首的骑士向远处正急速靠近的烟尘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长槊一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冀州军阵内,当即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今天的这场大战,局势一直被牢牢的控制在王羽手中,重创颜良,进而击溃五倍于己的冀州轻骑;然后用有骑弩战法,磨掉了大戟士的锋锐;再后,更是在数万大军中杀了个五进五出,破掉了玄妙无方的玄襄大阵。

    这少年看起来无所不能,无往不利。

    尽管众人明知泰山军打到现在,已经是人困马乏,筋疲力尽,但当这数百疲兵在王羽的率领下,冲杀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心惊胆寒。

    此刻,他们终于可以放心了,王鹏举并不是无敌的,他也会害怕,也会退缩,也会打败仗。就在刚刚,他们见证了这个奇迹,仗着主公虎威,麹义以相近的兵力,正面击败了王鹏举!

    除了沮授、麹义和他的先登营之外,袁绍是唯一没有加入欢呼行列的人。他的眉头比刚才皱的还紧,“他们在干什么?”

    “似乎起了争执。”沮授正在远距离指挥前线的战事,无暇理会袁绍,作出回答的是郭图。想了想,他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补充道:“那些骑白马的或是公孙瓒以前借出的义从,或是先前那仗的残余,也许是报仇心切吧?”

    “嗯,公则之见,与吾不谋而合。”袁绍点点头,猛然抬手向外一指,扬声问道:“麹将军,你可愿出阵一战,为吾灭此朝食!”

    “有何不敢!”麹义毫不迟疑,振臂高呼道:“弟兄们,随某出战!”

    “诺!”

二七七章 计谋与鏖战

    袁绍发令果断,接令的麹义动作更快,还没等众幕僚做出反应,他已经大吼着开始集结部队了。

    “主公,这是不是……”

    郭图瞥一眼在瞭望台下的沮授,见后者一脸凝重,完全无法分神,不可能担负起劝谏的职责,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贸然出战,是很冒失的举动,王羽一向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诈败,就等着杀个回马枪呢?

    但看主公兴冲冲的样子,郭图也不敢劝得太深,以免步了沮授的后尘。想得太多,话在嘴里一直打转,好半晌,他才算是措好了词:“是不是先商议一下?”

    “有何可议?”袁绍面色一整,冷笑着摇头:“公则莫非以为本人是莽撞之人么?”

    “图万万不敢。”这个罪名可有点大,郭图躬身施礼,连声否认。

    袁绍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遥指两百步外的泰山军,傲然道:“小贼纵有千般算计,终究不能逆天而行,泰山骑兵已苦战半日,虽然屡屡得手,马力、体力的消耗,却是无可弥补的,吾观其已是疲兵,来此冲阵不过心存侥幸罢了,就算真有什么狡计,哼哼……”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的太明白,各种迹象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

    出击的只有麹义和他的属下而已,剩下的千余亲卫原地不动。

    袁绍身边的亲卫,都是他初到渤海时招募的,厚饷勤练养出来的,忠诚度和袁家蓄养的死士差不多,再加上入主冀州后换上的精良装备,就算没有麹义,有这队兵马在,袁绍的安全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而现在面对的敌人,只是数百疲兵罢了,而且还是内部不怎么团结的。那些幽州人的脾气就和他们的主将一样,骄傲且固执,如果他们认定了眼前是个报仇的机会,王羽这个外人未必能压得住他们。

    毕竟袁绍就在眼前,对幽州人来说,就算把几百人的命都搭上,只要能杀死袁绍,那也值得了。

    就算敌人真的要逃跑也不要紧。步兵肯定追不上骑兵,但能把一直嚣张了这么久的王羽象撵兔子一样赶走,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出击最大的风险,其实是由先登营来承担的,如果泰山骑兵边打边跑,或者有其他的诡计,先登营肯定是很危险的。不过,既然是死士,这种危险和收益并存的计划,本来就是要当仁不让的。

    麹义是个外来户,一副臭脾气更是几乎把同僚都得罪遍了,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人为他着想,更遑论提出挽留。

    名士们互相交换着有会于心的眼神,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看着麹义用超出寻常兵马近倍的速度集结了兵马,呐喊着冲向了环绕周围的那片烟尘之中。

    因为主将们的争执,构成泰山军的两部分士兵正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

    骑杂色战马的泰山嫡系都勒住了马,聚集在那个黑马骑士的身后;硕果仅存的白马义从则发泄似的继续来回奔跑着。虽然没人冒险靠近冀州军阵对射,但时不时的就会有几支羽箭从烟尘中飞出,划过漫长的距离,最后,有气无力的落在两军之间的旷野上,溅起一缕尘埃。

    在强敌面前内讧,是比轻敌还严重的错误,这一点,在麹义率军展开追击的那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退,快退!”那个年轻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了战场,却没了从前那股子豪迈无畏的味道,听起来满是惊惶和焦虑。

    那个骑白马,扛着大旗的军官似乎还有些迟疑,可回头看看即便在追击之中,依然保持着严整队列的先登营,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听命。

    泰山骑兵开始退却。

    此刻他们的阵型极为散乱,和之前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法比。接到撤退命令的时候,骑白马的人有不少还在围着敌阵打转,仓皇之间,已经来不及和本队汇合。

    距离近的,策马冲向先登营的侧翼,试图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为仓皇撤退的大队人马赢得时间;还有一些人向远处退却,试图迂回着与本队汇合;还有些人勒马四顾,似乎在犹豫到底何去何从。

    “哈哈哈哈,王鹏举啊王鹏举,你也有今天?”

    泰山军表现出来的狼狈模样,让袁绍心怀大畅,他指着落荒而逃的黑骑的背影,讥笑道:“吾先前还道你比公孙伯珪那个武夫强了些,现在看来,也是一路货色,只会打顺风仗罢了,一旦受了挫,却也是一个模样,可笑,可叹呐!”

    “适才泰山贼来势汹汹,我等无不心惊肉跳,若非主公指挥若定,窥破他的虚实,又岂有眼前之胜?所以,并非世人无知,亦或王鹏举浪得虚名,实是他从前没遇到如主公一般的对手罢了。”

    “公则说的极是,王贼纵横天下,从无抗手,今日连败河北名将,视沮公与的玄襄大阵如无物,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主公身边不过千余步卒,他却只能铩羽而归,何也?一是主公洪福齐天,二来,也是主公的妙计所致……”

    “元图所言,是何妙计?”郭图和逢纪平时关系一般,但在袁绍马屁这件事上,却保持着高度的默契,一捧一逗,比后世说相声的还契合。

    “首先,是攻心之计……兵法有云: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其次,乃是离间之计……再次……”逢纪滔滔不绝,把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只要沾点边,通通说了出来,说得一向喜欢这道道的袁绍都有些脸红。

    “主公,诸位,且不可大意,须防有诈。”有人拍,就有人煞风景,沮授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一句话就把逢、郭好容易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给破坏了。

    “公与兄,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有什么诈?”

    郭图大是不爽,先指指远处一追一逃的两股烟尘,“就算他们真要杀个回马枪,也要先过麹将军那一关!”再向后方一指:“援军也正兼程赶过来,你说能有什么诈,莫非……”他朝周围一挥手,不屑道:“难不成你认为这些散兵游勇能威胁到主公不成?”

    “正是。”郭图说的本是反话,谁想沮授居然点了点头,指着后阵方向,语声急促的提醒道:“主公,且不可使麹将军追出太远,这些散兵,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正在我军后阵集结!”

    “集结?那又何惧之有?不过区区百余人罢了。”逢纪嘿然冷笑,一脸讥嘲。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王鹏举那个亡命徒在的话,也许还有点威胁,现在王鹏举已经……咦?”一句话没说完,他突然脸色大变。

    郭图待要相询,可看到搭档眼中的惊恐之色,他的心中也是一动。

    没错,大伙只是看到一个骑黑马的少年带队来了又去,可谁也没真正看清对方的脸。泰山军离冀州军阵最近的时候,也有一百多步,对方头上又带着盔……引开最具威胁的先登营,然后以百骑踏阵,这种事,别人想都未必会想,但那个王鹏举可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快!快打旗号,命令麹……”

    袁绍猛然惊醒,待要亡羊补牢时,却发现已经晚了,他的命令才喊了半句,就被阵后传来的一声大吼给打断了。

    “踏阵……”

    声音年轻且豪壮,循声看时,正见一骑黑骑穿过漫天烟尘,穿过一片闪烁的白光,手中的槊锋雪亮,身上的玄甲黑中带红。

    长槊扬起,吼声如雷!

    “无归!”

    百余壮士齐声应和,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却不在上万雄师之下。

    “轰!”再下一刻,数百马蹄奏响了这场大战的最强音符,轰鸣着如同天际滚来的惊雷。

    刹那间,袁绍感觉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千算万算,还是中计了,不是他不够小心,只是敌人的计谋太不合常理!太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是么,敌人的主力引着麹义走了,留下的只有一百骑!主力尽在的时候不敢冲阵,剩下一百骑却摆出了取自己性命的架势,这不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是什么?

    嘴里传来了一阵腥涩的味道,不知不觉中,袁绍咬破了嘴唇,可一向最注重风仪的他却恍若不觉,体察入微的一众幕僚,也无人留意。

    他的牙咬得越发用力了。

    哼!你要来,就来好了,以为自己这个四世三公的大名士真的是软柿子?

    无归?来吧,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稳住,密集结阵!”袁绍用尽浑身力气喊了起来。

    “稳住,密集结阵!”幕僚们正茫然失措,听见喊声,赶忙齐声加以重复。

    在片刻之前,士卒们还雀跃不已的为追杀敌人的同袍呐喊助威,顺便用各种方法嘲笑那支逃跑的敌军。谁也没想到,马上就轮到自己面对威胁了。

    这个转变实在太过突然,让他们完全无法适应,哪怕听到了主公的叫喊,大部分人也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在军官们的催促下,他们迷迷糊糊的拾起了武器,跌跌撞撞的挤成了一团,颤颤巍巍的将矛戈架在身前同袍的肩膀上,勉强在骑兵杀到之前,构筑起了一座拒马阵。

    仓促结成的阵势,似模似样,却并不足以达成主将的心愿。

    率先砸过来的不是奔驰的战马,而是劈头盖脸的百余支羽箭,宛如电光,带着寒意,将死亡和恐怖散布得更深、更广。

    羽箭的覆盖极为集中,直接就将拒马阵的前端砸塌了一片。

    “放箭,放箭!”

    “列阵,列阵!”

    中军传出了截然相反的两条命令,敦促士卒放箭还射的是袁绍,敦促士卒修补阵型的是沮授,士卒们下意识的听从了更具权威者的命令。

    弓箭手站定取弓,准备还射,他们挡住了少数冲向阵前,想要去修补阵型的同袍;后者试图将挡路的同袍推开,面对骑兵的冲击,除非象先登营那样作战,否则弓箭没多大用,关键还是保持阵型。

    后阵的混乱很快波及到了前阵,最前排的士兵本就惊魂未定,后阵的混乱更是加倍的动摇了他们的士气。他们前后观望着,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弱,矛锋越垂越低,然后,来自冲阵骑兵的第二波箭雨又到了……“挡住,挡住他们!”袁绍心中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鸣,他发现自己的错误了,可惜似乎有点太晚了,在士气低落的队伍中造成了混乱,还怎么可能挡得住亡命杀来的骑兵?

    “前队变后队,两翼向前包抄,后阵举矛布阵!”

    袁绍发了一道意识流的指令,沮授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本想着让前阵抵挡一阵,给后阵留出点时间,现在看来,前阵只能用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武器来完全这个任务了。

    他将袁绍的命令具体化的发布了出去,然后大声喝令旗手:“通报麹将军,让他设法回援!同时,让各路援军加速前进!”这样做有可能动摇士气,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眼睁睁的看着王羽将中军踏平么?

    “啊!”刚做完这一切,前阵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第一个接触敌人的冀州兵很惨,他身上的裂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红色的血浆就像水一样从裂口中喷出来,无止无休。纵马挥槊的刽子手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拍马杀向下一个目标。

    又是一匹白马随后经过,银光闪烁了一下,伤者惨呼声嘎然而止,失去知觉的尸体跟跄了数步,向前一扑,给马蹄扬起的尘烟上,染上了一片鲜艳的红。

    在勇不可挡的主将的带领下,骑兵们如虎入羊群,肆意猎杀自己的对手。

    发生了混乱的冀州军根本无法阻挡这种攻势,甚至连让骑兵的速度慢下来的要求都不能做到。惊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间被切出了数条巨大的裂缝,殷红殷红的,不断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个阵列切成数段。

    沮授的指令很及时,他放弃了发生混乱的前阵,在前阵崩溃之前,拉着袁绍和一众幕僚退入了那座废弃的宅院,并在门前布下了一道尽可能厚重的防线。

    “杀穿他们!”王羽手中长槊横扫,将一名持着战旗的将校扫飞到半空之中,仗着强劲的膂力,带了半具尸体的长槊依然呼呼生风。他很清楚,这是一场突袭,目标唯有袁绍的性命。

    冀州的援兵都在不太远的地方,很快就能赶回来。麹义的先登营也很谨慎,在最初五百步之后,他们就放缓了脚步。所以,自己没空和杂兵们多做纠缠,也没空扩大战果,要做的只有突进,不断突进!

    “杀穿他们!”赵云和义从们齐声大喝,无视双方人数的对比,丝毫不怀疑命令的可行性,只是追在那个骄傲的身影之后。

    骑兵们的刀锋掠过敌人的脖颈,掠过他们的身躯,带起一蓬蓬血雨;马蹄踏过敌人的尸体,踏过破碎的战旗,将其踩得稀烂。

    “轰!”前阵转瞬间被击穿,骑兵们毫不停留,毫不犹豫,紧接着就撞在了第二道矛阵之上。

    “不想死的让路!”王羽大喝,斜压槊纂,将槊锋上的散碎肢体甩开,然后双手平推来了招拨草寻蛇,将身前的一片矛戈丛林拨到一边。

    这种蛮干的举动当然不能持久,后排的矛戈迅速前刺,试图填补这片空白。然而,他们没能成功,接踵而来的万道银光,如绵绵细雨一般,顺着王羽硬砸开的破绽吹进矛阵,快捷无比,无所不至!

    当先的几名士卒惨嚎着丢下武器,翻身而倒,荆棘丛林再次露出了无法弥补的缺口。

    前阵的士卒仓促接战,接到的命令又有些混乱,所以,士气和战意都不如后阵的高,这样的缺口本是很容易就能补上的。但王羽岂会给他们留下这样的机会?

    刚才的配合不是偶然,而是激战中形成的默契。他膂力大,先砸开缺口,然后赵云仗着枪快,将缺口扩大,然后就轮到太史慈展开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直接突击进去了。

    一路上,他们都是这么打的,正是因为有他们三个的配合,破阵才破的那么快,那么轻松。

    现在,少了个太史慈,多少有点不够力,但王羽也不在意,没了太史慈,他还有乌骓!

    “吼!吼!”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乌骓纵身扑入了敌阵,还没落地,前蹄便重重的印在了两名士卒的胸前,将其踢得喷血飞退。摇头摆尾间,后蹄顺势扬起,又将一名试图偷袭的冀州兵踹飞。

    自从跟了王羽,这匹马王之子倒有大半的时间在养尊处优,好容易得到了驰骋疆场的机会,它越战越兴奋。

    王羽有问鼎天下的目标,乌骓也有它的目标,它要超越曾经的强敌,那匹火炭一般的同类。光是在马厩里养膘,又岂能做到这件事?

    被乌骓撞散了阵势的冀州军很快就成了槊下的祭品,第一个冲上来的军官头盔被砸飞出去,脑袋与身体成直角歪在一边;另外几个试图上前围攻的士卒,还没等举起长矛,就被后续跟上来的马刀扫去了半边脑袋。

    “杀袁绍!”

    白马义从的人数大减,但气势却丝毫不逊于刚开战时,冲阵的那一刻;而袁绍的亲卫却远远不具备先登死士的勇气和战技,在白马义从疯狂的攻势下,伤亡惨重,像庄稼一样被割倒,防护最薄弱的颈甲和面甲纷纷散落,大股大股的血水向天空中狂喷。

    “拦,拦,拉下他们啊!”袁绍的声音越来越小,透着无尽的绝望。郭、逢等谋士也没了阿谀吹捧时的神采飞扬,一个个脸色灰败,如丧考妣。

    谁能想到,百余骑的冲阵,会有这般凶猛呢?连破三阵,两翼的包抄还没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这,这就是骑兵真正的威力么?

    “刀山敢前……”一声惊雷般的大喝压倒了马蹄声,压倒了冀州军的满地哀鸿,傲然宣告另一支队伍的加入!

    “火海不退!”应声的人不多,听上去尚不足百人,但气魄却同样惊人,听在袁绍的耳中,也有如天籁般动听。

    “每战争先……”战号声刚响起的时候,还在几十步之外,喊到第三声,却已经到了战团边缘。

    “死不旋踵!”

    回援的先登们都是轻装,手中持的是短兵,招牌似的大橹和强弩都不知扔到了哪里去。他们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一边齐声高呼战号,一边快速通过混乱的己方战阵,向废墟汇聚而来。

    “子义居然没能拖住他们?”王羽有些意外。

    之所以没带太史慈这个宝贵战力一起突阵,就是因为在突袭的同时,他需要主力部队将先登营拖住。让秦风指挥的话,狙击很可能会演变成生死决战,他也只能留太史慈压阵了。

    百忙之中,他抽空回望,看到远处战场态势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麹义判明形势很快,而且非常果断。发现后军遭到突袭的一刹那,他就做了决断。

    将手下将士分成数股,原地留一队人设弩阵狙击,剩下的人回援;若是骑兵仗着机动力迂回,他就再留一队狙击;而回援的主力,则是抛弃一切装备的百余轻兵。

    太史慈因为得到了王羽的叮嘱,不敢强冲,结果一绕再绕,绕到敌人最先设下的狙击阵地开始撤阵后退了,也没能追上麹义的援军。

    “算了,就这么冲进去吧,抓紧时间,还来得及!”长槊疾刺,将一名敌军挑在槊锋,然后用力甩出,王羽大呼酣战。

    没有强弩、长矛的先登营,应该不会太棘手,还有机会。

    这一次,王羽想错了,先登营打仗,最厉害的不是装备,而是他们的斗志!

    从冲阵开始,乌骓的速度,就一直没减过,直到冲到先登营临时构建的最后一道防线,那道看起来极为单薄的防线之后,马速却猛然降低。

    先登营的狙击之强,确实超出了王羽的预料,他奋起神威,左冲右突,就是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

    一名身穿青色战甲的什长分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却抱着把刀翻滚在泥浆中,试图砍断乌骓的前蹄。另一个小兵身上被义从们接连砍了三刀,临死前张开双臂,牢牢地揪住了赵云的马尾巴。

    被逼得手忙脚乱的王羽不得不痛下杀手,长槊横扫,将一名试图扑上马鞍的敌人砍去半个身子。然后迅速提了提缰绳,心有灵犀的乌骓利落地向前跳步,躲开砍向自己前蹄的横刀,用后蹄将偷袭者连人带刀一块踢飞上半空中。

    令一名持矛的敌兵仍不死心,连人带矛向前猛扑,王羽侧开身体,让过矛锋,长槊顺势一荡,将持矛者的手腕,胸甲、小腹一并砍做两段。

    “保护主公!”赵云高声叫喊,顾不得身后的敌人,手中长枪抖出一团枪花,闪电般探进了几个拼命围攻者的咽喉。

    “荷荷!”拼命者一手用力捂住了咽喉,另一手仍然不甘的往虚空抓着、探着,仿佛仍然在与敌人搏斗着,就这样连晃几步,这才软倒。

    一把战刀带着风声砍来,王羽猛力一拨,将刀拨飞到了半空中。他沉肩坠肘,槊纂带着猛烈的呼啸声撞在了对方的胸口。对方惨叫着后退,却无法抗拒槊纂的锋锐,皮甲被刺透,五腹六脏淌了满地,但双手却死死的攥住了槊杆。

    左侧又传来一股阴寒,凭借在沙场上多年养成的直觉,王羽确信危险来临。他快速后仰,用脊背去找马鞍。一杆冷冰冰的长戈贴着他的小腹掠过,在玄甲上擦出一串电火。

    “是个高手!”王羽心中微凛,动作丝毫不慢,来不及抽出自己的长槊,他单手握住了对方的矛杆,然后一夹马腹,乌骓咆哮着转身,向来人伸出前蹄。

    “啊!”惨叫着被踢飞的却不是偷袭者,而是另外一名小兵。他在乌骓转身的同时,闪身挡在了自家主将身前,一命换一命。

    “麹义?”王羽大声喝问,能值得先登死士这样掩护的,也只有麹义这个主将了。

    “正是某家!”忠心部属惨死,麹义眼中闪过一丝黯色,可手上丝毫不缓,趁着王羽的槊纂还没拔出,抬手又是一戈:“鹏举小儿,还不受死!”

    “差得远呢!”王羽纵声长啸,一手发力回夺长槊,另一手在怀中一抹,手中已经多了一道吞吐不定寒光,闪电般在矛杆上一划,坚固的矛杆应声而折。

    “大好男儿,何苦为贼出力?”王羽顺势将刚夺回的长槊一摆,大声喝问。

    “成王败寇,谁是贼还不一定呢!”麹义虽惊不乱,脚尖一挑,挑起了一把战刀,妙至巅峰的架住这要命的一槊,顺便还高声答了一句。

    “你这人倒也有趣。”王羽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这麹义的回答倒是有趣,但却不合时宜,立下救主的大功,却不趁机表忠心,而是来了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句,这人的情商不是一般的低。

    他回望了一眼自家的队伍,随他冲阵的百名精骑,眼下已经伤亡过半。先登营的伤亡比己方更大,但却像是一座泥潭似的,死死的缠住了骑兵的马蹄。

    失去速度的骑兵,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与其勉强拼命,还不如见好就收,没必要把兄弟们的命白白送在这里。

    至于先登营……既然他们有这么个主将,大可日后从长计议。

    “退,退出去,与子义汇合,再作打算!”判明形势,王羽更不迟疑,横槊在马前一扫,逼退敌人,扬声大喝。

    说是这么说,但骑兵们也都知道主将的意思了,这场突袭终究还是没能达到预定的效果。虽然不甘心,但骑兵们依然听从了号令,拨转马头,反向杀出。

    受了先登营的激烈,冀州军的战意已经恢复了不少,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助战,却没想到泰山军说走就走,一时也是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先前看泰山军退走,他们欢呼雀跃,但此刻,冀州军将却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身体都软了。心中只是庆幸:终于,结束了。

二七八章 孰胜孰败

    再见王羽,公孙瓒的心情非常复杂。

    感激,自不用说。没有王羽的奋战,今天定然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他这个主将能不能保住命,都很难说。只要当时在中军的人,就不会忘记,当时冀州骑兵的攻势有多么凶猛。

    懊恼,感伤,亦不待言。要是他听从了王羽的劝告,这一仗的损失就不会这么大,甚至这一仗根本就不会发生。

    轻骑,本就不适合在正面会战中当主力手段,更不应该用以攻坚。作为久经沙场的宿将,这些道理公孙瓒不是不懂,可是,在大好的局面的冲击下,他最终还是昏了头,既不肯听劝,也不肯深思,最终葬送了大好局面。

    当然,更令他懊丧的是,王羽用少量兵力,连续取得了多个辉煌战绩。而他自己,即便是在王羽留下的优势局面下,依然没能扩大战果。

    歼灭冀州骑兵只是打落水狗罢了,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若是能趁势攻破冀州军的大阵,取得一场大胜,还有东西可聊以慰藉。

    可是,即便王羽一度攻入了冀州军的本阵,瘫痪了冀州军的指挥系统,公孙瓒还是没能获胜,自身的损失反而超出了预想。

    冀州军中配置的弓弩太多了。

    先前的玄襄阵比较松散,弓弩手在大阵中平均分布,显不出多来。变成密集结阵的方圆阵后,远程攻击力就非同小可了。

    幽州轻骑终究是轻骑兵,虽然将士们奋勇作战,连续攻破了冀州军的几道防线,造成了大量杀伤。但在对方远程火力的反击下,自身的损伤同样不小。

    骑兵不畏牺牲的打开了缺口,后续的步兵却攻势乏力,根本无法扩大战果,屡次冲入敌阵,每次都是很快就溃败出来了。无论公孙瓒派人督战,还是如何,都无法唤起他们的勇气。

    如果公孙瓒铁了心要跟冀州军死拼到底,倒也未尝不能赢下这一阵,但那样打完,幽州骑兵就不是伤筋动骨的问题了,而是濒临全灭。

    折了这一阵,袁绍还有后军,只要逃得性命,凭借冀州的富庶,他很快还能拉出一支新的军队。公孙瓒可没有这样的底气,最终,他也只能放弃血拼到底的打算,与冀州军脱离了接触。

    对心高气傲的公孙瓒来说,这些事随便挑一件出来,都足够他懊丧一阵子了,何况还是碰在一起,还有个对比?

    再加上心里的歉疚和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来面对王羽这个小兄弟。

    不过,当他看到尘遮战袍,血透重甲的王羽迎面走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时,他抛开了所有杂念,神情激动的迎了上去。

    “小弟力有不逮,未能擒袁绍于大哥虎驾之前,还请大哥见谅。”王羽抢先施礼道。

    “贤弟你太谦了,若非贤弟奋战,说不定老哥哥已经被人擒到袁绍面前了,还谈什么其他?”公孙瓒连忙抢前扶住,感慨万千道。

    换在以往,他说不定会琢磨琢磨,看看王羽有没有反讽的意思,可现在他却懒得想那么多了。别说鹏举贤弟为人磊落,不至于此,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仗打成这样,折损的老兄弟数都数不过来,还谈什么颜面不颜面的?

    王羽此言不无试探之意。

    老实说,他不确定这仗打完,公孙瓒会是怎样的态度。他这样性格刚强的人,受了这等挫折,恼羞成怒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没那个意思,但多次劝谏这种事,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和提前预言战败也差不多。记得历史上的官渡之战结束后,袁绍就用类似的理由杀了田丰。

    现在看来还好,公孙瓒终究不是袁绍,虽然脾气倔了点,却不会委过于人。这就避免了最糟糕的状况,此战虽没能取胜,但双方的联盟却比原来更加紧密了。

    “大哥也不必懊恼。大哥是磊落之人,性情豪爽,闻名天下,被人有针对性的算计了也是没办法的。幽州子弟多有豪杰,你我兄弟联手,卷土重来再战过便是。”王羽天生就不会安慰人,说不上几句,又把话题扯到战事上去了。

    “何况,今天咱们也不算是真的输了。”

    “贤弟不须尽捡这些好听的话来说。”王羽的安慰,让公孙瓒只有苦笑的份儿了:“仗着贤弟神勇,冀州军损失的兵力,可能比咱们还要多些,可是……”

    今天出战的各路兵马中,王羽的泰山军损失的绝对数量不算太大,但比例相当高,加上后加入的白马义从,战前是一千二百人,战后能骑在马上的只剩了六百多,伤亡近半。

    幽州军这边,三千白马义从近乎全灭,后来参战的七千骑兵,也伤亡了两千多,同样是伤亡过半。应该说比泰山军还要惨烈得多,因为白马义从是幽州军的绝对主力。

    步卒的伤亡也不小,开战前是三万余人,战死、溃逃、失踪的差不多有一万人。其中以逃跑的居多,战损最大的,只有刘备的平原军,他们正面扛了冀州轻骑一下。

    而冀州军那边的详细数字,王羽无从得知,但大致上可以估算得出来。

    五千轻骑近乎全灭;一千大戟士也所剩无几;三大王牌中,反倒是一直打得最拼命的先登营战损最小,到了最后,他们还剩下四百多人。步兵主力先后被王羽、公孙瓒攻打,伤亡应该也有近万。

    所以,单从损失的兵力上来看,此战算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太大便宜。

    不过,打仗这种事,不能单从表面上来算的,结合整体局势的话,这一仗就是公孙瓒输了。

    战前的态势是:袁绍诈夺冀州,虽然得了很广泛的支持,但也有不少反对者。公孙瓒适时传檄之际,正好是袁绍立足未稳,最虚弱的一刻。

    如果公孙瓒取得一场大胜,乘胜追击,袁绍不但没有余暇整合内部,反而很有可能面对众叛亲离的局面,至少韩馥的那些旧部肯定是要趁机反复的。

    那样一来,形势对公孙瓒来说就很有利了。就算不能一口气把袁绍拍死,也能蚕食冀州的地盘,壮大自身,削弱敌人。

    因此,从公孙瓒的角度考虑,这一仗必须赢。打成平手,跟输了就差不多了。

    打平了,他先前的强势就没了,墙头草也许还有,但肯定不会很多,于是,公孙瓒就失去了乘胜追击的机会。

    相持,对他更加不利。若不是担心后路不稳,公孙瓒本也没必要这么急于决战的,他完全没有打消耗战的资本。

    现在,再次回想王羽战前的提议,公孙瓒也是百感交集。

    没错,那个战略是最稳妥的。把轻骑洒出去,断粮道,迫降郡县,搅得袁绍后院处处失火。袁绍要是硬挺着,肯定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分兵绞杀的话,战机就出现了。

    在遭遇战,突袭战之中,轻骑能发挥出的战力,比在会战中大得多。积小胜为大胜,最后一鼓擒了袁绍,就此奠定河北局势。

    这个战略唯一的麻烦就是,补给不好找。要是在地方上劫掠,公孙瓒的名声就毁了,这也是单经提醒他,让他拒绝王羽提议的主要因素。

    可现在想想,未必需要大肆劫掠,只要幽州军的态势有利,还怕冀州没有墙头草吗?

    公孙瓒一边说,一边思考,思路越来越清晰:正面战场也好办,自己大可以带着步卒撤退到平原,背靠青州,袁绍要是敢发动会战,他就得当心随时会出现的青州主力部队。

    想到这里,再琢磨一下王羽先前的言词,他心中忽然一动,“贤弟,你说卷土重来,莫非……你现在还有意劝某去平原,与袁绍再决胜负?”

    “小弟确有此意,”王羽微微一笑:“在解释之前,小弟想先问问大哥,大哥原本意欲何往?是回返幽州么?”

    “嗯……”公孙瓒微一沉吟,与王羽交谈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重新招兵买马,再决雌雄。可仔细想想,他这个决策也有不够妥当的地方。

    这次出兵,他算是砸锅卖铁了,家里的钱粮几乎一股脑的带了出来,结果却没取得任何战利品。现在正是春夏交际的时节,民间根本没有余粮,就算他在原有以及新得的几个郡县再搜刮一番,也搜刮不到什么,反而会失了民心,给对头们做文章的机会。

    损兵折将之后,想去草原上赚外快,也没从前那么容易了,没准儿还会引火烧身,变得四面受敌。

    没有钱粮,拿什么招兵买马?再往深里想,说不定还有其他问题,比如老冤家刘虞……“贤弟的意思,某已经明白了,可某若去平原,袁绍养好伤口后,定然追击而来,到时候岂不是连累贤弟?再说,某麾下都是骑兵,在平原也无法恢复兵力,再战的话,恐怕……”

    公孙瓒摇了摇头,非常不看好在平原再战的前景。

    “不然。”王羽笑了笑,竖起三根手指:“大哥去平原修整的好处有很多,以小弟的浅见,至少有三条……”

    “哦?”公孙瓒抬起头,眼中有了些神采:“愿闻其详。”

二七九章 义从易主

    “此事不妨从长计议,”王羽左右看看,用眼神示意道:“大哥还是先……”

    随王羽一道踏阵归来的骑兵,义从的数量占了大半。想在这样的激战中保命,骑术至为重要,王羽在泰山招募的骑兵虽然也练了很久,但毕竟比不上白马义从这种在沙场上争战多年的老兵。若不是最后随王羽一道冲阵的百骑都是义从,幸存者还能更多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公孙瓒的损失也很大,虽然舍不得,王羽还是打算将硕果仅存的这四百人完璧归赵,至于扩建骑兵之事,大可从长计议。

    几百号骑兵,公孙瓒当然不可能看不见,不过在情在理,他都得先向王羽打了招呼才好,而后两人谈起的话题也很重要,他一时没向旧部发话也不奇怪。

    可是,得了王羽的提醒之后,公孙瓒的表现就很怪异了。

    他没接话,视线缓缓的从王羽脸上转开,看起来有些犹疑,眼神中显露出的情绪也相当复杂。良久,他的嘴唇颤了颤,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眼中却有些什么在发亮。

    王羽见状,默然退开一旁。单经等人本待上前劝慰,可还没等开口,就被田楷拦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道坎,别人做什么都没用,想要越过去,只能靠公孙瓒自己。

    “兄弟们……”公孙瓒看上去像是一下老了二十岁似的,好容易开了口,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人不多,但每一张面孔他都认识,他甚至可以叫出绝大部分人的名字。白马义从都是随他起兵的老兄弟,他们一起在一口锅子里搅过马勺;一起追亡逐北,饥餐虏肉,渴饮胡血;一起冲锋陷阵;一起战无不胜!

    本想着打下一片江山,给兄弟们搏来一场富贵,让他们封妻荫子,让他们衣锦还乡,谁想到自己却亲手把他们推向了深渊。

    公孙瓒的心很疼,在激战时,还不觉得怎样,但一空闲下来,他就觉得像有千百柄刀子剜在心头一样。到了面对兄弟们的一刻,他更是疼得呼吸为之顿止,身体也是摇摇欲坠,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何况,他根本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道歉?

    忏悔?

    激励?

    没用的,逝者已矣,说什么也没用了。

    “主公!”义从们此刻也是感同身受,一时间,在战场上将流血看成家常便饭的一群人,此刻竟是相对无言,无语凝噎。

    一旁的幽州将士无不掩泣。

    白马义从的待遇和荣耀都高人一等,但在幽州军中,却从来不遭妒恨。一来这些老兵的资历、功劳确实大,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荣耀不是拿来作威作福的,而是每战必先,将所有艰巨的任务都揽下来的光荣。

    堂堂正正的加入白马义从,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幽州男儿的梦想。

    结果,大家亲眼见证的,却是这支强兵的覆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沉重的悲哀。

    只要有钱粮,幽州骑兵的建制很快就能恢复,但白马义从却很可能成为历史。功勋老兵十不存一,那数以千计的白马更是很难再凑出来。

    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有足够的理解能力来理解河北的形势,幽州和冀州的冲突才刚刚开始而已,就算有青州的援助,接下来的战斗也会非常艰苦,不可能再向原来那样建制骑兵了。就算这支强兵有重建的一天,恐怕也不是三年五载能做得到的。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使得公孙瓒这样的英雄,一时也是彷徨无语。

    实际上,以王羽所知,历史上的界桥之战,义从似乎是全军覆灭了的。战后,白马义从的建制也再没能恢复,这支骑射无双的强兵像是彗星一样,消失在了汉末的璀璨星空里。

    也许是因为义从覆灭的打击,后来的公孙瓒,也渐渐没有了从前的强势,坚持了几年之后,为袁绍所攻杀。其中固然有幽州贫瘠,经不起长期战争的因素,但未尝不是心理上的打击。

    王羽清楚的记得,在幽州形势最危急的时刻,公孙瓒向张燕求援,说出了: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角鸣于地中这种丧气话。换在今天以前,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也很难想象心高气傲的他会这样说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孙瓒的英雄气概,就是随着白马义从的覆灭而渐渐摧颓了。

    “鹏举贤弟……”正遐想万千间,王羽突然听到公孙瓒叫自己,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突然转向了自己,一脸凝重。

    “大哥?”

    “这些弟兄,”公孙瓒指指四百义从,脸上闪过一丝释然之色,“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其中一部分,这两年在你身边也立了些薄功……贤弟你是个有大志的,无论是练兵还是屯田,都比我这个做大哥的有章法……”

    公孙瓒说的话有些絮叨,也没什么条理,听者很难准确把握到他想表达什么,但王羽却隐隐约约有了种预感。

    下一刻,他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公孙瓒的语气越来越轻松:“兄弟们跟了你,也更能奔个好前程。左右你也是要建骑兵的,这些兄弟的本事你都知道,无论是做将校,还是做教习,总能有所进益,他们自己,也能有个好前程……”

    “主公!”幽州众将,义从们无不大惊失色。公孙瓒托孤一般的语气,已经让他们很不安了,将整支部队赠送给人这种事,更是匪夷所思。

    公孙瓒以前出手就大方,喜欢借兵给人,比起之前一出手就是五百、上千的整数,现在的四百残兵,似乎算不上什么。不过,有时候,帐不能算的那么简单。

    现在这四百残兵,就是整个白马义从,虽然重建义从很难,但有这些残兵在,这支强兵就有火种,把这支兵马赠与旁人,岂不就是放弃了的意思吗?

    “吾意已决,众人不须再劝!”公孙瓒目光如电,在众将脸上一扫,让众人重新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威严。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自己的才能确实不如鹏举贤弟,河北的战局不容乐观,剩下的这四百老兄弟,与其让他们继续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还不如让他们去青州谋个前程。这样一来,泰山军此番援手的恩情,也算是有所偿还。

    至于自己,了却了心事的公孙瓒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气魄,他不会就这么认输,吸取了教训,他不会再轻易被人算计了。

    一句话喝住众将,他又转向了王羽身后的另一位少年:“某记得,你就是从常山来的赵子龙?”

    “正是。”赵云多少有些尴尬。

    他本是仰慕白马义从的风采,投奔公孙瓒来的,结果阴差阳错的成了王羽的属下,激战过程中,他情不自禁的已经以主公相称,算是泰山军的人了。此刻面对公孙瓒,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在抱拳施礼的时候,将身体俯得更低些。

    “少年英雄,确不寻常!”公孙瓒双手托起赵云,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赞不绝口,然后突然扬声喝令道:“法式,去将我的玉花骢牵过来。”

    “……诺!”田楷略一迟疑,这才应命而去。

    今天的事越来越怪了,让他很是困扰。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也让他安心,主公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再被惨败和老兄弟死伤殆尽的事实困扰。这样就好,只要主公斗志还在,别的东西怎样都不要紧。

    王羽比田楷看的更加透彻。

    公孙瓒将白马义从托付给自己,应该是一种调整心态的办法。这个办法激烈了些,却很有效,几乎就在话出口的同时,公孙瓒的神态就不一样了,没了先前的哀恸难抑,反而有种顿悟解脱的架势。

    所以,王羽没有推辞,也没有劝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期待着。

    历史上的白马义从如彗星般消逝,这个遗憾,就由自己来弥补吧。在自己手上,这支强兵会以更强的姿态,重新煊赫在这个大时代。

    “咴!”

    公孙瓒的玉花骢,就是他平日骑的那匹骏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神骏处,几不在赤兔、乌骓这样的神驹之下。

    “这……”赵云越发的局促了。他先看向太史慈,后者大咧咧的笑着点头,让他感到一阵迷茫;然后又求援的看向王羽,居然又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让他不知所措。

    公孙瓒的礼太重了。

    若是没有王羽,他收也就收下了,反正他原本就是来投效公孙瓒的,奋战之后,得到主公的奖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可问题是,不管中间有什么曲折,现在他都是泰山军的人了,接受这样的重礼,算是怎么一回事?

    “男儿行事,顶天立地,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公孙瓒拍拍赵云的肩膀,爽朗笑道:“鹏举贤弟是个少年英雄,你在他麾下,大有可为,不用多想,收下便是。”

    王羽笑着走上前,拍拍赵云另一边肩膀:“幽州、青州本是一家,都是为了中兴大汉而战,子龙,伯珪兄的美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赵云左右看看,从公孙瓒洒脱的神情,以及王羽始终不变的目光中,他有了几分明悟,当即向公孙瓒抱拳施礼:“云谢过公孙将军。”

    “好说,好说。”公孙瓒彻底了却了心结。

    王羽对赵云的看重,他已看在眼中,这少年的骑术、武艺也确实惊人,以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免动了爱才之意。所以,他干脆顺水推舟,将自己那匹白马也一并送出去了,彻底斩断了此战带来的负面影响。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专注于河北战局了。

二八零章 再起风云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之后,军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将为军之胆,惨败的影响开始消散,幽州众将的精气神渐渐恢复了起来。

    对王羽来说,更加令他欣喜的是,以单经为首的功勋派看过来的目光中,没了先前的提防猜疑之意,反而带了七分的敬佩和三分的亲厚。直到这一刻,王羽才算是得到幽州军真正的接纳。

    幽州众将,尤其是功勋派,是很顽固的。哪怕是经历了白日的那场大战,他们看向王羽的目光,更多的也是纯粹的敬畏,而没有亲厚的意思。

    公孙瓒让军、赠马的举动,暗示了他们,以义从残部为纽带,双方有可能不分彼此的融为一体,这才让他们重新审视起了双方的关系。

    少数心思巧的,很快就领会了公孙瓒的意思。

    合二为一这种事,短期内是不会发生的,目前,双方仍然是平等的盟友关系。不过,随着河北,乃至天下局势的变化,双方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往最极端的方向考虑,如果幽州军彻底败亡,主公就可能会循着今日之例,给大伙找一条后路;反之亦然。除非双方的实力一直保持在相当接近的水准上,否则,盟约只会越来越紧密,而不是相反。

    这样患难与共的关系,比青州图谋幽州基业就容易接受得多了。在白天的激战中,也证明了王羽全无保留的为公孙瓒着想,始终冲杀在第一线,所以,单经等功勋派也没什么可不满得了,他们不再提防王羽,而是将他视为了自家人。

    气氛一融洽起来,很多事情也容易谈了。

    唯一不满的,只有太史慈。他盯着赵云,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子龙啊,你的命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看看哥哥我,论武艺,不比你差吧?论长相,咱俩长得跟兄弟俩似的;论胆量,我也不差,但说到运气,唉,不能比啊。”从营门外,走进中军帐的路上,太史慈的嘴就没停过。

    他搂着赵云的肩膀,唉声叹气:“主公得了一支强兵,你得了一匹宝马,只有俺,一腔热忱,只落得两手空空,子龙,你说说,你得怎么补偿补偿我?”

    赵云是个正经人,哪见过这阵仗,被这个惫懒家伙缠得没法,无奈答道:“子义兄要什么只管说好了,”见太史慈眼睛猛然一亮,赵云赶忙改口补救:“须得小弟有才行,要是帮忙办事的话,须得不违道义……”

    “放心吧,某是那种没品的人么?”太史慈眉花眼笑。

    以他的豪爽脾气,光是一匹马,就算是万中无一的神驹,也不至于纠结到要为难同袍。他装神弄鬼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见赵云这么配合,他大喜过望,凑到后者耳边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作为心腹大将,他二人就走在王羽身后不远,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王羽。

    太史慈知道王羽耳力好,故而声音放得极低,即便王羽凝神去听,也只听到几个类似‘一切听我指挥’‘保管没事’的字眼。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嗯,两大心腹相处融洽,怎么也不能说是坏事。

    王羽想了想,便释然了。太史慈虽然爱闹,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赵云初来,弄点事情做做,也有利于他融入团队。

    进了中军帐,双方落座,公孙瓒直截了当的提起了先前的话题,他沉吟道:“贤弟,你邀去平原休整,其中的缘故,某思之再三,倒也想到了一些好处,但若要再战的话,有一事须不得不虑。”

    “大哥请直言。”

    “强弩!”公孙瓒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今日之败,某收兵的路上,便一直在反复思量。冀州军中装备的弓弩实在太多了,若不是冀州军马集结得晚,来不及操练精熟,便是不设疑阵,堂堂而战,我军恐怕也难以讨好,再战的话,此事须不得不虑。”

    轻骑兵欺软怕硬,欺负黄巾兵那样的乌合之众,可以轻轻松松就打得对方北都找不着。但对上装备精良的精锐步兵,就不大给力了。

    大战的收尾阶段,公孙瓒对冀州军变阵的方圆阵发动了猛攻,结果无论是骑射,还是冲阵,都没能取得预期中的战果。反而在弓弩的密集打击下,大幅增加了自身的伤亡。

    经历了这样一场激战,冀州兵的人数减少了,但在配合默契方面,以及士气方面,都得到了大幅的增强,实力不减反增。

    此消彼长之下,公孙瓒对再战平原的前景,非常不看好。

    “不要忘了那个麹义!”单经咬牙切齿的补充道。这场大战中,幽州这边最出彩的当然是王羽和泰山轻骑,而冀州军那边,无疑就是麹义。

    此人两度出手,第一次硬生生的顶住了三千义从的猛冲;第二次更夸张,在中军岌岌可危的情况下,顶着太史慈的追击回援,然后从王羽的刀锋下救下了袁绍,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他的武艺不算太高,若是一对一,肯定不是王羽的对手,但他手下的先登死士,实在是太强了。

    “此人确实不可小觑,经此一役,袁绍势必对其委以重任。”田楷也是忧心忡忡,“一千死士都给咱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若是由此人执掌数万大军,恐怕……”

    先登营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甚至还在王羽之上。毕竟王羽成名已久,世上已经没什么人敢怀疑他的勇武了,而在此战之前,麹义只是个无名之辈,就像是当日的徐荣。

    单、田二将的话,引起了一片共鸣。

    把数万兵马都操练成先登死士那种水准,应该不太可能,可如果麹义执掌了大军的权柄,练出来的兵,肯定要比从前强上一大截。

    冀州之富,沮授之谋,河北诸将之勇,再加上麹义超强的统率力,接下来的一仗,恐怕非常难打,比界桥这仗还要难上数倍!

    “大哥,众位兄长,且听羽一言。”王羽淡淡一笑,朗声道:“麹义虽强,但距当日的徐将军,还有一定差距,何况,某观其心性,他在冀州恐怕难受重用……”

    麹义应该比不上徐荣,后者擅长指挥大军团作战,而麹义最擅长的则是小规模的攻坚或防御。先登死士是全能兵种,那样的兵不可能训练出太多,只能作为尖刀部队使用。

    当然,麹义作为大军团的指挥,也未必就不行,如果他和沮授默契配合的话,未必就比徐荣差了,但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太受重用。

    对这一点,王羽有着切身的体会。在注重等级,官僚气氛浓厚的团队中,情商过低,蔑视规则的人,哪怕再有本事,也很难出头。送他来这个时代的那记黑枪,就是最佳的明证。

    若麹义在曹操的手下,可能需要重视,但他为之卖命的是袁绍!以袁绍那个性格,即便捏着鼻子用了此人,顶多也就是一时,不可能用人不疑的一直用下去。

    王羽不知道前世麹义的结局如何,演义小说里面,此人被赵云一枪就给挑杀了,根本没在后期的官渡大战中出现。小说的经历不足为凭,但罗贯中既然把他当个龙套写了,就说明他后来的经历可有可无,影响不了大局。

    对这么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硬拼,而是设法搞离间。能把他笼络到自己麾下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加剧袁绍的猜忌,令其自毁长城。

    “原来如此。”幽州众将没人擅长这个,听了王羽的分析,都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如果用智取的方式,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这个大患,甚至把他变成己方的助力,那形势就豁然开朗了。

    “贤弟已经有了成算么?”公孙瓒急问道。

    “小弟也不擅此道,”王羽摇摇头。

    别说他没想到法子,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当着幽州众将的面说,这些人习惯了直来直去,喜欢交往的也是同类人。自己若是给他们留下阴险狡诈的印象,那先前下的功夫就白费了。

    “不过,小弟的幕中,却颇有几位能人……”作为一方诸侯,这种事本来也不用王羽自己费神,这阴险狡诈的名声么,自然也不用他自己背。

    “可是有毒士之称的贾文和?”公孙瓒眼睛一亮,自问自答道:“嗯,若有他来主持此事,倒是大有成功的机会。”

    何止贾诩,还有田丰和徐庶呢,三个臭皮匠,加起来能顶个诸葛亮,这三大谋士凑在一起,商议出的计谋将是何等惊天动地?

    “大哥以主力进驻平原,可以就近牵制袁绍,让他无暇旁顾,不能迅速安定常山、河间等郡。若是能相持到秋收之际,我青州屯田有成,大哥也就不必为钱粮之事烦恼了。至于幽州,大哥若是担心,可遣一支偏师回返,稳定局势,同时招募新军。”

    王羽趁热打铁道:“至于冀州军的弓弩……大哥无须忧虑,到时自有我青州军应对,总不至让袁绍占了便宜便是。”

    “贤弟说的哪里话?”他说的豪爽,公孙瓒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当即点点头,应承道:“袁绍若来,我两家自是并肩作战,怎有让贤弟独力支撑的道理?”说着,他果断下令:“纬度,你带五千步卒进驻河间府;关主簿,你带三千步卒返回幽州……”

    除了田楷和刘备,他将其余的部将,各自遣回北方,单经去河间府,邹丹去中山,王门守常山,关靖回幽州招兵。

    如王羽所愿,一条不算坚固的战线再次拉开,正式的告知世人,河北局势还远没到尘埃落定的一刻。

二八一章 围魏救赵

    王羽和公孙瓒的布置让袁绍如刺在梗。

    本以为亲身上阵,经历了这么严重的险情,多少能赢得一定的时间来整顿内部,怎想王羽居然说动公孙瓒移兵平原,结果冀州的形势还是没有彻底明朗化。

    还没等战局的消息传开,幽州军的数百轻骑就抢先一步,到达了之前响应公孙瓒那几个郡国治所,控制住了当地的形势。没等地方官们权衡清楚利弊,后面跟进的上万步卒也到了。

    于是,包括先前的渤海、乐陵在内,冀州的十二个郡国,就这么被硬生生的割了将近一半出去。尽管那几个郡国都算不上腹心之地,但丢了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大,如果等到秋收,被公孙瓒取了当地的税赋,那就大大不妙了。

    以兵法来说,公孙瓒分兵多处,正好给敌人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机会,袁绍一度也是这么想的,但认真和幕僚们商量过后,他才发现,王羽和公孙瓒就等他分兵北上呢。

    公孙瓒将半数以上的步卒分散驻守各地,除了几百游骑之外,骑兵主力尽在平原。平原郡与冀州多个郡国接壤,西面就是清河,西北是安平郡,沿黄河西南而向则是阳平郡。

    界桥一战后,冀州的骑兵近乎全灭,饶是袁绍财大气粗,想要恢复骑兵建制,也须得费些时日。没有骑兵,以步兵主力北上讨伐叛逆,那后路八成要被公孙瓒轻骑抄袭,袁绍不可能指望对方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为今之计,只有先攻平原,解决了公孙瓒,那些喽啰便不足为惧了。”为此召开的军议中,郭图如是提议。

    “不妥,大大不妥!”有人发言,就有人反对,这就是名士多了的最大后遗症,郭图皱着眉,抬眼看看,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审配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审配可没有招人厌的觉悟,他一派从容的走到了高挂的舆图前,在上面指点着说道:“主公,诸位,青州的细作回报,驻扎在历城的徐晃部,乃是泰山军的主战部队,历城离平原城不过百多里,可谓朝发夕至,况且,那徐晃用兵又素有果断之名……”

    在地图上代表历城的位置重重点了点,审配又在围绕临淄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于禁部名义上驻防临淄,但实际上,城内常驻的精锐部队只有千余,剩下的都是普通郡兵,于禁的部队时常会以操练的名义,离开驻地,行动范围很难准确估计,只能姑且认为,是在东至安丘、都昌;北至海岸;西至漯阴这样的一个范围……”

    漯阴是济南国和平原郡交界的一个县城,于禁部的行踪既然出现在这里过,那就可以认为,他随时都有可能率部出现在平原。

    “也就是说,最糟糕的的情况,我军在平原会遇上青州的过半主力部队,再加上幽州骑兵主力,以及平原军的合击!呃,对了,还有王鹏举亲率的骑兵。”

    发表完长篇大论,审配转身质问:“公则兄,面对这样的敌人,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郭图当然不敢接这个话茬。先前他不知道于禁的部队行动竟然这么飘忽,认为单单应付一个徐晃的话,应该不难。可听了审配的情报,他才发现,王羽老谋深算,很可能在出兵之前,就预先做了布置。

    王羽的谋虑深远让他心寒,但对上审配,他却也不甘示弱:“那又如何,难道就任那二人在主公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不成?”

    “任敌人耀武扬威,总也比中计打败仗强!界桥一战,公孙瓒虽然伤了元气,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军若是战败,他还是很容易就能卷土重来的。”审配阴测测说道:“公则兄,你这么急于催战,莫非只是急于立功,连冀州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你……”郭图气得头上青筋直冒,死死的盯着审配,大有上前厮打一番的架势。

    “我怎样?”审配又岂会怕他,斜睨着反瞪回去,意存挑衅。

    换在以往,两大派系的主要人物们早就分别加入战团了,但今天却没人帮腔,众人的心思都没放在这场争吵上面。

    此刻,冀州牧袁绍的脸色异常难看,光是审、郭争吵的话,也许他还不会怎么,若是大伙儿一起加入进去,说不定就把他给惹炸了,到时大伙儿就要一起倒霉了。

    另外,这场争论也没什么意义。

    对冀州方面来说,最好的情况是公孙瓒回幽州重整旗鼓,那样一来,冀州大可以从容攻略渤海,断开幽州和青州之间的通道,然后再选择一个攻略目标。

    青州军队不多,但都是在洛阳打过连场大战的精锐,正面开战,现在的冀州军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王羽的弱点是兵少,周围敌人却多,故而不敢远离老巢,在平原开战,于禁、徐晃的部队都有可能出现,但若是在冀州,来的顶多就是王羽的轻骑。

    而公孙瓒的问题是正面战力不足,轻骑兵的机动力虽高,正面攻坚能力却差,特别是在失去了白马义从这支精锐之后。另外就是他钱粮有限,无法进行持久战。

    结果,公孙瓒往平原一躲,形势就大为不同了。想打破这二人的联手之势,实在难比登天。更何况,冀州军现在也需要休整。

    没人帮腔,光是郭图和审配也闹不出太大动静。其实,这两个人也不是没长眼,他们始终都观察着袁绍的神情,争吵的虽然激烈,却一直控制在袁绍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该说的都说完了,再互骂几句,两人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几至于无。

    若有所觉般,袁绍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在众幕僚脸上扫视了一圈,冷冷的问道:“都说完了?没人再想说些什么了吗?”

    众人噤若寒蝉。

    “形势不乐观?本将不知道吗?还用你们来说?现在,我要的是对策!明白吗?对策!”袁绍用力的拍打着桌案,用最激烈的动作和咆哮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与其说他是气坏了,还不如说是吓坏了,就算当初洛阳大乱的时候,他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危险。尽管那场大战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但每每闭上眼睛,黑暗中出现的,都是那个纵马挥槊的身影,不断的向他靠近,带着不祥的死亡味道。

    如果说,能付出某些代价,就能解决王羽,他宁可付出半个冀州和一半家财,不,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他愿意付出更多。

    然而,他的幕僚们,这些名动天下的名士们,却没能给出哪怕是一条不靠谱的建议,为了要不要靠近青州,他们就争论不休。难道没人明白,自己要的不是靠近青州与否,而是彻底消除青州的那个祸患吗?

    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幕僚们纷纷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名士们都聪明得紧,怎么会不知道主公要什么?可即便如此,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和王羽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物拼命?这可不是他们的专长,别说冀州军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就算恢复如初,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谁又能保证必胜?

    西凉诸将,令群雄闻风丧胆的徐荣,百万黄巾,无一不是他的手下败将。在开战之前,他的这些对手,哪个又不是被广泛看好,实力也占据上风?

    就算不考虑这些,日前的界桥大战大家也都亲眼目睹了,从开始到最后,王羽几乎以一人之力,横扫了数万冀州军。

    这还是他做客军的情况下,若是到了他的地盘上,让他集结起麾下的主力部队,冀州兵力占了上风又能奈他何呢?

    谁也想不到办法,更怕想到办法后,被主公勒令去执行,承担执行中的风险,和失败后的责任。

    看着这帮深谙官场之道的名士,袁绍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选拔人才方面,是不是有些偏执了呢?越世故的人,做事就越圆滑,越不肯担当,在官场上是好助力,平时清谈议政也很得力,但真正用人的时候就……不过,想到那几个不知变通,屡屡忤逆自己的倔强的脸,袁绍又是一阵烦闷,那种人偶尔用一下还算顺手,若是朝夕相处,让他怎么受得了?

    自己身边的人才这么多,为什么就没有既懂世故,又勇于任事的人才呢?他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深感遗憾。

    “吾有一策,或可为主公分忧。”仿佛听见了袁绍无声的叹息,有人昂然而出。

    “哦?”袁绍大喜,抬眼看时,却见说话的乃是负责情报的许攸,“子远有何妙策?”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许攸拱拱手,道:“攸不才,只是本着为主公分忧的心情,大胆进言,想着或可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袁绍懒得听这些场面话,不耐烦的打断了许攸:“好了,子远,你不要再谦虚,既有计,便道来,说得不妥,吾也不会追究,其他人也不会以此攻讦于你。”

    “遵命。”许攸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个时候出头,风险是很大的,不过,富贵险中求,只要拿话先挤兑住,多少也能有个防范。

    “青州兵寡,王羽却示意于禁不安守本分,四处游曳,威胁我军,仗的就是他与陶恭祖交好,故而不用屯兵防守南线。眼下已经入了夏,如果能在背后给他制造点危机,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放任空虚的北海、东莱暴露着吧?”

    “南线?子远,你是想离间么?”袁绍皱了皱眉。

    “非也。”许攸微微一笑,“离间须得有隙可乘,以陶恭祖和王羽的关系,更有东海糜家居中转圜,离间不可能成功。不过,徐州内部麻烦多多,尤其是琅琊,几乎处于完全独立的状态,只消书信一封,制造点事端出来又有何难?”

    “你是指那些泰山贼?他们会不惧怕王羽?”审配从前在韩馥手下,负责的也是情报,对周边势力的了解,并不在许攸之下。

    “前次青州的黄巾之乱中,他们就曾蠢蠢欲动过,只是奉高一战,分出胜负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半途而废,但芥蒂终究是结下了,他们心里多少也会担心,被王羽算后账。何况,此番要他们出手,也不是直接与青州为敌,而是……”

    许攸从容一笑,道:“徐州,既是青州的屏障,同样也是青州不得不救的软肋,与其直接对付青州,莫不如先从徐州下手,让王羽顾此失彼。他若不救徐州,主公只管驱狼吞虎,待徐州易主,青州自然无法保持先前的从容姿态,他若救徐州,主公只消遣一员上将,统率数万大军,攻略平原,又何须苦苦忧虑呢?”

    “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妙,妙哉!”袁绍抚掌而笑。

    其实前次刘岱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只是王羽棋高一着,把前者给耍得团团转,但这条围徐州,攻青州的策略却是很高明的。

    “就这么办吧,子远,此事便全权交于与你了,好好去做,莫要让吾失望。”

    “遵命。”

二八二章 曹操东进

    宁陵,东郡太守,奋武将军行辕内战将云集,曹操本人高踞中军首座,他的面前也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这是一张中原郡县的详细地图,站在地图前,为众人讲解说明的,正是军师程昱。

    “虽然还没有进一步消息传过来,但毫无疑问,日前的界桥之战,双方应该都没占到便宜,许子远所谓的大胜说法,纯属子虚乌有。他送信予我军,无非故技重施,让我军吸引青州主力,为冀州行那火中取栗之事。”

    程昱的语气中不无讥嘲之意,听者也是纷纷点头赞同。

    许攸这办法算不上高明,现在可不是初平元年那会儿了,诸侯联盟这种组织,到底能不能成事,大家心里都有谱,谁也不会当真。

    年初时,刘岱组织的那场围攻声势也不小,连远在秣陵的刘繇都给调动起来了,结果还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场?

    最积极的刘繇损兵折将,组织者刘岱灰头土脸,徐州内部那些不安定分子也被挖出来不少,被陶谦明里暗里,一个不落的来了个秋后算账。

    现在袁绍又来这一套,而且用命令的姿态让自家主公打先锋,别说戏志才这样的精明人,就算是武将们,此刻也都听出了里面的门道,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眼下,曹军的态势不是一般的好,没动手是不知道,一动上手,袁术外强中干的本质就暴露出来了。没了孙坚,没了公孙度,袁术虽然也拥兵众多,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对上曹操和周昂的联军,却是全无招架之力,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就在王羽携手公孙瓒,在河北与袁绍大战的同时,曹操兵出东郡,在陈留与袁术连场激战,先独立战于之于匡亭,败之,斩了袁术麾下大将刘祥;其后乘势追击,又在封丘与周昂前后夹击,杀得袁术大败亏输,紧接着一路追击,从雍丘追到襄邑,再从襄邑追到了宁陵。

    照目前这个势头,只要再加最后一把劲,就能将袁术解决,至少也能把他彻底赶出兖、豫二州了。

    就在封丘之战后,曹操已经遣了夏侯惇率领一旅偏师西进,去颍川接收地盘了。

    对现在的曹军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招惹新的敌人,而是痛打袁术这个落水狗,尽可能多的从他身上捞取好处,并巩固现有的地盘,将其完全消化。

    这,才是壮大实力的必由之路。

    抛下现有的大好局面,去为袁绍火中取栗,招惹王鹏举那个灾星?同时,让袁绍的走狗们把豫州的地盘抢光?袁绍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若不是主公还有质子在邺城,众将都恨不得拿棍子把那个小人得志的许攸打出去,看到最后,到底谁求谁。

    “诸位所见,并不为错,”待众人稍稍安静些,曹操缓缓开口道:“不过,子远的态度虽然恶劣了些,但他的说法未必没有道理。”

    “主公当真有意徐州?”程昱吃惊不小。

    以曹军目前的实力,避强趋弱才是正理。先前他去青州结盟,诚意虽然有限,但如果能顺利达成盟约,至少在两三年之内,曹军肯定不会主动撕毁盟约,除非王羽露出的破绽太大,大到让人禁不住诱惑的地步。

    眼下,曹操的地盘包括了东郡西部,陈留郡,以及很快就能入手的颍川、梁国。东面与青州之间,隔了个刘岱;西面与西凉军之间,有吕布做缓冲;北面是盟友袁绍,南边则是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袁术。

    徐州富庶,迟早都是要取的,但现在可不是好时机。

    就算真能取得战果,与青州接壤之后,很容易就会被卷入连场大战,王鹏举那人可不是个肯讲理,能用言辞说服的主儿,那就是个战争狂人!

    “王鹏举入主青州不过数月,为何肯抛下青州的事务,轻兵北上?”曹操突然问道。

    不等程昱回答,他又自己给出了答案:“无非是唇亡齿寒!此子对战局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在战前,就预计到了公孙瓒骄兵必败的可能性,故而千里赴援,将一场败仗,达成了不胜不败,平分秋色的局面。”

    对目前的局势,曹操有着清晰的认识:“眼下,我军形势虽然不错,但这都是建立在北方有强援的情况下,若北方有变,我军又岂能独善?”

    “主公难道认为,那场大战不是平分秋色,而是公孙瓒占了上风?”

    曹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说道:“许子远与某也有些故旧,此番来此,为何态度这般桀骜?无非色厉内荏罢了,所以某才断定,河北的局势,恐怕是有些微妙的。”

    “原来如此。”程昱和众幕僚考虑事情的立场,更多的是从曹军的角度出发,而曹操想问题,则是从天下大势出发,考虑出的结论有高下,但彼此间的智慧却未必有多大差距。

    无论是现在的袁绍,还从前的董卓,又或打败徐荣时的王羽,无论多强大的诸侯,也不可能以一家之力,压服群雄,这是事实证明了的。

    曹操和王羽对大局的看法很一致,都是想借盟友之力作为屏障,赢得时间和空间来发展,积累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再来争雄天下。

    区别只是王羽的速度太快,饶是曹操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始终落后一步。王羽已经开始屯田了,曹操却连一块稳固的根据地还没占下来。

    好在,双方选择的盟友开始体现出差距了。

    袁术外强中干,先后败于刘表、张济、周昂和曹操等多人之手,尤其是和曹操在陈留境内的这一连串战斗,他接连被追击了几百里,眼见已经溃不成军了。

    陶谦的徐州表面还不错,但老陶的政治手腕还是差了点,内部隐忧重重,一直没能发挥出相应的作用来。

    公孙瓒的兵强马壮,就是没钱没粮,其人性格也有弱点,徐州若能及时提供援助,也许还能有一番作为,现在么,就很难讲了。

    王羽这一帮子盟友已经从强援,变成了拖累,这就是曹操的优势,也是他反超的希望。

    不过,王羽最厉害的,还是他自己,有他加入的话,河北战场的形势的确很难预料。特别是从许攸的态度中,意识到袁绍色厉内荏的真相后,曹操更加不敢大意了。如果袁绍垮了,无论最终取得河北的是公孙瓒还是王羽,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那豫州这边又当如何,难不成就放任周昂等人蚕食么?”程昱皱着眉,紧张的权衡着利弊。

    在曹军加入战场前,周昂已经被袁术的全力反扑打得站不住脚了,从陈国被赶到梁国,然后又一路退到了兖州,和曹军后来对袁术做的,一模一样,就是反向变了而已。

    结果,等曹军打退了袁术后,周昂一下子又抖起来了,人前人后,都摆着一副宗主国对藩属的架子,搞得曹军的一干骄兵悍将很是火大,要不是曹操压制得力,一场内讧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现在曹操若是带着主力东进,周昂肯定不会客气,等曹操回来的时候,好容易打下来的豫州数郡之地,能剩下几个小县城就不错了。

    曹操成竹在胸的笑道:“仲德此番却是想差了,东图徐州,不过借以牵制王鹏举而已,又何须大举东进?”

    “主公的意思是……分兵东进?”程昱想了想,提醒道:“可是,若不能给徐州造成足够大的压力,恐怕无法达到牵制青州的效果;若压力太大,却又不致命,说不定会让王鹏举得到机会,趁势入主徐州,那就是为人做嫁了。”

    “此节吾也考虑到了。”曹操点点头,然后自得一笑,道:“不过,以寡击众的仗要怎么打,王鹏举可是给吾好好的上过了一课。强军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或养出来的,此番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主公是要……”程昱眼神一凝。

    王羽成名以来,好几仗都是仗着骑兵的速度和强大的攻击力打赢的,不光是曹操,他给各路诸侯都好好上了一课。入主东郡后,曹操便开始组建骑军,限于时间和财力,目前规模还不大,只有千余轻骑而已,暂且以豹骑命名之。

    仗着骑兵优势,以少数兵力,给徐州造成一定打击,确实是两全之策。

    既完成了袁绍的指令,可以趁机向其讨要战马、军械,乃至钱粮;同时也打击了徐州,牵制青州的兵力。

    如果王羽置之不理,自己这边大可积小胜为大胜,甚至趁机占据徐州,前景相当之好。

    “不过,想达到这个目标可不太容易,非军略,勇武,计谋皆擅长者不可。”程昱沉声说道:“子和将军是上将之才,可谋略方面就……未知主公属意何人随军参赞?”

    “嗯。”曹操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原本想让曹纯为主将,戏志才做参军。前者擅战,甚得军心,为人重纲纪,又能听得进谏言;后者擅谋,奇计百出,又掌控了情报系统,可以因地制宜的采取各种策略。这一对,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佳组合。

    问题只有一个,戏志才的身体很差。平时出入都是坐的车,照料也都小心在意,可他的病情还是一直在恶化之中,跟着轻骑打大范围的游击战,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曹操很犹豫,戏志才不去的话,就只好他自己亲往,那样一来……“属下愿与子和将军同行。”稍一犹豫的工夫,戏志才自己便站出来了。

    不等曹操发表意见,他便自信的笑道:“袁将军遣许子远前来,应该还有散布消息,以舆论打击王鹏举的意思。冀州在徐州下的功夫较少,恐怕不足以形成声势,由属下前往,正好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故某特向主公请命!””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味道,曹操思之再三,最后还是首肯道:“那就有劳志才了。”

    “为主公的大业,某当效死力。”

二八三章 新的战场

    到达平原后,王羽与公孙瓒辞别,返回青州境内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走的时候,还是初春时节,回来的时候,却已是仲夏之季。只是过了一条黄河,所见所闻,就像是在两个世界一般。

    青州的田野间,是一派繁忙景象。农夫们理都不理头顶上的炎炎烈日,弯着腰,专心的做着手中的农活儿,他们一年的盼头,就在这上面了。

    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发动起来了,男人在地里做活儿;老人带着孩子们,去山上摘野菜,捡野果;女人们则被屯田官员组织了起来,去新开辟的盐田里工作。

    不得不说,人类自我恢复的能力是惊人的,就在一年前,青州的残破景象更在冀州东部几个郡国之上,可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恢复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然,劫难留下的痕迹,还是处处可见的。

    无论是田边地头的草丛中,时而可见的骸骨或兵器的残锋断片;又或是村落处,那一间间五尺高,没有窗户,门只是一把麦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茅草棚子,都在无声的提醒人们曾经的劫难并不太远,希望和绝望,随时都会再次交替。

    流贼的习惯是,挟裹民众入伍之后,都会把新加入者的房屋烧掉,算是个投名状,断了后路的意思。

    青州屯田的政策虽然是善政,但毕竟实施的时间还短,在人手相对有限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重建民居。青州想要真正恢复元气,为王羽争雄天下提供助力,少说也得两三年以后。

    所闻所见,都让王羽深深警醒。

    战争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反复进行的拉锯战。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彻底扭转历史的惯性,但眼前的这一切,是一定要守护住的。

    守护住现有的,然后慢慢扩大影响的范围,打下一块地盘,就安定一块地盘,绝对不能重蹈前世三国的覆辙,将华夏的菁华过多的消耗在内战之中。

    “我青州治下的百姓,已经比周边地域强上许多了。”徐晃不知主公心里在想什么,见王羽的视线一直在田野间徘徊,只当他是关注屯田的进度,于是感慨道:

    “相邻的平原、济北、鲁国,都有百姓闻风而动,特别是济北,被从泰山逃走的那些蛾贼占据之后,济北国的情况就一日不如一日,这几个月,单是从历城北上的民众,就有逾万之众,进入泰山境内的只会更多。”

    “哦?”王羽饶有兴致的看向徐晃。尽管留住了被挟裹的黄巾,但青州的人口还是下降了很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失去主人的田地很多,大把的荒地等着人去开垦,免去了王羽和当地豪强翻脸,坏了这个时代的规矩的风险;坏处当然就是人力不足。

    光是重新开垦荒田,就已经消耗了青州绝大部分的青壮劳力,再加上沿海各地新开设的盐场,预期之中开矿所需,以及造纸、铸造等手工业需要的人手,青州的人力缺口不是一般的大。

    王羽本以为,要等到屯田有成,恢复到一定程度,才能吸引外地人口涌入青州,就像历史上的荆州那样,未曾想,移民潮这么快就初具规模了。

    “主公之前,中原虽大,哪里又有小民安居之所?遭了战乱的地方,固然有若炼狱,就算未曾遭乱的地方,百姓又何尝不是深受其苦,交税纳粮,被征兵,还要忍受胥吏敲诈,粮价飞涨之苦。也就是咱们青州,弊政一扫而空!”

    徐晃一脸自豪的笑道:“有主公守护,青州安若泰山,又有诸多善政,百姓不来怎地?就在上月,已经有东郡的百姓跋涉百里而来。待到今年秋收之后,慕名而来的人只会更多。”

    “东郡也有人来?”

    东郡在黄河边上,奔腾而过的黄河滋润得这里每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油。在充足和养分和温暖天气的作用下,即便到了冬天,田野间也不乏油油绿色。

    所以,这里历来是兖州最富庶的地方,有人从这种地方逃来青州,只是听着,王羽就觉得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了。

    “是啊,初闻时,末将也吓了一跳,但后来陆续一直有人来,也就见怪不怪了。”作为武将,守护一方,本就是徐晃的志向,现在治下已经有了人间乐土的模样,他的心情当然很好。

    “不过,”徐晃皱皱眉,话锋一转:“入了五月后,入境的人就少了,不知是不是与曹操效仿我青州,施行的屯田之策有关。只是,以末将所知,东郡的屯田之策,远及不上我青州的善政,顶多只是给人吃饱饭罢了……这其中恐怕有些古怪。”

    王羽点点头,曹操是个有大志的,实际上,第一个在三国时代施行屯田的,就是此人。正是靠着且屯且战,提拔寒门人才的政策,曹操才得以在惨烈的中原大战中脱颖而出。

    认真来讲,是自己学曹操才对。

    以此人的眼光,应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治下的人口流失,说不定会联合刘岱,设些关卡什么的。只是,单凭设下关卡,就能阻截住当地百姓逃难么?此事,未必就这么简单,说不定还有其他玄虚。

    尽管心中存了疑虑,但王羽却也无意深究,这次回来,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实在无暇在这些细节上多做耽搁。

    如今天下形势瞬息万变,作为青州北路的镇守大将,徐晃当然不能擅离职守,给王羽送送行倒还无妨,送出太远,风险就太大了。

    借由徐晃之口,对屯田的进度有了一定了解,后面的路程王羽便不多做耽搁了,轻骑快马的沿着官道,不几日就回到了就别的治所临淄。

    比起王羽离开前,临淄的人气又增加了不少,主要是由于学院正式开始运营的关系。

    蔡邕、孔融、管宁等一干名士,单是拿出一位,号召力就已是非同小可了,将如此众多的名士聚集在一起,造成的轰动效应也是可想而知。

    不但轰动了青州,连徐州、兖州,也多有人慕名来求学。别说是乱世,就算是太平年月,这样的机会一样是绝无仅有的,光是想拜访一遍这些名士,就得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来游学了,与诸位大儒一同坐而论道,这种机会让人想都不敢想。

    当然,王羽的威名在这其中,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战无不胜的统帅,雄踞一方的诸侯,屯田、养士,诸多政策实施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胸怀大志的。

    这世上永远不会缺少聪明人和投机者,青州的新兴势力还在刚起步的阶段,这个时候加入进来,很容易就能占据到相对较高的位置。一旦投机成功,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何况,青州招收人才,本着的还是有教无类的原则。

    无论是商人、工匠,还是盗贼罪犯,甚至包括女人在内,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有机会在青州一展身手。冠军侯虽然年少,但在用人方面的魄力,绝对是一等一的,比那位西楚霸王强出百倍,也只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这样雄主才能胜其一筹了。

    想出头没有机会的,有机会出不了头的,以书院为契机,各种各样的人才向临淄汇聚而来。一时间,临淄这个古都,仿佛时光倒转,回到了近千年之前,齐国称雄于世的鼎盛时期。

    势力大了,但迎接王羽凯旋的声势却远不如前。

    一是王羽回来的太快,他这次回来,只带了数百轻骑,行程极快,与徐晃派出的信使几乎跑了个前后脚。

    二来,刺史府中的重要人物大多都不在家,除了贾诩和刚回来不久的徐庶之外,就只有几个女眷跟了出来,连老王匡都在书院忙碌,以至于无法及时通知了。

    好在,王羽本来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经历了连场大战,知道家人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徐庶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才寒暄了几句,他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开口,结果被一边的贾诩一把扯开。

    王羽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因为从一照面开始,那三双秋水般的眸子,就已经定定的注视在他的脸上了,暖暖的饱含情意,幽幽的带着幽怨,淡淡的还带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王羽有些纳闷,貂蝉和蔡琰都不是第一次见他外出征战了,怎么这一次表现得这么奇怪呢?好像特别担心,难不成因为对手是袁绍?也不对,自己知道袁绍强,是因为两世为人的关系,两个女孩不可能把袁绍当成比徐荣更强的敌人吧?

    貂蝉的表达一向比较热烈,看见期待已久的身影在眼前出现,她迟疑了片刻之后,就像是小鸟一样扑进了王羽的怀里。

    王羽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血腥味和汗臭味一并钻进了她的鼻孔。她把脸抬起来,皱了皱鼻子,略显有些惊异。转眼,就又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双手将王洵的后腰搂得紧紧的,唯恐一松开就要失去。

    王羽笑吟吟的抱着貂蝉,感受着自己胸口一点点变得湿润。

    几个多月来,他感受的是纵横沙场的畅快,和生离死别的悲壮,对于战争,他有了更深刻的领悟,初临贵境时的游戏心态,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了。

    从没有一刻,他的心脏如现在般柔软,里边充满了幸福与满足。这是他的家,他的女人,他这辈子要保护的所在。没离开之前,不觉得有多牵挂。几个月不见,才一点点发现家的重量,体会到何为眷恋。

    “你,你可回来了?”貂蝉哭得唏哩哗啦,鼻涕眼泪一起往王羽胸口上蹭,把战袍上的尘土和血迹重新润湿,染了自己满脸。

    王羽轻轻笑着,没有回应。长满茧子的大手,慢慢从对方丝一般的头间捋过。由根,到梢,说不出地惬意。像是放宽了形势,貂蝉小猫般依偎在王羽怀里,呼吸声渐渐变得细长,竟像是睡过去了。

    王羽低头看看,然后诧异的抬起头来,和另一道带着泪光的明眸在空中相遇,感受到了相同的情绪。

    “琰儿,出什么事了吗?”

    “相公回来了就好,外面有些风言风语,妹妹听过后,很是担心,已经几天没睡好了。”蔡琰表达感情的方式一向含蓄,但语声款款中的波动,让王羽听得更加心疼。

    “流言?界桥之战的?”王羽心中一动,有点明白了,转向徐庶和贾诩,两位谋士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算是……嗯,舆论战么?

    王羽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丝冷笑,跟袁绍这种擅长阴谋的人打交道,果然大意不得,一不留神,就被钻了个空子。不过,跟哥玩舆论战,袁某人似乎还嫩了点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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