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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全文阅读

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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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余的话不说,十五名就是目标,今天会努力达成三更,情节也会进入激烈冲突的阶段,请大家多多支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六一四章 兵不厌诈

    刘备接到许攸急信的时候,一些很奇怪的消息在江淮一带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一边看信,一边忧愁的听着斥候们从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

    “青州往寿春排出使者的消息已经确认,虽然有祢衡同行,但其却罕有在议事之际列席,即便列席,席间也是不置一词,鲁肃与袁术则是相谈甚欢……”

    “昨天离开郯城的是臧洪,此人本在张邈兄弟身边奔走效力,不知何故突然奉了骠骑将军为主。他这一次的目的地应该是皖城。据可靠消息称,青州方面似乎有意调停皖城战事……”

    “启禀主公,庐江急报,刘勋虽然围城不退,但已经停止继续攻城了!”

    一连串的消息搞得刘备晕头转向的同时,也让他从骨子里往外的发冷。

    来下邳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王羽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不是智谋之类可以弥补的。何况,就算比智谋,他也没什么信心能超过王羽。王羽本人自不必提,他身边汇聚着的那一众英杰比他本人的威胁还要大!

    而刘备这边呢?唯一能指望一下的许攸不在身边,陈珪父子虽然智略高超,但这两人却没什么忠诚心,指望他们帮衬一下还行,把希望尽数寄托在他们身上,那纯粹就是闲自己命长了。

    除此之外,他身边能商量一下事情的,也只有老伙计简雍,以及接手下邳后,提拔起来的孙乾了。连刘备自己都觉得寒酸,更别提和青州群英相比了。

    刘备转向孙乾,以手掩额,垂泪道:“公佑啊,你在危难之际来投备,足见盛情,备本想送一场富贵于你,至少让你能一展所长。奈何时事难料,未曾想,转眼间,备已是穷途末路,自身难保了。”

    简雍一听话头不对,连忙劝道:“主公切不可失了信心,形势未必如您所想,王羽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他是虚张声势呢。”

    “与鹏举为敌,虽非备心中所愿,可有一点是不会错的。”刘备摇摇头,感触颇深的说道:“与他对阵时,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也不要存,否则,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自己!”

    “备出兵之前,是准备联合江淮群雄,共抗青州的强势,维护地区和平的。想着虽然自己能力有限,但只要心存大意,不惧艰险,至少能将青州的兵锋扼于下邳城下,谁想……”

    他苦笑摇头,叹道:“先是子猛惨败于马陵山,其后阙宣不战而降,备在下邳,顿时变成了两面受敌,虽然广陵的陈先生父子帮了很多忙,可形势依然不是很乐观。现在,袁术也有所动摇,眼见着下邳就变成三面受敌了,这样的形势下,城池再怎么坚固,又岂能久守?”

    “宪和之言未必没有道理,明公请宽心才好。”

    孙乾身上的名士范儿很足,三缕长须当胸飘着,细长的眉毛修剪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透着儒雅之风,他拱拱手,曼声说道:“兵法有云,不动如山,明公现在应的就是这句话。任敌人如何强猛,我军只消镇之以静,稳守城池,就没什么可怕的。”

    “哪怕是袁术反复?”

    “哪怕是袁术反复。”

    孙乾慢条斯理的走到挂着的大幅舆图旁,指点着说道:“明公进兵之处,做的就是坚守孤城的准备,如果青州大举南下,主公只要守住了城,就是重锉了敌军锋芒,天下闻名,群雄闻风而动,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必子远先生献计时,循的也是这个思路。”

    正面对敌,把徐州的所有反对势力绑在一起,也不够骠骑六军打的,但守城就不一样了。古往今来,强军顿兵于坚城之下,久而困顿,乃至胜负之势逆转的例子不知有多少,王羽虽强,也未必能逃过这个规律。

    一旦青州军因攻城受挫而转入颓势,守城的刘备自然水涨船高,借势成名。

    孙乾来投也是做过功课的,他很清楚,刘备来下邳,不是仅仅为了图谋徐州,他更看重的,是守下邳城的功绩!

    当然,守城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但比起在正面战场上争雄,守城的风险已经小了很多了。特别是还有广陵陈家的帮助,刘备只需集中精力打好守城战,而不需要为了粮草供应之类烦琐事而烦恼,形势很有利。

    孙乾提出了他的观点:“既然方略已经确定,明公就不需要动摇。袁术鼠目寸光,反复无常,或许会因为王骠骑许下的些许好处而毁盟出手,但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放弃彭城以及泗水以南的土地便是。”

    “只留下邳孤城?”刘备和简雍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样疯狂的提议,竟是出自儒风极浓的孙乾之口。

    “正是。”孙乾微微颔首,进一步解释道:“兵力集中在下邳,其他地方只派遣部分官吏,配合地方郡兵和豪强维持秩序,无论是青州军南下,还是淮南军北上,随时弃之即可。”

    “可是,这样一来……”

    孙乾的提议远谈不上出神入化,只是将刘备原来的方针更彻底的贯彻下去罢了。但刘备却不怎么情愿,他的主要目的的确是想借着守城博名声,但他同样也想借机扩大势力。

    现在不是初平元年那会儿了,群雄的势力范围基本划定,就算有名声,也不会凭空掉下块土地来,徐州这块无主之地,是最适合他的基业。要是把彭城和泗水以南的领土都放弃,就算王羽来了,他也守住了城池,岂不是也是为袁术做了嫁衣?

    “乾斗胆,敢问主公,就算您处处布防,袁术攻来时,您能守得住彭城吗?”

    刘备皱眉不答。

    当然守不住,不然他发哪门子愁啊?

    孙乾摊摊手,问道:“既然守不住,还守来何益,徒损兵马吗?下邳城甚大,主公兵马又少,全力守城尚且不足,哪有兵马在这些地方损耗?”

    “那不一样……”刘备摇摇头,却不肯再多做解说。孙乾初来,身份只能算是个客卿,他之所以敢以不足量的兵马守城,则是有着很深的算计,岂能随意说给孙乾听?

    “公佑既然极力主张收缩兵力,对战后的形势有何判断?”刘备一脸期冀的看着孙乾。

    他和曹操的见地其实差不多,都知道自己处于弱势,想翻盘,须得出奇兵。因此,他对孙乾看似大胆,其实求稳的提议不怎么感兴趣,他现在需要的也不是老成谋国的谋士,而是敢设奇谋,出奇兵的鬼才!

    “乾愚鲁……”听刘备这样问,孙乾知道自己的首次出演算是演砸了,他的计策人家不是想不到,而是完全不需要。

    刘备眼中无法掩饰的流露出了失望之色:“公佑过谦,是吾求全责备了,时局艰难若此,纵是管仲复生,田单再世,又岂有良法可想?”

    听他这般感叹,孙乾愈发觉得没有颜面继续留下来了,礼貌上敷衍几句,便告辞而去。

    他走了,刘备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简雍却有了疑问:“主公,孙公佑的才华虽然没有郭奉孝、周公瑾那般惊艳绝伦,但也是一时之才。我军如今人才匮乏,就算不纳其策,也可笼络在身边参赞军机,您又何必……”

    “宪和,你为人就是太善了。”刘备答非所问,搞得简雍直发愣。

    “兵不厌诈。孙乾乃是郑玄的弟子,后者如今正在泰山书院担任教授,他却主动来投我,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他抬手阻住简雍争辩,道:“没错,他是元龙先生举荐的,可你也应该明白,下邳兵力不足,其实正是针对广陵方面设下的局……”

    刘备的思路很清晰,比起袁术,广陵陈家才是真正没有退路的了,他在下邳顶着,王羽就威胁不到广陵。为了确保安全,陈珪就得出钱出粮,让他在下邳站住脚,下邳兵力不足,陈珪就得想办法给他补充。

    陈登介绍来的人,说不定就是陈家掺的沙子,刘备岂会轻易上当?

    他要的是徐州,而广陵正是徐州最富庶的一个郡。王羽迟迟不肯南下,说不定已经看破了他的心思和许攸的布局,如果对方抽身而走,刘备就算是被晾在这儿了。

    若是那样,他就只能打广陵的主意了。

    刘备当然不会搞抑制豪强那一套,不过他也不想和陈家分享权力,甚至被人拒于广陵的大门之外。现在的联手抗敌,未尝不是为将来翻脸埋下伏笔呢。

    所以,不论守城战会不会发生,他都不打算自己扛到底,能在这场战争中消耗陈家多少实力,决定了他将来是否能顺利摆平陈家,入主广陵。

    因此他说,这是个局!

    简雍没话说了。

    他知道这一年来,老伙计的变化很大,原来刘备虽然也喜欢动心眼,可并未如此热衷于阴谋过,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许攸的影响……他甚至能猜到许攸那封急信上说了什么,他不喜欢这样,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沉默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且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在门前停下,低声禀报道:“主公,郯城有警……”

    刘备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与那密探低声说了起来。由于他动作太猛,放在桌案上信纸被他带起的风吹起,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简雍忍不住看了一眼,别的没看清,只看到了开头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不惜代价!

    还没等简雍凝神细看,刘备已经转过身来,眼中精光四射,大声叫道:“击鼓聚将!准备迎战青州军!”

六一五章 恐怖号召力

    汉,初平四年,五月初二,江淮大地风云再起。在郯城休整了两个月,完成重新整编的青州尽起全军,大举南下,兵锋直指下邳城!

    对天下群雄来说,此事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刘备横插一杠子的举动无疑是个重大挑衅,王羽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岂会放着刘备在下邳逍遥?

    不过,军国重器,毕竟不能为个人情绪而左右。王羽行事虽然很霸气,但他每次兴兵,往往都有着很确切的目的,就算是当初看似无谋的北上助战,现在也成了深谋远虑的战略决策范例,为众多的兵法家们所分析研究。

    此外,王羽之前表现出来的理智和克制也很有迷惑性。

    更重要的是,由于陈宫、许攸、陈登父子这些人的串联,一些正在阴暗中酝酿着的阴谋,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由于袁术突然变节,王羽也有可能有所察觉了。

    如果知情,并且了解其意味着什么,想必王羽应该很清楚,那将是怎样的一场大变局,整个河北的局势,都有可能因此而发生逆转!

    就在巨变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前夕,悍然出兵?

    鹏举小儿又发疯了吗?这是诸多知情者们不约而同在第一时间发出的感叹。

    是袁术破天荒的讲了回义气,还是鹏举将其当成了许攸虚张声势的计策?猜测纷纭,莫衷一是,但不论众人怎么想,事实都是不可逆转的。

    整编后的东海羽林军达到了一万两千之众,分为左右两军。

    左军由琅琊羽林本部构成,经过精选和补充后,共计五千五百步卒,五百骑兵。步卒有重甲五百,弓弩一千,其余四千都是持矛戈的长兵;右军则由收编的郯城留守部队和丹阳降军组成,规模也是六千,清一色的都是步兵,但兵种却极富多样化。

    有重甲的刀斧手,武装程度稍逊的刀盾兵,矛戈、长槊铁戟、重锤大棒、斧钺钩叉,甚至还有一小队人把铁蒺藜骨朵这种奇门兵器当成了列装的武器……看起来,这六千人的部队不像是要去打仗,倒像是要来一场武装大游行,顺便开个兵器展示会一样。

    当然,若是有人因为右军的五花八门的兵器,就小觑了他们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些悍卒的兵种配置虽然很乱,很奇葩,但他们的队列却整齐的可怕。即便在行进之中,也如同刀削般整齐,要不是长短不齐的武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队伍的美感,这支强兵的军容,完全不在整编了两年之久的左军之下。

    这世上也只有丹阳劲卒,才能如此快速成军,并形成战斗力了。

    只可惜,在乱世的烽烟之中,善战的丹阳兵的结局并不那么美好。

    在三国中后期,占据了丹阳郡的东吴政权,已经不得不反复从其他地方迁居移民过来,才能保证丹阳郡的人口规模,真正有着征战传统的丹阳人,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十室九空了。这支强兵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不复再现。

    但此刻,这支军队的整编和出阵,带给天下群雄的却不是感叹,而是震惊。

    比青州军南下更让人震惊的,是阙宣的起兵呼应。

    在郯城被王羽大肆剥削了一通之后,阙家的私兵已不复先前的规模,然而,阙宣却像是记吃不记打的顽童一般,被王羽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策略彻底收服了。

    几乎在青州军整军南下的同时,阙宣再次从老家曲阳誓师出发,带着两千五百人马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曹豹据守下相城,摆出来要断掉下邳和广陵联系的架势。

    虽然他只有两千兵,可没人敢小觑了他。

    由于谈判一直都顺利,最后王羽高抬贵手,只从阙宣那里讨了五百重甲,而且还很爽快的付了钱。所以,阙宣的兵力虽然缩了水,但最强悍的重甲步卒还有一千五,剩下的则是一千强弩兵。

    这样的军势,哪怕人数再少,谁又敢小觑了他?

    消息传开之后,下相城一日三惊,守将曹豹更是以每天五封以上的频率向各方告急。说是各方,其实他现在能告的对象,也只有下邳的刘备和广陵的陈家了。

    对曹豹来说,这一年的春夏,就像是在做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噩梦——稀里糊涂的兵败,声势浩大,成员众多的联盟莫名其妙的瓦解,某些有力的成员还倒戈相向!这日子,还有法子继续过下去吗?

    其实,他不是很担心阙宣。

    这位前天子的兵卒虽精,但却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虽然曹豹麾下也只有两千多的残兵败将,但他还是有把握守住城池的。下相城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两千五百步卒能围得住的,至于青州军……那不是有刘备挡着么?

    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袁术这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这个小人也响应了青州军的南下,而且不是只拍拍手,鼓鼓掌就算了的,他动了真格的!

    淮南军兵分两路,雷薄、乐就率领一万大军北上,攻打张飞据守的彭城;张勋、陈纪的八千大军则是沿着睢水东进,从取虑开始,一路攻伐过来,兵锋直指曹豹所在的下相!

    张勋军的沿途上,只有睢陵有刘备军驻守,取虑这样的边境要塞则完全是个空城。就算是睢陵,守将也只是个无名的黄巾贼,带的兵马也不过五百,根本指望不上。对曹豹来说,他随时会陷入被两面夹攻的险境,这叫他如何不急?

    战事初起的五天之内,曹豹除了告急,就是骂人。骂的最多的就是袁术,其次才是王羽、刘备,告急信则是大部分都送去了广陵,这种时候,也只有陈家才值得依靠了。

    然而,骂人没用,告急也没用。

    人是不可能被骂死骂伤的;而陈登父子虽然很有智谋,但毕竟只是地方上的土豪,情报来源有限,使得他们对眼下这种突发局面完全没有准备,措手不及,又哪里谈得上应对?

    至于刘备那边,倒是天天来信安慰曹豹,告诉他要有信心,鼓起勇气,坚持就是胜利什么的。曹豹当然不吃这套,喊口号有用的话,还要军队干嘛?现在是真刀真枪的生死较量,喊这些空头口号,有用吗?

    众多坏消息当中,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就是,三路敌军的进兵速度都不快,特别是首先举兵的青州军。

    开战五六天了,他们的前锋才到良成,正式对下邳展开围攻,至少也要等到十天之后了。而青州军的两路盟军,似乎也在等主战场的消息,张勋攻下取虑后,就一直顿兵不前;雷薄至今还在彭城百里外的梧县一带徘徊,都在安全距离。

    只有阙宣比较急,早早的冲到了泗水东岸,和下相城中的曹豹展开了对峙。曹豹对啃阙宣这块硬骨头没什么兴趣,但阙宣却不肯消停,一边向下相守军耀武扬威的挑战,一边呼朋唤友,号召地方豪强加入讨刘的行列,向青州军献上投名状。

    阙家虽自命清高,很少与其他豪族打交道,但既然同饮一条河的水,阙家也不可能真的独立于地方之外。这两个月,李宾同样没少上蹿下跳,最关键的是,三军声势浩大的攻势吓到了不少人。

    结果就是,响应阙宣的豪族越来越多。

    他们一面派人去良成拜见,另一边也将自家的私兵组织起来,从四面八方汇向了下相,与阙宣会师。

    这些豪族多半都不是什么大族,实力也相对有限,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每家派出几名子弟,带上几十上百的家兵,二十家就是逾千之众,二百家就是上万大军!

    没错,当曹豹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城外已经汇聚了上万兵马,把下相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水路还能通行,但看这架势,水路被封锁,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儿了。

    曹豹这个震惊啊,他差点没从城头倒着栽下去!

    他这个后悔啊,差点就把肠子给悔出来了。

    早知道阙宣这个废物也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他就应该早点有所行动——对阙宣先下手为强是不行的,这块骨头太硬,就算偷袭,也占不到多大便宜。曹豹想的是早点开溜,不管怎样,先去广陵避过这一劫再说。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照目前这局势演变下去,等不到王羽和刘备决出胜负,下相城就要先交代了。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家族被猪油蒙了心,因为王羽口风的一点点松动,就屁颠屁颠的赶来效力呢?又有谁能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王羽居然蛊惑了这么多人,拥有了这么恐怖的号召力呢?

    不是他曹豹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妖孽!

    由于与广陵的联系已经被切断,曹豹也没有投降的退路,他只能绝望的传信给刘备,希望对方设法相救,至少跑路也能搭个伴什么的。

    结果,刘备的回信第二天就到了,上面不再有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和口号,只有言简意赅,杀气腾腾的一句话:可择选精锐,一战定乾坤!

六一六章 都在行险

    仲夏之夜,蝉鸣阵阵,蛙声和鸣,平和的景象中,显露出来的却是不寻常的杀机,仿佛此刻的天气一样,晴而多云。

    阴云的存在,使得月光变得昏暗且断断续续的,映出来的景色也是朦朦胧胧,让人难以一窥究竟。然而,在赵云犀利的目光下,身遭百步范围内,哪怕是最细小的风吹草动,也是无所遁形。

    看看将警惕写在脸上的心腹爱将,王羽笑着宽慰道:“子龙,用不着那么紧张,刘备不会那么笨,赶在我军渡河之前就来伏击的。这里离土豪联军太近了,离良成也不远,刘备在这里留下咱们的可能性太低,无限趋近于零。”

    “主公真的确定刘备会来?”王羽的宽慰没起到多大作用,以赵云的胆魄,本也不会因为这点小场面就感到紧张,他只是心中存有疑惑,表露出来和紧张有些相似罢了。

    “怎么,你还不相信?”王羽眉角轻挑,带着笑意反问。

    “若是末将与其易地而处,只会全力守城,静待时机,而非孤注一掷般的将希望押在伏击主公上面。”赵云性情中本是微带些腼腆的,不过相处久了,他也知道王羽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再加上太史慈的影响,平时相处变得随意了很多。

    “刘备目前只有两个优势,一是下邳钱粮足备,城高壕深,麾下又有关、张,陈到等猛将,就算下相被破,被团团围困,也能坚持至少半年以上;另一方面,子敬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虚,幽州确实很有可能生变,到时主公不可能不回河北主持大局……”

    赵云皱眉说道:“而主公轻骑南下,与袁术会盟,调停皖城战事,并迎娶二位新夫人……这种事的可能性太低了,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刘备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往里闯?末将觉得,好像很难以置信啊。”

    “若在下邳城主持大局的是子龙你,我自然不会如此定计,不过,刘备是不一样的。”

    王羽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历史上的赵云,似乎总是在打那种以弱击强,置死地而后生的仗,可谁又知道,这位不世猛将是个很稳重的人呢?

    当然,总是置死地而后生,不是赵云的本意,只是他跟的老大太喜欢弄险,搞得做为近卫大将的赵云总是在救火。

    赵云单独领兵打仗的时候,其实是很稳的,比如他打桂阳的那一仗,他从头到尾都没留给对手一丝机会,连美人计都不行。如果曹操和张绣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身边的近卫大将是谨慎细致的赵云,而非徒具勇力的典韦,那一仗纵然失败,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正是因为对赵云越来越深刻且精准的认识,王羽对刘备的评估也越来越准确了。

    在这个时代,单说喜欢弄险出奇兵,刘皇叔若是自居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这世上就没有刘备不敢弄的险。

    “刘备弄险出奇,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当然,这也与他总是以小博大有关,以弱胜强,不出奇本也不足以制胜。”王羽略带了几分感慨,刘备这样,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想到穿越以来的历次艰险,王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气。出奇兵这种事,哪怕计划再怎么周详,最终的结果也要看老天的意思。某种意义上,他是这个时代最能体谅刘备的人,哪怕明知是陷阱,为了胜利,也只能狠下一条心往里面硬闯!

    现在,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弱者的地位,战法也逐渐向气势磅礴的正攻法转变,但刘备却没有这个条件。

    “其实,他找许攸当军师,是个天大的错误,最适合他的军师应该是擅长拾遗补缺,算无遗策的稳重人,孙乾虽然智谋差了点,但未尝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其实最适合与他搭档的是孔明,可惜被我捷足先登了,他也只能继续他的冒险生涯了,呵呵。”

    王羽的笑声中不无得意,让赵云有些难以理解,以青州军目前的强势,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把刘备这种人物放在眼里的必要,主公这股得意劲到底从何而来呢?

    不过,想到有关于孙乾的情报,赵云对刘备是否会中计的疑虑倒是消减了不少。

    南下后,在徐州打的这一连串战役,论激烈程度,远不能与赵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大仗相比,但这些战役也有其独特的特征——这些战役都是在近乎透明的情况下开战的。

    双方在对方阵营都有大量的探子和细作,除了上层的密议之外,几乎一切军事行动都是公开透明的,哪怕是一部一曲的军队的调动,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为敌人所探知。

    孙乾对刘备的拜访和离去,同样不会例外。

    用王羽的话说,知道孙乾离开前,计划的成功率还在两可之间,胜算顶多有五成;孙乾离开后,成功率顿时就上升到了九成以上。

    孙乾在徐州也是小有名气的,先前虽然没入王羽的视野,发现他之后,想针对性的做些调查却再简单不过了。这是个稳重人,却没能与刘备达成共识,的确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验证王羽的判断。

    “主公,若是刘备不来,或者打败他之后,您真的要继续南下么?”赵云并不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让他不放心的事多着呢。

    王羽坦然回答,表情非常认真:“当然了,至少要把关系确定了再说,这样袁术就可以拿乔家当做人质,两军重新结成同盟,徐州的危机得以消除,庐江百姓也免去了战乱之苦,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王羽的解释不能让赵云释怀。

    “没什么可是。”王羽突然敛起笑容,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时间很紧,只有解决了刘备,再安抚下袁术,才能打消吕布最后一丝侥幸心,重议结盟事宜,安定我军的后方。子龙,幽州的形势,你多少有些了解,可草原上呢?你知道那里是怎样的情形吗?你能想象出,草原各族被组织起来,大举南下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吗?”

    赵云心中一寒,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经历过那种浩劫,中平五年,鲜卑与乌桓联手,席卷了整个河北,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更可怕的是,按照王羽转述陶谦的说法,中平五年那场祸乱,参与的只是东部鲜卑的部分部落,远非鲜卑人真正的实力展现。

    联想到熹平六年,檀石槐全歼三万汉军精锐,拒绝汉廷和亲之议的嚣张,王羽的慎重确实也有其道理。

    “刘虞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鲜卑人之所以在熹平六年之后,就无复先前的强势,只是因为檀石槐死了。这些年,鲜卑人一直在内乱,和中原群雄一样,他们自己人在争权夺势,所以无力大举南下,为祸不烈。”

    王羽感触极深的说着:“但刘虞的怀柔、拉拢却会让鲜卑人看到中原的虚弱,他们会暂时搁置彼此间的矛盾,同心协力的拿中原开刀。这是怀柔政策必然会带来的恶果,刘虞这样的人,越受到异族的尊敬和推崇,为祸也就越烈!这是几千年的历史验证过了的。”

    “……”第一次,赵云感到完全无法跟上王羽的思路,他同样也不知道,王羽说的历史典故,到底指的是什么。不是他孤陋寡闻,只是他怎么想得到,王羽的思绪已经越过了二千年的岁月,联想到了历史上那几场重大悲剧呢。

    因为中原王朝的示好,消弭了异族的内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末了。当时努尔哈赤刚死,他的几个儿子都有一定实力,各不相让,本来是明廷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良机,结果文臣们白痴一样跑去吊唁、示好,令得鞑虏们分清了主次矛盾,错过了消灭他们的好机会。

    与其费时费力的彼此征伐,何如拿虚弱且富庶的中原人开刀?异族的智慧低下,思路也简单且直接,然而,这种简单直接,却胜过了中原的士大夫们钻研了数千年的权谋之术——这种看似神妙的学问,本来就只擅长对付自己人。

    “总之,要抓紧时间了。”王羽的视线从赵云身上转开,投向了不可测的夜色之中。

    随着公孙瓒的进逼和刘虞的寸步不让,幽州的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再加上许攸的挑拨串联……如何高估这场随时有可能降临的大乱的规模也不为过。

    公孙瓒不是个能听劝的人,和刘虞的积怨更是极深,就算自己现在就抽身回返河北,当面阻止,同样也是徒劳。

    所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将青州的主要资源,都投入到迎击那些最凶恶的敌人当中。

    王羽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现在的中原,并非历史上那个经历了近百年血腥内战的中原,就算草原上的敌人一起出现,他也有把握战而胜之。

    只是他不能将全部的实力都投入,否则,若是被人从背后捅上一刀,那就不是青州军溃败那么简单了,说不定五胡乱华的故事会提前上演都未可知。

    所以,必须尽快安定江淮和兖州,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说不得要再兵行险招一次了。

六一七章 泗水伏击战

    水声哗哗,夜幕下,无数黑影在晃动。

    “快,再快一点!”陈到的低喝声掩盖在水声之下,只有距离最近的那些人能听到他的命令,为了确保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士卒耳中,他一刻不停的来回奔走着。

    “叔至,不要吹得这么急,临阵之际,应该让大家多休息。”正奔走间,耳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温和声音,陈到心头一暖,停下了脚步。

    “主公亲自在劳作,兄弟们辛苦点也是应该的,再说,这又费不了什么力气。”陈到向刘备的身侧瞥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眼神,动作不大,但心下的惊异却是不小。

    由不得他不惊奇,刘备军现在正在扎草人,刘备亲自下场。他扎草人的动作很利落,别人一个没完成,他已经做好了仨,并且每个扶起来都能在草丛中立而不倒,像极了真人隐藏在此处。

    “吾的手艺不错吧?”刘备敏锐的注意到了麾下大将的小动作,不以为忤的笑问了一句,搞得陈到脸上一阵发热,讪讪道:“主公以前也做过农活?”

    “呵呵,叔至有所不知,在遇到二弟、三弟之前,吾以织贩草履为生,比作农活儿还低一等呢。”刘备对自己的过往毫不讳言。

    “……”陈到投在刘备麾下差不多一年了,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刘备过去的经历,一时间只惊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这没什么?”刘备摆摆手,温和说道:“英雄不论出身处,高祖当年何尝不是乡中小吏?只要心存忠义,便可出力报国,福泽苍生,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陈到心里热烘烘的,抱拳谦谢道:“到何德何能,怎敢与主公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备也不比别人多几只眼或几支手,怎么就不能比了?以吾之见,叔至文武双全,坚毅果敢,纵是比之周亚夫、冯公孙,也是比得了的,何必妄自菲薄?只恨备徒有宗室之名,却无其实,不能让叔至大展拳脚,为天下所知,备心中,是既憾且愧啊。”

    “主公大恩,到万死不能报也。”

    刘备最厉害的不是武艺兵法,也不是计谋政略,而是笼络人的工夫。他这套放在贾诩、徐晃身上效果不大,可对陈到这种草根,却有着极为致命的杀伤力。陈到被他一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就算刘备让他立刻去死,他也不会迟疑。

    陈到的出身很差,在遇到刘备之前,他是个山贼;在被携裹上山,变成山贼之前,他是个很普通的农户子弟。

    他的武艺兵法都是上山之后才学的,但很早就展示出了极强的天赋,在众多山贼中可谓出类拔萃。若不是他不愿为贼,只是为了老娘才勉强留在山寨,刘备想要剿灭他的山寨,收服这员大将,恐怕要花费很大的力气,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得来全不费工夫。

    笼络手段见了效,刘备正要趁热打铁,河对岸已经隐隐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与河风一同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响。他心中一紧,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笼络属下,而是要抓紧时间去隐蔽部队了。

    “大哥,真要打这一仗?”刚来得及对陈到挥挥手,刘备就听得关羽在身后长叹了一声,转头看时,发现对方神情中蕴含的情绪复杂之极。

    “云长,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主动挑衅,下邳、彭城又不是青州辖地,我守之有何不可?更何况……”

    刘备斟酌着用词,先是诚恳的解释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起来:“寿春的密探传回了消息,王羽是以支持袁术称帝为条件,达成的盟约!愚兄虽然不肖,但自忖也非大奸大恶之人,以青州之强,欲杀刘备,用得着如此做出这等让步吗?他分明就是将朝廷正统,天下大义当成了儿戏!”

    对岸传来的人马喧嚣声越来越响亮,刘备语气中深恶痛绝的意味也越来越重。

    事态紧急,陈到等不到刘备下令,已经去集结军队,做好隐蔽和伏击的准备。即便这样,刘备脸上的神情也只是稍雯而已。

    “……”关羽沉默了片刻,他不认为大哥会拿这种事诬蔑王羽,而许攸的情报网出错的几率也很低。那张情报网,是许攸和很多志同道合者,历经几十年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早在许攸阴谋篡逆的时候便已成型,并不依托于袁绍的势力而存在。

    既然反馈的情报是袁术有意称帝,王羽不曾阻止,反而与其签订了盟约,那大哥的痛恨,就是由其来由的,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他艰难的开了口,只觉满嘴都是苦涩:“大哥已经做了决断,某自当从命,只是王将军一向足智多谋,这次如此轻易的中伏……难保不是他的计谋。”

    “云长此言甚是。”关羽终于不提反对意见了,刘备暗中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内外交迫的滋味不好受,二弟总算开窍,着实去了他一块心病。

    “不过,王羽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或许,他就是想让咱们这么想,以免南下受到阻拦呢?”

    刘备当然不能明说,许攸已经北上,去联络刘虞和鲜卑诸部去了,王羽即便没从袁术口中得到消息,他也不会对幽州的紧张形势掉以轻心。王羽很赶时间,就算这一战拿不下他,能耽误了他的行程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确实不无可能。”关羽沉吟片刻,很快想到了王羽摆空围城计,封锁张颌的那一战,于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为了国家大义,有些风险即便知道,也不能回避……”刘备大义凛然的继续说着。

    对这一战的风险,他已经有了准确的评估。

    青州主力远在良成,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收到消息,所以,他判定,王羽身边只有五百亲卫,顶多再加上魏延的五百隐雾随行。

    而他的部队不属于徐州编制,王羽不可能事先安插太多眼线。参与伏击的主力,则是以陈到为主将,重新编练出来的白眊精锐,数量只有八百,经过无数次筛选而成。

    世事无绝对,说其中完全没有奸细,可能是自负的表现,可要说这支队伍的动向也在王羽随时的监控之下,那就太离谱了,刘备怎么都不会相信。

    就拿青州军来说,刘备对东海羽林的动向了若指掌,但魏延的那五百隐雾,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完全得不到任何消息。

    刘备不敢奢望他的近卫能拥有和隐雾军一样的本领,但他觉得,两者的差距至少不应该天差地别吧?

    曹豹那边倒是有可能出问题。

    不过,刘备送给曹豹的情报本来就是假的,时间、地点都是错的,就算出了篓子,顶多也只会让青州军有所警觉。但王羽本来就很狡猾,刘备也没指望对方会跟傻狍子一样,一头撞进自己的伏击圈,总是要较量一番的。

    对方没有发觉,那就是伏击;被发觉了,就是凭河对峙。在这样的夜色下,凭借手上的千余人,王羽要是还能合围自己,那就真是见鬼了。

    所以,刘备不觉得这一战有多大风险,实际上,他报的期望很高,很热切。

    关羽不劝了,因为对岸的骑兵已经开始渡河了。

    看起来,青州军确实很赶时间,而且准备的也很周全,到了渡口,他们没多耗费精力去搜索渡船,而是直接从备马的马鞍上取下了各种零件,开始组装,不一会儿,河里就多了几十个羊皮筏子。

    正在过河的似乎是先锋部队,人数不过数十,带兵的将领却是个急性子,没等大多数人吹好羊皮筏,先头的几个探子探明对岸虚实,就命人将战马先赶下了水。马是天生会游泳的动物,只是胆子小,没人拉着不愿意下水。

    因为骑将催得急,有人挥鞭驱赶战马,大声呵斥,但更多的人却心疼战马,不但小心的哄着自己的马,而且还对那些打马的人发出了抗议,场面变得乱糟糟的。

    关羽、陈到看向刘备,用目光向他请示,趁乱攻击是个不错的主意,运气好,说不定能全歼了这支先锋。

    刘备理所当然的摇头,他喜欢出奇兵,并不代表他行事莽撞,现在解决敌军容易,可打草惊蛇之后就麻烦了。

    闹了好一会儿,那将领似乎想通了,他不再急着赶马过河,而是加派了人手,分出了一半人先行过河,在河岸周围展开搜索。

    刘备仍然没动。他早就想到对手可能会这样做了,选择的伏击地点很好。若是王羽不急着赶路,白天过河倒是有些危险,可这样的夜色中,他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搜索没有发现异常。

    青州军的斥候很强,但他们一没有夜视仪,二没有红外线,在夜盲症还是主流的古代,能顺利展开夜间侦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对早有准备的敌人定然是无可奈何的。

    陆续有战马爬上了岸,东一群西一队地走到紧邻河滩的地方吃草。已经到了夏天,微凉的河水只会让它们更舒服,而不是相反,但长途跋涉却使得它们饥肠辘辘,难得有了空当,它们自然要多多进补。

    越来越多的青州士兵走上了河滩,吸着冷气,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河水并不很凉,但皮甲防水的效果比战马的毛皮差了很多,被水溅湿了的皮衣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机会越来越好,刘备却始终不肯发布命令,八百精锐像是冬眠的熊一样,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敌人完成休整,在河岸边建立了一个环形的简易防御阵地。

    耐心是有回报的,就在阵地完成后,河风再次送来了马蹄轰鸣的隆隆声……

    王羽,终于到了!

六一八章 猛将对猛将

    马嘶人呼。

    青州骑兵虽然训练有素,但看起来也没练过渡河,五百人,一千多匹战马,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全部过河。

    当然,这也与王羽的谨慎布置有关,每次过河的青州军只有几十个人,事后整理又耗时不少。偏偏王羽每次都是等前一批人整理完毕,才命令下一批人渡河,前后这么一耽误,半个时辰能过来,已经很快了。

    关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刘备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先是看到刘备皱起了眉头,但紧蹙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再过片刻,刘备的嘴角一挑,竟是笑了起来。

    关羽被吓了一大跳。想着大哥是不是激怒攻心了,否则怎么会突然笑起来了?

    他狠狠的擦擦眼,定睛再看时,发现那抹笑容已经敛去,刘备的神情恢复了沉静,没有焦躁,没有怒意,更没有丝毫气急败坏的迹象。

    关羽知道,这是大哥进入状态的表现。

    可是,很奇怪,王羽这个渡河方式,分明是戒备心理很强的表现,直接将自己这些人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自己这边如果提前发动,顶多只能消灭已经渡河的部分敌人,一直在后面压阵的王羽肯定是拿不下了。

    可看青州军这架势,王羽很可能是等着和最后一批部队渡河,这样一来,王羽渡河的时候,青州军已经不是半渡之兵了,而是严阵以待的五百强兵!

    伏击……还能奏效?

    感受到了义弟目光中的惊诧,刘备并没有做出解释的意思,只是在关羽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青州军戒备心十足?这不是很正常吗?王羽又不是真的疯子,轻骑出行,岂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虽然不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的,但刘备很确定,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王羽本来就是个诡计多端的角色,他心存防备才是正常的,如果真的莽莽撞撞的一头撞进来,那自己才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计谋和后手呢。

    臧霸那些人怎么覆灭的?不就是因为他们低估了王羽,看见敌人大咧咧的撞进包围圈,就兴高采烈的围攻上去了吗?

    一群蠢材!多明显的陷阱啊!

    因为想通了,所以刘备有了余暇思考,他先是鄙视了一番泰山群寇的无能和名不副实,体会了一下智商上的优越感,然后才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回自己的战场上来。

    王羽的布置虽然规避了被半渡而击的危险,但青州军也失去了机动力上的优势。在开阔地带,五百轻骑的威力远超一千步卒,而现在……自己的八百精锐足以将青州骑兵覆灭于此!

    想到这里,刘备突然发现了自己疏漏了什么,赶忙打手势招过简雍,附在后者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命令道:“去找曹豹,让他即刻来援!”

    简雍点点头,毫不迟疑的领命而去。

    曹豹得到的地点和时间都是错的,他和他的精锐部队现在应该在河对岸。刘备认为自己的八百精锐应该足以胜过王羽的五百没骑马的亲卫了,但多点人助战总是好的。

    曹豹在对岸的话,还可以防止王羽见势不妙突围——他以前没有抛弃军队逃跑的先例,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再说,曹豹在对岸布阵,还可以防止隐雾军的突袭。

    对这支神龙见首不见尾,战法独特的部队,刘备深怀戒惧。如果这支军队和王羽一同出现,他就只能放弃擒杀王羽的打算,采用半渡而击的初始计划了。

    现在看来,这支军队虽然上马也能当骑兵用,但为了隐藏形迹,主要还是被当做步兵用的。眼下这支部队应该是被甩在了后面,而王羽故意拖延渡河的速度,说不定正是在等这支援军的到来。

    至少,可以及时减少彼此间的距离,万一遇险,援军可以赶来援救,并且来得更快些。

    一面对王羽的深谋远虑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刘备的血开始沸腾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狂跳,鼻孔中呼出的空气烫得难受。他的全身几乎都在哆嗦,握弓的手却越来越稳。

    这不是个十拿九稳的计划,但世上何尝存在那种计划呢?已经算出了敌军的所有反应并加以针对,这,就足够了!

    最后一批青州军也已经读过泗水了,他们分成数团开始理衣甲。有人走下河滩去牵战马,有人的身影已经距离白眊兵的隐身地点不足六十步!

    “射!”刘备猛然跳了起来,厉声长呼,抬手放出一支响箭。

    羽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画了道弧线,径直砸进最外侧的敌骑中。虽然看不清,但刘备认为,正在脱衣服的敌骑应该会被打懵,他们正在整理湿了的衣物,遭到突袭,伤亡惨重之后,会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乱之中。

    “嗖,嗖,嗖…….”数百支羽箭应声而起,同时划破了黑暗,密集的破空声仿佛无所不在,从四面八方向青州骑兵砸了过去。

    然而,让刘备失望的是,青州军不愧为天下强兵,号令几乎与利矢与木盾接触而发出的碰撞声同时响起。

    “列阵!举盾!”虽惊不乱,号令声坚若磐石。

    “夺,夺,夺!”防御周全,临时架起的盾阵密不透风。

    “这等应变速度,这等军心,实在是……”刘备倒抽了一口冷气,夜袭,伏击,普通的军队别说防御了,怕是第一时间就崩溃,开始溃逃了。他们身后的皮筏还没收起,并非背水而战。

    “杀!讨逆杀敌,匡扶汉室!弟兄们,随我上!”没时间让他多做感慨,陈到已经一马当先的杀了出去,另一边关羽稍一迟疑后,也大吼着挥刀杀了上去。

    在两员猛将的率领下,白眊精锐气势如虹,两个楔形阵瞬间结成,以关、陈为锋锐,直刺青州军的圆阵!

    若是敌人已经开始混乱,接下来的确应该以远程攻击为主,打击敌军的士气。可对方既然连第一波弓箭突袭都防住了,继续用弓箭射击,就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尽管那样做,可以让敌人只能缩头挨打,可对方这样的士气,肯定不会轻易崩溃,总不能一直射到天亮吧?

    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式,还是白刃战!

    跟着二将杀出去的只有四百人,剩下的人都是弓弩手,他们之中,一半的人在持续放箭,进行远程压制,包括刘备在内的另一部分人,则忙着将身边的草人竖起,点燃草人手上的火把,然后齐声呐喊:“讨逆杀敌,匡扶汉室!”

    夜,骤然沸腾起来!

    青州军这次似乎确实吃了一惊,关、陈二将的楔形阵趁势一左一右冲上了河滩。两支整齐的队伍呈楔形猛然刺入了微乱的圆阵,将挡在面前的障碍物,无论人马,一一砍翻。

    河水一瞬间就变成了红色!

    两侧骤然受到攻击,挡不住二将锋锐的青州军不得不将自己队伍的向中央靠拢。而正中央处,更多的兵器反逼了过来。兵器碰撞声,刀刃和骨头的摩擦声,惨叫声,呻吟声瞬间响成了一片,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很有章法么,果断突袭,虚张声势,似模似样的……”

    从王羽这个角度看过去,刘备的疑兵之计搞得确实不错,骤然亮起的火光映红了半条河,喊杀声惊天动地,看起来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围攻过来一样。他‘呸’声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茎,扬起长槊,大喝道:“一群蟊贼而已,儿郎们,随某来,把他们打回去!”

    “噢!”刘备这一手很有效,青州骑兵确实被吓到了,不过,王羽的大喝声一传入耳中,骑兵们立刻抛开了恐惧,齐声欢呼,士气大振。

    不管黑暗中藏的是一千人,还是一万人,有主公在,就没什么可怕的!

    “子龙!”夜战,是王羽最擅长的,虽然局面有些乱,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敌人两路突袭,能攻破外围阵势,靠的不是突袭之功,而是猛将的作用,要针对性的反击,无疑就是针尖对麦芒的战法了。

    他自己冲向东边,用长槊向西边指了指。

    情报显示,张飞还在守卫彭城,那面前的这二位就只能是关羽和陈到了,不知自己会碰上哪一个呢?

    “赵云明白!”赵云和王羽在战场上的默契,比在其他方面高得多,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领会王羽的全盘战略。他大声应命,一东一西的和王羽杀向敌军。

    战事很激烈,王羽只是观望了片刻,外围就已经陷入乱战了,双方的阵势都有些乱,但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在亡命搏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穿着相近的服色,喊的也是同样的口号。

    刚靠近外围的战团,一个骨骼粗壮的白眊兵小头目便嚎叫着冲出队伍,扑向王羽。

    借着火光,他显然发现了王羽身份不凡,但找错了攻击目标,没等手中战刀落下,王羽的包铁靴子已经踹上了他的小腹。皮甲猛然向内凹了回去,壮汉蹬蹬蹬倒退了十几步,张口喷出一摊黑血,身体随即软倒在了浅滩上。

    “来得好!”王羽当然不会就此收手,他身体一拧,槊刃已经扫进了一名敌人的小腹。紧接着,他左拳直击,径直砸中了另一名白眊兵的脖子,把对方标示身份的白眊直接砸进了血肉之中。

    “咯!”颈骨断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两名白眊同时倒了下去,在王羽周围空出了三尺空档。刘备军的一个完整攻击小队就此崩溃,青州军怒喝着挤了进来,将敌人打散,剁碎。

    王羽又找上了另外两名狼骑,他挥槊如风,三尺槊锋长了眼睛一般,招招不离对方要害。适才还气势如虹,此刻却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白眊口里发出绝望的呐喊,互相支援着,垂死挣扎。

    一把战刀被王羽敲上了半空,同时,另一杆长矛被他用脚踹偏,他垫步,将槊锋向前捅去。双手空空的白眊知道必死,居然不逃不闪,大叫一声,纵身前扑,生生的把自己穿在槊锋上!

    “啊!”三尺槊刃刺破铠甲,刺破衣服,刺入白眊的胸口。濒临死亡的白眊撕心裂肺的惨叫,并拢双臂,紧紧握住了槊杆。

    “啊……”另一名白眊两眼血红,弃矛拔刀,置几把刺向他身体的兵器于不顾,竟是要趁着王羽兵器被锁的瞬间,和王羽拼个同归于尽。

    “我自己来!”

    王羽喝住慌忙赶来救援,乱了阵势的亲卫,不慌不忙,左手横摆,右手猛然发力,枣木槊杆猛然绷成了弓形,御前工匠精制的兵器展示出了相应的价值,良好的弹性瞬间转变出了巨大的动能,试图锁死王羽兵器的白眊如同炮弹一般被甩了出去,砸进了人群之中。

    借着一甩之力,王羽拧腰,旋风般转身,长槊向下猛砸!

    亡命一搏的白眊自知无幸,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却被长槊带起的风声吹得支离破碎。

    “啷!”然而,意想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一柄巨大的奇形刀刃横在了他的身体上方,王羽志在必得的一击被硬生生挡住了!自以为必死的白眊愣了愣,正要挥刀再斩,喉间却忽然一凉,然后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长刀的主人大怒,厉声断喝:“王鹏举!”

    王羽将七星刀收回怀中,施施然转向对方:“云长兄,别来无恙乎?”

六一九章 关羽的绝招

    再相见,已经年。

    杀气满溢的横眉冷目,慢慢有了变化,复杂至难以言表的情绪,浮现在关羽轩起渐平的眉宇之间,怒吼化成了幽幽一叹:“王将军的武艺,又精进了。”

    “多仗二位兄长指点。”王羽本来没打算叙旧,这种千人左右的正面战斗中,武将的勇武会被放大到极致。三国前期的出名武将多,正是因为,在此期间,类似规模的战斗发生的很多,很频繁,为名将们搭就了最合适的舞台。

    他本以为关羽会发动连续的猛攻,谁想对方竟然露出了这么副神情,搞得他预计好的后续招数都无从施展,好不憋闷。

    “指点谈不上,武艺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王将军的这身本领在沙场上练就,别具一格,何须诉诸外求?他山之玉虽可攻石,但也不过是学些收发由心的手段罢了,但既然上了阵,就只有胜败之分,生死之别,刀下容情的手段,学来作甚?”

    关羽目光炯炯,神情肃然,说出来的话在王羽听来,却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在战场上留情什么的,都是关二哥您老人家最擅长的吧?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的,但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呢?看来,自己从前的真心相待,对二哥的影响确实是很大的。

    王羽心中暗叹,最开始,他的确存了笼络的意思,可发现挖角的可能性为零之后,他依然故我,并非在耍什么手段心机,只是单纯的以和偶像、名人相处的心态,与关、张交往罢了。

    换了别人易地而处,做的选择也不会有多大不同,顶多就是喜欢的名将可能有所异同。以王羽自己而言,历史上刘备集团的一众名将之中,除了对刘备这个腹黑的家伙没什么感觉之外,其他人他都是很喜欢的。

    哪怕知道笼络不到手,但多几天真心的相处也挺不错的。

    不过,今日一战,这点前缘就会被彻底斩断了。虽然要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但关羽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战,只能有一方存活,手下留情什么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二哥说的是,这就动手罢!”王羽也不婆妈,点点头,长槊一摆,舌绽春雷,扬声邀战。

    “好!”关羽更不迟疑,青龙刀化成了一道冷月,呼啸着迎头劈下。

    关羽的武艺,王羽本就不陌生,既看过,也彼此切磋过。

    对方的武艺精髓就在于蓄力发力,如果让他将力道蓄满,甚至仗着战马之力发出全力一击,爆发出的力量将以倍数增加,王羽都没有十足的信心挡得住。百分百能挡住他惊天一击的,恐怕也只有吕布了。

    但眼下进行的是步战,关羽并没有冲刺和蓄力的时间,而且关羽的第一刀用于救人了,按说接下来的攻势不会太强才对。

    然而,卜一交手,王羽才发现,这位武圣在从前的切磋中还是留了手的,他的武艺要靠蓄力来发挥虽然没错,但他蓄力并不一定要借助冲刺疾跑,在原地也是可以的!

    “当!”刀槊碰撞,发出了一声震撼当场的大响。

    强横绝伦的一刀。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出乎了王羽的预计,来不及多想,百忙中横槊招架,竟是直接被劈退了一步。

    “呼!”金铁交击声余音尚在,风声便再次呼啸而起,青龙刀仿佛化身成了翱翔九天的飞龙,比风声还快上一线,摇头摆尾,探爪杀来!

    “当!”料敌失误,使得王羽一开始就落在下风,反击,是肯定来不及了,他只能全力招架,先撑过对方全力猛攻的势头再谋反击。

    墨家心法的优点很多,但也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爆发力不足。王羽在战场上的纵横捭阖,靠的主要是本身的力量和发力技巧,在对付三流武将和杂兵的时候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但和真正的一流武将比起来,瞬间的爆发力就有所不足了。

    但墨家心法的好处是力量生生不息,而且不为外力所动,打成持久战的话,占回上风的肯定还是王羽。

    “好,好武艺!”

    在战斗的过程中蓄力发力,这是关羽压箱底的本领,平时不用倒不是他有意藏私,只是这种打法对身体的负担比较大,不是拼命的话,就没有必要用。

    今天这一战虽然有违他的本意,但他很清楚,上了阵还犹豫不决只会害人害己,既然命运将双方推上了对立面,那么今日,唯有抛开生死,战个畅快!

    关羽,毕竟是骄傲的,几年前的后辈、小兄弟,扶摇直上九万里,名声震动天下,他欣慰固然有之,但未必没有不服气的意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成就或许没法争了,但个人武勇总是能分个高下的!

    所以,他一上手就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适才的叙旧谈话,未尝不是麻痹对手的意思。关羽虽然秉持忠义信念,但他并不迂腐,兵不厌诈,在战场上,一切手段都是可以用的。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麻痹战略虽然成功了,但却没能取得最理想的战果。王羽看似只有招架之力,狼狈异常,但只有正面对战的关羽才最清楚,眼前的岌岌可危只是假象,一旦让对方缓过这口气来,接踵而来的反击必将如滔天骇浪一般!

    “再接某这一刀!”惊异于对手的武艺进境,赞叹着对手的韧性十足,关羽纵声长啸,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将沉重的青龙刀使成了快剑,刀势连绵,刀光如电,一招接着一招,波涛浪涌般向王羽杀去。

    “云长兄好手段!”如惊涛般的一叶扁舟,王羽的形势看起来岌岌可危,但他毕竟是生死之间走过多少个来回的狠人,临危不乱,遇强更强,只听他叫一声好,奋起神力,长槊化成重重光影,寸步不让的迎击而上。

    以两人为中心,巨大的金铁交击声连绵不绝,如同疾风骤雨般炸响!

    论响亮,每一声都胜过了晨钟暮鼓;

    论急促,声音密集如雨,胜过了快马狂奔的马蹄声!

    见自家主公陷入苦战,青州亲卫一涌而上,另一边白眊兵却也不肯示弱,针锋相对的迎了上来。

    激战的漩涡开始扩散,急速旋转,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统率后军的刘备已经看傻了眼,他知道二弟已经拼尽全力了,却依然奈何不了王羽,就在河北大战之时,那少年的武艺明明还比没出全力的二弟、三弟逊色一筹啊!

    关羽目前至少还占着上风,但白眊兵的形势却有些不太妙。这些人是精选出来的精锐不假,但王羽的亲卫骑兵却是百战余生的勇士,个人战力,双方或许相差不远,但在配合与默契方面,白眊就差得多了。

    失去关羽这个箭头之后,白眊的攻势不但无复先前的强势,反而渐渐被压了回来。

    虽然刘备的后军并不是单纯的旁观,虚张声势没间断过,弓箭的攻击的骚扰也没停过。只是虚张声势起不到作用,而远程覆盖也因为要回避自己人,只能向河滩方向延伸,由于能见度的原因,效果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差不多是毫无影响。

    反倒是青州军的弓箭手都很犀利,一部分人在前面近战,后面留下的都是神箭手,借着火光,他们居然能做到精准射击,给刘备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伤亡在增加,士气也在降低,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溃败是唯一的结局。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刘备犯愁的,关羽这边的攻势虽然受阻,但他和王羽的对战毕竟还占着上风。可另一边,无论武将对决还是军队对战,都已经落在了全面的下风。

    赵云和陈到用的武器都是长枪,但却风格迥异。

    陈到擅长防守,在军略方面,他布置的防御阵型无懈可击,韧性十足。刘备有信心在王羽手下守住下邳,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陈到的信任。

    个人武艺方面,他的杀招没什么威力,爆发力也不强,但防守起来却也如铜墙铁壁一番,在和关、张的切磋中,他很轻松就能撑过五十回合,百招外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一次,他遇上的却是赵云。

    某种意义上,赵云正是陈到的克星。论狂猛,他的枪势远及不上关、张,但施展起来,如连绵细雨般无孔不入。

    不跟着他的节奏,防守就会出现漏洞,跟着他的节奏,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一交手,陈到就知道今天有败无胜了,他放弃反击,全力防守,想至少先维持住攻势,等关羽那边有所突破。

    结果,关羽没能达成突破,他这边却很快陷入了危险之中。他只守不攻,赵云一时虽然拿不下他,却能分出精力指挥作战。

    越是在乱战之中,赵云敏锐的洞察力的威力就越大,青州军很快组成了几个小队,进退有据,攻守自如。已经乱了阵型,乱糟糟攻过来的白眊一头撞了上去,就像是撞在了锯齿刀上一样,瞬间被割出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口子,伤亡惨重。

    陈到很着急,也想分神去指挥,可他的武艺毕竟比赵云差了一筹,分神的唯一结果,就是身上多了几处伤口。

    “主公!”刘备在发愣,何仪、何曼兄弟俩却急了,前面那么危急,刘备却留着一半的兵力不动,这不是贻误战机么!若是再拖一阵子,等到前线开始溃败,就算全军突击,也没用了啊!

    “……全军前进!”刘备狠狠的咬着牙,犹豫再犹豫,艰难的做出了决断。

六二零章 无畏之心

    “呜……呜……呜!”号角长鸣声中,在何仪兄弟的拱卫下,刘备带着三百余众,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大举压上。

    他没有急着发动进袭,青州军的士气虽然很高,战意很强,但他们毕竟还是人,是人,就会害怕黑暗,恐惧未知的东西。

    夜袭,又是伏击,他必须将手上王牌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不然就不可能压倒那个可怕的对手。

    “王将军,你虽有百战百胜的威名,但世上又哪有长青不谢之树,永远不败之人?今日你棋差一招,备侥幸得手,将你围在此处,暂居上风。青州兵马虽众,却都远水不解近渴,最近的兵马也在百里之外,而备早有准备,四周伏兵便何止千数,更有援兵正源源不断的赶过来,你的形势毕竟是不利的……”

    攻心!

    这就是刘备发挥出优势的策略了。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鼓号呐喊声猛然高涨起来,和他的言语配合起来,倒确实有几分威慑力。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把青州军给说得士气崩溃,但影响总是存在的。留下了这颗钉子之后,再分批将部队投入战斗,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对敌军造成全方面的打击了。这样做,比直接突击,加入混战的效果要好得多。

    除此之外,刘备还有另外的算计。

    王羽正和关羽激战,自顾不暇,赵云虽然占着上风,但却不是个擅长做口舌之争的人。两个地位最高的人不能反驳,就像是只挨打不能还手,他的攻心计气势自然也更足。更有压迫感。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此言一出,白眊的气势顿时大涨,而青州军的手底下多少缓了一缓。

    时辰差不多到了拂晓前夕,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四面受敌,尽是敌声,黑暗中杀出来的敌人,影影绰绰,不计其数。

    确实如刘备所想。此情此景之下,还能毫不动色的,肯定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了。

    “在此间的,都是汉家的好儿郎,若是开疆拓土。焉知其中没有卫霍之才?为了你我之间的分歧,在此流血牺牲,却又何苦来哉?备对将军一向是敬仰有加的,此番设伏,也只是因为将军苦苦相逼,无论对备,还是对汉室。都是如此,不得不战。”

    “但备与将军却没有什么仇恨,今日之局,将军败局已定。备也没有苦苦相逼的意思。只要将军肯当众立誓,暂息干戈,在青州拨乱反正,废除种种僭越之举。备就放开道路,任将军离去。如何?”

    趁你病,要你命,本着这个原则,刘备充分发挥着自己的口才。面对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对手,他只觉这些年受的窝囊气,一口气都宣泄出来了。

    “将军也是大汉朝的忠臣,志在重兴汉室,再现辉煌,何必因为意气之争,让大汉朝的好儿郎白白流血牺牲,将自己和忠勇武将的性命当赌注呢?忠言逆耳,但备之言,字字出于至诚,望将军察之。”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刘备的攻心计一气呵成,连战意坚若磐石的青州军,都产生了轻微的动摇,白眊兵则是气势暴涨,攻势一下子迅猛起来。

    左右亲卫齐声高呼,将刘备的话反复喊出,气势惊人,一时间,刘备也是志得意满。

    他当然没指望王羽真的屈服,当众立誓拨乱反正,跟投降能有多大区别?他就是在攻心,化解青州军的死战之心,让他们产生分歧,最后全面崩溃。

    用王羽最出名的攻心计打败他,这一战流传出去,会将自己的名声推到何等高度?随之而来的势力增长,又将会达到何等令人欣喜的地步?

    想到这些,刘备岂能不喜?

    然而,他的好心情只持续了片刻时间,因为他又听到了王羽熟悉又可恶的声音。

    “刘使君,你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了,你觉得打仗就是明辨形势,然后避害趋利么?”王羽的声音不高,但在乱战之中,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刘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王羽的问题不好回答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开口了!

    “云长?”先是错愕,继而大惊,刘备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王羽本落在下风,突然开口说话,岂不就意味着……

    不可能!刘备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关羽这么轻松就被王羽暗算了,入目的情景也确实让他松了口气。

    关羽仍然占着上风,唯一不同的就是,王羽弃了长槊,使出了一套近身短打的功夫,在关羽怒浪般的刀势之下,翻滚腾挪,虽然没能扳回上风,却赢得了开口说话的余裕。

    “不得不说,你错了……”王羽使出一记铁板桥,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关羽的一招横扫千军。

    “沙场征战,不是士大夫的权谋游戏……”他也不直腰,顺势往地上一躺,就地一个翻滚,使关羽的连环斩击落在了空处。

    “生死场上,只有一个规律,懦弱者死,勇敢者生!”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腰腿重重发力间,手中七彩光芒闪烁,使出了一记燕子抄水,竟是穿过了漫天纵横的刀光,闪电般直取关羽的咽喉要害!

    话语是连贯的,但兔起鹘落,闪电般的动作使得一句话被分割开来,但视觉效果绝对是惊人的。震惊之下,刘备的唇舌突然不管用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换了普通高手,王羽这一刀就得手了;不过普通高手也没资格逼得他弃槊持刀,方能开口说话。

    所以,王羽这一刀劳而无功,青龙刀大江大河般的攻势完全没有停顿,除非王羽真的要拼个同归于尽,否则他就只能避过冷艳锯的锋芒。

    但他的苦心没有白费,因刘备的攻心计而来的迷茫消失了。青州军的战意恢复如常。

    “刘使君,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事无成吗?不是你出身低,出身再低,还能低过陶公么?他可是直到弱冠之年才开蒙,但成就却远在你之上……”

    陶谦十四岁还骑着竹马,带着小伙伴们玩打仗游戏,显然当时还没入学读书,这一点,他比很多诸侯都是落后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刘备。

    “是没有臂助吗?当然不是,云长、翼德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堪比信、布,乱世之中,若应用得法。又何愁成不了大事?”

    信布之勇这个说法在后世见的少,在汉朝却经常被人提及,信就是韩信,布就是英布,做为汉初当之无愧的三大名将之二,以此二人比拟武将之勇,是极高的赞誉。

    “云长!云长!”刘备再次喊起了关羽的名字。声音惶急而急促,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对方,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王羽的武艺高,中气也足。饶是激战之中,声音依然清晰可闻,说话的条理和逻辑也丝毫不乱。而刘备若要反驳,却得经过亲卫们的转述。他的口才未必比王羽差,但这种条件下辩论起来。又焉有胜理?

    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论,而是加强攻势,或者让王羽说不出话来,或者趁他说话分心,重创于他!

    关羽领会了刘备的意思,连绵的刀势于极快之中,让人难以置信的再快几分!远远看去,刀光已经连成了片,大片大片的刀光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座闪着光的山——刀山!

    “蹉跎之间,原因不在其他,只在你自己从来没拥有过决死一战的勇气!敢出奇兵,并不代表有勇气,特别是主将缩在一边,只敢驱使士卒冲锋陷阵,卖弄口舌之利,试图搞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把戏。”

    王羽多少吃了一惊,他虽然不是虚荣的人,但力压三国群英,成就天下第一勇将之名这样的荣耀,却实在令人心动。对这项桂冠的**,他这个穿越者,比这个时代的勇将们更为热切。

    老实说,他从未太过留意关羽,一心只盯在吕布身上,认为后者才是能和自己争夺此名的对手。至于关羽,也许是太熟悉后世网络文学中的那个战场刺客般的形象,王羽也觉得,只要防住了对方最强势的前期攻势,就能轻易摆平对方了。

    可到了拼命厮杀的时刻,王羽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关羽的实力也许比不上吕布,但绝对不是只会三板斧的程咬金。

    当他全力以赴的时候,蓄力完全可以借助收招、出招的细微动作完成,连绵不断的大开大合,最终就构成了这种长江大河般的强绝攻势!

    不过,他不会退缩,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遇强则强的热血男儿!

    再避过关羽的一刀,王羽足尖飞踢,先前弃之一旁的长槊应声而起,伸手一抄,槊已在手,他纵声长啸:“沙场的荣耀不是靠权谋手段能够得来,上面染满着的,是热血与黄沙!想要拿,不要带着白手套,缩在一旁,来,来,来,刀剑下见个真章再说!”

    还没等刘备想明白带白手套的含义,山洪海啸般的战号声已是冲天响起,让他气为之沮,神为之颤。

    “山岳在前,摧山倾岳!

    湖泽在前,断浪横流!

    日星隐耀,薄暮冥冥!

    沙场争雄,纵死不休!”

    刘备终于明白了。

    “无惧无畏,纵死不休……”王羽破他的攻心计,靠的不是随机应变和舌辩之能,他说的一切都是发乎内心的,而两人的差距,正在于此。

    “全军……”他的忍耐功夫很好,但却怎么也受不住现在这种耻辱的感觉,给他带来的挫败感及无能为力的感受,因此,他下达了最后一个军令:“突击!”

    四百白眊应声而出,攻势洪流般展开!

    泗水畔,激战终臻至最浓烈的一刻!8

六二一章 摔个脸着地

    士气对战争的胜负有一定影响,但却不是唯一的因素,兵力多寡还是很重要的。

    刘备军毕竟人多势众,也并非由乌合之众组成,当他们的主帅抛开一切私心杂念,亲自带队,展开全力猛攻的时候,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为了应付刘备军的猛攻,青州的神箭手们都开始加入白刃战,可见形势的危急。

    当然,这种攻势能不能持久是个问题。

    刘备本身就不是什么无所畏惧的人,历史上,每次陷入困境,他首先想到的都是逃跑。帅为军之胆,一旦出现危险,他麾下的那些猛将们往往也想的不是反击,而是救人,这也就难怪刘备屡出奇兵,屡遭败绩了。

    以弱击强,最值得依靠的,本来也不是计谋,勇气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为什么王羽那番话说得理直气壮,看小说的时候,多少次他都因为刘备的明哲保身,痛失战机而拍案嗟叹。战争这种事,很多时候,胜负就在一念之间,绝处拼死反击,也许就赢了,跑了,就一切输光。

    可不管怎么说,刘备这一刻是勇气十足的,他甚至挥舞着双股剑,加入了关羽和王羽之间的战团。

    王羽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刘备的武艺到底如何,本就是个迷,除了三英战吕布之外,他基本上就没有过单挑记录。后面的描述,多半都是他舞着双剑,夺路而逃,见到有人拦路就大哭:“天何使我受此窘极耶!事势至此,不如就死!”然后拔剑自刎,激得部将死战,最后逃出生天什么的。

    王羽跟关、张没少切磋,但从未和刘备比划过,后者一般都是以文臣和君主自居的,本也不会和武将一样,轮着兵器跟人比比划划。

    不过一交上手,王羽就发现,刘备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实战经验略有不足,但功底却很扎实。双剑进击招架都很有章法,虽然双手兵器使得没太史慈那么浑若天成,但也在二流以上了。从兵器的几次碰撞中来看,他的力量也不错。

    如果要找个标准来衡量,刘备的武艺应该和潘璋、徐庶差不多,要是肯拼命,其实也是有点威胁的。原山之战的时候,徐庶临阵杀将,不就很威风么?

    要是一对一,王羽估计刘备就算有怒气的加成,在自己手底下也走不过二十招,不过现在他还要应付关羽的猛攻,刘备的威胁就被无限放大了。

    青龙刀正面强攻,双股剑游走一旁,好在没有丈八蛇矛在,不然王羽还真就吃不消。就算是现在这样,他也很狼狈了。

    “当!”

    “嗤……”

    趁着王羽招架关羽挥斩的当口,刘备幽灵般出现在王羽身后,趁势夹攻。王羽挡开青龙刀,力量已竭,闪身躲闪时,却只避过了刘备右手横挥的一剑,被他无声无息刺过来的左手剑刺了个正着。

    剑刺中了肋下,没能立刻破开创口,穿刺入体,剑身微微一弯,锋利的剑刃贴着身体划过,将王羽身上的皮甲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痕,像是一道伤口。

    “先帝的宝甲……”刘备皱着眉,语气中带着惋惜,只是不知他惋惜的是没能伤到王羽,还是先帝遗留的宝物落在了外人之手。

    “玄德公若是喜欢,过几年我打造几件送你。”王羽语气轻松,笑得却很勉强。

    他身上的软甲其实就是锁子甲,外面有一种似麻非麻的纤维材料罩着,中间是一层铁环交织成的网,构成网的铁环极为细密,所以虽然穿起来是软的,但防御力却非常出色。

    不过,再好的甲,也不可能真的刀枪不入。这种软甲最大的作用是抵御近距离的短兵器暗算,对流矢什么的也很有效果,对长矛大斧什么的就没多少抵抗力了,被青龙刀刮碰一下还好,要是正面砸上,一百个软甲也挡不住。

    刘备的左手剑使得隐秘,剑上的力道不足,这才被完全挡住,可软甲能挡住剑刃,却挡不住刺击的力量,所以王羽的肋下还是很疼的。

    “先帝的御物,侥幸得之,就该郑重供奉才是,却谈什么仿造,许子将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反骨天成,祸乱天下之人!”刘备阴沉着脸,双剑如风连刺,口中怒骂有声,一派除之后快的架势。

    “……这么说,我就算把身上这件给你,你也不穿了?”王羽以一敌二,形势危殆,左右亲卫都被刘备的亲卫挡住了,另一边的赵云也被陈到拼死缠住,在刘备想来,对方应该惊怒交集才对。可看他一派从容,竟然还有空调侃嘲讽的模样……

    刘备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死到临头,真要顽抗到底,玉石俱焚么?”一边用眼神示意关羽加紧攻势,刘备也是故伎重施。攻心计是虚的,他真正的杀手还是趁机偷袭。这次他手上多运了几分力道,要是王羽只顾着反唇相讥,肯定要倒大霉。

    同样的招数,自然不可能再次奏效,王羽轻松避过了刘备的偷袭,旋风般转身,正面相对时,展颜一笑道:“玄德公,你莫非自己把自己给骗了,以为某真的没算到你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吗?”

    “你想说什么?”刘备面寒如冰,双剑连递,配合关羽,杀得王羽左支右拙,心中阴影却越来越浓。

    “很简单,我有伏兵啊。”王羽衣甲上的损伤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刘备心神俱颤。

    “不可能,对岸三十里都有……”

    “都有你的哨探?”王羽摇摇头,笑道:“没用的,因为他们不够专业……”侧身再避一剑,语声不绝:“看你样子是不信了?那我就给你看看证据好了!”说着,他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显然,这是个信号。

    下一刻,最后几名负责狙击的神箭手,突然齐刷刷的扔下了手中的弓箭。为首者从怀中一掏,掏出了一个纸糊的圆筒,另外几人则取出了引火之物,很麻利的点燃了火折,凑到了圆筒侧面……

    为首的箭手注视着圆筒,等待了片刻,然后目光一凝,猛然将圆筒向天上一抛。

    然后,惊人的一幕上演了……

    上抛的力量用尽后,圆筒没有按照正常的规律落回地面,而是在一声炸响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啸,直飞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亮丽的轨迹!

    最后,在不可知的黑暗尽头再次炸响,化成了一团七彩的光晕,仿佛拂晓提前来临,红日升上了中天。

    “不要慌,只是求援的信号而已!”枭雄心性,临阵不乱,刘备虽然也吃了一惊,但并未慌乱,更没和很多白眊一样,只顾盯着烟火看,忽略了面前的敌人。

    这种光影声响兼备的信号,性能的确比响箭更好,但同时也意味着,敌军通讯的距离很远,远到要用这种特殊的信号来传递信息。

    既然如此,对当前的战局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自己能速战速决!

    刘备已经将目标从全歼的大胜,改为了斩首,谁让敌人总是喜欢身先士卒,还以此为荣呢?今天,就让他知道,为什么千金之子要坐不垂堂!

    “杀!”刘备挥剑厉喝。

    仿佛在为他的话做注脚,天上的光晕还没完全散去,在泗水北岸很遥远的某个地方,同样的信号升天而起。

    虽然在黑暗中很难分辨距离,但只要从信号最后炸响的火光,和杳不可闻的炸响声中,就足以判断,那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距离至少在二十里以上!

    在大规模的会战中,二十里已经是交战距离了,到这个距离上还没发现敌军的话,基本上只有被人突袭的命了。

    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二十里,而且还是隔在泗水北岸的二十里,是个相当安全的距离。更别说这二十里的估计根本不准,看刚才那烟火爆开的样子,说那个回应的信号在四十里开外,也不能算是过分乐观。

    无独有偶,就在刘备从惊愕转为欣喜的一刻,河对岸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先是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举目看时,黑暗中无数人影晃动着出现,再过片刻,熟悉的响箭声‘咻’声响起……

    曹豹来了!

    “哈哈哈哈,宪和回来了,下相的援军到了!”刘备欣喜欲狂,纵声狂笑,大喊道:“杀!杀啊!今日功成,来日备与诸君同饮庆功酒!”

    因为太兴奋,刘备完全没注意到,王羽突然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本来,他还有几句很打击人的话没说呢。

    比如刘备跑来和关羽夹攻,是个巨大的错误,就算这一仗本来能赢,最后都会输;

    再如从一开始,刘备就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没有,因为自己的伏兵,或者说奇兵,早就到位了,随时可以展开围攻;

    还有……

    但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刘备自己把自己催眠到了成功边缘,等到自己底牌一亮,他从天到地的摔下来,而且还是脸着地……那种打击,可是比什么都要沉重的。

    刘备不会读心术,也没注意到王羽的神情和嘀咕的话,于是,悲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伏兵出现了!

    在刘备最兴奋的一刻,从刘备最没提防的地方,以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出现了!

六二二章 拂晓朔风悲

    任刘备想破头,他也不可能想得到,青州的伏兵竟然藏在了水里!

    此刻已经是仲夏时节,河滩旁边长了些水草,但用来藏人,一藏就是好几百肯定是不行的,白天不行,晚上同样不行。

    泗水是徐州境内第一大河,从下邳到淮阴这一段水路又是笔直的流向,水流很湍急,河滩上的水草只有最顽强的那些才能留下来,草丛并不茂盛。

    要说三五个人借着夜色藏在里面,不被发现,或许还有那么点可能,但一下就是几百人——刘备虽然没能在突然现身的伏兵身上找到任何标示身份的东西,但他隐隐有种直觉,这些人就是他一直苦寻而不得的隐雾军!

    所以,伏兵的数量也是不言而喻了。

    整整五百人,到底是怎么潜藏在水里,而且一藏就是这么久?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下的水?在水里是如何……

    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搞得刘备的脑袋像是要和信号弹一样,凭空炸开了一般。

    因为太过震惊,心中存了太多疑惑,以至于刘备完全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从水里钻出来的恶魔,面无表情的发动了攻击……

    之所以说是恶魔,与隐雾军的打扮有关。他们身上没有盔甲战衣,只有一件漆黑的水靠,紧紧地贴在身上,身后背着铁叉,手中拿着短刀。

    这扮相,配合以他们出场的方式,确实很有惊秫感,但刘备失声的原因却也不完全是因为被吓到——这幅扮相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很有杀伤力的样子。没有甲胄护身,也没有伏击泰山贼时的弓弩,在水下搏斗可能很厉害,但短刀短叉拿来正面对战,会有足够的威力吗?

    最初的震惊过后,刘备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将伏兵一并击溃呢?或许不需要击溃,只要继续将斩首战术进行到底就可以了……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隐雾军便展开了攻击!

    他们从身后解下短枪,却没有冲前格斗的意思,而是简单的排出了前后中三排的方阵,在为首的军将的喝令下,短距离助跑几步,将短叉当做远程兵器投掷了出来!

    “嘶!嘶!嘶!”直到铁叉飞起,刘备和他的军将们才发现,那不是叉子,而是造型特殊的短枪——居中的枪刃厚实锋利,两边的铁枝纤细而长。正是这些铁丝在破空之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嘶鸣声,给这轮强力攻击再添几分凄厉的气氛。

    不得不说,这种小手段确实很有效。

    隐雾军的出现方式本来就很吓人,一出手又发出了这种怪动静,刘备精选的白眊兵很多都是纵横豫州的悍匪,手上血腥沾得都不少,一时间只觉阴风惨雾笼罩,肝胆俱寒,连躲避都忘了。

    在密集的投枪攻势面前发呆,代价自然非常严重。

    投枪准确的投进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像是死神挥舞起了镰刀,一割之下,就将刘备军的阵列割掉了一大块。

    被直接命中要害的人其实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感觉到太大的痛苦就已经死了。那些被刺中手臂或大腿,被投枪钉在地上的人才是最惨的。

    幸存者们来不及庆幸或是救助同伴,下一轮打击就又到了。

    “呜!呜!呜!”这次的破风声中,又夹杂了鬼哭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致命的杀机再次从天而降。

    “啊!”惨叫声时起彼伏。

    有人大叫着死去;有人握着枪杆,大声痛呼着,用尽残余的力量,想要缓解伤痛,可至死也没能把要了自己命的凶器拔出;有人已经放弃了生存的希望,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大声哀求,要求袍泽或敌人,给自己一个痛快……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河滩上上演着九幽地狱般的场景。

    “王鹏举!你好狠!”滔天怒意彻底驱散了惊愕,刘备双目血红,将双股剑舞成了风车,向王羽攻去,看那架势,像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今天有你没我!”

    这支八百人的亲卫,是他心头肉,每一个士卒的名字他都知道,每个人身上的衣甲,都是他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粮,一手置办出来。

    今天,半夜激战,死伤也不过百余,可在隐雾军的投枪之下,一次就倒下了近半,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所以说你错了。”王羽面无表情的挡开刘备搏命攻击,冷声道:“战场的事,战场上了,你的算计太多了。现在,你又把自己送到某的面前,你以为这样能更快的获得胜利吗?不,你只是把到手的胜利推开了。”

    说罢,王羽长槊一摆,置关羽挥斩于不顾,三尺槊锋荡开了刘备的双股剑,化成一道冷电,直取中宫!

    看起来,倒像是他陷入了劣势,要和刘备拼个同归于尽似的,但战场的形势显然是全然相反的。

    对王羽突如其来的一击,刘备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别说他的武艺原本就和王羽有很大的差距,就算两人武艺相若,这一槊也够他受的。这一刻,他只能闭目待死,心想能拉上王羽一起上路,自己也够本了。

    “当!”预想中的剧痛和王羽的惨叫都没出现,一声近在咫尺的金铁交击声把刘备给震醒了,横在他面前,为他挡住致命杀机的,正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

    “王鹏举,你要干什么?”关羽惊怒交集的向王羽质问。

    他是战场上的杀手,不是自负才智的刘备,不会一边打一边罗里吧嗦可不是他的风格,闷着头下狠手才是。不过,王羽突然使出了这么一招,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隐雾军出现,用蓄势已久的一击给了白眊兵重创,这一仗显然已经输了一大半了,接下来要考虑的不是杀王羽,而是逃命。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王羽突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数,关羽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很明显,我找到了你们的弱点,正在加以攻击。”王羽用冰冷的语气做出了回答,比他的语气更冷的是他的三尺长锋!

    “当!当!当!”

    行动,从来都是最好的解释,王羽手中长槊连刺,招招不离刘备的要害,关羽顿时陷入了全面的被动,被王羽打了个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如果两人继续先前的对决,王羽迟早能扳回上风,但想要压着关羽打,肯定是不太可能。关羽全力以赴的打法很耗力,但他现在正当壮年,撑上几百个回合都没问题,不可能一下就被王羽压制。

    不过,王羽现在攻的是刘备,对关羽的反击视而不见,这一下,关羽就被动了。

    帮刘备招架?那就是现在这样。

    不招架?以大哥的武艺,怎么可能挡得住王羽的搏命杀招?

    关羽很愤怒,但又很无奈。

    他倒是没觉得王羽卑鄙,正如他一开始占上风的手段一样,兵不厌诈,给敌人传递错误信息,抓住敌人的弱点猛攻,这都是很正常的。

    他只是想不通,王羽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竟然敢拿自己的命来赌,结果,他还赌赢了!

    哪怕明知道杀了王羽是更好的选择,哪怕同归于尽,也是赚了的,但关羽就是没法下手,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死。

    他哪里知道,王羽履险如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危险。能用结义大哥换敌人命的,那还是关羽么?传说中的三英战吕布,不正是因为刘备的加入,才差点让吕布翻了盘吗?

    王羽不会把自己的命压在传说之中,但他和关羽很熟了,二爷可以隐藏实力,但总不能还隐藏了个分裂人格吧?

    至于为什么要现在用这招?当然是有必要了。

    遭到沉重的打击后,在隐雾军和轻骑兵的配合之下,刘备军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如果现在刘备就开始跑,王羽并没足够的把握留下对方,如果能多耽搁一会儿,那希望就很大了。

    已经是拂晓时分了,天正渐渐亮起来,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刘备进退自如的打算就落空了。在优势骑兵的追击下,他肯定逃不掉,这样一来,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了。

    “云长,不要管我,诛国贼啊!杀了他,杀了他!”关羽反应稍慢,刘备却意识到王羽要干什么了,在绝望和狂怒的驱使下,他疯狂的叫喊着。

    这一刻,他忘记了问鼎天下的宏图大业,忘记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古人名训,忘记了所有,一心只想着拉仇人给自己陪葬!

    隐雾军的装备的确不适合正面对战,也并没有展开正面突击,他们增援的方式是远程打击之后,就分散成小队,和步战的骑兵混在了一起。骑兵用长槊长矛正面攻坚,隐雾军看准时机,揉身而进,施以突袭,长短配合,杀伤力倍增。

    白眊精锐成片的被砍倒,转眼间就溃不成军了。

    刘备意识到,他斗不过王羽,怎么努力也斗不过,如此精心的布置,原本想着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但结果却是一场全军覆没的战斗,连逃都逃不了。

    他现在只想和王羽一起死!

    “天下可以无羽,不能没有大哥!”可关羽却让他失望了,这位忠勇的义弟大吼着把他推开:“大哥,你先走!这里有我!”

    青龙刀呼啸着斩向王羽,关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刘备身前。

    身后,溃败如潮,将刘备卷入,转眼间消失无踪;

    面前,槊影如山压下,追兵气势如虹;

    关羽怒目圆睁,须发飘扬,青龙刀化成了铜墙铁壁,迎击而前!

    拂晓朔风起,惊雁声声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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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的意见我都看见了,应该不会出现前面写郭嘉、称帝时的问题了,可以放心下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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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三章 轻取下邳城

    一夜未眠,当第一缕曙光照在下邳城头,照在龚都身上的时候,晨霭尚且浓重,向四野张望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朦胧感,让他欣慰,让他恐惧。

    欣慰的是,这提心吊胆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恐惧的是,未知的东西依然不见端详。

    后悔的情绪如晨雾般徘徊心间,早知道有今天,自己就不应该急急忙忙的做出选择,亏自己自以为精明,被汝南、颍川一带的同道称为‘九头蛟’,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呢?

    唉,都是许攸那厮的嘴太能说,刘老大那家伙又被刘备一口一个从兄的叫着,给哄傻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藩王之后,大汉宗亲了,结果把大家全都给带进沟里了。

    不过老黄说的倒也没错,现在后悔也晚了。汝颍黄巾只是挂个名,和白波、黑山那些黄巾嫡系完全是两码事,也甭想指望凭这个和青州拉上关系。

    现在城也占下来了,仗也开打了,再说后悔什么的,岂不是自寻烦恼?

    可是,道理是这样虽然没错,但龚都一想到刘备策划的那场伏击战,心里就没来由的阵阵抽搐。刘备出战前说的那些道理,他只听懂了一小半,但他却准确的推测出了后果。

    王羽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无论刘备是否成功,青州势力都不会立刻崩溃,因为王羽有儿子了。所以,下邳城注定了要面对青州军的报复,区别只在于统军的主帅是谁。

    一想到这些,龚都只觉未来一片黑暗。

    他有心找同伴说说,可看到刘辟坚毅的神情,和黄邵畏缩却没有动摇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说了也白说,何必再说?

    正思忖间,龚都忽觉身旁有动静。转头看时,却见是位少年武将,他拱拱手:“少将军,你也没睡?”

    关平的脸色很苍白,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点头还礼:“平年少,逢大事无静气。让龚将军见笑了。”

    “少将军说的是哪里话?”龚都双手连摇:“自打刘将军送信回来,说决战就在这一两天,这城里但凡是知情的,又有哪个能睡得安稳?不瞒你说,俺老龚啊,这几天就没睡几个时辰。刚一闭眼,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俺算是知道,文人们说的辗转反侧是什么意思了。”

    关平笑了笑,刘备招降纳叛收拢的这一群部将当中,他只对陈对和龚都有些好感。

    陈到被迫从贼,身上没什么贼性。性格恬淡平和,话虽不多,但相处起来很安心。龚都心眼和话都比较多,但这人的心思主要用在自保求存上,没什么野心,虽然被称作九头蛟,但从未主动设计害人,说话也不须有太多顾忌。

    这两人的态度。在平时还不觉如何,但在正式确立了和青州军的敌对关系后,两人还能一如既往的对待自己,而不是像简叔父、刘辟那样,表面如常,暗地里却严加提防。

    其实这样想的不光是简雍、刘辟,刘伯父本身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以自己的身份、武艺,伏击战这种重要战事,和留守下邳的任务。为什么自己一点边都沾不上呢?

    这一点,自己似乎和三叔有些同病相怜了。

    大哥在青州平步青云,父亲也几次三番的私下送信过来,让自己早日回家,却没想到这些都落在了刘伯父眼里。而三叔与王君侯的关系更是……

    每次想到这些,关平都是既无奈,又愤懑,当初并非自己做出的选择,而现在,尽管刘伯父心存猜疑,但义父的关怀却始终未变,教授武艺、兵法,全无保留,生活上也是关心备至,叫自己如何弃之?

    龚都以为自己为了战局而忧心,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担心的只是义父的安危而已。

    骠骑将军百战百战,智略通神,刘伯父行险一搏,胜了自不必说,万一败了……以义父的性格,岂会忍辱败退?

    想到这里,关平的脸色再苍白几分,一时忘了回答龚都的话,后者也不在意,一来他理解关平的心情,更重要的是,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事情吸引开了……

    “得,得……”轻快的马蹄声穿透了晨雾,自东而西,急速向下邳城靠近,城头上顿时一阵纷乱。

    士兵们捂着头盔,交头接耳的互相问询着;军官们大声的喝斥着,命令士兵们不许说话,快点回到战斗岗位上,然后和同僚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互相抚慰着心中的惴惴不安。

    刘辟、黄邵先后从城楼中抢出,低声问明情况,然后脸色严肃的向东眺望,似乎真的能看穿浓重的雾霭,看到真相一般。

    过了好像很久,其实只是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有人从雾霭中走出,离得还远,便扬声高喊:“快!快开城门!”

    听到来人声音,城头众将当即松了口气,黄邵大声问道:“是蛮子兄弟么?刘使君何在?仗打得怎么样了?”

    除了留守的龚、黄、刘三人之外,汝颍黄巾中实力最大的就是何仪、何曼兄弟俩。这次出战,这兄弟俩做为副将随行,现在城下叫门的,正是弟弟何曼。

    “仗打赢了,不过没能抓住王羽,被他带伤跑掉了,现在刘使君正率军全力追击……”

    何曼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城头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声,连愁绪满怀的关平都舒展开了眉头,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打赢了就是好事,或许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也说不定。

    等了好半天,城头才渐渐安静下来,何曼的高喊声断断续续的传来:“……王羽突围逃跑前,放了求援信号……刘使君担心,良成青州军来不及救援其主,会围魏救赵……”

    城头众将悚然而惊。何曼说的求援信号,夜里值守的军士也看见了,自东而西,隔一段距离就炸一团烟火。开始众人只是惊叹于烟火的亮丽,加重了心中的担忧,可现在被何曼一提醒。大家都琢磨出味道了,那分明就是烽火台的原理啊!

    就像是为何曼的话做注脚,城北的晨雾像是受到了惊扰,猛然沸腾起来。‘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仿若雷鸣,但谁也不会真的认为,那是雷雨到来的先兆……

    “敌袭……”望楼上的哨兵瞪大眼睛。极力张望着,很快,他的嘴巴张开,张大,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了半个下邳城。

    “青州军来了!”

    敌军大举到来的消息,驱散了捷报带来的喜悦。城头再次乱成了一片。城防是陈到布置的,其实是没什么疏漏的,只要各司其位,按部就班的防御,张颌的大军能形成的威胁并不大。

    但陈到人不在,主持大局刘辟、黄邵并不擅长正面作战,他们只擅长打游击。而城内的部队各有分属。有的是袁绍旧部,有的是地方豪强,打着黄巾旗号的各路山贼水匪也是各行其是,除了陈到和关羽,刘备麾下本也没什么人能将这些军队整合成一体。

    青州军来的如此突然,混乱自是在所难免。

    龚都的脸也白了,被吓的,北城门正是他的防区。面对气势汹汹的青州军,他首当其冲!

    不过好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也是虽惊不乱,一边指挥部属守城,一面还不忘拉着关平帮忙——龚都本事不大,看人的眼光却不错,他知道关平的武艺和韬略远在自己之上。只要不胡乱猜忌,这就是个好帮手。

    关平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有些出神,被龚都扯着走出好远。他才惊醒似的猛然站定:“不对劲!”

    龚都年龄比关平为长,力气却没他大,被扯了个趔趄,回头看看关平,疑惑不解的问道:“坦之,有何不妥?”

    “报信的人不妥!”关平指着东门外大叫开门的何曼,沉声道:“若是伯父已经预料到此刻之时,回来报信的就不应该是何将军,而是叔至将军!”

    关平这话大有道理,龚都稍一愣神,很快想明了其中的玄机。

    陈到的武艺很难评估,因为他擅长防守,属于那种遇强不弱,遇弱不强的类型,让他守城,他发挥的作用也许比关羽、张飞加起来都强,让他追击,作用都未必能比得上何仪、何曼联手——山贼最擅长的就是打顺风仗。

    “可是,这样说来……难道……”没想明白还不要紧,一想明白,龚都顿时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如同突然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如果关平没猜错,那现在的局势就太可怕了!

    “刘将军,小心有诈!”关平没等龚都的答复,他向刘辟高声示警。

    后者正在何曼的催促下,喝令士卒放吊桥,开城门,闻声看向关平,眼中尽是茫然之色。倒是黄邵反应快些,看看关平,又向城下看看,指着何曼身后的人问道:“蛮子兄弟,你身后的这些弟兄怎么这么面生?”

    刘辟闻言,身形顿时一震,向城下打量了两眼,面色突然一变,抬手就要喝令开城门的士卒停下。

    只可惜,关平的提醒虽然及时,刘、黄的反应毕竟慢了,城门已经打开了一半,而刘辟关门的命令并没能及时发出。

    “崩!”弓弦声急响处,一支长箭如同凭空出现,深深的刺入了刘辟的咽喉之中,将他的命令和生命一同封杀。

    “关……”黄邵大惊失色,一边缩头,一边高喊示警,但他没能比刘辟做得更多,城下的神箭手连珠放箭,只让他多喊了一个字。

    “降者免死,器械者不杀!夺城!”张颌放下弓箭,命令亲卫扬旗传令。

    城北的大军加速前进,将稠密的雾霭撕得粉碎;城东,张颌身后,无数骑兵从雾中急跃而出,长驱直入!

    “义父!”事至如此,一切都已明了,关平只觉喉头一甜,失声惨呼。

    “完了,全完了……”龚都也傻眼了,何曼被人抓来诈城门,刘备的伏击显然已经失败了,现在东城门已被诈开,张颌的铁骑正突破进来,大势已去,一丝侥幸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没完呢!”仿佛听见了龚都的心声,关平突然厉喝一声,缓缓从腰间拔出了战刀:“龚将军,请你守好北门,东门之敌,只要有关平在,他们就休想得逞!”说着,他提刀就往城下闯,显然是要去拼命了。

    龚都一时惊呆了,看着他的身影走到城梯边上,才像是被人搧了一巴掌似的惊醒,猛冲上去,抱住了关平的腰。

    “龚将军,你干什么?”

    “坦之,不能去,不能去啊!”龚都高喊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事已至此,你拼命又有何用,突然赔上你一条性命罢了。就算关将军已然不幸……你总要想想年幼的弟妹!你有宁大兄转圜,不至就死,而某……某可以献城,免去这场杀戮!对,某可以投诚!”

    关平听着,愤怒着,本待用力将龚都摔开,可听到弟妹时,他心中毕竟还是一软,握刀的手渐松,渐无力,最后颓然松开……

    “嘡啷!”沉重的战刀落在青砖上,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但关平已经没有留意了,仿佛从世间剥离开来一般。

    随着龚都和他的喽啰们开始大喊,城内的喊杀声很快转为低沉,渐渐消散风中。徐州第一坚城,下邳城,并没有如同诸侯们所料的那样,成为天下瞩目的绞肉机,而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易了手。

六二四章 一日定徐州

    “什么?下邳已经失守了?这怎么可能?”

    经历了一夜的逃亡,好容易逃出升天,到达了下邳附近,刘备身边只剩下了聊聊几名亲卫,这一仗败得惨不忍睹。

    先后率领残兵断后的关羽、陈到都不知所踪,他们迎战的是王羽的主力,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断后的很凶险,跟着刘备跑的也没强多少,何仪被魏延一刀枭首,何曼被赵云走马生擒……

    对岸的曹豹见势不妙,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跑了,看那模样,很可能连下相城都不要了,连带着老伙计简雍也是不知所踪。

    刘备本还想着回下邳之后重整旗鼓,殊死一搏,可谁想到,先行探路的探子面色惨白的带回了最糟糕的消息——下邳城头飘扬着的,已经是骠骑将军的大旗了!

    五雷轰顶一般的消息,还没从惨败的打击下恢复的刘备被轰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现实的残酷,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有主力部队防守的下邳都丢了?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吗?

    他呆滞了,亲卫们却不敢发呆,青州的追兵穷追不舍,摆明了要赶尽杀绝,下邳城既然丢了,那这里的危险性就成倍增加了。等青州军安定了城内,势必清扫四野,到时就想跑都跑不掉了。

    几人簇拥着刘备上了马,仓惶向西逃窜——彭城还有兵!张飞统带着五千精锐镇守彭城,回夺下邳当然不可能,但保障安全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彭城的战略重要性,不比下邳差多少,有张飞镇守。还是很稳当的。

    走到半路,刘备渐渐清醒过来,向探路的斥候问道:“下邳昨天还有信传来,怎么一夜之间就……”若是搞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真是死了都不闭眼。

    “回禀主公,其实……”那斥候也是个精细人,只是远远张望过几眼,找乡民询问了几句,就将整个过程摸了个**不离十。

    “果然如此……”刘备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

    昨夜王羽发的求援信号。一度让刘备信心高涨,后来隐雾军奇兵突出,形势逆转,他只顾逃命,没空多想。现在经斥候提醒。他终于恍然,昨夜那信号,压根就不是求援,而是总攻的号角。

    现在想到也来不及了,只是徒增悔恨而已,悔自己的自作聪明,恨王羽的狡猾多诈。

    老天似乎就不打算让穷途末路的刘备消停了。正悔恨间,突然有亲卫惊叫起来,刘备愕然抬头,不及责怪亲卫。入目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之余,心神全被新的疑团占据了。

    已然易手,甚至没经历过太多的战斗的下邳城竟然升起了狼烟!

    刘备等人大吃一惊,从隐身的树林出来。登上了一座小山丘,遥望下邳方向。

    只见城门开处。大股人潮汹涌冲出城门,通过沂水河上的吊桥,滚滚向西而去。看起来,倒像是城内发生了动乱,有忠于刘备,不愿意投降的部队夺门而逃似的。

    但刘备吃了这么多亏,早就不像先前那么天真了,他才不相信,张颌这样的名将会在城内大部投降的情况下,还控制不住城防,搞得如此狼狈。

    就算不考虑王羽的存在,当年他在平原吃的那场败仗,至今还记忆犹新呢。

    因此,他不但无视亲卫们兴奋的提醒,还压制了几人的蠢蠢欲动,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可冲动。

    他的谨慎是有道理的,就在貌似逃兵的那些过完河后,城门洞中又走出了一队骑兵。按照清理来说,他们应该是追兵,但看他们不紧不慢,好整以暇的架势,跟追兵可一点边都沾不上。

    和骑兵同时启动的是沂水上的艨艟战舰,这些船的吃水都比较深,但船上没什么人影晃动,显然里面装的都是辎重。

    骑兵后面是大队的步卒,阵容整齐,武器却有些凌乱,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少年将军,肩上扛着个硕大的铁蒺藜骨朵,身后还跟着几十名同样装束的壮汉,杀气腾腾,极为彪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当然不是好路数,就在几个亲卫开始庆幸主公的先见之明,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一头撞到敌人的埋伏中的时候,刘备再次先人一步,意识到了张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环计!

    这是个连环计!

    全歼自己的主力精锐的同时,命令张颌的主力部队迅速南下,靠着俘虏和计谋骗开下邳的城门,轻取下邳,最后靠着下邳的降兵和烽火再去设计张飞……

    一日夜完成三个战略目标,平定大半个徐州!这就是王羽的算计!什么联合袁术、阙宣,什么会盟求亲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就是徐州!

    恍然大悟的同时,刘备跳水死了的心都有了。

    好好的,跑来抢哪门子徐州!若是自己不来,袁术有可能和青州和解吗?等双方打起来,自己再来助战,形势会有利太多,太多了……

    来了倒也罢了,偏偏被许攸许下的愿景迷了心智,竟然想着在下邳和王羽一决雌雄,还想着出什么奇兵。

    现在,自己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奇兵了。刘备惨笑似哭,一日三战,克定徐州,自己这个陪衬当的可不是一般的称职啊。

    “主公,属下愿意冒死去给三将军报信,不至让他中了敌人奸计。”那个很机敏的斥候抱拳请命。

    “来不及了……”刘备颓然摇头。

    彭城距离下邳百多里,不算太近,若是按部就班的行军,至少也得两天。不过现在青州军胜券在握,不用考虑后路什么的,只要全力进兵就可以了。加上他们有船队运送辎重,大可轻兵突进,百里距离,不到傍晚就能走完。

    刘备怀疑。对方取彭城的计谋很可能和取下邳的不一样。下邳的守军虽多,却是以收编的黄巾为主,而彭城是自己当做后路的据点,守军不多,但成分比较单纯,是周昂的部属,是袁绍旧部之中,最完整,也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部队。

    这样一支部队。由张飞这样的猛将统率,就算青州军能骗开城门,也须得经历苦战,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夺取彭城。

    再想到王羽喜欢将最艰巨的任务留给自己的习惯,刘备很怀疑。张飞能不能得到施展自己勇武的机会。

    至于报信,信使抢在张颌前面到达彭城的几率很低。张颌军的行军速度不慢,而且布置很周密,警戒线、斥候网都洒得很开,从刘备的位置出发,只有两个办法能抵达彭城,要么硬闯。要么兜个大圈子。

    说话的工夫,下邳的南城门也打开了,成百上千的士卒结成了小队,鱼贯而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走,就像是一张大网,洒向了泗水南岸。

    “走!”刘备哪还不知道,这是针对他的追捕网。当下他更不迟疑,一马当先的冲下来了山坡。向西南方向的连绵群山中狂奔而去。

    “主公,那三将军……”

    “来不及了,只愿翼德他吉人天相,逃脱这场大难才好。”刘备惨笑摇头,二弟可能已经死了,但王羽应该不会杀三弟,毕竟二弟那时,战事尚未尘埃落定,还有反复的可能,而三弟如果中计,战事基本上就没有悬念了。

    以王羽和三弟的交情,想必他不会便死。而三弟义气深重,应该也不会背弃自己,只要活着,将来就有重逢的机会!

    ……

    刘备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遁逃的同时,张飞正惊疑不定的看着远方的烽火。

    按照事先的约定,彭城、下邳、下相三城将互成犄角之势,一城燃起烽火,代表的就是城池遭受攻击,另外两方应该酌情做出救援。

    现在下邳遭受了攻击,烽火连绵不绝,久久不息,显然是陷入了相当危急的境地,在情在理,自己都应该设法援救才对。

    可张飞见识过下邳的城防和陈到的布防,觉得就算青州军再强,也不应该这么快就陷入险境才对。

    一边是兄弟情义,一边是大局,张飞纠结异常,他没急着出兵,而是派出了大量斥候向东刺探。心急如焚的等了两个多时辰,就在午时前后,终于有人来回报了。

    “三……三将军,大事不好!下邳城已经被攻破,龚都叛变投敌,刘、黄二位将军城破之际战死,何曼将军收拢了千余残兵,正往彭城方向逃过来!”

    “什么?”张飞头皮都炸起来了,虬髯如发怒的刺猬般竖起,他一把将报信的斥候拎了起来,大声咆哮着:“大哥、二哥他们呢?他们如今何在?何曼都能逃出来,以二哥的勇武,没道理杀不出来啊?”

    斥候呼吸不畅,艰难答道:“刘使君和关将军去伏击王鹏举,结果……”

    “什……么……”张飞呆呆的松开了手,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他突然惊醒了一般,一个激灵站起身,大叫道:“来人!取我的披挂来,即刻出兵,我要去救二位兄长!”

    “三将军,刘使君他们不知下落,您要到那里去救人?”

    “总是能找得到的,就算找不到,也不能让鹏举肆无忌惮的追击!”张飞显然没有什么可行的计划,只是为了出兵而出兵。

    “那……彭城。”

    “某先接应何曼,让他守城!”说话间,亲卫已经奉上蛇矛,牵过黑马,张飞更不迟疑,提矛上马,点兵出城,如扑火的飞蛾一般,迎向了杀向彭城的青州大军。

    两个时辰后,何曼带着残兵进城,再过片刻,城头‘刘’字大旗倾覆,上书‘骠骑将军’四个大字,火一般的将旗冉冉升起。8

六二五章 顺天者昌

    “啪!啪!啪!”接连不断皮肉碰撞声;

    “啊!啊!”有人在大叫;

    “咚!”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

    “稀里哗啦……”从声音就可以想象出,屋里的战况有多么激烈,场景将是多么混乱。

    这是寿春将军府后书房正在发生的一幕。

    府内的卫士仆人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们脸上的神情虽然很严肃,但眼神中喜色却出卖了他们,谁也没把书房里正在进行的‘激战’当做一回事,袁将军就是这脾气,在外面受了挫,总是要在家里好好发泄一番的。只要袁将军发泄的目标不是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顶多是收拾书房的时候多花点力气呗。

    “今天又是谁这么倒霉?”有来晚的人悄悄向同伴询问。

    被询问者呶呶嘴,语气里有着难以遮掩的幸灾乐祸:“是三将军!”

    “啊?”问话者惊讶的张大了嘴。

    淮南军也有个三将军,当然不是张飞,而是袁术的从弟袁胤。打虎亲兄弟,袁胤虽然没有冲锋陷阵的本领,但做为淮南军的首席谋臣,袁胤在淮南军中的地位和作用都是相当重要的。

    正因如此,问话者才难以置信。

    众所周知,后将军高兴的时候喜欢喝酒、找女人,生气的时候则喜欢打人。一般来说,他打的都是仆人,打女人也没什么忌讳,但打谋臣这还是第一遭,打袁胤这样的尊贵人物,就让人难以想象了。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两天前,骠骑将军在泗水河畔大破刘备,尽歼其精锐亲卫。随后一日间轻取下邳,彭城,刘备的一万多大军或死或降,已经烟消云散了。关、张、简雍没于乱军之中,陈到被生擒,龚都、关平、何曼皆叛,刘辟等黄巾贼尽数阵亡,连刘备自己都是生死不明,败的这叫一个惨……”

    “确实很惨。”说的人语气夸张。听者也是咋舌不下:“不过,这和袁将军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是已经和青州结盟了吗?”

    “当然有关系了。”爆料者不光消息灵通,看起来还有些见识,他扳着指头说上了:“同盟了也是两家。之前约定好的是两家互不侵犯,然后谁打下来的城池就是谁的。青州军一万多人南下,咱们这边两万多人北上,结果呢?”

    “雷、乐二位将军还在梧县,张、陈二位将军刚到取虑,结果要打的目标已经没了。连睢令都被阙宣给占了去……啧啧,有道是:大军一动。黄金万两,你说着劳师动众,却连毛都没捞到一根,袁将军能不憋屈吗?”

    “是挺憋屈的。”听者是个老实人。很实在的点着头。

    “这还不算呢,骠骑将军一日定徐州,那是人家的本事,自己比不上。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至少还可以拿着盟约讨价还价。可自己要是做错事,不占理,那就彻底没救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三将军私下里偷偷派了人去伏击骠骑将军……”

    “啥?”老实人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是说刘备刚刚……”

    “谁说不是呢。”消息灵通者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有前车之鉴了,还偏偏不信邪,结果被人抓了个大把柄。纪将军带去了两千精锐,回来的时候只有四百多,纪将军自己都被骠骑将军给走马活擒了去,这下,袁将军要大大头疼一番喽。”

    “怎么会这样?纪将军不是咱们淮南头号勇将吗?怎么就……”

    “淮南第一算个屁?人家骠骑将军是天下第一名将,智勇双全,凭纪灵那几下子,也只好在窝里横,遇到真正的高手,还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听说啊,那一战是在一座幽深的山谷之中发生的,当时……”

    无论什么时代,八卦总是受欢迎的,消息灵通者说的口沫横飞,跌宕起伏,搞得一众兵仆都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八卦听在耳中,脑子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在想象着,纪灵如何挥舞三尖两刃刀,以一招黑虎掏心偷袭,却被王羽一招横扫千军,直接将三尖刀砸到了天上去,又如何轻舒猿臂,将纪灵走马活擒。

    当然,这是秒杀版,据爆料者说,还有大战三百回合的版本,以哪个为准,那他就不知道了。众人哪管这许多,听小道消息,重要的不是准确性,而是时效性和趣味性,哪个有趣就听哪个呗,多多益善,趣味多多。

    结果,正心驰神往之际,讲故事的人突然停下了。

    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众人纷纷抬头,怒目而视,结果发现,刚才还眉飞色舞的爆料人,此刻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再回头看看,大家这才发现,书房里已经停下来。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各归其位,虽然袁将军已经发泄过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余怒未消呢?八卦随时可以打听,小命却只有一条。

    袁术的确余怒未消,但仆从们的担心却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他已经打不动了。

    书房的一片狼藉之中,袁术两脚摊开,很没形象的坐在唯一的空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缩在角落里的袁胤。

    袁胤的脸上有几块青肿,但整体来说伤势并不严重,袁术的力气都用来拆屋子了,并没有真的对这个从小就很亲近的从弟下狠手。

    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恼,父子兄弟之情的缺失,就是很严重的一项。袁胤不是嫡系一脉,但从小就围着袁术转,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位二哥,在袁家这样的世家之中,的确很罕见。

    从小到大的交情根深蒂固,要不是这一次实在气得狠了,袁术也不会真的动手打人。

    “二哥,您消消气,胤该死,可您可是万金之体。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你确实该死了!”

    袁术虎着脸,破口大骂:“当初在南阳,我和鹏举好好的,偏偏你这杀才跑来说什么除狼而得虎,劝我断他粮草,结果好好的交情,就那么生分了!先前他派人来徐州调停,也是你说,他调停是假。吞徐州是真,结果,两家差点翻了脸!这次又是你……你你你,叫我怎么说你?”

    “都是我的错,二哥您息怒。”袁胤心里也挺委屈的。

    他的计谋虽然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他本来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算计诸侯的难度比在家族里和兄弟们勾心斗角可困难多了,何况,他也没什么私心,出谋划策都是按照世家里教的那一套来的。

    再说了,他只是谋士,只管献计。就算私下里搞了点小动作,也是在袁术的默许下做的,失败了,又岂能把原因都推到他身上。

    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不找个背黑锅的不行,谁让自己这边被抓了个现行呢?自己不背,就得袁术承担,结果更糟。

    要怪啊。还是得怪那个纪灵!什么淮南第一勇将,闻名山东的豪杰?两千人居然打不过刚经历过苦战的几百人!自己居然十个回合就被人给生擒了!

    娘的。天下有这种勇将?呸!

    “现在最重要的是善后……”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袁术没好气的打断了袁胤,冷哼道:“问题是怎么做!王鹏举那小子可不是好好先生,跟他打交道,不死也得被剥层皮!可要翻脸吧,我……”他砸吧砸吧嘴,很委屈的说道:“我还真就打不过他。”

    对于王羽的剥皮鬼本质,袁术是深有感触的,他当年可是亲眼见证了,王羽是怎么把董卓剥了个精光,只剩了一个裤头逃出函谷关的。

    可不谈判赔偿的话,他又怕王羽真的翻脸,老实说,他麾下兵马虽然不少,但还真就没勇气和王羽开战。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看看刘备多惨?上次在河北,他身边好歹还剩了个关羽,路上碰到了个许攸,现在呢?孤家寡人一个,嗯,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早就变成泗水里的浮尸了。

    就算逃得一条小命,班底全尸,他还指望着东山再起么?想都别想!

    袁术可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凄凉,就算将来真的争不到天下,他也想做个安乐公什么的。当然,在那之前,好歹要过把做皇帝的瘾。

    发了几句牢骚,他自己突然想通了,向袁胤摆摆手,道:“行了,你去鲁子敬那里打探一下他的口风,看看他有什么条件,只要不割让土地,就尽管答应了他。记住,先前的条件不能变,一定要确定,我称帝后万一落在他手上,他不能杀我,只能削帝号!”

    “都答应?”袁术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让袁胤极为意外。

    “有啥不能答应的?老三,你就是想不开!”

    心事一想通,疲劳就涌上来了,袁术懒洋洋答道:“以前你总觉得咱们比鹏举强,势力大,现在已经反过来了,既然打不过,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呢?你只管客气点便是,不用斤斤计较。什么茶馆啊,书院啊,由得他们去开,不就是安插点探子么?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袁胤无语。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安插探子,这叫不斤斤计较?这不是授柄于人吗?

    “唉,我说你这脑袋怎么跟榆木疙瘩似的?”

    袁术盘起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许子远北上,肯定是会折腾出一番动静。鹏举他这一仗打的威风,何尝又不是着急的表现呢?咱们给他省点心,让他早点北上,咱们平白多一路盟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就完了?就他那脾气,这一仗要是打起来,嘿嘿,没个三年五载,能完事儿?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袁胤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了。

    许攸去塞外的目的,是个公开的秘密。袁术、刘备等人先前一直做的,是想把王羽拖在徐州,如果能将青州的主力也拉过来纠缠住,就更理想了。

    这样,公孙瓒就得不到青州的有力支援,等刘虞成功摆平公孙瓒和张燕,就形成了围攻的局面,青州势必首尾难顾。

    但刘备等人已经失败了,江淮只有袁术可堪与王羽一战,袁术可没刘备那么喜欢赌博。他干脆反其道而行之,让王羽放心回高唐,去应对幽州的挑战。

    根据许攸的说法,他在塞外的号召力是很强的,既然如此,就让那些野蛮人去牵制王羽吧。如果王羽能顺利解决幽州问题,将来袁术也不会死扛到底,如果解决不了,他正好借着盟友之便,从崩溃的青州势力中分一杯羹。

    至于青州要借着茶馆、书院什么的各种安插,就听凭之呗,反正还是那个道理,抗拒不了,那就享受呗,如果不提人名的话,那些故事还是挺有趣的。

    想到这里,袁术皱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让纪灵那个废物不要回来了,省得老子听评书的时候心烦。”8

六二六章 孙策的挑战

    袁术口中的评书,是王羽为了控制舆论搞出的新事物。

    汉朝还没有成型的小说戏剧,只有志怪传奇之类的东西,故事可能很有趣,但描述的文字过于言简意赅,韵味和文学性足够了,普及性却很差,大多数人就算有人解释,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谈不上发明,王羽只是在文学领域上小小的推动了一把,新式的评书就营运而生了。

    负责此事的是祢衡,这位王羽麾下的第一骂手不光会骂人,他的才学和口才都是很不错的。对王羽的敌人,他可以极尽嘲讽之能,嬉笑怒骂,皆入木三分,反过来,对王羽,他也是属于脑残粉那个范畴的。

    一粉顶十黑,何况还是这么个重量级的拥护者?

    王羽随口描述的文学形式,被祢衡迅速吸收,很快发扬光大,在青州已是蔚然成风。此番他做为副使和鲁肃一起来寿春,主要的职责不是谈判,而是做推广来了。

    先前袁术府中那个消息灵通的仆从,之前一段时间的任务,就是在使馆伺候,在淮南名士上门拜访鲁肃、祢衡的时候,借职务之便,旁听过几次。

    在此之前,消息传播的很慢,都是统治阶层先得到消息,然后向名士圈中扩散,之后由高门世家府中的仆从,或是行走各地的商人一点点的传递到民间。百姓没有能力,也没有热情去了解外界的信息,所以就有了后世所说的民智底下,地方闭塞。

    但现在,新的舆论推广模式改变了一切。

    在青州,对外界消息的敏感度,已经和宋朝时有些相近似了。在寿春的时间还短,但影响却不小,上至袁术这样的公卿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各种评话故事都有流传。消息流传之速,使得探听消息的人都大吃一惊。

    江东,秣陵。

    “会不会是假情报?”吴景的眉头皱得很紧。

    江淮的变乱,本来与江东并没有多大关联。凭借大江阻隔,青州兵锋再盛也打不过来,孙策军的最佳策略就是先平江东,后顾无忧之后,再集中力量,陈兵江畔,或者先沿江攻取江夏,进图荆州,或者等中原大战打响之后,视当时形势采取军事行动。

    实际上,就在王羽速败刘备,平定徐州之前,大军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吴郡太守许贡,众文武还为了先对付许贡还是严白虎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孙策的军事实力本就超过了许贡,再加上孙氏在吴郡的故旧亲朋,平定吴郡之战应该是很顺利的。结果,就在这关键时刻,江淮消息传来,孙策当即抛下了在毗陵集结的大军,带着千余精锐返回了秣陵。

    吴景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吴郡的攻势暂停倒没什么,反正许贡是个外来户,在吴郡没有根基,给他时间,他也串联不出什么名堂来。就算他说服了严白虎,后者肯从老巢走出来决战,也不是坏事,反倒是省了大军征讨的力气。

    他担心的是孙策有可能做出的决策。

    从未有哪一刻,吴景对自己那位英明神武的姐夫如此不满过,要不是姐夫当年随口乱说话,伯符怎么会落下这样的心病?

    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也是吗?

    伯符勇冠三军,豪爽霸气;仲谋少年老成,年纪虽幼,却已经有了长者之风;其余诸子虽然尚且年幼,还看不出什么,可也都是将门虎子,哪里需要羡慕别人?

    吴景心中暗叹,文台一世英名,但这件事毕竟是做错了。

    “不会有假。”张昭手捻长须,摇头道:“袁术性贪胆小,虽然不敢与青州正面为敌,但也不可能为了青州奔走。王羽若当真以此设计,他即便不明着阻挠,也会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寿春传出的消息或有夸张之处,大体上应是不虚的。”

    “……”吴景嗔怪的瞪了张昭一眼。

    好歹也是名动江表的一方名士,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搞不清楚?看伯符这架势,分明就是要渡江和未曾谋面的宿敌去决一胜负了,不想办法劝说,还说什么大体不虚?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吾意已决……”还没等吴景想办法转圜,一直盯着舆图看的孙策突然开口了,他头也不抬,语声如出鞘的刀剑般凌厉:“此乃天赐之机,吾将渡江北上,和鹏举一决雌雄!”

    吴景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众文武也都是身躯一震。

    倒是没人吃惊,以孙策的性格和眼下的江淮局势,他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一点都不奇怪。宿敌在眼皮子低下耀武扬威,这种事如果还能忍,那他也不是江东小霸王了,只是这件事的牵涉太多,后果也太过沉重,让大家不得不为之心神震颤。

    “伯符,此事还当从长计议啊!”这次发出劝谏的不是吴景,这位国舅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姐姐搬出来帮忙了,说话的是老臣朱治。

    “孙氏奋两代之勇,方有今日之基业,那王羽势头正猛,江淮无人敢当其锋芒,伯符迎而战之,固见勇气,可于大局方面,却未免欠了考量……伯符当慎之!”

    朱治是孙坚时代的老臣,资历、地位都不比吴景差,在孙策附庸袁术麾下时,他更是明里暗里多方照拂,为孙策起兵做足了铺垫。所以,他说话也不用顾忌太多,直呼孙策的字,以创业不易相劝。

    “青州兵马虽众,但鹏举轻骑南下,带的亲卫却少,吾也不欺他,只带千余精锐,骁将数员,光明正大的渡江邀战。鹏举自负豪勇,岂能避战?若他真的避了,那也不过尔尔,吾又何必在意他?”

    换成其他人,孙策肯定不会解释这么多,不过他对朱治还是很尊敬的,所以破例详细解释了一番。

    “夫主将乃筹谟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自敌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无令国内上下危惧也。”

    至少在人才方面,江东军已经成了气候,朱治没能劝动孙策,但他开了个不错的头,张纮紧接着就跟进了,引经据典的发表了一番见解。

    见孙策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老张知道这番大道理又被当成耳边风了,他干脆下了一剂猛药:“主公虽视王将军为劲敌,可彼却未必将主公放在心上。其坐拥数州之地,身负百万之民厚望。若是有勇力者,都向其邀战,他莫非也要一一应战不成?”

    说白了,张纮的意思就是,人家王羽地位很高的,不是随便阿猫阿狗跑去挑战,他就会顾惜名声,一一应战的。主公您虽然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但地位势力都差了太多,现在跑去,人家不理也就不理你了,到时候旧怨不得消,反而又起新仇,何苦来哉?

    这话说的虽然有理,同时也很诛心,孙策闻言,脸上顿时便涨得通红,眼见着就怒气勃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都为张纮捏了把汗。

    “子纲先生此言不无道理,但若要王羽应战,未必无法可想。”正这时,周瑜开口了,语气淡然,如清风拂面,却一下子转移了孙策的注意力。

    孙策被张纮说的恼怒,固然是张纮语气不善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被张纮说中了心事。他所以做出决断后,没有独断专行的过江,而是在秣陵召开军议,就是担心王羽不甩自己。

    忠臣的劝谏虽然都有道理,可却没一个附和他心意的,搞得他有些恼羞成怒,周瑜这句话,来得非常及时。

    “就知道你有办法!”孙策欣喜道:“公瑾,既有良策,还不速速道来?”

    周瑜云淡风轻一笑,却不急着献策,而是转向黄盖问道:“黄将军,当日酸枣会盟,你也曾与会,鹏举与乔家的婚约可属实否?”

    黄盖皱皱眉,不太明白周瑜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答道:“倒是听过一些风声。”

    朱治想了想,也附和道:“某在袁术帐下时,也曾听其提起,说乔公伟本事不大,眼光倒是极准,早早的留下了引子,倒是给乔家找了个好靠山。”

    朱治以为周瑜要说些闲话岔开话题,有心帮忙,将袁术的原话学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酸溜溜的语气,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这就对了。”周瑜满意的点点头,转向孙策,笑着一拱手道:“主公不须主动去寻王羽,只消趁夜渡江,奇袭皖城,然后声言要迎娶二乔,即可达成心愿。”

    “奇袭皖城?”众人都是失声惊呼,连孙策也楞了一下神,皖城虽然不在袁术的控制下,但已经被其视为禁脔,攻打皖城,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两家全面战争的开始。

    “袁术方面,无须多虑。”周瑜一脸平静的说着:“正如子布所言,袁术性贪胆小,行事作风很有几分猥琐,只要主公夺城后,立刻张扬其事,就不怕他翻脸夺城,即便要夺,也是主公与王羽分出胜负之后。”

    “原来如此,此计大善!”不等众人思考其中利弊,孙策已然大喜,他拍拍周瑜的肩膀道:“待吾功成之后,正好于公瑾分娶乔氏姐妹,成就这段佳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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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强兵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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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锐不可当的先登死士;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名震天下的虎豹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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