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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三国第一强兵txt下载     三国第一强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一七章 前因后果

    见诸葛亮还要争辩,王羽摆一摆手,问道:“孔明,你会不会也觉得青州和辽东很像?”

    “唔?”这一问有些突然,以诸葛亮的机变,仍然想了想,才点点头道:“是有点……”

    岂止是有点,两边的很多政策简直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一样。抑制豪强,均分田地,重视教育,尚武,甚至连对航海的态度都差不多。如果一定要说区别,那就是青州做得更彻底,成果也更大。

    想到这里,再结合王羽一直强调的辽东威胁论,诸葛亮不由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二位真是师兄弟,所以彼此之间一定要争出个高低上下?

    “言不由衷了啊。”王羽不知道诸葛亮的联想力这么丰富,但看他眼神,也能知道他这话不是出自肺腑,“可能有人觉得,正是因为很像,所以本将才一定要将辽东势力提前扼杀,但说心里话,本将的心胸虽然不宽,但也没那么狭隘。”

    他竖起两根手指,沉声说道:“辽东的威胁主要在于两点,公孙度的野心和辽东水师!”

    “何以见得?”诸葛亮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王羽一直在说公孙度野心不小,但后者顶多就是在辽东打打乌桓,欺负欺负高句丽和三韩,也没见他真的做出什么有往中原靠拢,意图加入争鼎行列的举动啊。

    诸葛亮不加掩饰的将半信半疑的心情摆在了脸上,觉得王羽还是紧张过度了。

    “青州、辽东两家交恶,应该是从海贸之中的分歧开始。孔明你应该也知道,冲突一开始属于无心之失,但演变起来,却是愈演愈烈,你有没想过,根由在哪里?”

    诸葛亮发现,不知为什么,和自己探讨问题时,主公特别喜欢用这种提问的方式。他倒是不排斥,因为这样的对话方式很有利于思考,只是这种特别待遇让人觉得很奇怪罢了。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青州海上主动渡海去辽东,是因为辽东的船队装载量有限,而且一年只来两趟,满足不了商人们趋利的需求。

    太史慈东渡的意义,远不止开疆拓土那么简单,那是个信号,告诉所有青州人,一个崭新的航海时代来临了。最富有勇气和冒险精神的那些人感受到了王羽无形的号召,纷纷追随在他身后。

    三韩和倭岛的航线还在探索摸索阶段,航海技术也不够成熟,只有具备官方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和能力去打先站。往江南的航线与传统的航海模式差不多,只能沿着海岸行进,无法发挥青州新式海船优异的性能。

    所以,辽东和幽州,就成了摆在青州海商面前最有价值的目标。

    测量位置的六分仪,还远未达到全面普及的程度,以诸葛亮所知,在主公召集的那批陶瓷工匠搞定所谓的玻璃之前,六分仪是怎么也不可能普及的。

    而青州的海商又都是个人行动,从那里出发的都有,注重的是时间和效率,不可能专程跑到东莱出发,沿着既有的航线去东沓港和辽东官方交易,于是便有了令公孙度深恶痛绝的走私行为。

    一开始,柳毅向负责海贸的糜竺提出交涉时,后者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商人们风里来,浪里去的,还不就是图个利润?

    就算是走私,海贸的大头还是会落在公孙度手里,毕竟他自己拥有船队,能做出的贸易量,比那些在海边撞运气的豪强多得太多。而青州这边,反正有税收,客观条件又是如此,糜竺也不觉得有必要和可能禁止海商的这种行为。

    但辽东的反应却很大,抗议不果之后,柳毅没什么表示就走了。但仅仅隔了一个月,成山角的岗哨就回报说,发现辽东的船队通过,吃水都很深,应该是货船。很显然,辽东这是有意绕过青州,直接去徐州乃至江南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了。

    糜竺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将这件事上报给王羽,询问对策。

    也正是从这时开始,青州的将军幕府才意识到,原来大家将辽东当成青州的附属势力是一厢情愿了,公孙度似乎也不是安分于在辽东当个土豪的乡巴佬,他也是很有脾气的一方霸主。

    这个时候,如果青州方面放低姿态,采取点补救措施,未尝不能消弭隔阂。但那帮子百战百胜的悍将虽然在王羽面前很乖很老实,对外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嚣张,哪肯向偏远地区的一个小诸侯低头?

    何况,在海商大规模兴起之后,海贸利润也是节节攀升,谁会为了顾虑公孙度的心情,就加些条条框框来限制啊?

    实际上,王羽对海贸的重视,也不仅仅是看重利润,他更看重的是海商们的历练。相较于风高浪急的东海、南海,渤海就像是个平静的洗澡盆一样,就像是西方的航海家们,也是在地中海磨练了很多年之后才走向大洋,华夏的航海业,同样要有个渐进的过程。

    “所以,这件公案很难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各有各的利益诉求。公孙度没能力整合辽东的商贸,那他就只能少赚点,总不成咱们这边降低规格,刻意去迎合他吧?”诸葛亮如是回答,旋即又疑问道:“可这和您对辽东的处置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而且关系很大呢。”王羽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说道:“辽东历年海贸所得甚厚,然则,以张方在襄平所见,公孙度自身的用度却非常节俭,除了发妻之外,不蓄滕妾,不养奴仆,所得全都投入到了军备之中……”

    王羽掂着手中的信,笑容微冷:“子义的信中说的很明白,辽东的大型战船超过了百艘,中小舰只不计其数,军中兵甲虽多是旧物,或制作粗糙,但甲胄的装备率却是极高,更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近卫轻骑,极擅奔袭作战……孔明,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有什么联想?”

    “主公的意思莫非是……”诸葛亮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悟,却还有着一些迟疑。

    在来青州之前,诸葛亮从未将海洋与军国大事联系起来过,海洋给他留下的印象,只有少年时吃过的那些海鲜。

    直到来了青州,看到了王羽以大魄力,几乎可以说是用纵马狂奔的速度,将整个青州推动着进入了海洋时代,他才渐渐触类旁通,对海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即便如此,在王羽做出决策之前,他也未曾想过,海运竟然能为数万人的军队输送补给,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水手替代了民夫,船只替代了车马牲畜,打造出了一条更快,消耗更小的生命线。

    现在,更先进的理念来了。

    听话听音,主公的意思显然是在说,公孙度虽然僻处辽东,但始终惦记着来中原争雄,甚至还为此做出了海上运兵,万里长途奔袭的准备!

    这是诸葛亮从前绝对无法想象的一件事,但现在看看,还真有这种可能,至少技术上是行得通的。他甚至都找不到理由为公孙度开脱,早在王羽入主青州之前,公孙度就曾派遣官吏和少量兵员渡海,在东莱设立了营州。

    以实际情况而论,若是中原大战正酣时,青州调动全部力量与曹、孙鏖战,公孙度悄然渡海而来,在利津一带登陆,三千精骑奇袭高唐,成功的几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高唐之盛,倚仗的本就是河、海之利,因为处在青州腹地,王羽建城时用的又是开放式的风格,在平时还好,战时的防御可说是几近于无,就像这次北征一样。

    而将军府中,却从来没人提过,要针对这方面做出布置,可以说是个巨大的盲点,连向来以思维缜密而著称的诸葛亮自己都不例外。

    这个不算是疏忽的疏忽,让诸葛亮汗流浃背,心中暗叫侥幸,同时又在怀疑,公孙度只是有这个能力,未必能想到这么做,就算真有这个概念,只怕也是很模糊的。他那些准备,很多都是在主公入主青州之前就开始进行的,完全不能说是针对青州。

    那么,主公到底是如何料事在先的?

    王羽神秘一笑,不解释了。

    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他没办法解释。历史上关于公孙度的记载不多,王羽只记住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发生在曹操在幽州斩杀袁谭,展开东征,追击袁尚之前,老曹曾以高官厚禄招抚公孙度。当时曹操已经击败了袁绍、袁术、刘备、吕布等诸多强敌,江东小霸王孙策也死了,只剩下荆州和西蜀等地尚未臣服,形势非常有利,按说招抚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结果,他送去的印绶被公孙度直接扔到了仓库里。

    更有甚者,在拒绝了曹操的招抚之后,公孙度还拟定了一个计划,他认为曹操远征在外,邺城空虚,他想以一万骑兵,三万步卒突袭邺城,切断曹操归路,进而夺取天下。

    王羽所以能记住这两件事,是因为看书的时候他觉得很可笑,赤壁之战前的曹操多牛啊,打败了那么多高手,区区公孙度也敢妄想与之争锋,这不是螂臂挡车么?

    况且,公孙度的计划从军事常识看来,也很扯淡。

    曹操在远征不假,但他的大军就在幽州,一方面阻断了辽东和邺城之间的道路,另外他离邺城的距离也比公孙度近,这还谈什么突袭?

    等真正接触到公孙度和辽东,王羽才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三国时代,华夏就已经有人策划着来一场逆转战略态势的登陆战,借助海上优势,在敌后开辟第二战场了。

    惊叹之余,公孙度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一下子就超过了刘备、袁术,成为了和曹、孙、董比肩的心腹大患。

    历史上,公孙度在拒绝曹操招抚后的同年,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他的桀骜和突袭计划都变成了千古笑谈。但历史上曹操打到幽州,是在建安年间,现在却还只是中平五年,离过公孙度病死还远着呢。

    这才是王羽不顾时间上的耽搁,也一定要彻底解决辽东问题的原因。这些理由当然不足以为外人道,好在王羽是主公,也不需要事事都向手下交待清楚。

    诸葛亮眉头皱着,但心理上却接受了王羽前面的解释。

    敛财有术却不喜奢华,这本身就是野心勃勃的明证。

    曾经有位皇帝,问立了大功的功臣,说爱卿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寡人该如何赏赐你呢?那功臣回答说:臣只爱良田豪宅美女,请陛下多多赏赐。皇帝一听,乐了,也放心,觉得这是个好同志,没有造反的嫌疑。

    这就是所谓的功臣自污,是保命的不二良方。

    反过来,这要是公孙度,那就完了。皇帝一瞅,这货这么能赚钱,还把钱都花在部队装备和海军身上了,这不是要造反是啥呢?

    从这个角度来解释青州和辽东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您为谈判做的准备,似乎太……不靠谱了吧?”思来想去,诸葛亮还是没忍住,终于是吐了个槽。

    如果说王羽在战略层面对辽东算是如临大敌,郑重以对,在两个月前开始就做的谈判准备,就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了。反正诸葛亮是看不出,王羽准备的那些东西,到底对说服野心勃勃的公孙度有什么帮助。

    “天机不可泄露,”王羽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孔明,你就等着瞧好吧。”

八一八章 魄力的差距

    “决定性的差距就在于魄力!”

    公孙度当然不会知道王羽对自己的评价,但从踏上漂榆津开始,一路所见都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触动,加之对未来的不确定,他破天荒的和柳毅分享起了此刻的所思所想。

    “魄力?”柳毅一阵迷茫。

    王羽的魄力,天下皆知,他当然不会去质疑什么。但自家主公或许在中原没什么名气,但在辽东乃至草原东部,就算是在背后诋毁,又有谁敢说辽东太守是个胆小鬼?

    柳毅一直觉得,自家主公和王羽的差距全在机遇。若是易地而处,在群雄讨董的大舞台上登场,说不定主公会比王羽干得更漂亮也未可知呢。

    “对,就是魄力!”公孙度很肯定的点点头。

    “说到敢想,其实某不比他差什么,屯田、海贸、建城、军制,以及抑制豪强等举措,是我早就在思考,在做的,王鹏举虽是天纵奇才,但时间上总不可能比辽东还早……”说着,他略带自嘲的笑了起来,慨叹道:“甚至连选定基业的眼光,我们两个都极为相似。”

    柳毅很清楚,主公虽然与墨家关联不浅,但他在辽东的施政,却是集百家之长,摒弃弊端后的大成之作。王羽这几年的在青州的做为,主公也一直看在眼里,并据此推断,对方是得了徐荣推心置腹的传承,而徐荣也非外间所传的那样,战没于阳人的那场大战之中。

    青州新政推广的面更广,更彻底,收效也大,辽东新政的收效和影响力远远瞠乎其后,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家主公才是首倡的一方。

    当然,即便如此,辽东这边也不可能找到说理的地方,争这个虚名也没什么意义。柳毅只是一阵黯然,为公孙度这番话感到悲哀。

    除了治政理念之外,两家也是不约而同的选定了青州做为争鼎中原的起点。辽东遣船队南下,在东莱建立营州的时候,王羽还窝在泰山老家,做那个众所周知的胆小鬼呢。

    “我知道你不以为然,觉得本将是受了一连串的打击,自信心损失过度,有些垂头丧气了。”公孙度察言观色,从柳毅的反应中,轻易的窥破了他的所思所想:“但子强,你不妨仔细回想一下,当初我命你南下,在东沓执手相送的时候,是怎么叮嘱你的?”

    “主公当时是说……”柳毅微一错愕,下意识做出的回答却很流畅:“青州虽动乱多年,相当于无主之地,但其形势复杂,依然不可小觑了,嘱咐末将谨慎从事,尽量不要惹起周边势力的注意,先在营州经营几年,把根基打好再说。”

    “那你再想想,王鹏举是怎么做的?”公孙度紧接着又是一问。

    “他?”柳毅眉头绽开,顿时恍然大悟,知道公孙度为什么如此评价王羽和自身的区别了。相对于公孙度的稳扎稳打战略而言,王羽平定青州的过程,完全秉持着他发迹以来的作风。

    快,和准!

    两边都分析出了青州是无主之地,取之较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由乱返治的青州,就如同一块璞玉,可以在上面任意雕刻,也不会遭遇地方势力的反弹。

    柳毅并不是十分确定,王羽到底是什么时候选中青州的。不过以他事后的分析,从王羽刺董,却只割了一只耳朵那一刻开始,对方就应该对未来有了清晰的判断,甚至有了明确的思路了。

    即便如此,辽东水师南下,也比王羽更早,形势也更有利。

    辽东水师南下之时,青州已经一片狼藉,刺史焦和整天只顾着拜神求佛,既拿不出办法赈济灾民,也无力平乱。孔融参加酸枣会盟,与其说是共襄盛举,还不如说是逃难去了呢。

    而关东群雄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洛阳,没有人会注意到青州这块混乱之地。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能解决境内的黄巾乱军,就能将青州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如果全力以赴,辽东的实力还是可以一试的。黄巾军不过乌合之众,只要注意不要引起他们的串联,利用机动力和装备上的优势,各个击破并不为难。就算没办法一口气全取青州,一半总是没问题的。

    但辽东这点家底来自不易,无论是公孙度,还是柳毅等人,都不敢把全副身家都押上去。结果,没等他们在东莱站稳脚跟,王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气将青州连人带地盘全给吞进去了。

    由此而论,公孙度魄力不如王羽,确实也不能算妄自菲薄。

    “当时你传信回襄平,说当鹏举露出对青州的兴趣后,果然有人在黄巾军背后兴风作浪,某还一度深以之自诩,觉得自己料事甚明,避开了一场灾劫,可谁又曾想,许子远机关算计,反倒是成全了鹏举一战建功……”

    公孙度满脸苦笑,摇头不迭:“以小见大,青州事不是个例。这两年我仔细研究分析过王鹏举的发迹时,总觉得他的魄力之强,仿佛天授神通一般,不论是什么事,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最正确的方向。”

    他抬手向四周的田野中指指,感慨万千道:“子强,这一路你也看到了,无论是屯田,还是海贸,他做的都比咱们晚,但都比咱们彻底,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要验证了技术上可行,他就会全力以赴的推动事情前进!”

    说到这里,他稍做停顿,似乎是在措词,然后一字一句说道:“青州之兴,并非侥幸,就算他施行的不是现在这套新政,但只要他确定的大方向没错,就凭他整合资源,踏踏实实推动各项事务建设、发展的魄力和手腕,能有今天这等基业,就是理所应当的。”

    柳毅默然,虽然不情愿,但对公孙度这番话,他也是打心底里认可的。

    除了夺取青州等军事上的行动之外,海贸,王羽这几年一口气在青州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港口。

    其中规模较大的,与漂榆津差不多的就有位于青州的利津,东莱,以及胶县、崂山四大港口,再加上位于徐州朐县外海的郁州山。从漂榆津的见闻之中,完全可以想象出,青州的海贸到底有多大的交易量,能带来多么可观的财富。

    除了海贸,还有屯田。

    幽州、辽东这些地方都是地广人稀,只怕没人种地,绝对不用担心土地不够用。但问题是,从幽州开始,气候就变得相当寒冷了,这一点对于种植尤为不利,开垦和耕种的时间都要比中原晚很多。

    寒冷的天气不能彻底断绝室外劳动的可能性,让农人们束手无策的是那些硬的和坚冰一样的冻土。这可不是凭借勇气和力气就能解决的难题,如果在寒冷的天气中,一名农夫一天都开垦不了半亩地,那光是他补充体力的消耗,就足以让他这一年血本无归了。

    在辽东,三月份就可以开始张罗春耕了,四月正是农活方兴未艾之时。幽州的气候虽比辽东温暖一些,但其实也有限得很,不到冻雪彻底开化,翻土的工作是肯定无法进行的。

    但从目前所见,从漂榆津到蓟县这一路上的田地,熟地的耕作都已经基本结束了,连播种都进行了一大半。很显然,这里的春耕开始的要比辽东早上至少一个月!

    答案也不难寻找,熟地的耕种虽然基本结束,但还有人在开垦荒地。公孙度和柳毅一眼就看到了幽州屯田民众所使用的新式农具。

    最显眼的就是那种要数头牛、马拉动的大犁,只要将犁头往地里一插,一个人驱赶牛马,一个人在后面盯着,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垦好大一块土地出来。

    除了这种夸张的大犁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小一号的犁头,统一的特点就是都是精铁所制,看那浑身亮闪闪的样子,八成都是新制造出来不久的。

    这些新式农具给公孙度带来的震憾,不在漂榆津的见闻之下。那些农具的构思精巧,造型独特还在其次,辽东也有很多高明工匠,想发明或是仿制都不难,真正让他震惊的是,王羽居然舍得用这么多精铁来打造农具!

    铁,可是很重要的战略物资。特别是在乱世之中,诸侯们恨不得把所有农具都熔炼了,哪怕多打造一副铠甲,一柄战刀,也会对争霸大业有着相当的促进作用。

    这说法一点都不夸张,事实上,中原很多地方都和辽东、幽州一样,农人们用着全木制作的农具,或者只有在犁头上能见到点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制农具的开垦效率,自然比不上这种恨不得全身都用精铁打造,农时可务农,战时可以直接拿来砸人的利器。

    这样的花费当然是巨大的,但提升的效率也是显而易见的。

    边疆的土地虽然耕作艰难,但长年受雪水滋润,肥沃程度甚至比黄河流域还高,只是气候所限,没办法利用起来而已。照幽州目前的态势进行下去,屯田要不了两三年,幽州就能完全自给自足,再过些年,这里会变成北疆的粮仓都未可知。

    正是看到了这些,公孙度才这般慨叹,觉得自己的魄力和王羽差了不止一筹,这一次输的不冤。

    “主公,那这一次……”看着公孙度百感交集的神情,柳毅艰涩开口,想问问主公的真实打算,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口气憋在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见机行事吧。”公孙度重重叹了口气:“古人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是不知,本将此番,是否有这样的机会……想那王鹏举少年得志,威风惯了,只要放低姿态,哪怕放弃辽东基业,本将也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所以,此番去蓟县,要点就是一个字:忍……”

    “百忍成金,无论他如何桀骜,如何强势,我只忍他一时,退上一步即是……今日忍了、退了,未尝不是将来卷土重来的契机呢。”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微不可闻。

    柳毅轻轻点头,知道阳仪这次八成会被丢出去当替罪羊了,虽然两人一向不对付,但知道主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心里的感觉同样不好受,只是分不清是出于兔死狐悲,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八一九章 态度的转变

    经过一天半的行程,蓟城到了。

    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城墙还是那么破旧,处处可见苔痕。传言中,王羽特别不喜欢修城墙和宫室,占领一个地方,并确保了安全之后,他还会以有碍观瞻为由,将城墙拆除。

    辽东众人从前不知传言的真伪,但结合路上的见闻,倒是觉得这个传言有些靠谱。王羽占领幽州后,修缮并扩建了港口,建了不少簇新的民居,修水渠、建堤坝,甚至还在泉州一带开凿运河,却没在沿途的城池上添哪怕一片瓦,或是一捧土。

    这些不相干的事当然不是辽东人关注的重点,但公孙度的和他的心腹们都很清楚,这次他们是来求和服软的,搞清楚王羽的喜好,对辽东的未来是很有帮助的,哪怕是看起来不相干的信息,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发挥作用。

    负责迎接的人,公孙度并不陌生,即便在辽东,他也听过田豫田国让的名字,还一度动过心思拉拢对方。

    公孙度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按照礼仪规程与对方互致问候,稍作寒暄,但柳毅心中却是一阵凄凉。田豫可算不上青州嫡系,他与青州军开始接触的时间,都要追溯到幽州大战中后期了,正式加入的时间只会更晚。

    柳毅倒不奢望王羽会亲自出迎,但他派遣此人来做接待工作,而非徐晃或是诸葛亮,这规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毫无疑问,人家骠骑将军根本没拿辽东这边当盘菜。

    特别是当他看到田豫和公孙度稍事寒暄之后,便转向太史慈二将,笑着打趣的模样,心里顿时更冷了。

    “子义将军,这次你可要倒霉了。”田豫的笑容中满是揶揄之意,全无刚刚与公孙度寒暄时的郑重。

    “不会吧,主公真的恼了?”但太史慈却表现得很着紧,紧张兮兮的扯着田豫问道。魏延虽然看似不动声色,但眼神却一个劲的往斜刺里飘,耳朵也竖得高高的。

    “怎么不会?”田豫扳起脸数落道:“出发之前,主公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和文长以守护粮道为重,不要多生事端,区区乌桓而已,你以为文远解决起来会有多大难度吗?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小弟听了战报,都觉一阵恼怒,主公他……唉,就别提了!”

    “这下惨了!”田豫话音未落,魏延便跌足道:“俺早说不要多事,虽然守粮道没什么立功的机会,总也好过自作主张,这下麻烦了吧?子义兄,主公回头若是问起当日之事,你可别怪俺不讲义气。”

    “你这黑厮就是无良!”太史慈恼了,指着魏延骂道:“你若真喜欢押粮,敢不敢在主公面前明说,然后押一辈子粮草算了?”

    “你,你这是抬杠!”

    这俩活宝互相推诿、攻讦着,其实是有几分滑稽的,连守城门的军卒都在偷笑,但辽东众将的脸色却都很差。

    王羽委派这两员大将押送粮草,防备的目标自然是辽东水师。可从头到尾,青州众将就没将辽东水师视作什么心腹大患,同样也没把辽西乌桓放在眼里。太史慈纵火焚营,大破许攸只是出于无聊。

    从青州军的立场来看,这二人的笑闹透露出的是一股傲视天下的自信。但从辽东军的立场而言,战前就没被人当回事,开战后,更是在一个照面间就轻易打败,事实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确实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不低头又能如何?正像主公说的那样,只能忍耐,百忍成金了。

    倒是公孙度脸上全然看不出异常,笑吟吟的看着太史慈二人,似乎也能从二人的笑闹中,品味并欣赏到那股自信和傲气一般。

    柳毅悲叹之余,也不由在心中暗赞,自家主公魄力或许稍逊,但这份能屈能伸的气度,却也是远在王羽之上的。

    闹了一阵,太史慈二将和田豫耳语几句,便急匆匆的告辞而去。田豫解释说,这二人是要想办法疏通门路,找人说项,以免被王羽拿来问罪。

    一听这话,柳毅按捺不住了,大声问道:“敢问田将军,就算骠骑将军治军严谨,总也要讲究赏罚分明,功过相抵吧?且不说太史慈将军纵火焚营,一举击破了许攸率领的乌桓主力,大大加速了辽西之战的进程,就算是他守护粮道,也没出现什么失误吧?何至于在我等面前……忧急至此?”

    柳毅最后那句话本是想说,何必在自己面前演戏,但话没出口,公孙度凌厉的目光就扫视过来,他只能硬生生的把原来的话吞回去,换了一个说法。但田豫何等聪明的人,哪会连这点话外之音都听不出?

    田豫微微一笑,答道:“赏罚分明和功过相抵,本来就是互相矛盾。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泾渭分明,何来相抵之说?至于加速了战事进程,这件事还真不好说……几位可能还不知道吧?蹋顿惊闻败讯后,慌了分寸,当即弃守医巫闾山,带着族中数千精壮,遁入草原了。”

    “啊!”柳毅失声惊呼。

    辽西乌桓和辽东军也是老对手了,在历次冲突中,虽是辽东占了上风,但也就是占了上风而已,想真正压倒对方,还差得远呢。现在蹋顿丢下部中老弱逃跑,可见心中是何等的惊惧,而田豫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起此事,竟似觉得为尽全功的样子,柳毅又岂能不郁闷。

    “按照主公的既定战略,这一仗,是要彻底歼灭辽西乌桓的。如果没有子义将军的火攻之计,战争的进程本来应该是文远将军率主力步步为营的推进,伯珪将军歼灭鲜于辅后,长途奔袭,切断蹋顿北逃之路,将乌桓聚歼于医巫闾山之下的,现在,乌桓虽然覆灭,但蹋顿却成了漏网之鱼,将来说不定还会造成点小麻烦……”

    田豫摊摊手道:“柳将军,你也是知兵的,子义将军用计之前,也没有明确知会中军,还是文远将军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他的计谋,改变部署配合,方得建功,你说,子义将军有什么功劳可言呢?”

    “……”柳毅紧紧闭上了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场谈判,青州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这边的士气打压到底,说什么都没用,谁让人家的实力就是那么强呢?

    就这样,在沉闷的气氛中,一行人到了王羽当做行辕的城守府,在花厅落座,却迟迟不见王羽出现。田豫似乎也有些意外,一边作陪,一边四处张望,其间两次三番的匆匆离去,扯住一些幕僚打扮的人,似乎在询问王羽行程安排,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柳毅这次可不相信田豫做的表面功夫了,他很笃定,这又是王羽要消磨他们耐性的手段,说不定就是为了报张方出使的一箭之仇呢。

    公孙度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柳毅偷眼打量自家主公神情时,发现公孙度老神在在的低头做着,似乎已经假寐过去了,全然不为外物所扰。

    柳毅心中暗笑,田豫这番媚眼算是抛给瞎子了,任你如何轻慢,我只不动声色,你能耐我何?只要主公沉得住气,谈判说不定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呢。

    地盘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先答应着,除非你不走,等你走了,我再卷土重来又有何难?

    “哎呀,子义将军他们也真是的,这么快就去搞什么负荆请罪,结果把主公给缠住了,真是……公孙将军,各位,今天真的不是我家主公有心怠慢,实在是……”田豫又是解释,又是道歉,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自己说的也是无趣,干脆一甩手,也走了。

    不过好歹是来迎客的,走之前他还不忘吩咐道:“来人,给各位将军奉茶。”

    看到田豫甩袖离去,柳毅只觉一阵畅快,从到了蓟县开始一直憋着的闷气全发泄出来了。叫你做戏?叫你假惺惺?有本事你继续唱独角戏啊?看看到底谁自找没趣!

    公孙度也抬起了眼帘,眼中带了一丝轻蔑之意。胜不骄败不馁,方为百胜雄狮,青州军虽然势大,但得胜后就摆出了这种姿态,可见其军中已生骄奢之气,岂能长久?反倒是自己此行当中见闻颇多,也多有领悟,说不定正是卧薪尝胆的契机呢。

    想到这里,因为惨败而来的颓丧之气渐去,公孙度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为未来做新的打算。

    辽东基业八成保不住了,但既然蹋顿都有勇气北逃,自己为何又要困守辽东呢?高句丽与自己仇深似海,肯定无法存身,但夫余王却是自己的女婿,双方一直联手对付高句丽,去那里借一块地盘想必不难。

    然后么,自然就是利用新的领悟和见闻,重新调整心态,打下一片新天地了。

    如今鲜卑惨败并且再次陷入内讧,草原正是用武之时,先从高句丽人手中夺取土地,再采用青州的农垦之法屯田,等到兵精粮足之后,再西驱匈奴,北击丁零,不比困守辽东更强么?

    不过夫余、丁零的气候比辽东还要严寒不少,没有妥善的御寒之法恐怕还是难成气候啊。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到厅中某处,心中骤然一动,发出了一声惊咦:“咦?此物……大有古怪啊!”

八二零章 炉中有宝

    此行跟着公孙度来的人倒是不少,但有资格跟着拜见王羽的随员,除了柳毅之外,也只有一个凉茂而已。

    公孙度这些人在招揽人才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本来也确实有了些成果,特别是在青州,连国渊都一度登上了他的移民船。怎奈局势变化的也快,青州在短短半载之内,便神奇的由乱返治,青州士人自然没必要背井离乡的远渡辽东,公孙度的招人大计就此受了重挫。

    除了老伙计柳毅、阳仪之外,公孙度这几年在招揽人才方面,最显著的成果只有两个,一是曾出任过河内太守的李敏,另一个就是被袁绍派来拉关系,名义上担任乐浪太守,但实际上却被公孙度当做幕僚安置的兖州名士凉茂。

    这一次,公孙度追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准备,当然不会把所有重量级僚佐都带在身边。他留下了老成持重的李敏在家,辅佐两个儿子,守住后路,以防不测之需。身边则是只带了刚到辽东不久,对中原还比较熟悉的凉茂。

    阳仪一意孤行,在和太史慈当面谈判之后,还一意孤行的挑起战端,现在已经是待罪之身。此刻跟随公孙度左右的,就只有柳毅、凉茂两个。

    柳毅是公孙度心腹,心意几乎已经和后者相通,脑海里转的都是和公孙度差不多的念头。

    凉茂对公孙度却远称不上忠诚,实际上,除了曾经做为袁绍的使者之外,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曹操的密使。

    自打光武帝中兴汉室,定都洛阳开始,兖、豫二州就成了大汉国最繁荣,人才也最集中的地方,天子脚下么。兖州的地域其实并不大,也就是后世的山东西部而已,这么多人才集中在一起,互相之间当然也比较熟悉。

    凉茂是山阳人,少有才名,曾在颍川游学,在荀彧归曹之后,便上了曹操的网罗名单。只是当时他父亲病重,不能出仕,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却又接到了袁绍的一纸书信。

    当时袁绍正与公孙瓒、王羽相持不下,想联络北疆各大势力,牵制公孙瓒。他联络了刘虞,通过后者牵线搭桥,进而勾搭上了鲜卑、乌桓,但没想到的是,王羽竟然棋高一着,先联系上了公孙度,结果乌桓人前脚才出门,后脚老巢就被端了。

    袁绍当时也是暴跳如雷,生吃了公孙度的心都有了,但辽东实在太远,公孙度不买他的帐他也没辙。后来通过刘虞打听到,公孙度对招揽人才方面很上心,于是便就近找了些年轻俊彦充数。

    凉茂本待拒绝,但又怕破坏了袁绍的同盟关系,只能将事情告知荀彧,等待曹操的决断。曹操眼光何等深远,从前是不知道公孙度也是个人物,现在意识到辽东在北疆举足轻重了,他焉能不加以重视?

    当即亲笔书信一封,由荀彧送给凉茂,明说怀远抚循,令得边地子民不忘汉室之德,暗示远交近攻,以怀柔辽东之任托付。

    就这样,身具多重身份的凉茂被袁绍保举为乐浪太守,远赴辽东,倒是颇有几分无间道的味道。

    刚到辽东的时候很顺利,求才若渴的公孙度压根就没有让凉茂去乐浪赴任的意思,而是将其留在身边,多加笼络,令其参赞军机,重视程度几与三大部将等同。

    但好景不长,河北大战结束的太快,太突然,不可一世的袁绍就那么出人意表的覆亡了,明面上是袁绍使者的凉茂,处境自然变得有些尴尬。

    凉茂颇有才华不假,但到辽东的时间毕竟太短,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实际成绩,如果公孙度继续重用他,难免会被视为向王羽挑衅。

    公孙度的腰杆虽然很硬,但也是个很实际的人,当然不会为了凉茂这么个徒具名声,还没看出有什么实际才华的青年俊彦,冒着触怒青州盟友的危险。

    于是,在抵达辽东不到两个月之后,双重间谍的凉名士便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起大落,被打发到杳无人烟的乐浪郡做太守,彻底边缘化了。

    这一冷落,就是一年多,走也走不掉,留下也没用,凉茂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要做好准备向苏武看齐了。

    好在曹操不是那么绝情的人,私下里终究还是派人来和他接触,特别是许攸北上搅风雨之后,从幽州辗转送过来的家书一下多了不少。

    正因如此,凉茂才支撑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等到青州、辽东因为海贸交恶,王羽又一直没提出要追究他,凉名士这才拨云见日,重新回到了公孙度的将军幕府。

    因为有过这样的起落,所以他的阅历增长得很快,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表意见,即便公孙度私下里问起,他也是含糊其辞,多用引经据典的暗示方式来表达意见。

    公孙度在辽东看惯了直来直去的粗鲁武人,冷丁遇上很有传说中名士风采的凉茂,也挺有新鲜感,很吃他这一套。这次青州军大举东征,公孙度最终决定站在王羽的对立面加入战局,凉茂同样居功不小。

    凉茂本以为这次立下大功,等到双方拼得刺刀见红,不死不休,他就可以载誉回归曹营了。谁料天算不如人算,辽东的出战竟然以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公孙度、柳毅等人固然是如丧考妣,凉茂何尝又不是透心泛着凉?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劝得公孙度回头。公孙度只是强项,又不是二愣子,岂会在强弱如此悬殊之际,和王羽死扛到底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到了蓟县之后,王羽也不知是大胜而骄,还是存心要杀公孙度的威风,很失策的摆出了极为轻慢的架势。公孙度虽然不动声色,但凉茂从细节中可以看出,这位辽东侯已经被激怒了。

    对凉茂而言,王羽来的越晚,他就越高兴,巴不得王羽一连几天都晾着公孙度呢。

    心中有事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对身遭的变化也相对的不那么敏感。对辽东的主从三人来说都是这样,所以,当公孙度突然惊呼出声,直勾勾的盯着身前不远处的时候,凉、柳二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急忙定睛看清那东西,凉茂更是一头雾水,纳闷道:“这……铜炉有何古怪?”

    柳毅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一脸疑惑的看向公孙度,心道主公不会是神游天外了吧?

    适才田豫命人奉茶,很快就有人端了茶具进来,除了杯盏、茶壶之外,连炉子也一起端上来了。

    柳毅也不觉如何,北疆的四月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走在阳光底下倒是暖意十足,在偌大的厅堂里面干坐着,久了也是一身寒意。

    摆个茶炉在这里,既能一直让茶水保持热度,也能取暖,就不用府中亲卫伺候着了——王羽这座行辕中很少有仆从、侍女打扮的人出现,往来的不是文士就是武将,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匆不得闲的样子,人手确实也是匮乏得紧。

    他很不理解,主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算制作精细了点,但他至于就对着一个茶炉大惊小怪吗?

    “不然。”对于部属们的疑惑,公孙度只是一脸凝重的摆摆手,沉声说道:“伯方长在中原,来辽东不久,察觉不到异样倒还罢了,子强你在辽东已逾十五载,怎也如此迟钝?你看,你再仔细看看,难道你就一点都看不出?”

    一边说着,公孙度一边离座而起,看那架势,几乎要凑到那炉子上,扒开炉门看个究竟才甘心。

    “……”柳毅一阵晕头转向,完全被公孙度给搞迷糊了,但他这个人有个好处,执行起命令来一丝不苟。既然公孙度看起来不像是疯了,又坚持这么说,那就仔细再看看呗。

    就是个炉子,铜的,上面有个烟囱,下面圆筒形的底座。做工很精致,严丝合缝的,要凑到相当近的地方,才能透过间隙,看到炉膛内的火光,此外……这一看,他还真看出问题了。

    “啊!主公,这炉子……”柳毅惊呼出声,指着铜炉,像是发现了里面埋着万两黄金似的,大叫起来,声音中竟然有欣喜之意。

    “是吧?”公孙度并不转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铜炉,手下意识的就往炉门上摸,要不是柳毅警醒,及时拉住他,他的一只手没准儿就废掉了。

    幸好青州接待的态度虽然不好,却没解公孙度一行人的剑,柳毅直接拔出佩剑,小心翼翼的去撬那炉门,公孙度在旁边看着,一脸紧张和期待。

    凉茂完全看傻眼了。

    既听不懂这俩人的对话,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发哪门子疯。看着架势,要么是炉子里确实有宝贝,再不然,就是这二位准备扮猪吃虎,装疯卖傻了啊。可那炉子里,怎么可能有宝贝呢?青州人就算再富,也不可能把宝贝拿去烧吧?

    确实没宝贝。

    凉茂一愣神的工夫,柳毅已经把炉门撬开了,拿着宝剑当炉钩,在炉膛里一通划拉。拔出来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是普通的炉渣,还燃着,搞得火星飞溅,把凑到炉膛边的公孙度的眉毛都给烧掉了一小块。

    凉茂已经在怀疑,这二位是不是真的疯了,打算在城守府放火,想烧死王羽这个大敌……

    公孙度毫不在意的拍灭了眉毛上的火星,一边扑灭炉火,一边盯着炉渣死看,嘴里还问着:“怎么样?看出这是什么了吗?”

    “似乎……是石炭?”柳毅的手也烫着了,他吸着气,不确定的回答。

    “石炭?不可能啊,石炭烧起来,烟很大的,在屋里的话,能把人给熏得晕过去。”公孙度摇头否定。

    柳毅想了想,又道:“也许……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置吧?”

    “应该是了。”这一次,两人达成了一致,公孙度蹲身端详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吩咐道:“伯方,你去找一下田将军,请他移步相见,就说本将有事想当面请教。”

八二一章 愿者上钩

    凉茂茫茫然的找人去了。

    尽管他已经极力在压抑了,但脸上的迷惑和不解,以至于些微的鄙夷,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或许是看到了凉茂的神情,公孙度终于从发现新大陆的惊喜中醒转过来,意味深长的长叹了一声:“伯方和咱们,终究不是一条心呐。”他的语气相当落寞,即便是发现阳仪拿辽东的命运做赌注,他都未曾这般失望过。

    “也不能怪他,辽东对于中原来说,毕竟还是太过荒凉了。”柳毅倒是没那么多感想,只是为了安慰公孙度,才淡淡的附和了一句。

    “也不尽然。”公孙度摇摇头,苦笑道:“你就说今天这事吧,本将是该荣幸呢,还是愤怒呢?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偏偏被人盯上了,还如此煞费苦心,真是……唉,度虚长了这几十岁,力不如人也就罢了,现在连心思都被人看透,牵住了鼻子……羞惭无措也!”

    公孙度这番话说的也是满腹辛酸,听得柳毅几乎流下泪来。

    凭良心说,辽东在主公的经营下,还是很有些气象的。但对中原名士来说,却丝毫不值得留恋,暂且借个地方避难还好,等家里风平浪静了,一个个都是归心似箭,就拿眼前的例子来说,太史慈不就是明证吗?

    招揽不到人才,就算魄力再强,也很难将事情推进下去,正如王羽,要是没有身边那一大群敬业勤奋的幕僚,他在幽州的举措能进展得这么顺利?

    不说其他,单是在漂榆津,若没有一个或几个极擅组织调度的人坐镇指挥,场面肯定早就乱成一团糟了。

    主公自承魄力不如王羽,其实未必是他眼力不行,很多时候都是力有未逮而已。

    辽东可不是中原,主公也没有那个机会,直接在天子眼皮子低下耀武扬威,赢得了天子的封赏,有了大义的名分。

    士人们瞧不上辽东,倒是各方势力都将辽东盯得很紧。

    最早利用辽东的还是王羽,辽东的力量一经展示,各路诸侯顿时象看到腐肉的秃鹫一样围拢过来,没一个存了好心思,都只是想将辽东做为他们争霸天下的垫脚石。

    公孙度不服气,柳毅的心气又何尝平了?

    大家都是诸侯,都有兵马,凭什么你们争的是天下这只鹿,辽东就只能当烧火的柴禾?这几年,辽东众将也是憋住了劲,就想着积攒力量,关注天下大势,在合适的时机,以最煊赫的方式,加入这场天下之争!

    但时不我与,还没等辽东积累出足够的力量,河北统一的大势便席卷而来,连地处边远的辽东也难以独善其身。

    阳仪发疯,看起来是他过于偏执,何尝又不是一直以来受到的轻视,一股脑爆发的结果?

    前事不提,现在的情况也没两样。

    公孙度那一声长叹,对柳毅来说,有着当头棒喝般的效果,他想清楚了,从在漂榆津登陆开始,自己这一行人,就一直身处对方精心安排的局当中。

    轻慢什么的,都是青州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铺垫,就为了这只炉子,准确的说,是炉子里的燃料。

    王羽将主公的脾气算得很准,他料定受到轻视和怠慢之后,主公肯定不服输,肯定会思考,在不得不放弃辽东基业的情况下,如何重新积累力量,卷土重来。

    辽东和夫余的关系不是秘密,对塞上诸胡的胜绩同样众所周知。另一方面,青州军在三韩已经搞得风生水起了,离开辽东后,主公的出路无非只有那一条。

    北上积攒力量,幽州这边很多东西都能照搬,只有取暖是个大问题。

    夫余、乃至丁零的地界,可是比辽东还要严寒许多的,那边的部落,每年冬天能不能活下来,基本上只能听天由命。一旦宿营的地方起了大风雪,就算是一个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部落活活被集体冻死,也是常有的事。

    胡人居住的分散,这对整个族群来说还不算致命,但辽东军都是汉人,还是以聚居为主的,也只有聚居,才能将所有人的力量发挥出来。所以,严寒的天气对辽东军的北上计划,是极大的威胁。

    然后,就不用说了。

    田豫以奉茶为名,好死不死的摆了个炉子进来……

    凉茂在辽东的时间短,也没打算一直留在辽东,所以只会引经据典的说些大道理,却不会留意生活中的细节。

    采暖的燃料是很重要的,中原就很讲究了,在辽东,干柴、木炭之外,主公和匠人们还找到了一种新的燃料,黑色的石炭。

    这些传统或非传统的燃料各有其优劣之处,干柴积攒不易,烧的却快,木炭和石炭的烟都很大,放在帐篷里烧着,人睡过去,会活生生的熏死。

    而田豫摆过来的这个炉子,烧了小半个时辰,火势还是那么旺,更重要的是,这炉子还不冒烟,也没有多少异味!

    也只有凉茂这样的人,会对此无动于衷,换成任何一个辽东人,哪怕也是被主公半强迫留在襄平的李敏,在看到此物之后,也肯定会惊讶的跳起来。

    只要此物的制作不太费事,材料也相对好找,北上最大的难题就有解决的希望了!

    当然,最初的兴奋劲过去后,柳毅也回过味了。这炉子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摆过来的,那位神机妙算的骠骑将军再次展示了他洞悉人心的手段,他的本来目的,或许就是将辽东君臣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往中原以外的地方引导。

    他也知道主公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所以费了些周折,引导主公的思路往北进上想,然后才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也算是个摊牌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样做的效果,比谈判的时候**的丢出个条件,责令主公撤出辽东,去更北面的地域强多了。后一种感觉起来像是在发配罪犯到边疆,前一种至少是主公自己想出来的,虽然青州方面也耍了心眼,但这样的手段,还算不上惹人警惕或厌恶。

    只是主公心里的挫败感,难免会更强烈一些,毕竟主公曾一度将骠骑将军视为后进,乃至对手,现在各方面都显示出了极大的差距,以主公的心高气傲,又岂能不气馁?

    正当柳毅想择词安慰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英武少年昂然而入,柳毅定睛一看,不是许久不见的王羽还有哪个?

    早在王羽扫平海贼管承的时候,柳毅就见过王羽一面,后来倒是没再见过。但王羽的变化不大,只是气势比从前更雄浑了许多,脸上充满阳光的笑容却和当年一模一样。

    公孙度没见过王羽,但在这将军府中,能有这般气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也只有王羽了。

    “王鹏举?”公孙度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微微眯起,四射的精芒敛去,只留下一线,但王羽能感觉得到,对方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久闻升济兄大名,今日一见,王羽得偿夙愿耳。”王羽朗声一笑,也打量了一下公孙度。

    公孙度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身高,王羽自己已经算是很高大的了,即便在猛将如云的青州军中,也不显稍矮,但公孙度愣是比他还高了一头,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一米九几了。

    浓眉方面,黝黑的皮肤很是粗糙,和那些常年在海边风吹日晒的渔夫差不多,但犀利的眼神却时刻显出一股杀伐之气。

    王羽两世为人,也算是观人无数了,公孙度给他的第一印象,全然不在公孙瓒和吕布之下。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公孙度并不领情,拱拱手,**的还了一句:“倒是王骠骑神机妙算,步步占先,令得度好生景仰钦佩。”

    他本来打定了主意忍辱负重,但看了这炉子,又折腾了好半天,他也算是明白了,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在对方安排好的套路里了,忍辱负重什么的,自然无需再提,该怎么着,就怎么来吧。

    “确是瞒不过升济兄。”

    心计被识破,王羽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的神情,同样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的意思,而是顺着公孙度挑起的话头坦然答道:“不瞒升济兄说,羽早就有了这么个平北策,就是想让升济兄、伯珪兄这样的豪杰,不至于无用武之地,郁郁终老。但这话题实在不易提起,很容易被人误会,所以不得不卖弄了点小聪明,难免贻笑大方,惭愧,惭愧。”

    他直承其事,态度坦然,倒叫公孙度不好发作了。他脾气虽大,但毕竟是自己主动上门求和的,总不能占了点儿理就不依不饶吧?

    听到王羽提起公孙瓒,他这才顾得上向王羽身后打量,除了田豫、凉茂之外的那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可不就是公孙瓒了吗?

    “白马将军大名,威震北疆,闻之可止鲜卑、乌桓族中小儿夜啼。”公孙度向公孙瓒拱拱手,略带尖锐之意问道:“却不知王骠骑是在何种情况下向伯珪兄提出这平北策,伯珪兄又是以何种心境做出答复,准备离开华夏故土,去塞外蛮荒之地的呢?”

    公孙瓒云淡风轻的一笑,道:“能为我大汉王朝开疆拓土,名留史册,与卫霍班定远比肩,瓒岂有不欢欣鼓舞,满怀期望之理?”

八二二章 震惊不已

    公孙度被噎得不轻。

    他不是不知道公孙瓒在幽州大战中受了重挫,锐气可能不如从前那么盛,无论王羽对他的安排多过分,公孙瓒也很有可能不做反抗。

    但在辽西之战中,几乎是在太史慈火烧许攸的同一时间,公孙瓒率领三千精骑出临渝,在玄水河畔找上了鲜于辅,一战功成,亲将鲜于辅斩于马下,斩首数千级,余者皆溃,就此将幽州反叛势力彻底抹杀。

    这一仗虽然也有突袭的成分在,但鲜于辅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袭扰青州军后路有多么危险,肯定是做足了防备的。

    仗打得这么漂亮,只能说明白马将军宝刀未老,胸中还有雄心壮志在。

    既然还有志气,那对王羽名义好听,实为发配的平北策,就应该多少有点怨念才对。公孙度本想着拉个盟友,结果公孙瓒满口大义竟是张嘴就来,连个磕绊都没打,就像是预先准备好了似的。

    是这俩人联合起来挤兑自己?不,不像,公孙伯珪可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王羽让他站个队还好,让他违逆本意,当众表决心什么的,说不定会被视为奇耻大辱都未可知。

    有念及此,公孙度收起了先前的不甘不愿,开始正视起这所谓的平北策来。他指指地上的炉灰,又朝城外方向比了比,沉声问道:“敢问王骠骑,不知这所谓平北策之中,除了这无烟石炭和农具之外,还有些什么讲究么?”

    王羽之前兜了不少圈子,用了不少心计,现身后却摆出了一副开诚布公的架势。公孙度想着既然自己玩心计玩不赢,干脆就顺着王羽的思路,先看清楚这平北策的全貌再说。

    “呃……”王羽先是一怔,循指看了一眼,方才笑道:“升济兄说的是蜂窝煤啊,不错,除了蜂窝煤和农具之外,羽还备下了一些东西,其实不是很周全,升济兄对塞外风物熟悉得很,正好一起来仔细研究……”

    “蜂窝煤?”公孙度眉头微微一皱。

    这时代煤的应用程度很低,也就是辽东地处偏远,资源匮乏,又有公孙度这种擅长专研的人在,才对煤有所了解和少量应用,故而他和柳毅能看出,那炉子烧的特殊染料应该是类似石炭的东西。此刻王羽却说了个新名词出来,公孙度自然会感到疑惑。

    “应该就是升济兄所说的石炭了……”

    王羽也不是很确定,他对煤没太多研究,只是年少时曾在北方住过,见惯了那些旧式平房外面堆着的蜂窝煤,对其制作和应用都有些许了解,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然的水准罢了。似乎煤在古代确实和石炭、石墨是混着称呼的。

    “让人拿几块过来便是,以升济兄的眼力,想必也是一见即明。”王羽挥挥手,吩咐亲卫取样品过来,顺势招呼众人入座。看公孙度、柳毅一脸交集,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也不无感慨。

    可惜历史上公孙度死的早了点,地盘也过于偏远,不然三国这段历史说不定会更精彩些。比雄才伟略、运筹帷幄,在这个群英荟萃的时代,公孙度算不上佼佼者,但他对新事物的热情,却是远胜奠定三国局面的那三位雄主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在辽东这个特殊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公孙度也未必有这么开放的理念和视野。

    由此可以推断,自己最初的构想确实没错,只有始终保持着开放的、竞争的氛围,华夏才不会重新落入前世那轮回般的宿命中去,真正做为地上第一强国,屹立千秋万世。

    东西是早就备下的,亲卫的动作也很快,这边众人刚坐稳,就有人托着一个托盘,将蜂窝煤样品送上来了。

    公孙度霍然前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也不顾肮脏,用近乎抢夺的动作,将一块蜂窝煤拿在手中,倒把送东西的亲卫给吓了一跳。

    公孙度并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将蜂窝煤块翻来覆去的端详了几遍,然后又掰下了一小块,放在鼻端下嗅着,捏碎了在手心里感觉,最后甚至送往嘴边,看那意思,似乎是要尝尝味道。

    不单是那亲卫,连公孙瓒都看得目瞪口呆。这蜂窝煤是取暖的好东西没错,将来出塞后,会成为很重要的战略物资,但再怎么好,也就是用来烧火的东西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

    尝一口?他也不怕被毒死?

    王羽倒是很能理解公孙度的心情,对方很精明,从事先的安排布置中,猜到了自己的心意,连其中的关窍都琢磨得差不多了。

    此刻,这位辽东侯只怕在想,辽东军北进已不可逆转,而青州军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北上了,总要有所羁绊或钳制,这蜂窝煤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想尽可能的对此物了解多一些,以便将来自行生产,就可以摆脱青州这边的限制了。

    以常理而论,他的思路没错,可自己既然提出了平北策,那常理还有什么用?

    王羽摆摆手,示意亲卫退下,信步走到公孙度身旁,微笑着介绍道:“此物的主要成分有石炭、石灰、炭化木屑、红泥、木炭,再加上少量助燃剂制作而成,具体的工序,本将也不大清楚,待升济兄有闲暇时,可去工坊里转一转,尽可向匠师们请问便是。”

    “您的意思是……”公孙度微微一愣,放下煤块,转头打量着王羽的脸色,迟疑问道:“这蜂窝煤的制作方法,不会保密?”

    王羽微笑颔首,答道:“升济兄如果率军北进,就是为国拓边,别的忙或许有鞭长莫及之虞,但输送物资,保障将士们口中食,身上衣,本将还是可以尽些心力的。”

    公孙度盯着王羽的脸,眼神和刚才观察煤块时差不多,连王羽纤毫之间,最细微的神情都不想放过。

    良久,他摇了摇头,喟然长叹道:“某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你这人,某看不懂,一点都看不懂……也罢,反正来也来了,东西也看了,某也累了,转不动那许多心机了,如将军不弃,就劳烦将军将您这平北策从头给咱说一遍,某洗耳恭听,绝不打岔。”

    说着,他将手中煤块往托盘里一丢,拍拍手,走回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果然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也想明白了,王羽就是个妖孽,连群英荟萃的中原都没人能治得了他,自己和他斗心眼,那不是班门弄斧,自找不痛快吗?还不如干脆点,光带着耳朵听,对方说的在理,这事儿就好好合计合计,不在理,那就将来再说。

    自己没本事猜他的心机,还分辨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有害么?

    见公孙度如此作态,王羽也算是松了口气。

    摆平这老家伙的难度,不比解决伯珪兄简单,最麻烦就是要软硬兼施,而且还要把握好度。费了这么多力气,说到底,就是想在对方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让他好好听自己说明一番,现在,这个目的终于达到了。

    王羽更不迟疑,清清嗓子,开始讲述起他的平北策来。

    比起最早向公孙瓒提出的那个版本,现在的这个经过了几个月的推敲,自然更加完善了。但公孙度和柳毅都没空注意这些细节,从王羽的第一句话开始,他们就陷入了极度的震惊。

    如果王羽不是在开玩笑,这平北策的内容和名称还真是挺相符的。在草原上建城,以胡人的法子统治胡人,听起来异想天开,但结合辽东的情况来说,还真就有那么点道理。

    辽东虽然是汉土,但这里的子民就不说是全部,也应该有**成以上都有胡族血脉,但他们都以汉家子民自居。不说其他,公孙度认的那位便宜干爹,其家族不就是几十年前内附的鲜卑部落演化而来的吗?

    而公孙度治理辽东的办法,也是半汉半胡,反正就是怎么便利怎么来,这些年过来,不就是好好的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办法是可行的,问题是,王羽是怎么想到的呢?公孙度可不认为王羽随便派几个眼线、探子在辽东收集点情报,就能让王羽看出其中奥妙,没有切实的和胡人打过交道,谁能这么清楚的把握住他们的心理?

    他憋了一肚子疑问,却因为自己说了绝不打岔,没法问出口,只能耐着性子往下听,暂时将此事归结到徐荣身上。

    “大方向是这样,为了保证建城的顺利,以及后期的物资往来输送,开始建城的地点,就应该尽量选择交通便利的地方……这些天,我研究了一下,觉得有几个地点还是不错的……”

    说着,王羽拨开了身后的卷帘,将后面的边塞舆图显露出来,在上面指点着,说明起了自己的构思。

    公孙度等人再吃一惊,首先是为了那张做工精细的舆图,草原人没有画舆图的习惯,辽东将军府虽然讲究些,但客观条件摆在那里,画出来的舆图也都是意识流的。能把山水的位置大致标示清楚,就可以当做军事机密藏起来了。

    王羽这副舆图虽然也是越往东,越往北就越模糊,但就幽州长城内外、辽西一带的描绘,那是相当之清晰的。

    公孙度心道:难怪公孙伯珪那么轻易就把鲜于辅给抓到了呢,有这种舆图在手,抓鲜于辅那不就是亮眼猫抓瞎老鼠吗?

    柳毅在一边也是眼热得很,恨不得把舆图印在脑子里,回头临摹一张出来,哪怕只有五六分相似也足以。

    这么精密的地图都有了,王羽准确的在地图上指出那些位置绝佳,历来被草原各部视为风水宝地的适宜建城地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柳毅和公孙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出了跃跃欲试之意。他们先前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现在有了青州军在背后的物资支持,还能免费得到一座城来安身,那北进的成功几率自然比自己张罗大得多了。

    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王羽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安辽东和幽州两家的心么?他不会觉得光是开优惠条件,就能收拢住人心,不被反噬吧?若不然,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八二三章 新品发布会

    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惊异与疑惑,公孙度凝神听着,分析着。

    王羽已经说到了细节部分,而一直到这部分,公孙度都没听出有多少虚假成分来,因为王羽不是空口白话的说,而是一边说,一边展示相应的实物出来。

    主要是各种防寒的物资,和适用于冰天雪地的环境中的各种工具。

    蜂窝煤是燃料,还有一种被称作羽绒服的保暖衣物。公孙度看了实物,也是啧啧称奇,动物的毛皮能保暖,这是常识,但谁又能想到,禽类的羽毛也能起到同样,甚至更高一筹的作用呢?

    把羽毛加工处理后缝在衣服里来保暖,这创意简直绝了!

    公孙度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实际出真知,暖不暖,当场试验一下就知道了。公孙度试了,然后他也就信了。

    有了蜂窝煤和羽绒服的铺垫,后面那些没办法当场试验的奇思妙想,公孙度也都没有太多疑虑,顶多在刚听到的时候吹吹胡子,瞪瞪眼,叫一声:“还能这样?”

    柳毅在一边干脆就目不暇给了,哪有空质疑这个那个的?只有凉茂的心思不在这些东西上面,他一门心思只在观察公孙度,发现后者大呼小叫,完全被带入了王羽的节奏后,凉名士心里顿时就凉了。

    他对这些细节不感兴趣,但对平北策顺利实施的效果还是心知肚明的。

    此策一出,除非草原上再出现一个类似许攸的人,再掀起一次大型会盟,否则不出两三年,青州军不但不需要在北疆以重兵驻守,而且还能从北疆源源不断的获得各种来自草原的物资,那可都是相当紧俏的战略物资啊!

    一想到青州的骑兵编制可能在不久之后,再次疯狂扩充,凉茂虽然不知道曹操的近况,但也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他有心打个岔,搅乱公孙度的思路和节奏,但王羽说的这些东西他完全都没概念,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自然出言打断又谈何容易?

    那蜂窝煤和羽绒服还只是个开头,千奇百怪,闻所未闻的奇怪东西还多着呢!

    制作工序简易的保暖木屋,火地取暖——按照王羽的说明,就是在盖房子之前,在地面下面事先用砖石或泥土砌好循环烟道,炭火的热烟流沿着主烟道、支烟道分流到各个烟室、地面,提高整个建筑各个房间的温度。

    若是嫌这样的工序太复杂,也可以只管烧床,是为火榻。

    这样烧火,耗费当然会比较大,但王羽也说了,那石炭寻找和开采都不难,蜂窝煤制作也建议,草原上有的是人力,只要驱使得当,燃料问题就能轻易解决。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幽州和辽东运输嘛,反正可以走水路,便利得很。

    甚至王羽还提出,若是到了更北面的地方,没办法建城,还可以就地取材,制作冰屋来当做临时性的营地。

    天地良心,凉茂虽然不懂奇yin技巧的东西,但他怎么听,这事儿也不靠谱。住在冰屋里还能保暖?这不是扯淡吗?人钻到冰窟窿里去,不被冻成冰块才怪呢。

    义愤之余,凉茂也发现,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他飞速插话道:“敢问王将军,不知这冰屋之事,出自那部经典?茂虽孤陋寡闻,但与将军也有个半个同乡的情谊在,对兖州气候也是略知一二,在兖州,似乎从未有人见过这种奇异物事啊。”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冰屋之说,纯属空想,也是提醒公孙度要仔细分辨的意思。

    王羽看了凉茂一眼,愣了愣,突然问道:“原来,你不是阳将军啊?”

    凉茂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可是兖州名头很响亮的神童,当年他以博闻强记,受到大儒张恭祖夸奖的时候,王羽还是名闻青、兖的废物呢!现在王羽居然装作不认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凉茂强压怒气,气哼哼说道:“青州群英济济,王将军也是天人之姿,自然不会将茂这种边地村夫看在眼中,不过,就事论事,那冰屋之论,实在……”

    他当然不敢当场炸毛。

    公孙度对中原名士求贤若渴,是因为当时他存有问鼎之意,招几个名士在身边,就算派不上实际用场,充充门面,也能混个礼贤下士的名声,想争鼎中原,名声是很重要的。

    但现在,公孙度已经一只脚踏出去了,要是他真的听从王羽的意思北进,那还要名士干嘛?反正出去了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用胡人那一套治政,哪里需要什么名士?倒是向王羽借几个擅长处理杂务的幕僚是正经。

    从在漂榆津登陆开始,凉茂就听得公孙度和柳毅窃窃私语,对管理港口的那几个官员赞不绝口,其后又看着组织督导屯田和兴修水利等工程的那些负责人眼热。显然,公孙度骨子里更喜欢这种杂务型人才,而非自己这种擅长治军国大政,古今经典信手拈来的大才。

    他可不敢指望开罪了王羽后,公孙度会替自己出头,只敢在怨言中下点小绊子,试图以一句边地村夫,激起公孙度的傲气来。

    王羽眨眨眼,很无辜的看向公孙度。

    他确实不知道凉茂是谁,顾虑到盟友的关系,以及辽东的特殊情况,情报司根本没在辽东花太多力气。以至于王羽对公孙度军中的权力架构虽然也有点概念,但他只知道柳毅等三大金刚,完全不知道还有个凉茂。

    “伯方是袁本初当年举荐的乐浪太守……”公孙度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正如凉茂猜测的那样,公孙度现在对中原名士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对凉茂的身份稍作解释,公孙度又冲凉茂摆摆手,道:“伯方,这些实务非你所长,你就不要乱插话了,没的耽误了王将军的时间。这冰屋之法乍听匪夷所思,但细思之,却未尝没有道理。等到了冬天,某肯定是要试一下的,王将军,您继续,别跟这书生计较……”

    本来王羽还想套套近乎,考校一下凉茂,看看他是不是那种被埋没的人才,但听公孙度这么一说,顿时也没兴趣了,不通实务的人才要来干嘛?务虚的,青州已经有孔融那帮人了好不好?足够了耶。

    “保暖防寒差不多就是这些,反正就是个抛砖引玉的意思,其他的大可以慢慢再想,接下来咱们再说说运输……”

    “运输也有?”公孙瓒也忍不住插话了。早些时候他在养伤,伤稍好之后,他请缨出战,积极的准备着向鲜于辅报一箭之仇,所以王羽最近张罗出来的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

    那些保暖防寒的,他基本上就是听个热闹,也不怎么在意,但运输他可是很在意的。众所周知,北疆一到冬天,特别是下雪之后,交通基本上就陷入半瘫痪状态。

    当年他追击丘力居,因粮草不济,被围在管子城,突围不能,一方面确实是有些轻敌冒进了,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当时的那场大雪。野外冰天雪地的,就算突围出来,又能跑出多远呢?

    听话听音,王羽现在说的这些新鲜玩意,都是针对比幽州、辽东更加寒冷的地域,显然是在冰天雪地中也能适用的。

    “当然有了,当日子义大破阎柔,用的就是冰刀……”王羽大致说明了一下冰刀的原理:“冰刀做在鞋底,就能让人在冰上健步如飞,快逾奔马,做在冰车下面,就能很轻易的拖动相当沉重的货物。”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公孙度兴致高涨。

    太史慈大破阎柔那一仗,在辽东传的也是沸沸扬扬,可谓威风八面。他也反复推敲过,好奇那仗到底是怎么打的。听王羽这一说,他才明白,原来那一仗除了太史慈的勇武之外,还有新发明的缘故。

    “除了冰车,还有雪橇,原理其实差不多,只是一个更适合在冰上走,另一个更适合在雪地上行进……”听众兴趣盎然,王羽说的也起劲,他竖起食指,神秘一笑道:“雪橇和冰车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可以用牛马以外的牲畜来拉拽……”

    “不用牛马?”二公孙都有些愣神,想不到除了牛马,还有什么能拉车。

    “狗和鹿足矣。”王羽关子卖足,呵呵笑着道出答案,看着几名听众微一皱眉,继而恍然大悟的样子,极有成就感。

    相对于强行发明超越时代很多,让时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王羽更愿意发明雪橇、冰刀这类只是换个思路就能想到的事物出来。

    这些新事物不但能提供便利,而且还很有启发性,让人恍然大悟之余,也会唤起有志者继续往深里探究的兴趣。可以确定的是,在自己的引导下,时代的进步肯定比前世要快,但肯定不会出现畸形发展。

    在座的二位公孙将军,都是很重实效的人,特别是公孙度,得到百家传承的他,对各种技术的热衷,在诸侯之中,恐怕只有自己能稳稳超过他,范围再扩大一些,他倒是没法和黄月英等专业人才相比。

    因此,自己才如此安排这次会面,先抑后扬,投其所好,现在看看,效果很不错。

    这一场策论,足足进行了近三个时辰,准确来讲,这不是策论,而是新品发布会。眼看夕阳西下,暮色渐浓,诸葛亮来提醒了两三次,王羽这才作罢,准备安排宴席,款待公孙度一行人。

    邀请出口,公孙度脸上突显迟疑之色,半晌,才缓缓开口:“王将军宽宏大度,有些话某原是不该说的,但正因彼此交心,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某觉得还是要说道一下……”

    他自嘲一笑,道:“也许是年纪大了吧,想的就多,王将军若听得入耳,就请赐下只言片语,以解度心中疑惑,若是不入耳,就只当度老糊涂了,发呓语罢。”

    王羽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升济兄既有疑惑,何妨道来?羽洗耳恭听。”

八二四章 宏伟格局

    “王将军这平北策,给了度这样的野心有余,实力不足者一条出路,同时也有保大汉北疆安宁的作用在,不可不谓之为大善之策。.”公孙度语速缓慢,语意中多少带了点自嘲,语气却凝重异常,众人都停下脚步看过来,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非同小可。

    “王将军这些奇思妙想,度同样叹为观止,只有一事不明,王将军对度就这么放心吗?”说着,公孙度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向王羽,“度在辽东,有海路之便,对青州存有威胁,度出塞之后,虽然无海路的便利,却也没了在辽东时的局促……”

    “度不敢妄自尊大,与秦皇武帝的雄才大略比肩,但自忖应不比冒顿、军臣之流稍差,有了王将军提供的这些利器,加上度麾下尚有些善战之士,多则七八年,少则三四年,必能在草原东部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

    冒顿就是鸣镝弑父,击败月氏、东胡的那位匈奴中兴之主,当年将刘邦围在白登山的就是他。车臣是冒顿的孙子,在文景时代,很好的承托了父祖创下的基业,在大汉国的北疆制造了无数血案的同时,还能享受和亲的待遇。

    公孙度以此二人自比,一方面表明了愿意主动北进的心意,另一方面也不无威胁之意,暗示王羽,他统一东部草原诸侯之后,说不定也会效仿历代的草原霸主,将矛头对准中原。

    “王将军就不怕到时候,度故态萌生,重新调转矛头,觊觎中原沃土吗?”

    柳毅脸色骤变。

    公孙度一开口,他就觉得势头不对。

    今天的谈判成果,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塞外虽是苦寒之地,但有了青州军提供的支援,至少保证生存是没问题的了。如今鲜卑新败且陷入内讧之中,乌丸大部覆灭,草原上的威胁不过夫余、高句丽之流而已,只要生存有了保障,想打出一片天地又有何难?

    至于王羽为什么不加以限制……

    或许是他足够自信,认为自己的实力增长会超过二公孙势力膨胀的速度,等到二人成为新的草原霸主,他也在中原奠定了不可动摇的优势,借此来打消二人的野心。又或者他打算采用二虎竞食之策,挑动二公孙互相争斗,他从中渔利。

    总之,这里面的说道很多,但都属于心照不宣,且不急于一时的,至少在三五年之内,用不着考虑太多。等到形势开始明朗化的时候,再设法筹谋,明争暗斗却也不迟。

    现在公孙度直接把话挑明了来说,显然有些太过冲动,万一搞得一拍两散可就糟了。

    柳毅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来的不情不愿,变成了坚定的北进支持者。

    辽东军虽强,但草原争雄有着太多的偶然姓,一场大雪,就能改变两个部落的实力对比,一场瘟疫,更是足以让强势的一方,被人兵不血刃的轻易拿下。有没有青州军的物资输送,情况肯定是大不相同的。

    柳毅虽急,却也没办法打断公孙度的话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者把应该潜藏在水下的那些规则、道理,一股脑的端到了台面上,心中只是暗叹不已,颓丧得要命。

    凉茂倒是很开心,公孙度这一下,也差不多算是把桌子给掀翻了,王羽根本不可能圆得上。

    他能怎么圆?视塞外为中原王朝的领土?那将来还不是得搞削藩那一套?难道真能任由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不成。

    继续视草原为化外之地?那还不就是把人给哄出去,流放了吗?二公孙都是霹雳火爆,恩怨分明的脾气,这股怨恨现在或许不会释放出来,但将来呢?这层意思挑明后,就算计划还照样进行,双方也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了。

    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凉茂很努力,很努力,才压住喜意,不让笑容浮现在脸上,微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很关切的神情看向王羽,期待着事情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

    “升济兄的顾虑,其实小弟也考虑过,结果就是……”王羽摊摊手道:“没办法。”

    公孙度愣住了,其他人也都非常诧异,没办法?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无解的命题,但王羽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让人觉得他无所不能,当面听到他表示没办法,确实让人难以适应。

    只差那么一点点,凉茂就笑出声了,他终于找到了王羽身上的亮点,或许就是这股子傻乎乎的坦率劲,将田元皓、审正南这些出了名的楞子聚在他身边的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说?虽然很傻,但多少也有点可爱么……

    虽然强行压抑住了笑意,但凉茂抽搐般的动作看起来却很突兀,他自知失态,连忙干笑一声,掩饰道:“王将军快人快语,亦不失为姓情中人,古人云:法理不外乎人情,几位将军姓情相投,不如就此结为金兰兄弟,盟誓永不互动刀兵,未尝不是一段佳话啊。”

    他这就是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为了争**力,父子兄弟尚且多有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者,靠义兄弟的情谊来保障国与国之间的太平,简直就是儿戏。

    凉茂若是换个场合这么说,那讽刺之意就是摆明了的,但现在他的话虽然也不是很中听,但有了王羽的态度做注脚,倒也可以理解成为打圆场的意思。

    公孙度并不在意凉茂,此人出仕本来走的就是袁绍的门路,看王羽不顺眼也是正常。何况,此人心气高得很,今天的会谈中被冷落了这么久,有点怨气并不为怪。

    他不接凉茂话茬,直接将其晾在一边,追问道:“王将军说没办法?就是这平北策尚未思虑周全的意思么?”

    “升济兄说的既然是野心,那自然就是没办法的,无论有着怎样的权势,又岂能真正的控制住人心?”

    王羽耸耸肩,坦率答道:“以我想来,升济兄几年后,或许雄心壮志更胜如今,但你终究不是冒顿、车臣那样的胡酋,曰子也不是不抢过不下去,况且,北面的疆域大着呢,你心里总会有个权衡取舍,只要小弟兢兢业业些,没有可乘之机,你总是不会知难而行的吧?”

    “若王将军果然能扫平澄宇,一直在位,中原强盛,倒是不虞南北交兵。”公孙度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王羽平定中原的速度慢些,或者他本人不在了,自己还是很有可能南下牧马,争夺中原的。

    柳毅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叹:主公把话说成这样,不是强逼着骠骑将军在物资输送方面做文章,羁绊住辽东军的手脚吗?

    谁料王羽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笑呵呵的点点头,正中下怀的样子:“升济兄说的没错,正因为有升济兄的存在,即便小弟不在了,继任者心里也会始终悬着一柄利剑,丝毫不敢懈怠。若懈怠了,就会被升济兄取而代之。”

    “……”公孙度万万没想到,王羽竟然给出了这么个答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了。还好王羽看出了他的迟疑,也知道自己的理念不太容易理解,详细解释起来。

    “其实,小弟也是借鉴了先贤们的作法,当年商周交替,文王分封诸侯,也存了令诸侯开拓疆土的意思,当时别说北疆了,就连巴蜀和吴楚之地,尚且还是蛮荒所在,正因各家诸侯为了自家的利益努力开拓,这才有了大汉国今曰的疆域。”

    “到了春秋战国群雄时代,当时中原范畴的疆土已经很大了,再往哪一个方向发展,都有一些天然的阻碍,故而向外开拓停滞了下来,大家都把精力投注在了中原本身,却是忘记了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的初衷。”

    “王羽不才,愿重现先贤的未尽之愿,将我大汉的光辉不断向外发散,直到世界的尽头!”

    王羽的说法多少有点强辩意味,周文王当初或许确实有让诸侯替自己打天下的意思,但他分封诸侯的主要用意,还是因为没办法统治那么大的疆土。

    不过,王羽说得郑重,众人不由自主的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思考了一下,发现两者的处境确实有相似之处。

    现在的汉王朝虽然大一统了,但统治力同样也到了极限。当年汉武帝东征西讨打下的疆土,后来之所以渐渐被放弃掉,不是因为守不住,而是因为没办法有效的统治,故而只能放弃。

    如果说,王羽说的这所谓开拓姓国策确是发自真心,以分封诸侯的方式向外攻略,的确是唯一的可行之道。

    “至于说羁绊,本将以为,以权谋手段羁绊诸侯,固然能限制其发展,但这样一来,又何从前有什么不同呢?最多也不过是将蒙恬和霍去病的故事重演一遍罢了,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有功者对自己打下的土地的统治权,在所到之处传播华夏文明的光辉就可以了。”

    带着几分憧憬和期待,王羽诉说着自己理想中的强大帝国。

    或许有些天真,但代价不会太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历史固有的套路中去,所以,很值得一试。

    成功了的话,说不定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一个曰不落的大汉帝国呢。若是自己做个传统的帝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这样的梦想的,传统的统治方式,统治中原固有的地盘,就已经到了极致了,根本不可能遥控外面的远征军团。

    人都是有私心的,与其徒费力气的遥控,还不如学后世的那些殖**家,只管用文明和武力不断征服就可以了,虽然这种统治可能不够牢固,在千百年之后,这些殖民地还是会自行成为一个国家,但后世风行全球的英语和欧洲文化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后世的官方经常抱怨,抱怨欧美国家总是喜欢联合起来欺负人,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抓住问题的实质,那些说英语的国家,本来就是一体而同的,只是名义上不叫一个国家而已。

    所以,王羽不想当皇帝,当了皇帝,这些向外开拓诸侯就是臣子,就算他们自己不想,他们的继承者们也会期盼着更进一步,到时候又是一个战国争雄的局面。

    王羽把自己定义为诸侯之中的霸主,将来若是中原的执政者有不妥,也不会改朝换代,就是换了个霸主而已,天子还是没什么权利,摆在神龛上的大汉天子,如此就保证了文化的连续姓,因为没有改朝换代的概念么。

    至于说,将来可能会有野心家从自己的子孙手中篡夺中原的权柄,王羽也不担心,反正肉烂在锅里,谁吃不是吃啊?

    等到平北策顺利实施,天下重归一统之后,身边的这些名将,能打发的,王羽也会全部都打发走,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祸害其他文明去。

    这样的格局,应该比仅仅当个皇帝大多了吧?王羽这样想着。

    公孙度没有做出评价,他被王羽的奇思妙想吓到了,需要时间消化,他只是对王羽本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世人都道,骠骑将军豪勇无双,胆略惊人,其实又有几人真正明白,令人惊叹的胆魄,不过是山之一角,林之一木罢了,真正让人不得不佩服的,还是他广博无垠的胸襟呐。”

    就在当晚,公孙度如是对心腹大将柳毅说道。并于第二天,宣布辽东军易帜,将在骠骑将军的统筹安排之下,全军北进,揭开大汉帝国征服北地极域的新篇章。

八二五章 定北诸事

    构想再怎么宏伟,都是未来的事,送走了公孙度之后,王羽还是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各项繁杂的事务上面。

    一方面,他要确定北征的细节,在降服公孙度之前,王羽担心公孙瓒势单力薄,难以在群狼环伺之中迅速打开局面。

    现在有了公孙度遥遥呼应,这层担心就没什么必要了,反倒是要谨慎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军事配合,要让他们自己去探,但两边大致的疆域或者说攻略方向必须事先划定清楚,以免将来扯皮、打架。

    地盘划得太大或太小都不好,就目前而言,王羽只能确定,两人同时向北挺进,公孙瓒偏西,公孙度偏东的原则。

    公孙瓒的第一个目标,是正在内讧中的鲜卑各部,而公孙度的点一个目标,当然就是高句丽了。

    按照这个原则,在和王羽进行过商讨之后,公孙瓒将幽州军的第一个落脚点选在了弹汗山北麓的平原上。做为鲜卑人曾经的王帐所在,弹汗山的环境是很不错的,这里有充沛的水源,有山势可以凭依,就算不考虑南侵的桥头堡作用,也是个猫冬的好地方。

    幽州军将这里占住,鲜卑人就失去了南下的落脚点,想南侵的话,要么一口气的冲进关墙,要么就只能先拔除幽州军这根钉子了,无论怎么选择,都会遇到不少麻烦。

    由此也能看出,公孙瓒骨子里还是那个为国戎边的悍将,他选择弹汗山做为出征的第一步,主要还是为了屏蔽关墙,成为幽州的第一道防线。

    当然,他这么做大概也有羞辱鲜卑人的意思,草原人的王帐,就是中原的都城。要是谁不经允许,就在洛阳旁边盖个城堡,你看皇帝会不会掀桌子跳脚?

    只要这座城堡建起来,公孙瓒这一巴掌就算是重重的拍在了鲜卑人的脸上,但凡他们还有一丝血性,南下的首要目标就只能是公孙瓒。

    拥有这样的意义,这座正在筹建中的城堡算是顺理成章的被命名为镇远,骁勇善战的幽州健儿,将以此为依托,向北,向西不断出击。

    无独有偶,公孙度也将目标选在了别人的要害上,即将倒霉的当然是他的老对头高句丽。

    得知他这个选择的时候,王羽并不意外,而是有着果然如此的感叹。

    高句丽人在西汉年间建国时的都城在纥升骨城,离玄菟郡很近,本意也是存了以此为前进基地,与大汉争夺辽东的意思。后来吃了几次亏,发现即便是在辽东这么偏远的地方,汉军还是很强,怎么也打不过,不得已只能将都城东迁,迁移到了马訾水,也就是鸭绿江畔的国内城。

    公孙度盯上这里已经很久了,他原本当然不是为了夺城,他只是想重创高句丽人,给他们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而已。现在既然要放弃辽东基业了,他理所当然的把筑城的目标放在了这里。

    自打西汉元始三年开始,高句丽人已经在国内城经营了近二百年,多少有些人气,抢现成的当然比从头开始强得多。

    当然也有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太史慈就有些酸溜溜的评价,公孙度之所以选择国内城,就是因为他贼心未死,眼睛还盯着大海呢。

    太史慈不是无的放矢,除了马訾水连通东海之外,公孙度在二次拜访王羽的时候,曾一度盯着那幅王羽手绘的世界地图死看,并感叹这世上的海洋竟然如此之多。

    据太史慈的观察,公孙度对其他地方都是走马观花的简单看过,对辽东东北的那些极北临海地域倒是很关注。

    现在他放着其他战略要地不选,偏偏选了高句丽人逃亡的避难所,显然准备将未来的扩张方向放在了东北临海的那些地方。那里有大片的森林,木材资源充沛,正好可以重新建立水师。

    至于辽东水师原本的那些海船,他本来也不打算要了,比起青州的战舰,那些船实在没多少可取之处,还不如先放掉,将来再直接来个统一换装。

    太史慈认为,对公孙度这种不安定分子,必须要严加警惕才行,不能让他有任何可趁之机。

    王羽当然不会在意,良性的竞争不会破坏团结,反而会增加动力。华夏文明的航海大业才刚刚起个头,现在就划分势力范围,打压潜在竞争对手是毫无意义的,只会陷入官僚主义所提倡的比烂模式,于社会进步毫无进益。

    把公孙度赶出辽东,他也是出于无奈,一度还有些懊悔,是不是决定的太草率,是不是将公孙度安置到棒槌半岛上更好些。现在公孙度主动选择了东北直至海参崴、库页岛一带的地域,王羽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有什么好提防的?

    他只是笑着打趣太史慈,要不然将来就将倭岛交给太史慈,让他和公孙度比邻而居,也好贴身盯防。

    太史慈把头摇得跟拨楞鼓似的,直说不干。一来他认为王羽命名的方式有问题,好好一个岛,干嘛叫那么恶心的名字,自己若是变成倭岛岛主,将来还不得被后人笑死啊?二来他觉得倭岛太小,施展不开手脚。

    王羽于是就问,他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合适?难不成要去欧洲或者非洲?

    太史慈笑了,抬手一指,竟是直接指向了美洲,他觉得这地方才够大,征服这里才算威风。

    王羽觉得很有趣。

    乐观估计,在他和太史慈的有生之年,大汉帝国的势力范围也许能扩张到欧洲,和罗马帝国开战——历史上西迁的匈奴人走了两百多年,才最终在多瑙河流域定居。匈奴是丧家之犬,有中原支援的汉家诸侯们应该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但美洲……王羽认为,以这时代的技术水准,能探索到美洲就不错了,想征服美洲,至少也要等到两三百年之后,距离太远了,几乎是要横跨太平洋,比历史上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航程要远得太多。

    就算有船队能抵达,等到形成固定航线,大批量移民,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王羽也不会给心腹大将泼冷水,人生么,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强,太史慈这种人,还指望他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一辈子不成?

    闲扯完了,精力还是得放到正事上来。

    两军出塞北进,涉及的事务不是一般的多。组织人力,调配物力这些事有诸葛亮等幕僚们张罗,倒是不用王羽多操心,但身为君主,他同样没办法独善其身,光是在一边看热闹。

    蜂窝煤的制作方法虽然没对二公孙保密,但公孙瓒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军中也没有擅长机巧制作的人,直接一甩手,把这些事都甩给王羽了。

    用他的话来说,武人只要能握刀就好,还管刀是怎么打造出来的?鹏举你只须给这些东西标好价格,到时候方便儿郎们换取就是了。

    公孙度倒是没公孙瓒这么偏激,不过在参观完青州军的匠坊之后,他也放弃了自行制作的初衷,而是向王羽提了个新建议。他提出让辽东的工匠到青州待一段时间,在匠坊里做学徒也行,能择取优秀者去泰山书院进修就更好了。

    用太史慈的话来说,公孙度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人还没进门,心思就歪了。这不明摆着要来偷师么,还不交学费的……

    王羽当然不会在意,本来也不是啥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学就学呗,藏着掖着就能防住偷师的吗?后世盛行全球的华夏山寨怎么来的?

    青州现在的优势不是一两项新技术,而是摒弃帝王之术后,全面普及教育后,逐渐形成的对生产力的推动。

    前世有人说,华夏历史上不普及教育,是由于生产力的限制。但王羽觉得这说法挺扯淡的,远的不说,在隋朝末年的时候,经历了那么长时间且激烈的战乱,几大官仓的粮食,最多的竟然一直吃到了唐朝中期,方才消耗殆尽!

    这是何等惊人的积累?

    这么多粮食,拿出来一个粮仓,就足够养活几千上万个教书先生一辈子了吧?

    古代的教学无非就是教师的言传身教,也不需要大型图书馆,更不需要电气化教室甚至实验室,普及教育,真的很难吗?

    无非还是儒家那套统治学说罢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有全面的愚民政策,才能确保高门大阀的垄断地位。

    有念及此,王羽又怎么会担心公孙度偷师?他乐不得多几个效仿者呢。

    这些与新技术相关的事情,王羽就没的推托了,尽管他一直都在强调,自己只是阅读量大,从一些古籍中看到的奇闻轶事比较多,对技术什么的是一窍不通的。

    但工匠们虽然大多情商不高,但却没有傻子,谁也不信王羽这套规鬼话。表面上点头哈腰,各种说辞一律记下,但一抬头就抛到脑后去了,热情而谦卑的向王羽请教,蜂窝煤的工序还能如何精简,羽绒服的制作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怎么将其完美的嵌入到流水线之中……

    没办法,黄家妹子不在,王羽也只能硬着头皮指点关窍了。

    当然,这只是旁枝末节,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军国大事上面。北疆诸事已经有了定论,虽然一时还脱不开身,但他的注意力必须要向中原转移了。

    还是那句话,构想再宏伟,也要在平定中原之后才有实现的希望,而正联袂进逼而来的三个对手,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不慎重应对怎么行?

    “曹操,孙策,马腾……”

八二六章 时代的湍流

    和三国最顶尖的枭雄们争锋,是王羽一直以来都非常期待的。

    在此之前,虽然双方也斗智斗力过,但当时两边都各有顾忌,只能算是试探性的交手,而非真正的生死相搏。

    现在,巅峰对决即将上演。

    而出乎王羽预料的是,他首先要面对的对手竟然不是实力最强,距离也最近的曹操,而是在三国群雄当中,实力最有争议性的西凉马家军。

    王羽从贾诩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就在他忙着二公孙出塞的准备工作时,其他人也没闲着,曹操的关中之行收获甚丰,先是全盘接收了段煨的三万雍凉劲卒,然后在长安围攻战中,又通过城内的内应成功策反了郭汜。

    像是连锁反应一样,郭汜紧接着又劝得樊稠意动,只有李傕坚定的拒绝了郭汜的提议,扬言誓死不负董卓知遇之恩,并苦口婆心的劝老搭档回头。

    董卓困守长安,看似是个死局,

    李傕的决绝,换来的是老搭档的背后一刀——或是出于羞愧而来的恼怒,又或是担心李傕出首告发,泄露了消息,郭汜在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下了杀手。

    李傕也算是三国时代的一位名将,历史上曾先后打败过吕布、马腾,便是孙坚这样的猛人,听闻李傕大名,也曾迟疑着按兵不动,谨慎以对,其善战足可见一斑。

    这一世虽然由于被王羽盖住了风头,但李傕死的还是太冤枉了些。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还有长安城这样的坚城可以据守,城中粮草也足够食用两三年,老搭档郭汜怎么就认为丞相死定了,没的救了呢?

    连王羽看到这里,都不由叹息有加,历史上李傕的死法好像也挺憋屈的,简直就像是宿命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人也是个纯粹的武人,若是使用得当,未尝不是国之干城,但卷入了这个人心叵测的乱世,他却连随波逐流也做不到。

    李傕带来的感慨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令王羽关注的,还是这场关中之战的过程和结果。

    李傕既死,郭汜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一面召集部属,言明董卓这条船马上就要倾覆,想活命的就跟他一起弃暗投明。另一边则是飞书传信曹操,将城中变故告知对方,说要提前举事。

    郭汜从前一直是李傕的副手,李傕的本部兵马对他并不陌生,而董卓军的构成注定了军中不会有太多忠义之人,看到了李傕的人头和周围杀气腾腾的郭汜心腹卫士,李傕军当场就降了大半。

    不肯屈服的只有李傕的子侄、心腹,他们知道自己就算降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早在郭汜封锁军营之前就逃了出去。

    郭汜不是不知道,但他的为人虽然不咋地,但在军略上的造诣却不比李傕差多少,对形势把握得也是极为清楚。

    他知道曹操想要什么。

    董卓极盛时,手下有六大军系,分别由六个中郎将率领,分别是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吕布和徐荣。

    吕布的部队是跟他一起从并州南下的边军,徐荣的部队是洛阳的北军,胡轸统率的则是一支杂牌,其中有雍凉的羌族派出的胡兵,还有董卓分裂北军的一部分,加上招降纳叛的山贼、土匪之流。段煨的部属则是纯粹的大汉雍凉边军。

    名义上的六大中郎将,其实董卓真正能信得过,能依靠的也只有两个半。牛辅是他女婿,董越是他侄子,胡轸是他从行伍间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是部队太杂,没什么战斗力。

    嫡系班底,当然要好好打点。这些年,董卓在其他军系上的投入,连在嫡系部队上的零头都不到,吕布正是因此而怨气满腹,一得机会,就反了出去。

    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如果有人要接受董卓的遗产,最精华的部分,当然就是这两支嫡系部队了。

    牛辅在洛阳被王羽欺负成了渣,董卓一怒之下,将其一撸到底,直接打发去了武关和同样被王羽搞得惨兮兮的胡轸作伴。要不是李儒不放心,跑去武关督战,这对难兄难弟只怕早就被夏侯渊给蹂躏至死了。

    接任牛辅的就是李傕、郭汜。原属牛辅的这支嫡系部队论人数,并不比另外几支部队强多少,一共只有两万五千人,其中有一万是骑兵,剩下的是步卒,总人数还比不上非嫡系的段煨。

    单看数字,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西凉军的骑兵比例本来就很高,那些羌胡马匪牵着匹秃马来了,就会被统计为骑兵。对外号称十万铁骑倒是很威风,但真的打起来,这些骑兵也只能吓唬吓唬人罢了。

    骑兵,远非马上骑个人那么简单。否则王羽在幽州,同时面对了分别来自鲜卑、乌桓、杂胡的二十几万骑兵,哪有可能获胜?

    不过,李傕麾下的这支骑兵可不是那种连骑弓和铁箭都配不齐的乌合之众,而是董卓这两年痛定思痛,仿造白马义从训练出来的一支精锐,武器、装备都是最好的,骑术、箭术同样都是军中之冠。

    而步卒就更了不得了,其中有三千正是董卓赖以起家的飞熊军,一水的全副铁甲,由彪形大汉穿在身上,手执阔刀大斧,比之王羽当年的摧锋营也不遑多让。

    另外一万多人当中,有四千弓弩兵,强弓劲弩,军中都应有尽有,箭矢的配备也很充裕。最后那八千则是着半身铁甲的矛戈兵。

    就是这两万五千人的小部队,只出动了半数,就在灞上轻取马腾、韩遂号称十万铁骑的联军,要不是曹操及时改变策略,吸引了以十万计的羌胡参战,马、韩连报仇的念头都不敢有。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后勤中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和装备,马腾、韩遂的武艺、兵法也许不差,但他们缺的就是装备,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装到牙齿的董卓嫡系部队呢?

    曹操围城之后不急着进攻,而是忙着用高官厚禄拉拢董卓军的部将,结合天下大势,郭汜要是还猜不出,对方看中的不是长安城,而是董卓这点家底,那他也不配得董卓如此看中了。

    郭汜的思路很清晰,他不管长安城会怎么样,只要将这支嫡系部队完全握在手里,就不愁曹操不履行许诺。李傕那些子侄心腹跑了也就跑了,大不了就是混战一场呗。

    要是他们不走反而麻烦,这些人在军中根深蒂固,多少有些影响力,如果在营中闹起来,搞不好就是一场大乱。要是这支精锐折损得七七八八了,那他投靠过去还有什么用?谁能保证他不被曹操杀了泄愤?

    至于说混战,徐荣死了,吕布早就叛了,胡轸的那点残兵败将远在武关,段煨也降了,李傕再一死,六大中郎将已去其五,现在城中忠于董卓的,也只有董越的三万人马了。

    董越的兵马虽然也是嫡系,但嫡系和嫡系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按照西凉军内部的说法,牛辅部是内系,董越部是外系,想想他们的身份就知道了,前者的主将是上门女婿牛辅,副将是弟弟董旻、侄子董璜,而董越只是个族侄,关系差了好几层。

    资源有多余的情况下,董越那边倒是还有得分润,但打造精锐部队这种事,资源再多也不嫌多,特别是董卓还不断根据对手的情况作出调整——他参考的标准是青州军,而关中地盘的产出,可能连青州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都不到,结果可想而知。

    董越部的装备寻常,三万纯骑兵听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的战斗力,也就比马、韩联军稍强那么一点点。在长安城里打起来的话,骑兵施展的余地就更小了,郭汜完全就没将董越看在眼里。

    郭汜巴不得和董越决一死战呢。既然要投降,那分功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段煨那边是无法可想了,不把董越逼到死角上,让他根本来不及转投降的念头,还哪里显得出自己这场功劳?

    至于在城内乱战,对长安城和长安百姓造成的破坏,郭汜就完全没放在心上了。当年董丞相还差点将洛阳的老百姓一股脑搬来关中呢,论破坏力的话,谁能比得上老董?

    于是,一场大乱不可避免的展开了。

    李傕的儿子李式带着数百心腹逃到了相府报信,董卓闻讯大惊,直接带人到了董越的兵营,亲自指挥,想趁着郭汜立足未稳的当口,将嫡系军队夺回来。

    董卓当然知道,董越这支兵马不可能打得过他那支嫡系部队,他只是想着,有了这支兵马壮声势,他一现身,对面也就望风披靡了。

    毕竟这支嫡系部队是他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军中哪怕一名什长,都接受过他的亲自接见和当面鼓励,忠诚度怎么会差呢?

    他的想法倒是没错,但架不住郭汜算计在他前面。表面上,郭汜只是固守待援,等待城外的曹军接应,实际上他在寨墙底下埋伏了近千强弩手,董卓才一现身,郭汜一声令下,千箭齐发,上千架强弩卷起了暴风,董卓护身的盾阵就像是纸一样单薄,瞬间被撕裂。

    董卓当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想必他至死也无法闭眼,谁能想到,他竟然死在了自己省吃俭用积攒出来的大黄弩之下呢?

    董卓一死,董越的部属顿时一哄而散,有人跪地请降,更多的人则是在城中四下乱蹿,更有一部分人在李式等人的率领下,直接杀向了皇宫。他的目的当然是天子,这当口,没有比天子更好的人质了。

八二七章 妙笔陈琳

    “天子居然失踪了?”王羽大吃一惊。

    在他的预想之中,早就为这位天子做好了安排。在曹操手中当几年傀儡,习惯了被架空之后,自己打败曹操,将其摆上神龛就不会遇到太多抵触心理和反抗了。

    前期一切顺利,曹操不愧是曹操,真正发起力来,一下就把董卓给逼进了死角,团团围在了长安城。

    当然了,长安城很大,光是城池的周长就有六十余里,曹操就算有真有一百万兵,也不可能围得水泄不通,董卓要是想带着少量部队挟裹天子突围还是能做到的。

    问题是,董卓的老巢就在关中,在西凉人都被马、韩诱惑了的时候,他逃出长安又能去哪儿?带着天子就更纯粹是累赘和祸根了。

    所以,王羽根本就没考虑天子会落到曹操以外的人手中的可能性。

    要说马腾和曹操为此起一场争端倒是有点可能,但想到历史上杨奉等人一度和曹操共同把持天子,还占了先手,最后依然被曹操玩得连命都没了的故事。王羽还是觉得马腾肯定搞不过曹操,就算一时将天子掌握在手,后面也得被曹操设计夺回。

    但人算不如天算,王羽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关中之变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李傕本人很精明,但他却生了个愣头青的儿子,在那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抓天子做人质。

    王羽真是忍不住要吐槽啊,黑灯瞎火的,你自己怎么还不能跑?抓天子干毛线啊!对没有实力的人来说,天子,那就是个祸根呐。

    天子若是死了倒还不怕,灵帝虽然只有两个儿子,但汉室宗亲多得是,族谱也好查,随便抓一个来当皇帝也就是了。王羽比较担心的是,万一历史上的那位汉献帝运气逆天,跑到青州了可怎么办?

    权力,肯定不能还给皇帝,自己不称帝可不是为了捧别人当皇帝掌权,何况,一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小屁孩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还不是被那些皇亲国戚,名士大儒们随意摆布?

    但问题是,自家也有麻烦呦。

    自己那位老爹,可是天字号的第一汉室忠臣,天子在董卓手里,自己在青州怎么乱搞,老爹即使看不惯,也不会多说什么。但若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架空天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和董卓一样弄权?

    老爹手里没有什么实权,倒是不用担心内部产生太大的纷争,但家庭矛盾也不好消受啊,总之是件麻烦事就对了。

    历史上,那位汉献帝可不是个善茬,在曹操手里的时候,他又是衣带诏,又是血书的,很是搞出了一些事来。王羽本想着让曹操负责打压、磨练那孩子,最后自己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结果怎么就搞成了这样呢?

    “当晚乱军围攻皇宫,宫中倒是有些忠心侍卫,拼死力战……其中有一名叫梅醉的校尉,武艺精强,胆大忠心,在部属尽皆战死之际,竟是单人独戟,死守宫门,上下被数十枪,兀自死战,群贼惧其勇,不敢稍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最后梅校尉竟是生生血尽而死了。”

    王羽觉得贾诩选使者选的也很有讲究,陈琳这人不擅长政务,对军务上也没多少造诣,就是一支妙笔生花,现在看看,他的口才也很了得。若是贾诩来信,这场长安之战的很多细节,肯定都是一笔带过了,现在陈琳娓娓道来,抑扬顿挫,轻重分明,简直就像是在听评书……

    就说这个叫梅醉的,怎么就敢说自己没醉?没醉怎么会去干典韦喝醉了才干的事?舍命守门,纯粹是浪费人才啊,要是这个人和天子一起逃亡来青州,自己受伤的心灵多少还能得点安慰不是?

    又多一员猛将啊!

    后面不用说了,历史上典韦守门,硬是挡住了张绣军的全力围攻,曹操趁机跑了。现在这个叫梅醉的家伙死守宫门,天子不笨,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李式等人攻破皇宫,搜索不到天子,更有朱儁等人打开城门,接应城外兵马入城,李式惊惧之下,竟是丧心病狂的放起火来!时逢春日,关中正是风干物燥之时,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未等曹将军等人采取措施,火势已经扩散到了半个长安城……”

    陈琳的语声中满是悲痛之气,王羽也收起了吐槽的戏谑心态,静静的听着陈琳沉痛的诉说,感受着千年古城付之一炬的遗憾和悲伤。

    “李式等人就此消失,也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于火海。天子也不见踪影,但曹将军时候询问,从一些幸免于难的宫人口中得知,在李式放火之前,天子应该是逃出了宫的……”陈琳一边讲述,一边观察着王羽的神情变化。

    陈才子可不像王羽以为的那么简单,至少他自己不觉得自己只是个只会玩笔杆子,卖弄嘴皮子的书生。

    当然,王羽对他的评价也不能算错,陈琳是个相对传统的士人,以他的本领,在青州新政中,除了教育和宣传两个领域之外,他确实找不到其他可以发挥的地方。

    但教育那边有蔡邕父女主持,孔融、管宁、邴原,在王羽解决徐州问题之后,更是多了郑玄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加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陈琳打心底里不想硬往里面凑。

    至于宣传,老实说,陈琳不是很适应将军府直截了当的宣传模式,但也没办法,过去的宣传,都是针对士族阶层的,所以会很讲究文辞和含蓄。而青州的宣传针对的直接就是社会最底层的民众,肯定是越直接,越浅白越好。

    陈琳尝试过,但始终不得要领,根本没办法将长处发挥出来。但陈琳骨子里,又是个颇为功利的人,其实不单是他,这时代大多数读书人都一样,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么。

    不得重用,陈琳倒是没有因此生出怨气来。青州的一切和他所知的都大为不同,让他难以适应,而他身在局中,只要沉下心来观察,也能发现青州无处不在的勃勃生机。

    正如骠骑将军常说的那样:机会无处不在,关键看你能不能把握。虽然王羽说这句话是鼓励海商的,但陈琳却深以为然,并依照这句话在努力着。

    这次报信,应该就是个机会,最明显的证据就是离开高唐之前,贾文和若有深意的临别赠言。

    陈琳相信,那个青州最富智计,对骠骑将军最为了解的人,肯定看出了骠骑将军的为难之处,并认为自己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在路上,陈琳就一直在思考,整件事当中,到底哪一点会对骠骑将军造成困扰,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当然,这个答案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曹将军的行动很迅速,灭火、清扫董贼余部、安抚叛军、抚恤灾民……并派出了大量游骑,一面四下搜索,一面张榜安民,战事已平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按说天子若只为避难,无论如何也该有所察觉,现身与曹将军并百官相见了,可一连数日,却始终没有消息,这恐怕……”

    听着陈琳条理分明的解说,王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琳的分析很到位,所以,他都用不着太过深入的思考,就能很轻易得出结论。天子跑出了皇宫,在乱势已平之后,还不回去,连曹操的大量游骑都找不到踪影,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要么,天子在逃难的路上出事了,卫士们不敢承担责任,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埋了,然后做了鸟兽散,历史上再多一起无头公案。

    要么就是天子从出逃开始,就压根没打算回去。

    王羽不确定天子为什么看不上曹操,但他知道,天子肯定不会想着在外面流浪,或者隐姓埋名的当个老百姓。他出逃,肯定有目标。

    关中周围,只有那么几个去处,益州刘焉,但入蜀道路艰难,途中还有汉中的张鲁挡路。去荆州只能走武关,曹操拿下了关中,干掉了董卓,但武关还有个李儒在,没那么容易拿下,两边还会有一场争斗,此路不通。

    袁术?袁家兄弟都不是好鸟,称帝的事早就紧锣密鼓的在筹划了,天子就算真拿袁术当盘菜,认为他很有前途,也不可能大老远的跑去寿春。

    至于孙策,两边似乎压根就没有过交集,天子会千里迢迢的去江东吗?

    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设身处地的从天子角度来思考,他能做出的选择无非只有一个——青州!

    王羽知道,从当年在洛阳开始,天子对自己的印象就特别好,认为自己是个大大的忠臣。可能是因为自己割了董卓一只耳朵,而天子最恨的就是董卓,偏偏胖子不识趣,天天缺着一只耳朵的在天子面前晃来晃去。

    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可是不得了,就算当年自己将董卓一刀结果了,效果也不可能这么好。董卓死了,天子就是高兴那么一下,而胖子没了耳朵,却是长年累月的展示在世人面前,可以说,董卓活着一天,王羽的英雄事迹就会一直被世人津津乐道,他就是个活广告。

    在加上王羽一直以忠臣标榜自己,还宣誓永不称帝,天子不来投靠他,还能去投靠谁?

    这也算是作茧自缚了吧?王羽不无自嘲的想着。

    “主公是在担心,天子来青州之后,引发事端吧?”王羽没刻意收敛,陈琳自然能看出他的心结所在,试探着问道。

    “嗯?”王羽听出了陈琳的言外之意,反问一句:“孔璋有办法?”

    “琳思得一计,或可为主公分忧。”

八二八章 陈琳献策

    “说说看。”王羽饶有兴趣的看向陈琳。

    打败袁绍后,王羽俘虏了不少袁军的幕僚,除了逢纪等一味求死的,还有一些恶名昭著,作恶多端的,其余的人都没受任何留难,想留用也可以,想走也不拦。

    当时留下的人足有一百多,士人们投靠袁绍,无非是认为袁阀势大,统一天下非他家莫属,想着赚个从龙之功,一跃成为名门之类,谈不上和袁绍真有什么生死不渝的感情。

    胜者王侯败者寇,袁绍败了,大伙顺势投靠胜利者,也谈不上失了名节。世人都说袁绍之败,在于不能用人,不纳忠言,他的失败,自然不是幕僚们的责任。

    一晃就是两年多,当初留下的一百多名士,现在剩下的只有十来人了。

    在王羽的主导下,青州官场纯粹得很,就是一帮做事的人。事情做得漂亮,更重的担子很快就会压过来,不会做事,想靠扯别人后腿来上位,那是绝对要遭到所有人鄙视的。

    而这时代的名士,就是官僚的预备役,务起虚来一个顶俩,真正放到实务操作上,十个也顶不了一个能吏。

    这些人在袁绍手下很吃得开,反正政务都有文吏来处理,名士们只需要时不时的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出来,颂扬袁将军的人品德行,吹捧造势就可以了。

    到了青州,冷丁被当成牛马牲口来使唤,名士们自然不大适应,而且也干不来。

    最后剩下的十来个人,大部分都是相对异类的,比如审配就是,他不太会做人,就只能做事呗,唯一的例外就是陈琳。

    除了一支生花妙笔,陈琳和无法适应青州官场的名士们没什么不一样,同样在最初的磨合过程中泯然众人,没能冒出头来。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陈琳在受挫之后没有故作桀骜,或者灰溜溜的请辞离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向,重新努力。

    最初,他是打算在将军幕府参赞军务来着,结果进了幕府一看,好家伙,这里面奇才辈出啊!有贾诩这样老而弥坚的老狐狸,还有徐庶这种锋芒正盛的新锐,再加上王羽后来招揽的鲁肃、诸葛亮、庞统等人,陈琳虽然也有些见识,但人和人确实是没法比的。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些妖孽的压制,陈琳也不太适应将军府的风格。

    在何进、袁绍这些人手下做事,军议的时候讨论的都是大势,比如战争的必要性,形势变化中涉及到的天数轮转,有德、无德之类的因素,诸如此类。

    而青州将军府虽然也会讨论大势层面的问题,但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的,他们更专注于一些很具体的东西。比如行军的路线上,都有些什么样的地势,路况如何,并以此来统计确切的行军时间。

    陈琳亲眼见证过,在一次军议上,徐庶和鲁肃争得面红耳赤,争的就是大军通过一座桥需要多长时间。

    陈琳不确定,这是不是青州军百战百胜的绝招,但他很肯定,他自己肯定没那闲工夫,对一座桥花下这么大力气。

    从军事领域退出后,陈琳就开始了在青州各个部门轮换的历程。从教育到宣传,从宣传到农业,最后他甚至还去商务部转了一圈,可就是没找到适合他的位置。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在王羽看来,陈琳就应该去教书,偶尔再帮自己做个枪手,捉笔写些官样文章什么的,不然都浪费他这支妙笔了。

    但陈琳自己显然不这么想,他还是想找个人前煊赫的位置。

    王羽对陈琳的毅力表示倾佩,但他忙得很,可没空一直盯着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他也不知道陈琳来送信之前,到底处于什么状态,又在哪个衙门口碰了壁。但看到陈琳在自己面前积极表现的样子,王羽依稀看到了贾胖子的狐狸尾巴。

    贾狐狸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了,他打发陈琳来送信,肯定在事先有过沟通,认为陈琳的主张可以一用。只是这个胖子素来没担当,事先却是一点口风都不露,想知道真相,只能耐着性子让陈琳自己说。

    “主公的忠勇之名,天下皆知,天子尚为董贼所执时,亦从不避讳,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里,对主公也是颇多赞誉之词。此番长安大乱,天子得脱樊笼,只消不被曹将军追回,那他的目的地恐怕也只有青州……”

    王羽捏着眉心,强忍着才把那句“说重点”给憋回去。陈琳这种传统名士最让人郁闷的地方就是这个,说话总是不忘拍马屁,导致发言的效率非常低。

    好在陈琳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在青州呆了两年多,多少也知道青州风格是怎么回事了,见王羽露出不耐神色,他赶忙话锋一转,将中间那些赞语统统带过,说起了重点。

    “曹操夺关中,名为解救天子,实际的意图却是壮大实力,如果百官和天子一起逃亡,他或许会着力追赶,但天子孤身走脱,又是往青州而来,曹操也是老谋深算之人,自然不会穷追不舍。”

    “嗯。”王羽微微颔首,听出点意思了。

    曹操对付董卓,一方面是抢地盘,安定后路,另一方面就是看中了董卓的班底。所以这场西征,他一直是以用计为主,试图以柔克刚,从未和董卓军发生大规模的激烈交战。

    从结果来看,曹操的计划相当成功,近乎完美收编了董卓的两路精锐,五万多兵马。除此之外,朝廷百官也已入手,大大补充了曹军的人才不说,而且正统之名也有了。

    没错,相较于天子,朝廷百官其时更重要。天子只是一个人,百官却是构成朝廷中枢的根本。有他们在,才能颁布新政令,号令天下士人,如果天子发生意外,曹操还可以另立新君。

    对曹操来说,另立新君是很有必要的。

    虽说挟天子令诸侯,天子本身的意见不太重要。但当今天子的立场太鲜明,被董卓控制在手里面,还不忘时不时的为王羽说好话。万一将来两军交战,天子又派人送个密诏什么的给王羽,册封他个什么官职,那可是很动摇军心士气的一件事。

    既然跑了,那就随他去好了。就算天子顺利跑到青州,头疼的也是王羽,曹操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直以来,王羽做事虽与世风大相径庭,但引起的反弹并不重,这大义之名无疑是相当重要的。如果天子到达青州后,和王羽起了隔阂,乃至冲突,这层大义光环自然就消退了。

    何况,王羽若是和天子翻脸,多少还有些忘恩负义的意味,会让很多人质疑他的人品。

    虽然青州的根基已固,这点影响谈不上动摇根本,但对青州以外的地方还是有很大影响的,多少算是给他添了点堵。

    陈琳能看出这层意思,说明他的确用了心。

    得到了王羽的肯定,陈琳气势顿时一振,抖擞精神分析道:“如臣所料不差,曹操搜索不果后,定会遣使高唐,明言天子弃国来我青州之事。这样一来,就算天子路上出了意外,没能安然抵达青州,这护卫不周的责任,主公怕是也逃不过了。再往深一层想,即便流言四起,也不为怪呐。”

    从王羽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愿意天子入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人扮土匪,在半路把天子给结果了。陈琳推测,曹操很有可能会针对这一点设计,如果王羽真的动手派人动手劫杀,搞不好会被曹操反过来利用。

    “孔璋,你的意思本将已经明白了。”王羽点点头,问道:“你的应对之策,应该就针对天子顺利抵达青州的情况……”他略一迟疑,斟酌着用词,轻声道:“你应该明白,青州新政是怎么一回事吧?”

    “臣明白!”陈琳忙不迭应着,他当然明白了,要不是清楚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他又岂会主动请缨?

    “其实天子孤身前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陈琳词锋一转,却是把自己先前的分析都给否定了:“主公的新政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虚君是必须的,若不虚君,青州新政就注定了只能昙花一现。不过,有董贼的例子在先,虚君很容易被世人视作权臣弄权,这就是问题所在。”

    “臣以为,主公大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虚君,未必要把天子当做神像供在神龛里,未尝不可以将天子利用起来,成为青州的助力而非阻力……”

    “具体呢?”王羽身体微微前倾,听出了点味道。

    陈琳沉声答道:“具体而言,天子此番是孤身前来,没有臣僚在身边,他一个小小少年,如何理会得军国大事?但有些事,是不需要阅历、见识也能做的,而且非天子不可……古人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妙,绝妙!”王羽一拍大腿,高声赞道。

    绕来绕去这么半天,但陈琳的主意说白了很简单,就是让天子专门负责祭祀工作,彻底成为神像。

    在这个时代,祭祀是相当重要的国家大事,但却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打完了幽州大战之后,王羽一直想立个英灵祠堂什么的,来祭奠战死的勇士们,但战后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来操作。

    如果天子来了,这件事大可交给他来主持,至少是名义上主持。

    此外,还可以安排天子在境内巡视什么的,反正就是有在人前出风头,又没什么实质性影响的场合,都让天子出场。

    少年人都喜欢热闹,喜欢出风头,想必刘协同学也不例外,特别是在被人圈禁在宫里,担惊受怕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对这种扬眉吐气,煊赫人前的差事肯定不排斥。

    等到一圈周游下来,他也没什么时间理会军国大事了,只要明年再接着来一遍,基本上就可以形成定制了。

    具体的操作,自然非眼前这位大才子莫属。让陈琳处理繁杂政务,他不行,但论及这些仪式、典礼什么的,他肯定是如数家珍呐。

    难怪老狐狸这么干脆,直接推了陈琳到自己面前来,原来他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妙啊。

    “此事就交给孔璋了,嗯,就先挂个太祝令的名吧,等事情上了轨道,再大家一起商量着,将太常官衙也建起来。”

    陈琳大喜,涨红者脸,表起了决心。

    太常是专门掌宗庙事的官名,虽然不干正事,但论高下,却是九卿之首。青州务实之风盛行,之前压根就没设这个官署,陈琳这次把握机会,瞄准的就是这个。

    现在王羽虽然只封了他个太祝,但话也说得很明白,只要差事办好了,太常还会远吗?

    陈琳倒也没指望能和从前的太常一样位高望重,毕竟青州情况特殊,但在他来说,想要在青州的未来中占据一席之地,也只有这个位置是最适合他的了。

八二九章 事难兼顾

    计议已定,王羽也不会和陈琳商议太多,只是打发后者先去拟个章程,看过没问题,就让他先回去做好迎接的准备。

    天子毕竟只是个小插曲,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诸侯们。

    拿下关中,曹操招降纳叛,实力剧增,马腾、韩遂也没吃亏,他们对董卓的余部本来也没多少兴趣,他们看重的是更实际的东西。

    曹操当然知道盟友们的需求,也丝毫不做扭捏,很大方的将董卓囤积钱粮的湄坞送给了马、韩,后者从里面搬出来了大量的金帛粮食,数十万羌胡顿时欢声雷动。

    曹操这么做不单是因为大方,而是祸水东引的意思。

    西凉兵马虽多,但大范围机动力却近乎为零,因为他们没什么积蓄。路上的粮草没有,还可以就地解决,但这些羌胡大老远的跑来打下了长安,要是一点实际好处都见不到,恐怕第二天一早就会一哄而散。

    董卓的积蓄虽然不少,但给几十万人分分,那还真的不算啥,但这些东西同时摆在一起,视觉效果还是相当惊人的。

    马腾、韩遂都是老资格的叛军将领,对指挥乌合之众别具心得,趁着这个喜庆劲,他们直接宣布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并州。

    二人极尽蛊惑之能,说董卓算什么?不过西凉地方上的一介土豪罢了,论富有,他和三公四世之家的袁阀怎能相比?当初袁绍在河北战败,但家底还在,都被他的儿子、女婿搬到了并州。打下并州,抢到的东西还是一样,首领绝不私留,统统拿出来分!

    这下子,叛军的士气算是爆了棚,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嗷嗷叫着,要去并州打土豪,吃大户。

    马腾不失时机的补充上了,他又介绍起了青州,告诉叛军们,现在天下最富的就是青州。在那里,人们平时用来解渴的都是茶和酒,即便贫穷家庭,一天也能吃三顿饭。

    一听这话,叛军们的眼睛都绿了。

    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更别提喝过了,只有少数阅历深,见识广的人听说过,这是皇家的饮品,一听就知道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酒就不用说了,人见人爱的好东西,可惜酒要用粮食来酿造,对饭都吃不饱的西凉人来说,也属于难得一见的奢饰品。

    三餐都能吃饱在西凉则属于大户人家的特权,要不是大家都饿着,当年贾诩也没那么容易凭借体型骗人脱身。正因为都吃不饱,胖子才弥足珍贵啊。

    被马腾这么一鼓动,叛军气势如虹,逆天般的在三天后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马、韩联袂往见曹操,要求后者提供开拔的粮草。

    对此,曹操乐见其成,故而虽然肉疼,还是从相当紧张的军需中挤出了百万斛粮草,以供西凉军开拔之用。

    粮草齐备,目标明确,西凉叛军并羌胡联军共计三十余万,号称百万,浩浩荡荡的北上、东进,杀向了并州。

    东进的大军由马腾率领,离开长安后,经新丰、郑县东向而前,然后在华阴转向北行,最后在蒲坂津渡过黄河,进入河东境内。进入河东后,一面接受新领地,一面北上,最后沿着汾水攻入太原、上党。

    北进的大军由韩遂率领,席卷左冯翊、北地数郡,攻入并州上郡,然后同时向东、向北扫荡,横扫朔方、西河、云中、五原诸郡,最后和马腾军在太原、雁门一带会师,进一步窥视冀州。

    西凉军的出征计划也算是军事机密,当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但三十万大军的规模太大,马、韩光是确保领着大军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就已经耗尽了心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所以,王羽手中关于西凉军的情报很是详尽,除了没有时间表,其他一切应有尽有。但时间表那种东西,恐怕连马腾、韩遂自己都无法确定,也只有老天才心知肚明了。

    反观曹操就低调得多了,虽然实力暴涨,但他却没有急于展开下一步军事行动,而是一面整合部队,一面频繁的搞起了外交活动。

    首先,他遣使武关,意图招抚牛辅、李儒。同时,他还派人南下襄阳,问刘表需不需要他居中斡旋,调停荆襄战事。

    如今,关中、北疆先后尘埃落定,荆襄却是战火正炽。

    虽然青州内部通过种种迹象,推测出了三家分荆的概况,但一直以来,真正攻打荆州的主力还是孙策。孙策也不是真的冲动没脑子,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闯,他只是没办法,荆州是江东唯一的扩张方向,如果不打荆州,他就只能打袁术了。

    现在打荆州,好歹有曹操陈兵南阳牵制,袁术虽然不太给力,但在江夏北部和南阳东部一带,也闹出了不小的声势,牵制了荆州大将文聘的五千兵马。

    如今黄祖屡败,已经无力正面作战,只能龟缩城池之内,凭借城防死守,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拿下江夏了。江夏若下,荆州的门户顿开,江东水军可以直接威胁南郡,进而切断襄阳与荆南的联系,逐个蚕食。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也不算太过奢望。说不定刘表就觉得与其便宜了仇敌之子或者万人厌的袁术,还不如就屈身于他了呢?

    如果事情真的这般演变,王羽也只能叹息,曹操毕竟是有运气在身的主角级人物了。经受完挫折之后,运气挡不住的涌过来啊。

    贾诩显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这几个月,胖子也没闲着,虽然没调动兵马,但也积极的调动着手中的谍报力量,一面给曹操制造障碍,另一面则是增强自己的力量。

    东征期间,贾诩安排了吕布和张杨的会面,在河内攻略上先行了一步。

    就算没有李式等人放的那场火,曹操也没办法将残破的长安城当做政治军事中心来使用,他的治所,最终不是选在洛阳,就是许昌。

    如果青州军先占据了河内,那洛阳就直接处于青州军的攻击范围了,稍有差池,曹操的领地就有被从中切断的危险,他不可能屯驻重兵来防备。

    只要河内形成了牵制作用,曹操无论是想攻打荆州,还是凭借威压,不战而屈人之兵,就都是空想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贾诩使尽浑身解数说服了吕布,打出了一张人情牌,使得张杨为之心动。心动还没有化成心动,大概是他还想看看风色。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天下大势确实还不是那么分明,青州虽强,但曹操也不弱,再加上和马腾、孙策结成的联盟,实力其实是超出了青州的。

    青州虽然也有盟友,但袁术这人私心很重,打的是鼠首两端,从中渔利的主意,不然他也不会跑去荆州凑热闹。若是将来孙策北上,说不定这家伙真的会让开道路,任由孙策攻入徐州,和王羽拼个你死我活。

    而且,吕布的武艺虽强,但作为说客,他是很不合格的。剖析利弊什么的是不用指望了,他跟张杨的会面,一共只进行了一炷香多一些的时间,这么点时间,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吧?

    王羽觉得,老狐狸这次没准儿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贾诩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河内攻略已经快到收官的一刻了,差的只有一个契机而已。

    这些毕竟都是比较遥远的,现在最急迫的威胁,其实是马腾、韩遂的西凉军。

    即便没有徐庶的袭扰,袁谭、高干的残兵也不可能挡得住三十万羌胡的猛扑。对于西凉军来说,他们对冀州造成实质性威胁的速度,只受限于他们的行军速度。

    乐观估计,也许自己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然后就要直面西凉军的威胁了。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曹操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虽然有了三家分荆的计划,整编部队,形成战力也需要时间,但曹操未必会消消停停的让自己从容面对西凉军。

    最坏的情况就是西凉军提前攻取并州,曹操也同时东出荥阳,或者渡河攻打河内,这样的话,自己就只能两面作战了。

    王羽一时也说不清,他希望西凉军来的早些,还是晚些。

    来的太早,北疆这边,他一时还脱不开身。

    公孙瓒已经开始在弹汗山下建城了,这段时间,是幽州军最脆弱的时候,王羽当然不能放任盟军暴露于群狼环伺之下。青州主力不能动,他也不能走,为的就是震慑塞上诸胡。

    另一边,公孙度厉兵秣马,也准备和高句丽开战了。

    按说高句丽不可能打得过公孙度,但兵凶战危,草原上的形势也是瞬息万变,一旦夫余、丁零两家判定出公孙度的真实目的,也有可能会加入战团。

    辽东军虽强,但兵力有限,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呐。至少在公孙度夺下国内城,并建起军事据点前,青州主力还是要留在幽州,以做策应的。

    不过西凉军若来的早,曹操就很难及时加以配合,正好有了各个击破的时间差。

    若来的晚,北疆倒是可以放心了,但曹操肯定不会错过时机,所以,情况很复杂。

    针对于此,贾诩倒是提出了几条应对之策,王羽一时也是踌躇不下。

八三零章 英雄所见

    每到这个时候,王羽都恨不得立刻把电话给发明出来,哪怕只是无线电也好啊。人聚不到一处,还要集思广益,实在是很让人抓狂的一件事。

    这样的状况,哪怕他不是身在幽州,而是回了高唐也不会得到改善。随着领地和战场的扩大,他能顾及到的层面越来越倾向于战略方向,具体到各个分战区,就只能依靠将帅们的判断了。

    理论上,将来负责北线战场的将会是徐庶,王羽在做出决定之前,当然要听听对方怎么说。

    好在贾诩虑事周全,在传信幽州之前,已经和徐庶交换过了意见,倒是不用王羽自己再折腾了。不单是徐庶,贾诩和自己的弟子庞统,以及徐州主将张颌也交流过,最后才将意见汇总过来。

    胖子虽然总是将偷懒挂在嘴边,到了较真章的时候,勤奋劲也是不输于人的。

    徐庶的意见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认为针对羌军压境的情况,青州方面应该提前发动对并州的全面进击,拒敌于国门之外,不使西凉军有突入到冀州腹地,甚至威胁到幽州的机会。

    冀、并二州之间,有连绵的太行山脉阻隔,可太行山虽是天险,却天地造化却没想过将两边彻底阻隔开,于是方有了太行八陉。

    袁、高对并州的战局并不全面,主要势力范围都集中在上党、太原一线,其他郡国基本是真空状态,在徐庶的袭扰之下,自顾尚且不及,哪里又顾得上侵攻冀州?

    而且当时青州军并未全占冀州,袁、高想侵攻青州,只有滏口陉一条通路,远称不上难以防备。现在西凉军大举东侵,而青州也正在进行冀州的最后统和,一旦让他们在并州站稳了脚跟,冀州的防务就会骤然吃紧。

    徐庶的意见很明确,西凉军人多,多处布防的话,只是让他们充分发挥兵力优势,实非致胜之道。所以,要抢先动手,在并州战场上争取先机。

    要说徐庶胆子也大,早在传信给王羽之前,他就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派人去壶关劝降去了。说是劝降也不大准确,徐庶虽然冲劲十足,但遣使通敌这种大忌却也是不敢沾的,他派过去的使者,是以贸易大使的名义,也不是去做说客,而是单纯的起到告知的作用。

    说白了,他就是照搬王羽对付公孙度的那套,对袁、高两个丧家犬当然用不着对公孙度那么客气,徐庶的主要目的,就是让袁高了解青州有个平北策,可以让他们在投降和顽抗到底,甚或投靠西凉军或曹操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本着广结盟,共同对抗青州的原则,曹操之前几年对袁、高也是极尽笼络之能,怎奈他是袁绍的跟班出身,后来河北大战也是先行退出,多少有几分逃兵的嫌疑,袁谭有些动摇,想先借助曹操的力量报仇再说,高干却很有几分傲骨,坚决不向曹操靠拢。

    袁谭虽是袁绍的长子,但在并州,袁阀的残余力量却都以高干的马首是瞻,高干不愿意想曹操靠拢,袁谭纵有几分动念却也无济于事。

    因此,曹操这次与西凉叛军结盟,驱使其攻略并州,未尝不是失去耐心的表现。

    青州强而司隶弱,开辟新战场,是分散敌人力量的不二法门。袁、高在并州,完全无法对青州产生牵制作用,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在中原形势日渐明朗,大战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以曹操的战略眼光,当然不会容忍袁、高继续在并州打酱油。

    就凭高干这股子傲气,想必他也不太可能投降青州,毕竟是杀父仇人么。倒是青州这边若是逼急了,他很有可能和西凉军达成某种协议,直接引狼入室,一拍两散。

    这也是让贾诩觉得棘手的地方。

    徐庶倒是没想太多,他策划了一场闪电战,计划就是速战速决,分兵三路,同时穿过滏口、飞狐、井陉、白陉等通道,对并州发动全面进袭,在袁、高做出有效应对之前,占领包括雁门关、晋阳、壶关在内的主要军事要隘。

    如果计划能顺利达成,就算高干投靠西凉军,也造不成太**烦了。不过,这个计划也相当冒险,高干可不是草包,他入并州不久,老丈人袁绍就挂了,没得到多少助力,反而受了后者的牵累,在冀州损兵折将。

    即便如此,他依然稳稳的占住了上党、太原,经营得有如铁通一般。无论是徐庶的袭扰,还是匈奴、鲜卑的侵袭,亦或地方势力的挑战,或许能将他闹得灰头土脸,但始终没能动摇他对上党、太原的统治。

    一旦突袭不成,让高干感到绝望,很容易就将他推到西凉军那边去。

    有这么个地头蛇帮忙,西凉军就不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劳师远征的弊端会得到很大的缓解,对未来的并州战局,显然相当不利。

    得知王羽在幽州的作为后,徐庶别提多高兴了,觉得这项策略简直就是为高干量身定做的。

    你不是有傲气,不想向任何人低头吗?可以啊,自己的天下,自己去打,世界大着呢,只要有本事,还怕没有立足之地吗?

    反正高干自己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两大势力终究是要发生碰撞的。在那之前,他还可以居中取巧,利用双方各有顾忌的心态,挣扎求存。但那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只要他一直呆在中间,终究还是会被碾得粉身碎骨的。

    所以,徐庶来了个先斩后奏。

    对于徐庶的自作主张,王羽倒没什么不满,这时代的通讯效率实在太低,做为方面统帅,徐庶本来就有临机决断的权力。他只是没想到,徐庶竟然把高干也给圈进来了。

    这可是个王羽从来没考虑过的人选,但徐庶的自作主张倒是提醒了他,高干这个人,似乎还是有点本事的。

    历史上袁绍覆灭后,袁谭、袁尚等人或战或降,都没能坚持几天,反倒是高干在并州很是折腾了一阵子,曹操遣李典、乐进攻之,不能下,最后不得已,只能亲率主力西征,这才算是解决了他,也算是个人物了。

    如果能就这样解决高干,兵不血刃的取得上党、太原,对并州战局还是很有利的。西凉军兵马众多,行动速度就慢,如果并州问题处理得好,就可以抢在西凉军之前巩固上党、太原做为后勤基地,将战线推移到西河、云中、五原这些地方。

    做为朝廷曾一度指派给归附的南匈奴的牧马之地,并州贫瘠已久,精华也只有太原、上党而已。西凉军得不到太原、上党,就没办法筹集到足够的粮草,只能靠关中、河东方面输送,这无疑会加重联军的负担。

    当然,西凉军和幽州的杂胡差不多,他们的三十万大军,其实也是全民皆兵出来的,攻打并州,未尝不是抢地盘自用,只要他们不急于攻入冀州,缓步推进的耗费也不会太大。

    但这样一来,无疑会为青州军的全面备战赢得了时间,而且还可以掌握开战的主动权,战事一开始,就居于相当有利的地位。

    无独有偶,天才们的想法总是会不谋而合,在徐州,庞统也提到了同样的事情,他认为广陵陈家也可以尝试用这样的对策解决。

    陈家和公孙瓒等人不同,支撑他们和王羽对抗的不是傲气,而是对权势的执着。看了庞统的信,王羽才知道,陈家可不是他印象中,纯粹的地方土豪,其家世也就比袁绍差了那么一两筹罢了。

    若是有人用这个时代最正式的方法介绍陈珪,在名字前面,会有这样的一长串注释:广汉太守陈亹之孙,太尉陈球之甥,吴郡太守陈瑀、汝阴太守陈琮的从兄弟……

    太尉陈球,王羽曾听柳毅提起,说此人也曾经以床弩杀敌,只是不知是他家传的,还是得到了什么人的传授,总之是相当煊赫的一门人。

    想让这样的一家人彻底放弃地方上的权势,降格为普通的家族,性质和灭他满门也差不多了吧?所以,不到山穷水尽的一刻,陈家肯定是不会服软的。

    现在他们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刻吗?

    在这一点上,王羽和庞统倒是能达成一致,远远没有。陈家之前与青州为敌,用的都是借势的方法,自己不出手,只带着脑子和嘴巴去挑动其他人动手。

    但若因此低估陈家的实力,认为他们和许攸一样,只会玩弄阴谋,那就大错特错了,陈家的真本事还没拿出来呢。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陈球曾经一度使用过的床弩,在先前的战事中,就从未出现过。这时代的世家都讲究韬光养晦,有什么好东西都藏着掖着的,不为外人所知,冷丁亮出来,直接就吓傻一大片。

    这些好东西藏久了,很可能就失传了,但那陈球与陈珪隔了不过一辈人,床弩的制作方法怎么也不可能失传了。

    历史上陈登做为广陵太守,曾一度打退过孙策的侵攻,王羽现在想想,没准儿靠的就是床弩建功。这玩意可是防守利器,在沿江的几处要隘上,每个地方布置几架,江东军的船只恐怕都无法靠近渡口,更别说抢滩登陆了。

    庞统倒是不知道陈家是否藏了这样的利器,但他也用相当确定的语气告诉王羽,陈家肯定还有杀手锏没用,如果现在就攻打广陵,必须做好动员两三万战兵,以及相应的辅兵,征战至少一年以上的准备。

    如果放着广陵不管,在中原大战开打之后,就要做好相应的防范,以免被陈珪父子奇兵突出,打个措不及防。

    相较而言,如果能以平北策的理念划定一个区域给陈家,让他们去当土皇帝,或许就可以解除这项麻烦了。

    “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当然,先得把这事办成了再说。”王羽美不滋的念叨着,觉得自己真是太英明了,随便想个招儿,适用范围居然这么广。

八三一章 花开两朵

    “那可不好说。”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田丰太多影响,诸葛亮现在隐隐有以诤臣自居的倾向,专门在王羽的兴头上泼冷水,“您现在有心栽下的两朵花都开了,开得还挺茂盛的,可您无心插下的柳,就很难说了……”

    这段时间王羽关注中原更多一些,但是,北疆的风云激变,其实不比中原差多少。

    汉军在弹汗山下筑城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倍受关注,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霎时间飞遍了大半个草原。

    鲜卑人的反应最大。

    虽然弹汗山也是他们从大汉手里抢的,但胡人的作风就是,他们抢别人的天经地义,别人抢他们的就成了仗势欺人了。

    弹汗山是鲜卑大单于檀石槐指定的王帐所在,是鲜卑人的圣地,现在汉军在弹汗山下筑城,准备长久霸占此地,如果让他们成功了,所有鲜卑人都会生活在耻辱之中,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慕容锋适时提出了罢斗,再次团结起来,夺回圣地,他的提议得到了所有鲜卑部落的支持和响应。胡酋们倒不会拘泥于荣誉什么的,他们只是察觉到了,汉军此举或有某种重大意义,对他们相当不利的那种。

    此外,汉军驱使着筑城的工匠,主要就是在幽州大战中的俘虏。攻打筑城的汉军,不但能解除接踵而来的重大威胁,而且还能解救族人,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魁头明知慕容锋拉拢人心,继续削弱自己的心意,但也没办法违逆众议,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咬着牙同意了慕容锋的提议,时隔半年多,鲜卑再次拨乱反正,兴兵而起。

    当然,这一次鲜卑大军的规模就比之前差得多了。

    经过了幽州惨败和之后的内讧,鲜卑部众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骂汉军的胡酋多得是,但到了较真章的时候,那些骂王羽时,嗓门最大的家伙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最后,只有慕容、拓跋两部,加上魁头的王帐,以及居住地距离汉境比较近的一些部落,响应了召集令,但老老少少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人,能上马作战者不过三、四分之一,回想一年之前起兵时的光景,当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没办法,剩下的人都被王羽打怕了,十多万铁骑都打不过两万汉军,现在再去,不是送死是什么?反正汉军是在弹汗山筑城,离自家的地盘还很远,就算有什么不妥,也是那些占了好地方的家伙先倒霉。

    要不是西部鲜卑的燕荔阳、置鞬落罗闻讯从燕然山赶过来,这场会盟还真就成笑话了。

    只不过对燕荔阳、置鞬落罗的到来,魁头等人也谈不上有多高兴,燕然山离得那么远,算算时间,这俩家伙哪是知道弹汗山被夺,来打汉军的?分明是听说中东两部鲜卑损失惨重,跑来争夺大单于之位的!

    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燕荔阳、置鞬落罗两人有备而来,足足带了六万精骑,部众无数。就算魁头想拒绝,也不会有人在意他,草原人素来是以强者为尊的。

    慕容锋和拓跋邻都是聪明人,看到燕荔阳、置鞬落罗这架势,不用人教,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当即提出倡议,推举置鞬落罗为主帅,燕荔阳为副帅,指挥这场鲜卑的复仇之战。

    置、燕两个当然不会推拒,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强抢魁头的位置或许还会引起些猜疑和不满,但魁头无能,圣山都被人夺了,却毫无办法,自己做为和连大王的亲家,接管汗位,替所有鲜卑人出头,不是顺理成章吗?

    于是,在汉军的强力压迫之下,鲜卑人完成了檀石槐之后,空前规模的合流,近十万胡骑如摧城黑云般,压向了已被王羽更名为大青山的故鲜卑圣地。

    在城堡还未完工的节骨眼上,单凭公孙瓒的数千幽州军可挡不住鲜卑人空前规模的反扑,王羽自然不会坐视不顾,当即集结了所有骑兵部队,再加上关平、胡才的六千步卒,出关增援,在大青山下拉开了阵势。

    此刻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这一次鲜卑人学聪明了,尽管面对的不是青州军主力部队,但还是没有贸贸然的摆出围攻的架势,而是分兵多处,从各个方向不间断的发动试探性进攻,或者进行骚扰。

    经历过幽州大战的险死还生,公孙瓒在锐气不失之余,更多了几分稳重。每过一天,城堡就离成功更近一步,鲜卑人都不急,他能有什么可急的?

    今时不同于往日。从前做为大汉边军,公孙瓒和他的弟兄们过的是缺食少饷的日子,打仗必须得速战速决,战事延绵久了,大军就有断炊的危险,故而他打仗的风格就是猛打硬冲,宁可多付出点牺牲,也不想让弟兄们窝囊的饿死。

    当年之所以被袁绍一勾引,就中计南下,吓得韩馥引狼入室,便宜了袁绍,也是公孙瓒穷的太久,被人拿住了要害,而非他真的无谋。

    但现在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反正后面有青州源源不断的供应,箭矢射不完,粮草吃不尽,他当然没必要冒险,只要见招拆招,稳扎稳打就可以了。

    胡骑最怕的就是这种对手,对他们的战术足够了解,守的时候稳如山岳,攻的时候疾如狂风,犀利的骑射战法,更是让鲜卑人有如面对暴雨的侵袭一般,谁撞上谁倒霉。

    战事延绵了两个多月,还谈不上分出胜负,但鲜卑人没少吃亏。昨天有人撞上了疾风骑兵,带兵的小帅被赵云砍了脑袋,今天就有更倒霉的,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吕绮玲的铁骑,整支部队被踩成了肉泥。

    置鞬落罗一着急,出了败着,用声东击西之计,避过了风火骑兵,却撞上了关平和胡才的泰山步卒。

    这场幽州大战,魏延一直都觉得自己最憋屈,其实关平比他郁闷多了,魏延好歹还一直处在战团中心,关平却连个胡骑影子都没看到过。

    按说他负责守卫漂榆津,应该会遇到很多凶险才对,但这一连串的战事打下来,漂榆津处在最危险的漩涡中心,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而正因为守卫漂榆津的职责,关平反倒是错过了至关重要的那场决战,这叫从投入王羽麾下以来,就憋足了劲要立功的少年将军情何以堪?

    带兵的是燕荔阳。

    鲜卑诸部头领其实都有点血缘关系,置鞬落罗生了好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嫁给了骞曼,于是就和王帐扯上了关系。另外,燕荔阳也是他的女婿,按汉人的习俗,燕荔阳和骞曼就是连襟,和王羽与赵云的关系差不多。

    所以这次两家联袂而来,彼此之间团结得很。

    置鞬落罗的声东击西之计,就是用非嫡系部队做诱饵,引开最强力的风火骑兵,然后让燕荔阳率领一支精锐部队进行快速突袭。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打到筑城的工地,造成一定的破坏和杀伤就足够了。

    老胡酋也是被逼急了,公孙瓒耗得起,做得稳当,但鲜卑人却耗不起。他大老远的从燕然山赶过来,在中部鲜卑的地盘上毫无根基,一开始还能仗着雄厚的兵力,压制慕容、拓跋诸部,等到战事迟迟不见起色,他的威信也开始大幅降低。

    现在他一叫诸部出人出粮,大人小帅们就拼命叫苦、推诿,就是没人痛痛快快的答应。

    怎么办?没办法,他只能尽快在战局上取得突破,于是才有了这个声东击西之策。

    因为一直以来,汉军出战的都是骑兵,步卒只负责防守,置鞬落罗多少有些轻敌,觉得汉军骑兵这么厉害,步卒应该不会太强吧?

    这也是慕容锋等人存心想看他倒霉,所以故意没提醒他,给他讲讲居庸城之战和东征之战中,汉军步卒的逆天表现。

    结果,老胡酋悲剧了。

    燕荔阳的五千骑兵正面与立功心切的关平、胡才两部六千步卒发生了碰撞……斩马剑的凶名再次扬威草原,比斩马剑凶名更甚的,是泰山步卒的狂暴!

    关平阵斩燕荔阳,身先士卒,手刃了超过二十名胡骑,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了胡骑的心脏,就此激起了泰山步卒的战意。

    狂暴化的泰山步卒是相当可怕的,西部鲜卑的五千骑被杀得落花流水,在战场上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而泰山军却只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

    这完全是一场击溃战,真正的正面对战只进行了几个照面,接下来就完全是逃亡与追杀了。

    在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中,这一仗算不上决定性的胜利,但胜负天平的偏转,却已经相当明显了。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一直在辽东厉兵秣马,却迟迟没有展开军事行动的公孙度终于动了。

    在这场战斗之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消息传到辽东的当天,公孙度率军离开襄平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突猛进,四天时间狂飙五百余里,在高句丽东川王高郊彘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国内城之下。

    高句丽人的国内城,其实就依着山势建的一座山寨,防御力不能说没有,对付来自胡族的挑战,还是可以被称作是坚城的,但对上同为汉军的辽东军,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别说高郊彘完全没有防备,就算真有,他也挡不住公孙度的雷霆一击。国内城就此易手,高郊彘仅以身免,逃到了山里,想着等汉军退走,再卷土重来。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孙度竟然直接在国内城旧址附近筑城,不打算走了。

    高句丽人的心情,王羽和诸葛亮都不会在意,公孙度略微有些投机的心态,同样没必要计较。

    正如诸葛亮所说,王羽有心栽下的两朵奇葩,已是迎春怒放,但他无心栽下的那两株柳还八字没一撇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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