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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浮华     秦王赢政txt下载     秦王赢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吕嫪之祸

    “妾身知道阿启心中不服,但秦王此举,阿启可不要轻视了。大王这是在用夏姬独葬,来对妾身示好呢!”楚姬温柔的笑。

    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不过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是如三十岁的妇人,面容柔媚似水,实则心狠手辣,她还有另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嬴政这也是在用夏姬的死来jǐng告她,若要生事,恐怕她的下场也得和夏姬一样,病重忧郁身亡!

    楚姬一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妾身当rì原还有些算盘,岂料如今看来才知道心思早被人看穿,也不知那位如何年纪小小,就有如此心机,倒当真是瞧走了眼!”

    夏姬自己的亲儿子是大王,亲孙子也是大王,这样的人照理来说份位尊贵无比,可惜死后却不过是无名姬妾,不能与孝文王合葬,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在此时人看来,夏姬若是地下有知,可以说会死不瞑目了。

    楚姬也是此时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能与孝文王合葬,不论她爱幕嬴柱与否,这都代表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若要是像夏姬一般,她纵然是死了,也是不甘心,嬴政的威胁,或者也可以说诱惑,是拿捏到了她的软处,暗中亦有承认若是她安份,有让她死后与孝文王合葬的心,届时,她争了一辈子的名份,就真正落了下来,虽未封王后,但已实则是压过夏姬这个嬴楚的生母成为王后,夏姬若是泉下有知,该是何等懊恼?嬴政抛出的这份饵,倒当真是令她心动了!

    昌平君熊启知道楚姬心中所想,暗恨此妇目光短浅,只顾自身利益,却不顾全大局,一个葬地就将此人拿捏住,实在让人唾弃不耻,不过这会儿昌平君也顾不得其它,只是替如今在秦的楚系人马担忧不已,此时正值夏姬初死,赵姬又不在王宫的大好局面,偏偏楚姬按兵不动,令他心中很是不满,不过楚姬积威已盛,楚系人马若要出头还是靠她,再者此妇心狠手辣,又极为善记仇恨,因此他纵然心中不满,也是不敢开口多言,又坐了一阵,终究不便久留,因此告退了下去。

    夏姬一死,韩系人马彻底烟息了下去,没了领头作乱又能顶风作案的人,自然韩系人马也知道自己如今蹦达不起来。他们一歇手,朝中楚系人士并未趁机发扬壮大,反倒是沉默了起来。

    而嫪毐自被封长信候之后,越发跋扈得意,不但重用自己昔rì手下孙竭与齐肆等人,又广召天下食客为自己所用,出门前呼后拥,好不热闹,隐隐有与当朝丞相吕不韦一争高下的意思。吕不韦暗中隐忍,不过背地里却是开始了部署,嬴政将这二人之间的动静一切皆看在眼内,心中早已经杀意凛然,历史在这儿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原本早该在这一年死去的蒙骜活了下来,并封了君位,又分去了原本历史上该属于嫪毐的封地,而本该在若干年之后才城破国亡的赵国,却是提早了几年,又招揽到大将李牧,嬴政此时王位更是稳固。

    暗地里,吕不韦已有除去嫪毐之心,虽说吕不韦为人嚣张,不过此人胸中确有才能,否则当年也不会看中异人,得来今rì之富贵,他有意养着嫪毐野心,嫪毐虽说为人聪慧,但还不是吕不韦对手,在吕不韦暗中部署之下,嫪毐野心渐盛,赵姬为人又极为软弱,在嫪毐成rì念叨下,成峤一死,她心就中也不由生出一些野心来,希望给情郎铺路,在嬴政死后,能让自己与嫪毐的私生子登上秦国王位,而在吕不韦暗中的推动之中,她事皆决于嫪毐,又利用自己太后身份,让嫪毐参与军国大事,又先后赏赐河西太原郡等大批封地,在她的支持下,嫪毐广收门客,又擅自享用原本该属于王室特权的宫室车马袍服,以及苑囿驰猎等,渐渐朝中亦有投靠向嫪毐者众,嫪毐在赵姬支持下,正式与吕不韦分庭抗礼。

    而吕嫪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暗cháo汹涌,而此时发生一事,则是引爆了二人之间这种平衡线。吕不韦正部署攻魏之时,魏王却听人进言,割地贿秦,以算嫪毐之功,由此嫪毐在朝中势力更大,吕不韦眼见好事被嫪毐所搅,当下勃然大怒,再也不肯隐忍下去,而此时嫪毐权势rì长,野心亦随之而涨,看嬴政这几年隐忍不发,颇有想要除去其而取而代之之心,私下处更是自大以秦王假父自称,众人明知他嚣张跋扈,但却俱都不敢言。此时秦朝卿爵之中,有犹豫者不知该与嫪乎?还是与吕乎?由此可见两党之争剧烈。

    而秦王政七年之时,嬴政已经二十一岁,他此时已经成年,而嬴政的成年,令吕氏等势力心下惶然,秦王年长,行过chéng rén礼,若是嬴政举行过冠礼,能佩宝剑,亦证明他开始可以明正言顺接掌秦国大权,而原本属于太后赵姬与吕相不韦手中的权力,亦得归还于他手上,而吕不韦独揽大权多年,心内肯定不愿还权于人,太后赵姬早生出想用自己两个私生子取代渐渐年长又从不听自己使唤控制的嬴政,自然也不愿意让他掌权。其中最害怕的,却是嫪毐!

    他与太后赵姬私通,原本就是天大的祸事,又生了两个私生子,这是死罪!又自称秦王假父,乃大不敬,亦是死罪!专擅权力,败坏朝纲,更是大罪,尤其是他有两个私生死,更是与赵姬商议妄想用自己的儿子取嬴政而代之,若是东窗事发,更时十恶不赦的大罪!他自己如何与赵姬有了这样一段孽缘,旁人不知,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嬴政若是亲政,必是自己死期!此时情况一触即发,嬴政冷眼望着各路牛鬼马神都跳了出来,心底更是一片杀意弥漫。

    赵高亦是感受到了咸阳城里紧张的气氛,原本一直镇守dì dū并未前往封地的武安君李牧与信成君蒙骜连夜秘密入宫,赵高亲自乔装打扮去假的王喻,当夜,李牧与蒙骜满脸凝重的脸sè之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嬴政召他们二人入宫,两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李牧是想着自己大仇终可得报,忍了这一年,如今才算是终于忍到了头,而另一边蒙骜则是对嬴政忠心耿耿,君王能亲政掌权,他心里自然是为嬴政欢喜。

    两人一路随赵高来到章台宫,此时年轻的君王早已经候在宫殿之内,两人连忙提步上前,先是恭敬的叩了头,直到嬴政唤起,才站起了身。嬴政此时身材极为高大,几年真力修习下来,也算是小有心得,至少浑身气势不怒自威,他令人将案几并了起来,又赐了锦团,自个儿率先提了裾裙跪坐下去,才看两位大将也正襟跪正了,这才开口道:“政yù来年前往庸城之中举行冠仪之礼,但咸阳之中有小人作乱,届时政yù将二位卿留于咸阳之内。”嫪毐如今渐渐势大,咸阳宫中门卫者,大多都是嫪毐之人,他昔rì旧交孙竭齐肆等人,把持了咸阳城不少重要军务,又得西边戎狄首领作为外援,势力之大,不可小觑。

    他这话一说出口,李牧沉默了下来,蒙骜却是急道:“老臣愿领大军随大王出发,此时贼人狠子野心,恐大王一路凶险!”

    嬴政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笑意,摇了摇头:“蒙将军不必着急,政心中自有分寸,卿与李将军镇守京中,政此次必要将祸端一举铲除!”嬴政目光冷厉,声音刚毅,蒙骜沉默了半晌,身子更弯了些,并未再开口说话,李牧看嬴政气势,眼里闪过光彩,背脊却是挺得更直:“大王有恩于臣,不瞒大王说,臣心中一直想杀嫪毐此人,幸亏大王给臣机会,此次臣放肆一回,待嫪毐一死,愿为大王死而后已!”李牧目光清明,语气清缓却是充满了坚定,嬴政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弯了弯,知道自己是真正将这员虎将收服,点了点头:“卿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政心里明白,定能叫卿得偿所愿!”这已经是在给他明示了。李牧身躯一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起身深深冲嬴政拜了下去,不说话了。

    蒙骜心下叹息了一声,百般滋味儿涌上心头,不过这会儿却不是他感叹的时候,想到如今京中情势,他眉头皱了皱:“大王,吕氏养虎为患,这二人相争,必有损伤,若是嫪贼狗急跳墙,京中还得再须部署才是。”他原是想一路随同嬴政身边保护,但嬴政开口却是让他留下来镇守咸阳,蒙骜此时就显现出他优秀大将的一面,很快冷静下来,并开始分析起其中弊端:“未免打草惊蛇,卫尉内史等人恐怕不能动。不过大王,这戎狄实在可恶,竟然插手吾秦王室之事,此间事了,请大王允臣带领人马,可要给戎狄一个jǐng示!”

    ………………最近批评好多啊,本来想说快点更新完嫪毐这一段,因此很多细节都没详写的,但是最近每天都四千更新,收藏却是几乎没动过,很桑心啊,收藏推荐票神马的也涨得慢。。。今天敲字半天也没啥动力了啊。。。

第三十六章 暗潮汹涌

    嬴政点了点头,还未开口说话,那厢得知自己大仇即rì可报的李牧却是大笑了起来:“此等事情,何劳蒙将军亲自动手?臣虽说无用,不过对付蛮子却是有些法子,大王若是信得过老臣,这边境之事,不若交由臣来办!”他这话一说出口,蒙骜才想起李牧手段来,乃是打得匈奴等边境恶民闻风丧胆的,当下不由笑了出来,拱了拱手:“倒是某搬门弄斧了,李将军在此,自然是最好人选!”

    历史上的李牧此人一生可分两个阶段,一是前期对抗匈奴,二是后期率军抵抗秦国,此人一生从未尝过败仗,边境匈奴乃是兵强马壮最为凶悍,但在李牧手里却从未讨到过好,如今几乎可以说边境匈奴一听到李牧名字,就闻风丧胆!历史上的李牧对抗秦国之时也极为出sè,秦国奈何此人不得,最后使了反间计,才使赵王自断臂膀,杀了他最后赵国灭亡,若非如此,要是历史上李牧仍在世,秦国要想统一赵国,还得颇费力气!不过如今李牧已被嬴政收服,降于秦国,自然不可能再出现他后半生抵抗秦国的历史事迹,但此人才能卓著却是不可否认,若是此间事一了,让他镇守边境,倒当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嬴政心内极快的闪过念头,看李牧与蒙骜二人说笑的样子,嘴边露出一丝极淡的笑纹:“若是如此,政还真得替天下黎民谢卿一回!”匈奴位处偏僻,人人都能征好战xìng子野蛮,最是凶残不过,时常进境烧杀抢掠,令边境黎民苦不堪言,历史上的嬴政修筑长城,防的就是这样恶狼似的民族,如今若能有李牧这样的名将镇守,边境自然是可安稳无忧。

    李牧当然知道嬴政此话的意思,有些吃惊的同时,心内也是五味澄杂。嬴政这话与赵王行为一比较,高下立见,堂堂秦国君王,尚且心系天下黎民,而赵王危难之时,却只思自己逃亡,将满城百姓弃之不顾,如此无道昏君,国破人亡也属常理之事。李牧要说心内对于归降秦国还属无奈的话,此时倒是心里又有了不同的想法。若是秦王仁政,统一天下,也好过让百姓因连年征战而受苦吃累,天下一统,到时匈奴哪里还能逞强!一想到这些,李牧眼里掠过光彩,起身冲嬴政还了一礼,随即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坐下不语了。

    嬴政与蒙骜等人商议了一阵,等到天边鱼肚白时,二人这才悄悄出宫,隔几rì嬴政又召见过麃公与王翦等人,朝中诸事交由魏辙处理,此人胸怀沟壑,见解又不凡,处理政事实在是一把好手,朝内之事幸亏有他,嬴政才能稍放心几分,虫害之祸后,魏辙渐渐在秦国有了名望,在他看来嬴政为人胸怀宽广,又有才学仁德,是位难得的有道明君,秦国统一天下也是势在必得,因此这位黄石公倒是安心在秦国呆了下来,并未如历史上般有生离去之心。

    嬴政对他也极为放心,魏辙此人可以说胸怀天下又淡薄名利,为人忠厚又极有才学,幸亏得了他帮手,否则他此时手边能用的人手实在不多,因要韬光养晦,不引起吕不韦的忌惮,这些年来除了手边这几个忠心的,几乎再未招揽旁人,若不是有魏辙帮忙,恐怕这会儿朝内之事并未有如今这般顺畅!

    待到秦王政九年之时,不止嬴政这边多有部署,连吕不韦与嫪毐也各自开始了私底下的活动。嫪毐心里清楚,嬴政是断然不会饶过自己一命,若是当初还只是一个市井间无赖的他,自然不会想到有今rì这样的辉煌,当年的他只愿享受过,最后死了也不亏。但如今他有子又有权,自认自己不是没有本事一拼博,自然就不再愿意束手就擒,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人头落地,最坏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结局而已,贫贱与富贵,只不过是在一念之间,嫪毐自然是愿意拼上一回。

    他身边往rì的旧交孙竭等人如今已列居卿位,官拜卫尉,统辖宫庭卫士,就连守宫门的人,也是归他管,长信候府中,嫪毐如今昔rì旧交与心腹等人商议大计,别说他不愿束手就擒,就连孙竭齐肆等人亦不愿意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如今的长信候府里,雕梁玉阁,处处透着堪比王宫的奢华,来往仆童络绎不绝,嫪毐所处堂内,犹如宫阙一般豪华,屋内器皿大多乃是由金银所造,美玉明珠等触手可及,孙竭齐肆等人围着嫪毐跪坐一团,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狠辣之意。

    “主公,如今太后既是与您诞下子嗣,正是上天赐予主公您的际遇,机不可失,倒不如取其而代之!”开口的正是齐肆,他乃是嫪毐昔rì旧交,原本也不过是个市井泼皮,当初做梦也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拜卿成官之时,过惯了好rì子,再想想以前风餐露宿,时饥时饱的rì子,自然是不愿意再过回以往的生活,嫪毐如今势力有多大,他自然也是清楚,再者嬴政又无作为,被吕不韦压得死死的,取其而代之,根本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众人对他的话皆以为然,嫪毐脸上也露出得sè,他当初留着赵姬所生两个孩子,为的就是今rì!嬴政不可能饶他xìng命,他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更何况他还想谋求更高富贵,如今的区区长信候,已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若能更进一步,掌握秦国,自然是更加令他向往!仿佛想到了自己已经君临天下的模样,嫪毐兴奋得身子都有些颤抖了:“诸位,某自是不可能束手就擒,吾乃秦王假父,若秦王薨,自然是由某与太后所生子继承王位,届时若是当真有此富贵,某必不忘如今诸位兄长鼎力相助之恩!”

    虽说孙竭等人乃是泼皮,但亦有其忠义之处,对嫪毐可说忠心耿耿,最是讲义气,一听他这话,众人也难免兴奋,一个中年谋士看着嫪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主公,虽说您如今势大,但以某看来,对您威胁最大的,恐非秦王,而是另有其人!”

    “吕不韦?”嫪毐眼皮儿一翻,顿时明白过来,脸上就现出几丝扭曲。这几年来他虽然成为吕不韦的眼中钉,但吕不韦又何尝不是他的肉中刺,赵姬xìng情放荡,虽说因床第之欢对他颇为柔顺,但此妇心中最看重者,莫非吕不韦也。嫪毐昔rì又是吕不韦府上舍人,当年讨好卖乖,又被他使唤表演不堪之事,深以为辱,如今仍牢记在心,他得势之后也没有少找过吕不韦麻烦,可惜此人jiān滑似狐,名望又比他高,手边谋士亦不少,他在这老贼手上也吃过不少的亏,如今想起来依旧咬牙切齿!

    众人一听吕不韦的名字,顿时沉默了下来。孙竭咬了咬牙,脸上露出狰狞之sè:“主公,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先将吕贼铲除,届时秦王不过是您掌中傀儡,自然是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了!”

    嫪毐犹豫了一下,倒是没有觉得嬴政如他们所说的一般软弱好欺负。他如今肚腹里还吞着一颗毒药,时时得被人送来解药才成,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像是旁人眼中无所作为的?嫪毐一不开口,众人便有些着急,齐肆xìng情最为冲动,一下子站起身来,焦急道:“主公,时不待吾,若是不除去老贼,恐怕待老贼一腾过手来,到时死的,恐怕是吾等!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他个措手不及,如若不然,错过机会,只是空余恨矣!更别提王图霸业,还望主公三思!”

    一句王图霸业,令嫪毐怦然心动!!

    “就听诸位之言,先除老贼,再禁秦王!”嫪毐咬了咬牙,他骨子里其实也有一种拼命疯狂之势,吕不韦在他心中扎刺已久,每回又是高高在上的凌人之势,令他早已怀恨在心多时,更何况吕不韦掌握秦国大权,平rì阻他许多好事,嫪毐心中早已容忍不得,嬴政如今并未亲政,手中权柄不多,大部份势力都掌握在吕不韦手中,若是能将吕不韦铲除,再联合他手中势力,秦国几乎就在自己掌心,届时后有赵姬相助,前又有自己掌握权势,区区一个还未亲政的嬴政,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捏扁?纵然自己仍是身中他所下剧毒,不过等自己将他拿住,又何愁解药问不出来?大不了没有得到解药之前,不杀他就是,百般折磨之下,还不信他不肯吐出实话来!

    嫪毐很快下定了决心,众人听他语气,登时大喜,几人连忙凑上前来,有人进言:“主公如此英明果断,当真是属下们之福矣!不过吕贼诡计多端,又老谋深算,手下能人众多,势力又极为庞大,恐怕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何惧于此!”齐肆满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主公自有戎狄五千勇士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老贼又已年迈,纵然有势,又如何比得过主公?”

    此话听得嫪毐心花怒放,但他从前曾做过吕不韦舍人,深知此人本事,因此笑着冲齐肆一举杯,仍是说道:“不可小觑此人,戎狄勇士虽好,但老贼以前拉拢王龁为其所用,手下能人亦众多,若是一次不成,要再杀他实属不易,子竭,你再与戎狄各部首领联络,再借五千jīng兵,就说往后若某为王,必定念他今rì相助之情,金帛美人儿各挑一百送过去,此次除贼,务求妥当,丝毫疏忽不得,不能给老贼留下可趁之机!”

    齐肆与孙竭等人齐齐答应了一声,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嫪毐想了想,仍是对那好像近在眼前的王位垂涎不已,不愿再忍耐几年,因此咬了咬牙:“秦王如今年长,还未举行冠仪之礼,届时趁他去庸都之时,咱们立时下手,先杀吕贼,再控王宫,就算赵政到时察觉不对,已是为时晚矣,届时一个区区小儿,自然是想杀便杀,想留便留!”

    众人哄堂大笑,自然连声应是,嫪毐脸上越发现出志得意满之sè,他只当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失败之时,毕竟几万jīng兵在手,突然发动袭击,拿下吕不韦与一个没有君王坐镇的咸阳宫城,还不是手到擒来而已!

    嫪毐与众人商议之事,自然不会瞒着赵姬,赵姬此时已年近四十,虽说保养得宜,但接连生过三个孩子,身段风貌仍旧是大不如前,一听嫪毐计划,脸上不由现出复杂之sè,她与嬴政感情不亲,当年生下嬴政之时,她仍是年幼,正是贪玩xìng情不定之时,又一心爱慕吕氏,承宠于嬴楚,哪里有闲心放到孩子身上,待到后来嬴楚逃回秦国,她正是惶恐害怕之时,也没有心思与儿子亲近,她自个儿寻欢还来不及,又哪里可能去照顾一个父亲都可能不要他的孩子,谁知到后来,却被婠娘那个贼妇钻了空子,最后婠娘虽死,但嬴政看她的目光却是让她打从心底里害怕,如今嫪毐说要杀他,赵姬表情复杂,但心里却隐隐升出一种轻松之感来。

    她害怕嬴政!她害怕这个儿子,每当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就浑身颤粟,婠娘死之时,嬴政的脸sè厉若鬼魔,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当年嬴政失踪之时,她其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嬴政若死了,压在她心头的大山从此自会消失,她再也不会害怕哪rì嬴政会为婠娘报仇,杀她xìng命,虽说此时子嗜母是大不孝,会为天下人所不耻,但她就是觉得嬴政会杀她,可惜吕不韦不准嬴政早死,而嬴政为人又jǐng觉,至今未留下子嗣,没给任何人机会,如今嫪毐说要杀他,赵姬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怕被人瞧出来,让人觉得自己心肠狠辣,因此低垂下头来,沉默着不说话。

第三十七章 咸阳生乱

    嫪毐一见她这模样,眼神却是一冷,原本褪去的衣裳又被他一下子拉回身上,冷笑道:“如何,是舍不得你那儿子,还是舍不得旧rì情郎?”

    赵姬心里确实是舍不得吕不韦,嫪毐如此一说,她抿着嘴唇没说话,嫪毐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对吕不韦杀意更甚,连带着看赵姬也有了隐隐厌恶之sè,不过他此时还须借助赵姬之力,往后若他想要让儿子登上王位,还非得靠她不可,因此这会儿也不能得罪于她,但眼里却是一片冰冷之sè,脸上带了笑意,一双手搂在了赵姬腰肢之上。赵姬原本心内还有些不满,但被他这样一抱,不由浑身酥软,哪里还受得住,‘嘤咛’一声满面cháo红倒在了嫪毐怀里,这时哪里还记得什么老情人,一心沉浸在鱼水之欢里头。

    而嫪毐与诸人共商的大计,不到两rì功夫,就已经传到了吕不韦耳里,吕不韦冷笑了两声,心内对嫪毐杀机更甚,面上却是不动声sè。

    嬴政九年初之时,此时嬴政已经二十二岁,奉常早已算出吉rì,在四月之时嬴政准备起程前往旧都庸城行冠礼,咸阳都里众人皆是忙碌异常,嬴政将蒙骜等人留了下来,却是将刺客流云带在身边随行,随身又带了两千人马,咸阳王都留了大量人手镇守,此举却正合嫪毐心意,待他前脚一走,后脚就立即与孙竭等人控制宫外佳卫,一边又私自与赵姬合谋,调动秦王玺与太后玺印,暗中将戎狄一万兵马引入咸阳城中伏埋于各处,只待时机一到,届时正好杀个片甲不留。

    而吕不韦一边也是蓄势待发,吕氏府中,吕不韦早已私下里联络过留守京中的蒙骜与麃公李牧等人,假传嬴政口谕,令他们为自己所用。蒙骜等人早已暗中得嬴政面授机宜,吕氏有请之时,因此几人配合之极,吕不韦却只当自己积威尤在,他们惧怕于自己,当下更是得意。

    咸阳城中情形每隔几rì,就由蒙骜暗中派人快马加鞭将讯息传送给此时已踏上雍城的嬴政,四月中之时,嬴政已离咸阳城已有千里之遥,而咸阳城中却已开始发动政变!

    嫪毐手下心腹令人死死锁紧城门,唯恐有人出去通风报信儿,长信候府中,嫪毐满脸兴奋之sè,他此时早已经换下了那身假侍人服侍,转而换上了象征权势的玄黄衣裳,孙竭等人站在他身侧,个个脸上带着些激动兴奋,隐隐还夹杂着一丝恐惧,赵姬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儿立于嫪毐身侧,两人身后一个约摸两三岁的男童正大气不敢出的望着这边,嫪毐满身意气风发,此时他从齐肆等人口中得知,咸阳几乎已掌握于他手中,只要一旦诛杀吕不韦,再拿下朝中几个平rì不肯归顺他的卿爵,这咸阳就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是夜,整个咸阳城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与不安的气息,咸阳城的百姓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当夜户户大门紧锁,连屋门也不敢踏出半步。自白rì之时城边就已经放下闸门,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士兵们牢牢围住了咸阳城,这些人个个凶狠异常,一看就不像是关内人士,反倒同匈奴的形象极为相似,普通平民心中多有不安,却是想到至今离宫去行冠礼的嬴政,虽说这位君王年纪不大,但登位以来却着实深入了秦国百姓们的心,这会儿许多人倒是心里都暗自祈祷希望嬴政赶紧回来。

    咸阳宫内更是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与紧张,昌平君熊启连夜乔装入宫,因嬴政离宫,宫中好似也少了这位年轻君主那特有的冷意与森寒,不过因嫪毐暗地部署之事,守卫不止没有因为嬴政的离开而放松,反倒是更增添了几分严厉,昌平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天sè渐黑之前混进了宫内。此时楚姬脸上也少了平rì柔情似水的神sè,露出几分凝重来,她的心腹侍人通报昌平君来了之时,楚姬心里不止不觉得诧异,反倒是苦笑了两声:“阿启,如今事态哪些混乱,妾身自己都恐难以自保,你竟然还敢在此时过来,当真是不要命了么?”她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特有的楚地温柔软语,昌平君连忙行了大礼,这才起身,脸上带了些兴奋之sè:“太后,如今长信候作乱,正准备与吕氏斗个死活,某心里有一计,望太后看在楚国上下情份上,务必相助一二!”

    “阿启想多了。”楚姬温柔的笑了笑,她就是拒绝人之时,也是这样一副微笑中带着一丝似水柔情的模样:“妾身早已被楚王献给先王为妇,如今已称不上楚国之人,此事妾身不过区妇人,又人微言轻,恐怕阿启的打算,妾身是帮不上忙了。”

    昌平君乘兴而来,却不料此时楚姬根本不考虑,一口就回绝。他原以为看在众人都是楚人的份儿上,楚姬至少会提携一二。此次嫪毐作乱,熊启心里就预感到机会来了,嫪毐作乱之事,他早已从楚王口中得知详情。这些年他虽在秦国为质,但无时无刻不是心系故土,就连在秦为官,也不过是想着有朝一rì自己能在秦国拥有势力,届时对楚国更加有利一些,此次嫪毐与吕不韦两虎相争,必有损伤,楚国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休养生息,说不准,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这样有利的情况下,昌平君心动了,这才急急忙忙赶进宫中,试图说服楚姬助自己一臂之力,好从嫪吕两派之间挑拨离间,从而趁机得利,他万万没想过,楚姬会以自己已出嫁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

    当下,熊启脸sè顿时脸青,表情也有些不善:“太后乃楚国人,此乃不可辩争之事实,更是楚国养育太后,如今楚国有难,眼见机会正在眼前,太后为何如此薄情寡义,不思报效恩德,亦不愿助某一臂之力?”他脸sè极度难看,双眼里也透出冷sè来,楚姬笑了笑,刹时风情万种,在昌平君强大气势面前,她并未有半点褪却,反倒是以柔情似水之势,眼里却透出刚强,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稳稳压在了昌平君上头:“妾身确实乃楚国出身,不过楚国养育妾身,也不过是将妾身送礼而已,又何谈恩德之说?”

    熊启顿时在楚姬这样看似温柔,其实最是软刀子割肉的态度下败下阵来,不过他心内却不服气:“人人如此而已,太后又何必如此拘泥于小节?犹若普通妇人一般,倒坠了太后威名,难道太后一生,只求冷清于这座王宫之中,终老一生?”

    “咯咯咯,妾身确实不过一柔弱妇人尔。”楚姬一听这话,突然间娇声笑了起来,她容貌秀美,身段妩媚,这样一下酥胸上下起伏,温柔中又带了一丝狂野之sè,昌平君顿时脸sè更加难看,楚姬却是不管他心中所想,笑声渐渐轻了些,她神情变得更加温柔,嘴角边甚至带了一丝怜爱的笑意,不过一双美目里却是含着刺骨的冰冷之意:“在这咸阳宫中,纵然妾身如此终老一生,也好过楚王令妾身风光早死,相比较起来,阿启是觉得妾身该选哪一样呢?”她声音像是撒娇一般,昌平君却是激伶伶打了个冷颤!

    没错,若是楚姬回国,楚王并不会视她若上宾,反倒会对她杀之而后快,没有哪个人会容忍自己被人说成靠妇人成事!尤其是楚姬乃秦国太后,又是昔rì嬴柱宠姬,楚国若是趁机行事,不论秦国往rì风评如何,众人的舆论只会对楚国不利!此时谣言可杀人,若是要一举两得,只能以楚姬xìng命以证清白,纵然楚王会为显示自己仁爱厚德,但这一切又与楚姬有什么相关?这个女人冷静而聪明,昌平君原本以为她会与自己一般,乐意为楚国奉献生命,岂料她心中对于楚国,却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感情深厚。此妇聪明绝顶,又心狠手辣,心志刚强犹若男子,熊启当下已知自己断然是说不动她,不由沉默了下来。

    “此事阿启不要再提了,看在以往份儿上,妾身也提醒阿启一回,大王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若是出了事,不止是保不住阿启自己xìng命,恐怕楚国还得受连累呢,毕竟送嫪毐的功迹,可不是这般好送的!”楚姬整了整袖袍,温柔的轻语,这才微微偏了下头,神态如同撒娇少女般,微微笑了笑,口里呢喃道:“昌平君乏了,你们将他送出宫去,小心些,别被人发觉了。”

    侍人答应了一声,熊启眉头皱了皱,脸上现出挣扎之sè,那侍人来催他离宫,他脚步却未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表情有些不好看的道:“若是以太后看来,吕嫪二人相斗,太后该是偏帮哪一边?”

    “长信候再是得宠,也不过是个侍人,还是该做好自己本份才是。”楚姬微微笑了笑,却并未再说什么。熊启当下也明白了她的打算,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侍人的本份,就是该侍候人的,嫪毐却有了不该有的野心,楚姬是站在了吕不韦一边。他心下复杂,侍人再来催他离宫之时,冷笑了两声,终究有些不甘:“太后可别又瞧走了眼,如今长信候势大,未必不可能翻了天去!”

    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率先朝宫外走了出去。

    楚姬并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等昌平君一走,她脸sè却是一整,之前的慵懒顿时不翼而飞,冷冷令自己宫中侍人严加戒备,又让人分别找了武器等物,镇守自己宫内四处:“如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坚守宫中,大王必定有所交待,只待坚持到大王的人来,甘泉宫内就算真正平安无事,若有其它异心者,休怪xìng命难保!”

    众人齐声应是。

    天sè刚黑时,咸阳城中就已经安静无比,只剩了一队队穿着整齐盔甲的士兵们在街上走来走去,长信候府中嫪毐早已经将赵姬太后玺拿到了手中,他手下士大夫者正着手写着调令,这是一条调动镇守京中守卫的喻令,那士大夫写完,吹干了羊皮卷上的笔墨,又认真看了一眼,方才搁下笔,小心的呈到了嫪毐面前。嫪毐出身市井,并不识字,只是令自己身侧谋士念过一回,不由满意的点头,这才亲自拿了太后令玺沾了朱砂,盖在了上头!

    一旁孙肆看了一眼,他亦是不认字,不过那上头的玉印他却是看得分明,只得一个,赵姬虽为太后,身份尊贵,不过要想调动城中守卫,恐怕光是靠她一人玉印还号召不动,因此犹豫了一下,上前进言:“主公,太后身份虽尊,但亦不过是妇人,若想调动咸阳大军镇压老贼,恐还得另寻法子才是!”

    嫪毐早有准备,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怪笑了两声,一把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细腻,约摸四寸见方,玉质细美,上头几个古朴篆形大字,众人心下不由吃了一惊,皆是跪伏于地,孙肆等人乃是昔rì无赖,对于王权并不如一些谋士等人看重,一见这个,反倒极其兴奋,伸手便要去摸:“乖乖,主公,难道这就是那小君王手中的玉玺?某这一生,倒还未想过能有见着这东西之时。”他手一伸过去,嫪毐便将这东西交到孙肆手里,看众谋士等人紧张的神sè,他yīnyīn笑了两声:“诸位不必紧张,不过是仿制而已。”他早图谋不诡,蹿位的野心,赵姬手里的太后玉印他早已经拿到手,剩余嬴政的玉印,他也是买通朝中诸人,亲眼见过几回,回去之后就令人画了出来,再三比对并无差错之后,又私下遍寻能工巧匠,才仿了一个与真印大致一样的玉印出来,虽然与真玺依旧是有差别,但只是用这玉印来哄哄那些士兵,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又未曾亲眼见过王印,只要大致相像,将他们哄住也就算了。

第三十八章 谋乱之始

    不过仿制君王玺事关重大,嫪毐就算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晓这事儿若是走漏了风声,不止自己大事不成,恐怕xìng命还将不保,因此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除了他之外,连太后赵姬也不知,其余相干人等,被他命人杀害,直到此时快谋乱,才首次将这贴身藏的东西取了出来。这会儿看众人吃惊之sè,嫪毐也不由有些洋洋得意:“待某占领王宫,他rì荣华富贵必与诸位共享,这真印么,总有一rì还是会落于某之手。”

    众人没料到嫪毐竟然早有准备,当下不由又惊又喜,嫪毐早有谋算,又有了这东西,显然事情又加一成胜算,再听嫪毐之话,众人更是心花怒放,对自己此行更添信心,由齐肆亲自捧了这玉印,巍巍颤颤的沾了朱砂,印在那张调令之上。

    天sè渐黑时,嫪毐令齐肆手下士兵在戎狄一万士兵的协助下,光明正大的将镇守在原各城门处的守城士卫队拿了下来,并将守城处换上自己的心腹之人,阻止有心人出城通风报信儿。而另一边,嫪毐亲自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调令,前往卫尉处,很快在半威胁与半拉笼的情况下,将卫尉处掌握在了手中。戎狄人勇猛善战,嫪毐此次因要图谋叛乱,因此与戎狄首领做交易借来的是戎狄最jīng锐的将士。许多卫尉处不服嫪毐者,当众被斩杀。

    咸阳城中顿时大乱!宫中楚姬令人将大门紧锁,嫪毐带领人马冲进咸阳王宫之时,因王宫中守卫大多乃是被嫪毐收买,嫪毐竟然一路势如破竹,身后又有大军支撑,竟然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闯进宫中。此时嬴政并未纳姬,**之中一向只得三太后坐镇,其中夏姬已死,赵姬与嫪毐一丘之貉,剩余一个楚姬名声并不显,当年她虽为孝文王宠姬,不过如今年华早过,这些年被吕不韦又压制得太狠,因此嫪毐丝毫未将此妇人放在心上,得知有人来报,说是宫门处有侍人抵抗时,他满脸轻蔑之sè:“不过是负隅顽抗尔,宣大王之令,某是奉王命儿除吕氏老贼,若有抵抗者,一律以叛上作乱罪名枭首!”

    此话一出,众人大声应答,戎狄兵望着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宫,顿时许多人眼睛都绿了,一冲进宫中,不等嫪毐下令,许多人就开始大肆掳夺宫墙之上jīng美的装饰。孙竭脸上一黑,看着这群人顿时乱作一团的模样,凑近了嫪毐耳边,有些不虞道:“主公,蛮子如此可恶,若是任由……”他话未说完,嫪毐已经满脸yīn霾,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嘴里yīn冷道:“无妨,等事成之后,再与戎狄算账便是。”

    原本以为宫中楚姬不过是一介妇人,该是极好拿下,谁知齐肆手下却是在甘泉宫碰了个钉子。楚姬一心认定嬴政必成大事,嫪毐之乱动摇不了秦国根本,因此令人死守在甘泉宫,正是敌众我寡之时,宫外等候多时的吕不韦得知嫪毐一党已冲入宫中的情形,当下满脸笑意,他忍耐这一天已经多时,得知嫪毐叛乱,当下心中大喜,当即令人连夜要召昌平君等人入府商议擒拿叛贼之事,李斯却是上前一步进言:“主公,昌平君虽好,不过乃是楚国公子,通右倒有一言。”

    李斯如今在吕不韦府上混得风声水起,旁人的话吕不韦未必会听,李斯的话,他却是难得会捺着xìng子听上几句。吕不韦这几年被嫪毐之事弄得极其火大,也就是李斯此人口舌伶俐,能将他哄得团团转,这会儿一开口,吕不韦眉头皱了皱,当即略有些不耐烦:“且直言!”

    “通右得令!”李斯长揖了一礼,当然看得出来吕不韦已经对铲除嫪毐之势不可再忍耐,他深黯明哲保身之道,因此这会儿也不在触他眉头,直言道:“通右看来,昌平君虽好,但仍是楚国之人,今rì得大功,往后楚太后气势恐怕更盛,倒不如召信成君与武安君共同除贼,清君侧,名正则言顺,主公恐怕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会更为顺利。”

    一听这话,吕不韦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其余安静的谋士一听李斯这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不由点头:“不错,主公,嫪贼作乱,如今王上又未在咸阳之中,若是主公既想除去此人,又不留后患,恐怕还得借王上名义,才会名正言顺。”

    “蒙骜此人乃是赵政心腹,那李牧虽有名气,但终归是赵国人士,若是此人趁机想要起事,则他名下兵马恐会酿出大祸来。”吕不韦有些犹豫,长叹了一声,他虽说权力之心大了些,但心内却从未有过取嬴政而代之的念头,只是心里一直小视于他,不过此人确实有才,对于秦国也是真心打理,李牧此人名声大,又有本事,手下赵兵个个实力不俗,此时嫪毐军作乱,又有戎狄相助,咸阳城中又未留大批军队,若是当真有李牧想要从中获利,恐怕咸阳当真危矣!

    众人一听吕不韦这话,虽然许多人对他这几年的表现颇为失望,不过此时吕不韦的考虑也不失为大丈夫,因此心下又有些佩服。李斯却是摇了摇头,躬身道:“主公,武安君此人对付蛮子颇有一套,而且以通右之见,此人xìng情忠勇,既降吾秦,断然不会再做出出尔反尔之事,更何况李牧虽有才,但毕竟手下士兵不多,更何况赵国已亡,他心里明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若是重用信成君为将,届时主公师出有名

    ,诛嫪毐名正而言顺,纵然往后咸阳生乱,王上回宫多有怪罪,主公有信成君挡在前头,亦可安枕无忧!”

    这话倒当真是令吕不韦心动了。嫪毐大乱,纵然此人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但吕不韦乃秦国丞相,此次又未随王离宫,嬴政一走,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咸阳城中大小事本来就由他管制,如今竟然出了谋乱之事,吕不韦之责足以可见一斑,尤其是在此时,嬴政年长行冠礼之时,吕不韦本来就要归权于王,如今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恐怕嬴政正好饶不得自己xìng命。吕不韦一想到这儿,心内也不由有些沉重,此时一听李斯之话,顿时大喜:“通右真乃某之第一谋士也,此计大善!”

    吕不韦欢喜之下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令在场众谋士脸sè顿时一变!此时的人最是心高气傲,尤其自认满腹才华者,更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傲气,哪里喜欢别人压在自己头上,李斯此人虽有才,但许多人心里还是不服他,这会儿吕不韦的话,令众人顿时心下一凉,吕不韦没注意到这样的变化,李斯却是看得分明,心底冷笑了一声,只是借故又推却了几句,面上却是坦然的受了。这样一来,更是令众人嫉恨无比。

    这头吕不韦得了李斯进言,立即就令人传了嬴政口谕,召蒙骜与李牧进府商议平乱大事,一边又令人将朝中上卿等人接进府中来。一时间,吕氏府里俨然犹如小型的王宫一般,魏辙等九卿位列在此,又有蒙骜等人立于后,吕不韦看着眼前聚集的满堂人手,心下满意,脸上带着志得意满之sè,待众人一一坐下了,他才满脸凝重的道:“此时事态紧急,嫪贼如今胆大妄为,竟然勾结戎狄人趁王上不在宫中,假冒王上口谕,胆大包天,调领叛军,竟然冲进了王宫。诸位对于此事,可是有何看法?”

    众人沉默了一下,都没说话。在场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谁人不知那嫪毐开始只是吕不韦府上一舍人而已,如今能有如此权势,不也是吕不韦自个儿当初造的孽么?更何况此时嬴政离宫去故都雍城行冠礼,咸阳城就吕不韦为大,出了这样的事儿,傻子也知道吕不韦这回肯定逃不脱,得犯一个治下不严之罪,如今他竟然摆出这样的架势,摆明要将责任往旁人身上推。众人不开口,魏辙却不用管这么多,他一来是看不惯嫪毐贿乱宫闱借此得势,二来也恨吕嫪二人生事,以致咸阳城中百姓人人不得安生,因此这会儿吕不韦一说话,他就站起了身来,直言道:“长信候如此胆大,某以为,还须吕公亲自出面才好!”

    魏辙这话说得坦然,不过也正因为他太坦然了,令吕不韦听了心下一阵不满,但他也知道此人在朝中名望极高,许多自诩清流的人都乐意以他为首,已自成一股势力,对于这样不进油盐之人,又不可轻易得罪,他们不求名利地位,只以天下苍生福祉为依托,这样的人最是麻烦。因此吕不韦心下虽然不快,但脸上仍旧勉强露出笑意来:“魏公说得不错,既然如此,且暂听某一言才是,如今嫪贼狂妄,王上离京又急,不过幸亏信成君与武安君尚在城内,王上临走之时与某留下口讯儿,直接诛杀嫪毐,未知各位可有异议?”

    他这样明正言顺的假传嬴政口谕,落在许多心知内情的人心里都对此人十分不耻,不过蒙骜等人早受嬴政吩咐,因此这会儿一听吕不韦之话,假作不知,连忙就站上前来:“某等自然义不容辞,只听吕公差遣!”************昨天码字被关小黑屋改造了,今天才被放出来,所以昨天没更,今天三更补上。。。只是希望亲们能帮忙收藏和推荐票~~这两个免费的,都点了吧。。。。。。。。。。。。。。

第三十九章 假传王喻

    吕不韦听众人恭贺的话,心里从未有过这样一刻的舒坦,已经多少年了,原本以为庄襄王嬴楚一死,自己就该从此海阔天空,任由自在,谁料嬴政上位,并未如自己想像中般好cāo控,赵姬也不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好打发,当初一步错,以致如今引来令自己难受了这么多年的嫪毐,幸亏如今他沉不住气,合该死于自己手下!

    一想到这儿,吕不韦当下豪情大发,只觉得胸中郁气一朝尽吐!嫪毐虽是长信候,位高权重,但一来吕不韦积威已甚,不论名声地位,都在嫪毐之上,二来嫪毐意图逼宫,罪不可容,再加上蒙骜与李牧等人早受嬴政暗中交待,只等今rì时机一到而已,因此才会因吕不韦一言,就俯首听令。

    嫪毐此时已调兵遣将,情形危急!

    众人也并不多言,当下围作一团,以蒙骜与李牧为首,领兵攻入王宫,李牧在戎狄等蛮人心中颇有威名,他手下赵将也常年与蛮人作战,对付戎狄人是最好不过。而蒙骜则是率蒙氏族人,与卫尉王翦一道收服与嫪毐共同反叛的宫内士卫,因咸阳城中士兵不多,为确保能平嫪毐之乱,因此魏辙等人在民间声望高者又如今咸阳城壮丁,一并抗敌。

    吕不韦为人虽然心术不正,但其人确有才华,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在他得势之后有如此多人蜂涌而至的投靠于他,就是历史上的他因为嫪毐之事而倒霉之后,他也同样得到不少有识之士的投奔。若是此人识好歹,早些年在瞧出嬴政xìng情与野心之时,把手中权柄拱手相让,也不至于与嬴政到如今紧张的关系,不过就是因为吕不韦xìng格,他骨子里不甘于平淡的xìng情,才会有当初奇货可居的故事,只能说这一切是命中注定,再所难免而已。李斯心下叹息,想到这几年的相处,心内也不由有些惘然,不过他心志坚定,既是明白自己所要什么,又是清楚自己主子是谁,以嬴政老谋深算,以及狠辣手段,若是自己有丝毫犹豫,恐怕往后再难有翻身之rì。

    李斯一想到这儿,又打起了主意,由他亲自起草讨伐嫪毐的榜文,又由吕不韦掏出由嬴政临走之时亲自交给自己的“秦王玉玺”印了朱砂,这篇讨檄文才算完成。魏辙眼皮儿都没抬,看着吕不韦手中那枚晶莹的玉印,眼里闪过一道jīng光,却并未开口说话。他深知此时吕不韦手中有‘王玺’是最好的,既是明正言顺除叛乱,又能极大可能xìng上降低最小的伤害,因此明知这枚‘玉印’有鬼,他也并未揭穿。

    这几年他深得嬴政信任与重用,许多大事都由他参与,嬴政有心拉笼他,有时须由君王亲自印的玺印,也可交由他来办理,魏辙曾亲眼见过这样的玺印,更是曾亲手碰过几回,看得出吕不韦手中这枚并不是真的,心下也对吕不韦野心更为了解。吕氏可能没有取秦王而代之,自称为王的胆量,但他绝对有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或者是在他百年之后,继续由自己的子女压制秦王,取其手中权柄而加诸自身的野心,所以他才会制了这样一枚玉印,若不是此时嫪毐事发,还不知得等到多时,这枚见不得光的玉印才会出现在大家面前,也不知道以前吕氏到底借由这枚玉印,代嬴政下过多少决心。

    从这一点看来,吕不韦狼子野心已久!

    魏辙心中自有沟壑,对吕不韦的谋图一望即了然,但此时乃是事关紧急之时,也用不着再这时与他计较,以嬴政这位少年君王手段,断然是容他不得。更何况此间事一了,嫪毐纵然谋乱xìng命不保,恐怕吕氏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一想,他也不再纠结于此事。

    先不提吕不韦与嫪毐某一方面乃一丘之貉,二人同时假造玉玺。此时嫪毐进宫之后,却在甘泉宫内被楚姬令侍人拦下。此时戎狄人早已不受控制,他们原本生活在西面,那儿环境恶劣,平rì居无定所,常年各部落之间时常发生战争,生活过得极苦,就因为这样的条件下,所以产生了极其彪悍的民风,普通牧民平rì爬上马就可作战为兵,他们见了秦王宫中几代秦王累积下来的宫中金帛财富,再见到满宫的美人儿,当下晃花了眼。

    一时间咸阳王宫哭喊声尖叫声与狞笑声不住响了起来,不时伴随着金器摔落的响声。眼见西狄人已经不受控制,孙竭等人脸sè铁青,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偏偏无力阻止。嫪毐望着眼前这一片闹剧,心里生出一种慌乱之感,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不过看眼前这些戎狄人如此混乱的情景,他恐怕纵然自己占领了王宫,留给自己的,恐怕也是一座毁坏的城池。

    而令他心内更感害怕的,则是他怕戎狄人杀起了xìng,到时连咸阳城也不放过,他能想趁机占领王宫,不过靠的是嬴政已外出,杀他个措手不及而已。嫪毐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有几斤几两重,纵然如今眼见风光,不过他能用的人手依旧少,门下仆童等人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唯有孙竭等人手下的士兵才可算正统,不过这些人断然不是戎狄一万人马的对手。一想到这儿,嫪毐心内更添惶恐,但此时事情已经不受他控制,他哪里还有那个能力阻止,听孙竭等人满脸铁青,要他阻止戎狄人的行为,嫪毐苦笑了两声,还未开口说话,外头已经有人满脸焦急,屁滚尿流进来回报:“主公,外头信成君等人手拿大王召谕,集结大军,说主公犯上作乱……”

    此人话未说完,身子已如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孙竭等人闻听此言,齐齐变sè。嫪毐此时也觉手脚冰凉,身子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他听闻蒙骜等人集结了大军,颇有一种大势已去之感,因戎狄人只顾搜刮金帛玩弄女人,至今他还被几个侍人牵扯住脚步,未真正踏足章台宫,此时未进主中宫,大事名不正言不顺,还谈何称王之事?

    嫪毐一想到这儿,心里生出无尽的怨毒,双眼血红,回头看了停下动作的戎狄一人眼,沉声问道:“太后此时何在?”

    他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赵姬的话。若是赵姬坚持声称他有嬴政的话,纵然是蒙骜等人,恐怕也不敢当真对他如何。不过这些他能想得到,吕不韦自然更是想得清楚,因此这会儿嫪毐一问话,那前来传话的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额头点地:“吕老贼,称,称太,太后受主公挟持……”所以这会儿赵姬早已在吕不韦等人的手上。

    一听此话,嫪毐目眦yù裂,他后背一下子吓出满身冷汗,将衣裳打湿,他双腿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已经几年过去了,他图谋今rì已不是一两回的事情,更是心中自认自己准备早已经做得足够,他想过许多,想过儿子登上王位之后,自己尊贵无比的rì子,也想过位于千万人之上的感觉,赵姬如此软弱,早被自己掌控于手心之中,他府中又招揽无数门客于人才,吕不韦早已年迈,又大势已去,如今怎么自己还有可能失败?

    戎狄人看嫪毐面sè青白的模样,许多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踢了踢脚下如死尸似的宫人,眦牙咧嘴道:“不若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又何必类鼠似胆小怕事?”有人一说话,戎狄人便是一阵轰然大笑。

    齐肆等人面sè铁青,嫪毐脸sè难看,不过随即却是眼睛一亮。

    他如今还并未真败,到时只要打着勤王与清君侧的名义,照样可诛杀吕不韦,再说赵姬心中如何想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如今他与赵姬已生两子,赵姬根本离不开他,若是他到时一口咬定吕不韦想挟持太后,说不定今rì之事还有缓冲!不过称王之事却不可再为,时机已失,能保住xìng命已然不错。

    嫪毐心中想着盘算,不过他却忘了,他不愿意称王,却得看他身边之人愿意与否!他此时早已被架在火上烤着,纵然他不愿意称王,他门下食客等人早已是骑虎难下,众人皆在一条船上,网罗众人的嫪毐自然是想要抽身,而却身不由已。孙竭满脸狰狞之sè,回头看了嫪毐一眼,满眼血丝,yīn戾道:“主公,如今戎狄大军在此,咸阳城又空虚,不若冲出去,与老贼拼个死活,纵然事情不成,亦不过一死矣,到时某等就算身死,干脆一做二不休,烧了王宫,到时纵然死了,亦不亏,吕老贼肯定要背大罪,秦王不会饶他!”

    孙竭等人乃是昔rì无赖,他们骨子里有一种敢拼敢赌之气,被逼到狠时,知道自己必死,可以连命都不要,因此才敢说出这样滔天之过的话。

第四十章 功败垂成

    但嫪毐却不愿意就这样死,他还有好多好rì子没过够,身边仆童环绕,美人儿卧膝的rì子,他不愿意就这样丢下去死。孙竭话一说出口,众人连声应和之下,嫪毐却是沉默了下来,齐肆一看,顿时心里生出不满来,大声怒喝道:“主公,休得犹豫!”他喝斥完,语气略带了些威胁:“主公若是狠下心肠,兄弟们自然是愿誓死追随,若是主公起了别样心思,别说弟弟们同不同意,恐怕就连诸多兄弟,也会对主公心生失望。纵然今rì逃得一命,可失去身边之人,吕贼难道会饶过主公xìng命不成?”

    齐肆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连声附和。嫪毐牙一咬,也看出今rì情形不可能容自己还留有退路,若是自己此时再不表态,寒了众人的心,自己亦难逃一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一想到这儿,他jīng神大振,咬了咬牙,满面扭曲道:“对!某等筹划已久,不信不是吕氏对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静下来:“西面甘泉宫处暂时不去理会,宫中侍人逆行犯上,若有归降者,编入各队,待此间事了,各赏金二十,若有生擒老贼者,某愿与君共享富贵!”嫪毐说到后来时,表情激荡,众人齐声应是。自古以来,金帛与权力都是打动人最好的东西。

    如此激动人心之下,前有金帛权力诱人不已,后有失败之后随时xìng命不保的威胁,众人自然更加奋勇,一时间原本咸阳宫中的侍人竟然不能支撑,被杀者众,其余众人一见死了满地的尸体,血聚成溪,有侍人胆小者,又受诱惑,因此加入嫪毐麾下。如此一来,嫪毐叛军不止是没萎靡,反倒jīng神更是大振,队伍亦壮大了几分。

    蒙骜领军冲进咸阳王宫时,遇到各路抵抗。他与李牧分为两队,一边各领一万人马冲进宫中,李牧自是对付戎狄大军,而他却是一路士气如虹,那些临时结成的叛军守在王宫各处,虽然人数不少,但都是临时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再加上嫪毐叛乱,名不正言不顺,许多士兵心下发虚,因此见蒙骜带领大军冲进来,早已吓破了胆,除去忠于嫪毐的士兵战死之外,大多选择了丢下后患投降。而侍人虽然投靠得不少,但这些侍人平rì不过是做的侍候人的工作,这会儿遇着蒙骜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正统部队,顿时不堪一击。

    这些侍人胆敢掺合到嫪毐叛乱之中来,蒙骜自然是手下不留情,敢挡在前面者,一律拦腰砍成两截。蒙氏大军一路冲进王宫,如同尖刀一般破入叛军心脏,到处留下尸体与血迹,惨叫声不断。蒙骜杀名,世人皆知。那一把火烧掉的,不止是赵人而已,更有他以前的一些优柔与骨子中为将者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因此这会儿面对这些侍人的惨叫与求饶,蒙骜连眉头也没皱,直接下令杀灭!

    他手段狠辣,顿时令众人寒了胆,再想到他赫赫杀名,与冷硬心肠手段,许多人甚至连抵抗的勇气也没有,就被人砍于剑下。

    如此一来,蒙骜身边血流成河,他一路率先冲进王宫之时,身上早已染满血迹,那身被磨得光滑的锁子甲染满了尚未干涸的血迹,头上脸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暗红。他身后将士大多形象都差不多,嫪毐听闻蒙骜冲进宫中之时,早已经手足无措,待他引领大军冲进来时,更是吓了一跳,此时孙竭等人早知大势已去,众人脸上掩饰不住的绝望,原本以为自己尚有一拼之力,未料出师未捷,却最后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齐肆等人脸sè惨白,不过这会儿眼见蒙骜大军将至,孙竭苦笑了两声,狠狠一下子跪在了嫪毐面前,yīn声道:“主公,此时大势已去,主公还是先行撤退,躲藏一段时间,来rì再求谋事吧!”他说这话时,身子不停抖动,嘴皮也不住颤抖,显然是心内激动已极,人人说不怕死是一回事,真当死摆在自己面前了,心里还是害怕。

    嫪毐双眼血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谋划了如此之久,岂料一夕之间风云变sè,不止以往一切富贵如云烟般眼见要消失,连xìng命都将不保。原本嬴政外出,自己拿下一座无王的空城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都怨老而不死的吕不韦,坏自己大事!他脸sè扭曲,嘴唇苍白,手掌紧紧握住佩剑,半晌之后才从牙齿缝间挤出一句怨毒之极的话来:“吕贼误某。”

    一句话勾起了无数嫪毐党心中无尽的怨恨!一提起吕不韦,人人都是恨不能生啖其肉,喝其血,寝其皮。

    “主公且放心,今rì吾等暂且先行退走,待来rì方长,总有叫老贼还今rì之辱的时候!”孙竭满脸狰狞,说话时脸sè都有些扭曲,足以见其心中之怨恨。嫪毐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此时情况紧急,几人眼珠一转,令原本长信候府上门客仆童等人严顶在蒙骜等人前头,自个儿却是找了相反方向,悄悄退走。

    而另一边李牧处此时已与戎狄人对上,这些戎狄蛮人只知一味冲撞,xìng情狠辣勇猛,力道虽大,但却不善谋断,王宫之中各处宫殿,这些人又一向惯于骑马打仗,这样迷宫似的地方,完全施展不开来,颇有束手束脚之感,而李牧却是在这样的地方如游鱼得水般,他本来就擅长迂回之术,因此令众将士伏于宫殿之处,又令一队人拌作脱单的人马,分别引戎狄人前来包围之处,再围在中间击杀。

    顿时,王宫之中喊杀声不止,血流汇聚成河,四处可见横阵的尸首,原本宫庭木梁上布满了斑驳的剑痕,许多幔子被剑切成几段,散落得满地都是,沾染了地上的鲜血,看起来一片狼藉与凄凉。

    空气中染血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李牧游刃有余的用同样手法将一万戎狄人或杀或捆,自己这边则是损伤轻微,除去少数战死的将士,大多只是带了轻伤。伤亡算下来,还不足五百之数!要知道诸国人与戎狄这样的蛮人相比,体型武力都先天差了一截,以相当的兵力对上,李牧一方能取得这个战果,已经实属不易了。********小水的一章,不过各种怨念,一天加不到十票收藏,望天-。-

第四十一章 追杀嫪毐

    蒙骜让儿子蒙武追杀嫪毐,自已则是领了一队士兵与李牧会合。这两个年纪相仿的武将形象却是全然不同,蒙骜满身鲜血,手里抱着青铜头盔,大踏步虎虎生威走过来时,满身杀气,犹如地狱走来的杀神魔王般,每走一步令人下意识的战粟,他人还未到,满身的血腥味儿就传了过来。相反的,李牧身上却是极少沾到鲜血,他虽穿着锁子甲,但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下巴上三尺长须,更衬得他外形清风高洁,若不是满地的尸首与流成河的血迹,他纵然是穿着盔甲,看起来也如同文人雅士。

    “嫪毐逃了?”李牧一看到蒙武不在蒙骜身后,他又只带了一队人前来,因此虽然是开口发问的话,但他却说得无比的笃定。

    蒙骜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伸手摸了把额头上的血迹,随后拨出长剑砍了一截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幔子来擦了把手,才‘钪’的一声又将长剑扔进剑鞘之内!两人xìng情不同,交情却好,蒙骜被他点破嫪毐逃走也不觉得丢脸,反倒是看了一旁被堵了嘴,一个个被堵得不能动弹的戎狄士兵,当下咧嘴一笑:“戎狄各部这下可得大出血了!”

    戎狄参与秦国内斗之事,并且派兵协助嫪毐叛乱,这是一个绝好出兵的借口,更何况这些戎狄人看起来个个高大强壮,恐怕不是一般士兵可比的,除开死去的人,被捉的也足有好几百个,挨个被捆在一起,个个怒目圆睁,可惜嘴巴却被地上沾了血的幔子堵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鼻孔喘着粗气,看起来不服的模样。照此时规矩来算,戎狄若是不出些上好战马,恐怕难以将人换回去不说,还得再行奉上重礼,否则此事可不易解决。

    “那是自然!”李牧微微笑了笑,他人本身清隽高然,纵然身处尸山血海之中,依旧是一派高人风范,他身上不如蒙骜般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斯文儒雅的士子,此人极有洁僻,走路时都是小心的绕过了地上的血迹,蒙骜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道:“某去瞧瞧阿武那小子将人逮住了没有!”说完,也不待李牧说话,自己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待蒙骜一走,李牧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来,他身后一个赵将有些犹豫的走上前来,目光闪了闪,小声道:“将军,信成君已走,这咸阳王宫只剩蒙武一人而已,不足为惧,咱们不若趁此时机,将咸阳拿下,待时既可以报仇,又可以……”

    “住嘴!”李牧脸上笑意刹时收了个干净,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之sè来,随即又转为坚毅:“子刘可是要陷某于不义之中?”

    “末将不敢!”那名叫刘的将军脸sè一变,顿时跪了下来,有些不甘道:“秦赵乃是世仇,将军乃是赵国大将,何必位居秦国之下?若是您要趁此良机占领咸阳,往后以您名声……”

    “某如今已是秦国武将,何来赵国大将之说?大王对某恩义重如山,某岂是这等出尔反尔的小人?此事休得再言,若是尔等有心怀不满者,即刻便请离开,某绝对不会阻拦,若是不走,往后休得再提这样的话!”李牧脸sè一沉,颇有些不快。别说他心里没想过要在此时趁机反了嬴政的话,李牧xìng情忠毅,如若不是这样,历史上的他也不可能因是惠王的提携知遇,最后为赵国出生入死,末了还死在赵王手上,如他这样的绝世名将,若不是他甘心赴死,区区赵国一个悼襄王,连国家都快不保,又怎么可能将他一个手握重兵大将轻易斩杀?

    由此可见李牧xìng情!嬴政对他不比当年惠王差,甚至更是信赖有加,恩宠加身自是不必再说,光是将邯郸城赐予他为封地,就足以令他铭感五内,尤其是这两年在咸阳城中,嬴政放下身段,对他礼遇有加,从未有过半点轻视,秦王虽年少,可是却做得比当年惠王更甚,他心里感激自是不必说,这会儿怎么可能趁此机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更何况以李牧之聪慧就知道蒙骜说走,不过是嘴上说说,当年嬴政曾亲自答应嫪毐让他亲手处置,此时蒙骜必是候他一块儿前往捉拿嫪毐,怎么可能将人撤走?

    纵然撤走一大部份,他手下虽然看似一万jīng兵,但忠于他的赵人不过半数,蒙骜留在宫中五千兵马,再加上秦人五千兵马,一万人马,岂是那么好消灭的?更别说秦赵两国人马rì夜相伴,几年下来,情谊不可谓不深,此时人本来国家观念就轻,若是他此时起事,眼见着赵人已经在这几年间在秦国安顿下来,许多人甚至重新娶妻生子,又有哪个人再愿意起事造反,忍受骨肉分离的痛楚?

    李牧不可能,也不忍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看了那名叫刘的将士一眼,叹息了一声,随即握紧了腰侧长剑,大踏步绕过血迹率先朝宫外走去。

    留下来的赵人之中,有人冷眼瞧了那跪在地上的军士一眼,没有说话,许多人yù言又止。这名军士脸sè青白交错了一阵,接着才咬牙问道:“尔等难道甘愿做秦人走狗?可是忘了昔rì赵国大仇?”这话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来回响荡,却是没人接上他一句话,许多赵人沉默以对,无言的答案令此人更是脸sè难看,咬了咬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未料尔等竟然被秦贼所收买,岂是吾赵国之人?尔等祖辈可是赵……”

    “将军不用再提了。”有人沉默了许久,接了话:“如今赵国已亡,赵王昔rì不顾吾等生死,贪生怕死以致邯郸城父老尽亡,相较之下,如今大王英明仁厚,待吾等犹若亲族,相较赵王,乃是真正明主。”此人一说话,众人皆是默默点了点头。这跪在地上的将领脸上露出呆滞痛苦之sè,脸sè或青或白变幻了一阵,接着长笑了两声,恨恨的看了这王宫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提着长剑离开了。殿内众人听着这脚步声逐渐远去,许多人沉默了一阵,接着脸上露出轻松之sè来。

    李牧再回来时,看到众人神sè,也不由微微笑了笑,随即脸sè一整,挥手道:“留三千人盯住这戎狄之人,其余人随某出宫,找到嫪毐,可报大仇!”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一片激荡,之前那将士离去时的沉默早已经被打破,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提起手中长剑,满脸恶狠狠道:“将军,末将去!”

    “末将早恨不能生啖此贼,将军,这机会末将可不愿让与旁人!”

    “某去!”

    “……”

    殿中的怒吼声顿时在高大宽阔的大殿内来回响荡,足以可见这些赵人将士心中的愤怒。赵人心中对嫪毐可谓痛恨已极,比之杀人父母的大仇更加严重,足足三年了,这些人每rì都在等着今天这一rì,虽说许多人心里已经适应了秦国的生活,也默认了自己是秦国人,但父老之仇不共戴天,嫪毐此贼以无辜庶民xìng命为自己请功,众人忍耐多年,此时一朝得知可以暴发出来,皆是激动不已。

    李牧见到这情景,看到众人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眼里激荡,不过他却是硬着心肠,亲自点了八千人马随自己出发,留守两千人则是看守戎狄俘虏,自个儿带着人马出宫与蒙骜会合了。

    此时嫪毐早已没有白rì时的志得意满,在孙竭等人的保护之下,仓皇逃离了王宫,众人深怕被王宫军队追了上来,连忙一出宫门也顾不得之前的打算要放火了,仓皇逃命还来不及,哪里又想得到其它?之前在宫中之时阻拦蒙氏军队的,是临时收编的侍人,而李牧那边又是由戎狄人抵挡,因此这会儿嫪毐自己的手下却是保存得极为完整,众人此时已成同样的丧家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不够快,哪里还敢停留,一出宫门大多数人登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嫪毐心下暗恨,急得眼睛充血,不过此时不是这些人计较之时,勒令了几声,却只剩一些死忠之士还围在他的身边,其余诸人却大多作鸟兽散,顿时嫪毐军只剩了约摸四五百人的样子。原本以为志得意满,谁料此时看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嫪毐顿时脸sè铁青,他此时身上狼狈不堪,刚刚一路逃出王宫之时,深怕蒙骜的追兵缠了上来,这会儿发冠早已散乱,满头的大汗,脸sè苍白,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几百个人,想到之前他还高高在上,身边几万士兵围绕,如今被杀的杀,逃的逃,剩余的却不足千数,拿什么与蒙骜斗?

    “主公,如今该如何是好?”齐肆满脸疯狂之sè,他此时脸sè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外形同嫪毐一般狼狈,看到那些四处逃窜的人,他眼里露出yīn霾,恶狠狠的将手中短剑横在胸口,yīn森道:“贪生怕死者,就地枭首!主公,如今蒙贼势大,戎狄人恐怕已遭了不测,不若先躲上一躲,再谋大事吧!”他摸了把脸上的汗水,脸庞转动了一下,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看到他眼里的yīn戾,下意识的别开了头去。

    嫪毐沉默了一阵,想到长信候府中还等待自己的赵姬,若是此时利用她相助,恐怕今rì自己还有转圜之余地!他是怕了,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如今一夕之间一切化为乌有,他不甘心的同时也害怕,之前的雄心壮志顿时化为了一丝求生的yù望,听齐肆如此一说,不由恶狠狠的点了下头:“若有逃离者,就地斩首!今rì之事,就当某被人蒙蔽,原是守卫王宫,若有谁泄漏口风,定杀不饶!”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心知他的打算,不由沉默了下来。

    进则一步登天,退则死于葬身之地,面临这两种选择的时候,众人自然愿意拼命向往一步之遥的富贵生活,可如今在活着与荣华之间,自然毫不犹豫先要选择荣华,毕竟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图谋大业?嫪毐这话令众人顿时连声应和,不过此时蒙骜追兵在后,这蒙骜又是杀名鼎鼎,若是被他追上,恐怕不管三七二十一,今rì自己等人xìng命还是得交待在这儿,众人不约而同此时都生出了先躲藏起来的念头,只待嬴政回咸阳之后,再行解释,若是背后再有赵姬帮衬,嬴政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逆上犯母,落下不孝罪名的!

    嫪毐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与孙竭等人简单商议了一阵,都决定先回长信候悄悄看过再做打算,也不敢再度停留,为免蒙骜追了上来,孙竭与齐肆等人主动将剩余兵力分成几个小队,各自带着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朝长信候府逃离,以给嫪毐制造生存机会。这几人心术虽不正,但对嫪毐却是忠心耿耿,义气有加,嫪毐目光微闪,看着自己昔rì旧兄等人往不同方向逃开了,这才果断的带着剩余兵力看准方向朝长信候府跑去。

    他认为此时蒙骜与李牧带了如此多人围攻王宫,自己长信候府应该只得吕氏一人守候,吕不韦坏他大事,早令他视为第一大仇人,这会儿纵然不当君王,也要先将这老儿斩杀了再说,若是杀了他之后,说不定还能将自己今rì行为说成除逆贼,清君侧,为大王效忠,替嬴政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他说不定不止不会计较自己今rì之事,反倒还会多加封赏!嫪毐这几年一路顺风顺水,虽然心里知道嬴政不简单,但一想到他赐予自己地位与金帛之时的情景,又心底抱着一丝希望,因此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而此时嫪毐所以为兵力稀少的长信候府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府内每隔五步就分别有两个打着火把的士兵将整个候府照得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吕不韦稳稳坐在平rì嫪毐常坐的主位之上,堂下却是战战兢兢的站着面容苍白,怀里却抱着一个小儿的赵姬,她这会儿面对吕不韦之时,身形颤抖,早已无平rì的风流妩媚,只剩了害怕与惶恐。她心内虽恨吕不韦,但与之相识几十年,也是最了解他的xìng子,自己以往仗着身份,已经多年不见他面,如今嫪毐之事未有半点消息传来,吕不韦却是领了大队人马闯进了候府之中,赵姬就是再蠢,心下也知道不好,这会儿心里害怕之下,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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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斩草除根

    “阿萸,某未料到,如今你已坠落至厮,竟然与那等闲人生下骨肉,当真是令某十分失望!”吕不韦摇了摇头,他脸上带着笑意,不过眼睛里却是一片yīn冷之sè,赵姬一听他温和的话,身子抖得更是厉害,心下害怕手上力气不由大了些,她抱在怀中那约摸一岁的稚子顿时大哭了起来。

    “哇……”

    “当真喧哗!”吕不韦微微笑了笑,却是笑着看了自己身侧忠于自己的门下食客一眼,示意他将那孩子抱过来。赵姬一见他动作,脚步下意识的就退了几步。她对嫪毐也算真心,尤其是在对她极好的嬴楚身死之后,吕不韦将她当作包袱yù甩之而后快,她心中寂寞之下,唯有嫪毐肯放下身段讨好她哄她,这几年又只有嫪毐与她朝夕相伴,情份自然是不同与以前与嬴楚生嬴政的时候,那时的她还年轻,嬴楚又抛下她自个儿回了秦国,她心中对嬴政有移恨作用,后来又怕这个儿子,自然不肯亲近。

    可与嫪毐的骨肉她却是放了真心,每rì嫪毐渐野心膨胀之下,她孤单中只有将心思放在两个儿子身上,感情自是不同,此时一见吕不韦表情,心下惶恐,忍不住哭了出来:“吕郎,瞧在奴家份儿上,饶了他吧。”

    吕不韦一听这话,瞳孔微微缩了缩,脸上笑意却是未变,只是萧杀之气更显,他冷笑了两声:“阿萸实在不听话,此乃祸根,阿萸难道不知?此时嫪贼已兵败被诛,若是此祸不除,难道阿萸想等着赵政回宫时,将你杀之灭口么?太后寡居却与人生下贱种,此乃对君王天大耻辱,以赵政xìng情,他能容忍么?某可是为你好。只要阿萸往后听话,某亦不愿多加计较,不过这两祸根,却是须得斩杀!”

    赵姬眼中含着泪珠,听到嫪毐已死的话时,她如遭重击,身子摇晃了两下,心口一痛,险些吐出血来,虽说在吕不韦带兵围了长信候府之时,她就已经料到有这样的结局,但亲耳听到吕不韦这么说时,她仍旧是眼前一黑。嫪毐与她相伴多年,说实话,她纵然不是真心爱嫪毐,但却依赖他,如今嫪毐一死,赵姬登时心中一空,呢喃道:“此话当真?”

    吕不韦如今就见不得她这样子,冷哼了一声,与身旁剑客使了个眼sè,趁着赵姬心神失守之时,一把将她怀中的孩童夺了过来。赵姬不过是一弱女子,此时又心神大乱,哪里是这剑客对手,她下意识的挣扎也没能留得住这孩子,就见他被那剑客拧着后领的衣裳,将他提了过去。

    许是这个动作令这小童极为不适,他原本刚歇下的哭声不由又是嘹亮的响了起来。吕不韦眉头一皱,一把提着这孩子接了过去,赵姬登时目眦yù裂,想要上前夺回儿子,偏偏她刚一动,那原本站在吕不韦身边的剑客一下子就握着剑柄,将剑挡在了她的面前,那出鞘的长剑寒气令赵姬下意识的脚步一顿,脸sè惨白,不敢再上前,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吕不韦怀中的儿子,苦苦哀求道:“吕郎,往后奴家都听您的,他还小,若是吕郎不喜欢,找个人家将他送出去也就罢了,何必还要伤他xìng命,奴家往后必定听话,吕郎若是有吩咐,奴家必然办到就是……”

    “阿萸倒是骨肉情深。”吕不韦微微笑了笑,眼底杀意更甚,这大厅内女人的哭诉与哀求,和孩童特有的尖利哭声缠在一起,令他越发有些不耐烦起来,手掌压在那小童脖子上,微微用力,那孩子出气不顺,四肢拼命挣扎了起来,却是哪里挣得过,眼见着脸sè渐紫,哭声也越来越小,吕不韦手上力气更大,回头微笑着看表情崩溃的赵姬一眼:“某与阿萸处理了这麻烦,往后可保你一世荣耀,阿萸该听话了。”

    “不……”赵姬眼角泪珠滚落出来,心脏登时如同这小童被人捏住的脖子一般,只觉得紧得出不了气来,她眼睁睁的瞧着这个儿子哭声渐渐变小,脸也越来越紫,到最后泛黑冒出血珠来,他眼睛慢慢瞪大,最后再没声息,直到断了气儿,赵姬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与哭泣,身子软软的瘫在地上。

    不过此时吕不韦却是并未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他一心想着铲除祸根,深恐嬴政回来查出嫪毐之事连累到自己身上,若是将这两个孩子率先杀死,到时也好将自己推得个一干二净,这会儿看赵姬痛不yù生的样子,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几年嫪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脸上戾气更重,冷哼了一声,重重的将手中已无声息的孩子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见赵姬又是一阵尖叫与大哭,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过来,他却是一脚踩了上去,大声喝道:“还有一孽种在何处?”

    厅内几个剑客脸上露出不忍之sè,看赵姬哭得鼻涕眼泪纵横,众人就算心下对此妇多有不耻,可此时看母子天xìng,仍旧忍不住心下怜悯,听吕不韦问话,许久未有人回答,直到吕不韦略有不耐,才有人上前回话道:“主公,另有一孽种已有子陆等人前去追寻了,嫪贼此人jiān滑,已将孩童藏了起来。”

    因赵姬尖声痛哭之故,这剑士说话时声音略放高了些,看着这些人满脸若无其事的讨论自己儿子死活的模样,赵姬心下更是害怕,不过那小童原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上,更何况吕不韦心中早恨嫪毐入骨,又怎么可能因区区赵姬哭泣而放过嫪毐的孽种!赵姬的哭泣没有挽救儿子的xìng命,不多时,一个满脸狰sè的剑士剑尖挑着一个气息全无的小童大踏步走了进来,行走处脚后印出串串血印,赵姬从那小童蓬乱的头发中看到小童面容时,顿时身子如遭重击,哭声嘎然而止,两眼一翻顿时昏倒在了地上。

    “主公……”那剑客将手中不再动弹的尸体一下子掷在地上,这才看了赵姬一眼,犹豫着没有说话,吕不韦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觑了一眼昏死在地的赵姬,冷笑了两声,直到看着面前两具男童尸体,这才放了心,又厌烦无比的瞧了赵姬一眼,大笑着拂袖而去。

    嫪毐一路仓皇逃离王宫朝自己府邸方向奔过来时,却见到自己府外围着的大队手提长矛的士兵,顿时心下凉了大截,原本有心怀希望者,一见到此时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众人眼里都带了绝望之sè,想要逃离之心更甚,待孙竭等人来时,隐藏在暗处的嫪毐门下已是又跑了大半。此次嫪毐可谓损失巨大,之前与他分路而逃的几个过命交情兄弟中,至今还有三人未至,嫪毐等人心下都明白,这三队人恐怕已遭了不测!这个念头令孙竭等人脸sè有些不好看,一时间气氛更是沉重。

    纵然是以之前没再跑时的兵力,也不可能是此时团团围住长信候府的士兵对手

    ,更别此时人都跑了大半,从远处望去,也能见到层层叠叠的守卫,恐怕不下于五千人!嫪毐等人脸sè铁青,孙竭从黑暗中远远望去,又缩了回来,小声道:“主公,此时老贼势大,不宜硬拼,反正太后尚在,不若等大王回宫,再行商议大计,以报今rì之辱!”他的意思在场众人都明白,无非是说赵姬xìng情放荡,又对嫪毐千依百顺,嬴政回咸阳之后,利用赵姬太后优势,逼嬴政就范罢了。

    嫪毐心中打的主意也是差不多,听闻这话,恨恨的又朝长信候府望了一眼,这才yīn沉着脸,点了点头。

    躲在yīn影处的人渐渐散了去!待蒙骜与李牧二人分别领兵一路随行至此时,却是只留了满巷清冷,却是再无人迹。蒙骜恨恨的拿剑尖敲了敲一旁的墙壁,李牧面sè亦不好看,目光四处扫扫,随即才肯定开口:“有人来过!”他话一出口,蒙骜就点头:“人还不少!”

    二人甚至可以肯定嫪毐是回来过,可惜之前二人分别被几队不要命人的缠了下脚步,不过片刻功夫,谁料此时嫪毐早已逃走!

    蒙骜恨嫪毐jiān诈,不过此时却不是埋怨之时,看李牧难看的脸sè,他心里也知道李牧此时恐怕极为恼怒,二人并未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连忙又领了人分别朝不同方向追了过去。

    咸阳城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嫪毐手下如今已四分五裂,剩余的却是对他最为忠心的,而他此时又生于市井之中,一旦将自己麾下人手化整为零,要想将他找出来,倒是有些困难。

    李牧与蒙骜二人带兵找了一晚,却是并无消息,二人再度于蒙氏府中聚头时,都是满眼的红血丝,甚至就连一向外形光整的李牧,也是略有些狼狈的样子。蒙骜令人看了座,也不拐弯抹脚,自个儿灌了两口汤饮子,才恨恨的道:“这逆贼着实可恶,亦不知使了何等方儿,让某忙活一宿,竟然连影子也未摸着。”

第四十三章 再遇黄于淳

    “他自有忠心肯替他去死之人,有此本事,也不足为奇。”李牧眯了眯眼睛,心下也有不甘,但此时也知急不来这一时,只有等待天亮之后,由魏辙说服咸阳庶民,以爵位金帛为由,引众人揭发而已,否则若是强行追查,恐令庶民生怨,尤其是在咸阳城的人们担惊受怕一整晚之后,心弦早绷得紧了。

    蒙骜恨恨的握了一下手掌,听到手指关节‘咯咯’的响声,犹不解气,不过此时也知李牧思虑极对,因此这才不甘不愿的挥手令人收了队,准备带兵回宫镇守,待明rì天明之时,再行捉拿嫪毐,毕竟李牧与嫪毐有大仇,他尚能忍,不过是一晚而已,自己又有什么好不能忍耐的!

    咸阳之事暂且不提,此时已行至半路的嬴政一行,倒是当真遇上了麻烦。

    秦国君王的车队一路快行,还未至雍城,半路却是在一个专门为诸国停留的行馆处歇了下来。嬴政一心记挂着咸阳城中的事情,猜测着这会儿嫪毐该是已经叛乱,等着咸阳城中蒙骜给自己传来消息,他身后原本站着赵高的位置这会儿却是站了一个侍人打扮,却是面容yīn沉的青年流云,如石雕般半晌没有动弹,此时夜深人静,火光将馆内几人倒影打在墙壁之上,流云原本冷凝的面容突然顿了一顿,身子一下子变得紧绷。

    嬴政离他极近,流云的变化他自然感受得最为清楚,在他刚刚动弹的一刹那间,嬴政身子就微微偏斜,一支细长的竹尖削成的尖锐短箭破空而来,未发出半点声息,险险擦着嬴政面容重重的钉在他身后墙上,箭支插入土中,发出细微的‘噗’声。嬴政并未问来者何人这样的话,反倒是一把抓过原本放罢在案几边的长剑,与流云动作麻烦的极快换了个位置,外头又有一支翠绿小箭凌厉袭来,一连两支短箭,外面重重的守卫竟然连声音也未听到!嬴政心下大怒,眼神更冷,流云一瞧他表情,顿时得他示意,一个闪身就朝外那疾电似的shè了出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嬴政小心的靠在墙后不与门窗相对的地方,狠狠一挥衣袖,原本案几上的灯盏顿时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等了片刻,身体却并未动弹一下,一片死寂中,门口处一阵淡淡的香风袭了进来,他眼睛缩了缩,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剑更是显得几分凛冽杀气来,那门口先是探进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探头往里看了看,许是没见到里面有人影,嘴里轻轻发出‘咦’的一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郎,嬴政不动声sè,躲在暗处挪动了几步,手中长剑握得更稳,那女郎小心的跨了步子进来,借着门外的光亮,依稀能看得出是个穿着姜黄sè衣裳的娘子。

    这女郎一边左右望了望,这才提步进屋,却是脚下刚刚一动,脖子后就已经被抵上了一冰冷尖锐之物,一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若想活命,可别乱动,如若不然,休怪某剑下无情!”嬴政轻易就制住了这突然出现的人影,他心内虽然觉得以此人如此低劣的身手,不可能是刚刚shè出两支竹箭的人,但他心下依旧是不敢掉以轻心,流云此时未回,恐怕是遇见了那个真正掷箭之人,嬴政一瞬间心下闪过不少念头,但唯一肯定的,却是他手上动作更加冷冽,杀意更甚,那女郎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痛楚的闷哼声,嬴政能感觉得到自己手上提着的长剑没入那脖胫下,血细细流淌的声音。

    “政哥哥?”少女甜甜腻腻的嗓音夹杂着丝丝欢喜,响了起来。此时黄盈满心欢喜,竟然连脖子上的疼痛都忘却了几分,她一心想着自己当年与少年分离之时的难受,却不料今rì竟有重逢之rì,欢喜之下唤了出来,却是忽视了嬴政身上散发出来的yīn戾寒气,也没注意到他满身的杀意早就借由自己脖上的长剑,宣泄了出来。

    一瞬间,嬴政心内闪过各种念头,一下子猜出了这少女身份,也猜出了门外人的身份。

    那提剑人的沉默令黄盈心下有些慌乱,她是嬴政开口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心下认定了他的身份,谁知少女芳心之中带着惊喜与欢愉,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不止没有松开,反倒是压得更近了些。黄盈脸上甜腻的笑意顿时僵住,感觉到身后嬴政的杀意,略有些慌乱:“政哥哥,奴是盈儿,黄盈……”她说话时带了些颤音,显然心情极为激动,与她心中的复杂完全不同,嬴政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却是带着一种令人透入骨子里,无法阻挡的森寒:“黄盈?门外来的,可是你父黄于淳?”

    黄盈一听这话,终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惊呼:“你乃秦王!”

    嬴政目光中露出阵阵杀意,手上力气更大了些,黄盈这下却是毫无所觉般,只是想着自己之前呼口而出的话,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嬴政推了她一把,见她没有要反抭的意思,仍旧是先狠狠一掌劈在她肩处,听她闷哼一声,这才起身拿了折子吹亮,将灯又重新点上了。

    几年不见的两个人,顿时又在昏暗的灯光下,重新又见了面。

    此时黄盈面sè惨白,几年未见,她褪去了当初的婴儿肥,倒是出落出几分少女风情,眼角隐隐上挑,带出几分桃花之势,偏偏又有着少女的清纯,原本这样的妖娆该是极令人收动的,不过嬴政因赵姬之事,最恨面相妩媚之妇人,因此瞧她这模样,眉头皱了皱,冷哼了一声,毫不怜香惜玉,提了她扔在自己面前,这才自个儿坐定了,将长剑放在自己手边处,一边也将黄盈手里的长剑伸脚踢了过来。

    “说吧,尔等父女来此何事?”嬴政状似轻松的跪坐于案几边,不过浑身却是肌肉紧绷,那悠闲状只是麻痹黄盈而已,他目光冷淡,丝毫未因面前人是个貌美少女或旧识而温柔几分,黄盈一双眼睛里含着泪珠,看他冷淡一如当年的脸,忍不住咬了咬唇,轻轻哭了起来。

    嬴政一看她这模样,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还未开口说话,外头已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冷哼声:“小郎君好大架势,盈儿,还不快快起来!”

    这个声音,嬴政一辈子亦是难忘!他眼神一缩,外头已窜进来一个略有些狼狈的身影,流云嘴角淌着血丝,一言不发重重跪在了嬴政面前。他这模样嬴政心下哪里还有不清楚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头也未垂,只是盯着门口看:“起来吧,不是黄先生对手亦不算失责。”

    外间黄于淳冷哼了两声,这下周围该是都被他惊动了,嬴政耳朵里听到士兵迅速朝这边围过来的声音,黄于淳青sè的青影从那门后转了进来。多年前曾经在这黄于淳手上逃得一命,嬴政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视为侮辱,如今再见,虽说他心下生出杀意,不过这几年他心思却是隐藏得深,旁人轻易瞧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来。多年未见黄于淳,此人面貌未变,依旧是当年见过的模样,此人外表憨厚老实,随着他越走近屋内,他的面容就越加清晰,嬴政眼底杀意更浓,待黄于淳一走进来,他突然笑了起来。

    “黄先生,政愿与你做笔交易,未知先生意下如何?”并没有如想像中的剑拨弩张,不止是半伏在地的黄盈愣了愣,连黄于淳也是顿了一下,接着看到女儿脖子处的伤痕,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伸手朝女儿伸了过去,嘴里喝道:“盈儿,还不起来!”黄盈被他一喝,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却是吃疼的缩了下身子,一时间没有动弹。黄于淳脸sè略有些难看,冷哼一声回头看着嬴政,眼里带着杀意:“强横蛮国,该杀!休得与某攀谈!任你今rì花言巧语,某亦不会放你离开。”

    嬴政听闻这话,不止没怒,反倒是嘴角边露出淡淡笑意来:“先生何不听政一言?若是先生愿领天下墨者降入秦国,政愿许先生上卿之位,从此荣华富贵,岂不是美事?”

    “呸!”黄于淳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冷笑了两声:“某当rì就料准你心狠手辣,如今瞧来,某当年并未算错,只可惜当rì让你逃走,以致赵国无辜生灵涂炭……”

    见黄于淳油盐不进,嬴政脸sè不变,但眼里一下子布满了yīn森,状似无意间走了两步,流云却是高声呼叫了一声!黄于淳听着外头渐渐响起的脚步声,嘴里冷笑:“不自量力!可笑!”他说完,看嬴政抽出长剑朝自己攻了过来!当年他就曾见过嬴政这一招,初时见着还惊若天人,自然是牢牢记在了心中,不过后来只知他不过得一招而已,心中生出小视之心,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意伸出手中长剑一挡,竟连剑也未出鞘。

    ………………………………………………………………今天有小三更,昨天是我妈突然间急xìng阑尾炎,送医院马上做手术了,所以也没来得及请假,抱歉了大家,补上哈。。。

第四十四章 聂元之仇

    ‘铿锵’一声!黄盈一见这二人交上了手,顿时脸sè惨白,只能大声劝阻哭泣。黄于淳存了要杀嬴政之心,嬴政自然也存了要留下黄于淳命之意,两者相较之下,一开始都带了刻骨杀意!嬴政虽然只得一招剑式,但这一招练了十几年,如今早已非当年模样,黄于淳托大之下,那剑影立时在他手臂上印了个约摸寸长的血印,并不深到足以影响行动,但却令这位骄傲无比的宗师登时沉了脸sè。

    他还未抽出长剑,外头已经围了大队兵马,以王翦为首的士兵们穿着厚重的锁子甲,手中提着长戟与盾牌,表情森冷的瞪着屋内黄于淳等人。身后是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穿着盔甲手握长弓的众士兵,目光yīn寒的望着屋内众人,只待嬴政一声令下,就会箭如雨发。

    “黄先生此时可是改变了主意?”嬴政行事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下后路,京中嫪毐叛乱,他留下蒙骜与李牧等人,而王翦与蒙恬却是被他带在了身边,此二人不止是从小熟读兵书能带兵打仗,更是在武艺之上也是一把好手,王翦年长,一身千斤之力惊人,而蒙武自多年前遇过黄于淳之后,更是埋头苦练,此时嬴政早有准备,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嬴政不信黄于淳纵然是天人下凡,也能敌过千军万马!若是一百人拦不住他,就用一千人拦,一千人拦不住,则用一万人拦!黄于淳又在与他初交手大意之下受了伤,行动力大打折扣,他今rì是下定狠心要将此人xìng命留在此地,若是放虎归山,以此人武力高强,手下墨家游侠众多,他rì恐成大患!

    嬴政存了必杀黄于淳的心,黄于淳心中也是要置他于死地,这会儿见他带兵将自己父女二人围住,不由放声大笑:“区区几人,难道还想困住了某?盈儿,为父将此人缠住,你速上前将秦王击杀,还天下太平,纵然咱们父女今rì葬身此地,亦是还天下人一个清明……”

    黄盈泪珠含在眼眶里头,倒是带出动人之姿,她摇着头不说话,却是坐在地上起不来身,黄于淳待要再喝,外头却是传来一声嘻笑:“黄老儿好不要脸,人家小娘子年岁正好,可不比你已一脚踩入棺材,如何舍得去死?”

    王翦等人一听此话,登时如蒙大敌,都冲声音方向虎视耽耽,嬴政却是目光微微一缩,脸现出狰狞之sè来,那来人刚说话,外间就响起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黄于淳脸sè扭曲,回头一看,嘴里下意识的道:“聂元!”

    一道青sè身影穿了进来,迅速在黄于淳不远处站定了,脸上笑嘻嘻的,眼里却是一片冰冷之sè,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黄盈,目光落在她脖子间受伤处,那尚未干涸的鲜血令他瞳孔微微缩了缩,又极快的回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却一下子被嬴政瞧在眼内,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你来干什么?”黄于淳看到聂元,脸庞抽了抽,显然强忍着怒气,颇有些头疼的模样,手掌微微动了动,却是想到此人难缠的程度,如今自己已经与嬴政为敌,如今秦国又人多势众,若是再加上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聂元,恐怕今rì他于黄盈二人还真会功败垂成!一想到这儿,黄于淳嘴角微微动了动,回头看了黄盈一眼,却见聂元状似无意又瞧了瞧她脖子上的伤口,黄盈原本纤细白皙的脖子处约摸巴掌大一条伤口,许是沾了鲜血,更是分外狰狞,他心底冷笑了两声:“聂元,某与你之事,来rì再算如何?盈儿尚在,她年幼胆小,某不愿在她面前与人大动干戈!令她害怕!”

    这话明显是说与聂元听的,刚刚黄于淳要杀嬴政之时,可未说过黄盈年纪小的话。嬴政心下冷笑,却见聂元面上露出犹豫之sè,果然有不忍之心,他眼睛微微一眯,凛冽杀气自眼底慢慢晕染开来,轻声说道:“聂元,夺妻之恨,易女之仇,你思谋已久,今rì政可助你一臂之力,报此仇恨,又可寻回女儿,岂不是快哉?”

    他声音清冷又不大,却如同一柄重捶,狠狠砸在黄聂二人心上,聂元原本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目光灼灼的回头看向了嬴政。两人已多年未见,此时再见聂元心中颇有一种恍然如隔世之感,他还记得嬴政当年虽然xìng子乖戾,不过心中尚有一丝未泯的善意,此时再见,看他眼中如化不开的寒冰,虽然脸上带着笑,不过这笑却是让人毛骨悚然,就连他这样已经一把年纪,经过不少风雨的老骨头,瞧见心中也不免有些胆寒,无关乎害怕,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政儿,许久不见了。”聂元脸上歉疚之sè一闪而过,他早在进来之初就已经看到嬴政手中长剑,顿时就猜出他这些年恐怕有了些境遇,不然以他xìng情,断然不可能直呼自己名字,如今竟然唤得如此生份,显然他心中早已不将自己当作师尊,师徒怀份自然是也不用再提,虽然早在当初做下那样的决定之时,就已在当初已料到今rì之事,但聂元心中仍感有些不自在。

    众人一听聂元名字,王翦等人倒是如临大敌,而流云脸上却是露出诧异之sè,他嘴唇动了动,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嬴政拂掌而笑:“今rì众人齐聚,又何苦见了血腥?刀剑无眼,伤到人也就是伤到和气,不知黄先生对政之话,意下如何?”嬴政此时掌握大局,自然谈笑间更是凌然于众人之上,黄于淳冷哼了一声:“无道之君,人人得而诛之,想要墨家降你,休想!”

    他倒是一把硬骨头,嬴政也像是不动气,只是双手傅于身后,卓尔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目光如电,嘴角边一丝冷笑:“既然如此,那政当初亦与聂先生立下誓言,此生必灭墨家为他报仇,倒当真是对不住黄先生了。”

    “聂元,你竟如此心狠手辣!”黄于淳一听此话,勃然大怒,回头望着聂元,嘴唇动了动,眼睛里露出失望之sè来,聂元被嬴政顿时扣了个屎盆子在头上,顿时无语得说不出话来。当初他曾救过嬴政一回,也听他说过这样的狠话,只是当时他根本未放在心上,只当嬴政与自己开玩笑,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哪料得到哪初那落魄小儿身份金贵,乃是秦国公子,如今又成秦王,昔rì一句戏言,如今瞧来竟成了墨家的催命符!聂元当时是答应过这样的话,不过他只是以为说笑而已,如今嬴政旧事重提,他乃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出尔反尔,说自己没有讲过这样的话?聂元心中郁闷,明知嬴政有意挑拨自己与黄于淳打斗,他则从生收利,偏偏他还说不出半句不是的话来,心下对嬴政如今变化,不由胆寒。

    果然那宫中就是一个吃人之地,嬴政如今经过宫庭洗礼,心狠手辣自是不必多说,心机则是更胜以往,明知他这话有挑拨之意,偏偏自己与黄于淳二人却是就算知他意思,仍旧忍不住会顺了他意斗起来,果然是好算计,好手段!

    聂元苦笑了两声,看着这个自己昔rì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表情有些难受:“政儿,你知某昔rì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聂先生,君无戏言,政当年虽年幼,但仍牢记政曾立下誓言,聂先生于政有恩,既然黄先生是您仇人,政自然会助先生一臂之力,断然会叫先生称心如意!”最后几个字嬴政微微说得重了些,一双上挑的眼睛里露出点点寒光来,看得聂元心下一冷,那头黄于淳却是听到聂元当年就已经立下要铲除墨家之话,顿时火冒三丈,痛心疾首道:“聂元,亏你当初也是与某师从同门,如今竟然吃里扒外……”

    “住嘴!”一声尖利的叫声响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回头,却见到黄盈身子颤抖,脸sè惨白,她一边抖着一边从地上吃力想要爬起身来,黄于淳眉头皱了皱,便要伸手过去扶她,黄盈却是身子一侧闪开,黄于淳待要发火,她却是已经咬着嘴唇,狠狠盯着聂元,一边转头看着嬴政,眼里带着哀求之sè:“政哥哥,刚刚你所说之话,是何意?”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原本娇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惶之sè,花容惨淡,柔弱姿态令人怜惜。

    可惜嬴政心却是钢铁所铸,亦不会因她小女儿姿态而化为绕指柔!别说黄盈乃是黄于淳之女,二人之间并无丝毫可能,纵然不是,他如今心思未放在儿女私情之上,再者大丈夫何患无妻,当年两人亦算不得有情,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会因一时对她的同情而坏了他大事。因此一听黄盈此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叹息了一声:“盈儿难道不知,这位聂先生,才是你生身之父!”这事其实是他刚刚看聂元神情,而猜的,不过如今看来,他自然是猜中了!

第四十五章 挑拨

    黄盈听他那一句温柔的盈儿,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又听他所说聂元是自己亲生父亲之话,下意识的回头朝聂元看去,却见他满脸激动与羞愧,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黄于淳脸sè铁青,冷哼了一声,这下子黄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头也不回的抹着眼泪朝外头跑去。王翦等人朝嬴政看了一眼,嬴政微不可察的点头,似铜墙铁壁似的秦兵顿时分开一条通道,任黄盈满了出去。

    “盈儿!”聂元心下着急,大喊了出声来,黄于淳却是面sè黑沉似水,身子一挡:“盈儿岂是你唤的!”

    一个有心去追,一个有意去拦,二人都是含怒出手,顿时场面如嬴政所想的般打了起来。此时房屋本来就不如现代时的钢筋水泥坚固,在两大高手剑气下,很快四分五裂,几声剧响之后,屋内顿时一片残垣断瓦,嬴政在流云保护之下,渐渐往后退了几步,场中聂元与黄于淳二人打得更是激烈,像是决意要拼个你死我活般。

    流云眉头皱了皱,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才低声道:“主上,现今该如何办?”他刚刚在黄于淳手中受伤不轻,流云原是刺客出身,隐匿一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过与人光明正大硬拼却不是强项,刚刚挨了黄于淳一掌,这会儿连喘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待着。”嬴政冷笑了两声,他与聂元生活几年,深知此人身子非同一般,若是他与黄于淳还未两败俱伤之时,若是士兵动手,恐怕不止抓不住人,还有可能给他反趁之机,今rì不遇着这两人也就罢,既然遇着,他必定将二人诛杀,把危险掐死于摇篮之中!聂元当年虽对他有恩,不过他暗算在后,其心歹毒,嬴政是宁负了天下人,也不会给人再负他一次的机会,与聂元之间的情份,既然他存歹意,嬴政亦不会心慈手软。

    那半空之中缠在一块儿的黄于淳二人此时看着密密麻麻已经开弓的秦兵,心下也有些着急了,两人都知道此时形势,没有真正动刀剑,之前看着虽然打得凶,不过只是外表罢了,这会儿二人都未受伤,黄于淳瞧了远处一眼,嬴政这会儿已经被众兵士包围在了人群之中,冷眼望着这边,嘴角带着微笑,整个人卓尔不凡,再也难伤他分毫,心内不由生出一丝不甘愿,咬了咬牙,将聂元逼开了一些,喝声道:“姓聂的,今rì难道非要让某陪你死于此处?”

    聂元心下也是泛怵,不过嘴上却是不肯服输,想到之前嬴政嘴里所说夺妻之恨,易女之仇,这会儿只觉得剐心割肺一般的疼,闻听此言,冷笑了两声:“墨家巨子黄于淳竟也有如此贪生怕死类鼠之时,当初夺生死兄弟之妻女时的勇气,可曾还剩半分?”二人越说越是火起,一开始可能还有作戏麻痹嬴政的想法,可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当真打出了火气来。这也是如嬴政所料,当初聂元提起黄于淳时表情复杂,他早看在眼内,如今算计的,不过是让这二人都放不下的自尊心而已,就算明知他算计,二人纵然狡猾如狐,亦得乖乖跳进陷井之中。

    空中聂元与黄于淳二人越打越是真火直往上涌,看起来气势十足,不过嬴政却是看到这二人并未抽出长剑,嘴角就挂起一丝冷笑来,他未开口说话,旁边流云自然更是不会开口,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小娘子声音响了起来:“政哥哥,你之前说的是,是真的吗?”

    却是不知何时,黄盈又转了回来,她脸上带着惶惶不安之意,刚刚她一路跑出去时嬴政示意秦兵让开,是以她跑回来时,众人未得到嬴政示意,也没拦她,嬴政一看到黄盈回来,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细微的笑纹来,瞳孔微微缩了缩,这才斯条慢理抚了抚自己手中长剑:“自然是真。”

    他故意压低了音量,黄于淳与聂元二人正作戏作得火热,这会儿一看到黄盈回来,两人都是愣了一下,聂元气息一滞,接着面露慌乱之sè:“老匹夫,盈儿如何会与政儿识得?”

    “某如何得知,还不是得问你好徒弟!”黄于淳也有些口气不善,显然也是有些担心女儿,不过却是看惯聂元这样略冲的语气,当下冷哼了一声,态度极为恶劣的将他堵了回去,聂元窒了一窒,听到黄于淳那句徒弟,脸sè不由有些黯然。他最是了解嬴政为人,之前见面并未口称师尊,已知他心中明白自己当年的算盘,两人师徒关系原本就并不怎么正经,如今这样没了,也如当初来得莫名其妙一般,但聂元心中到底是有些失落,不过会儿见黄盈站在嬴政身边,两人说话的模样,他心里却是一阵担忧。

    当年聂元曾与嬴政相处过多年,对嬴政xìng情大致有些了解,知道他骨子里最是霸道冷漠又狠辣,这狠不止是对别人,也对他自己,当年那个一眼就能瞧出yīn戾与危险的人,如今瞧着竟然一扫当初的森寒,变得温润宜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尤其是以嬴政xìng格之坚毅,聂元当年也曾心下骇然,嬴政如今大变了一个人的模样,不是证明他xìng格变了,只能证明他比当年,学会了伪装自己,如今的他,更加危险!隐藏了自己的心思,但冷血xìng格未变,手段恐怕更加的凶残。

    聂元心下担忧,又怕黄盈与他相处置身于危险之中,一时焦急,听黄于淳这略带了冷意的话,以他心头也火起:“老匹夫,某家耻于与你这样的小人师从同门,某家今rì定取你xìng命,以报当年大辱!”他说完,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当下眼珠不由一红,多了几分疯狂之势。

    黄于淳被他如此一骂,面皮也受不住,他这些年养尊处优,墨家之中谁人见了他不是恭敬三分,偏偏聂元三番四次的与他捣乱,毁他名声,当年他事情做得是不地道,不过事已至此,他又不可能将妻子女儿拱手相让,若是聂元私下骂上几句,自己被他打上一顿也是没什么,偏偏他为赌一时意气,竟然收了嬴政做徒弟,当年他就对聂元收徒一事颇有耳闻,不过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若论人手,谁人比得过天下墨家势大?却不料今rì才得知,聂元那徒弟,竟然是秦国之王!

    他收谁不好,偏偏收了这样一个祸害!嬴政为人本就狠辣,当年他曾见过一回,小小年纪却是杀人不眨眼,如今几年过去,xìng情更甚,他身份又特殊,一念之间恐血流成河,墨家一向以除强抚弱为已任,黄于淳一想到此事皆因聂元而起,顿时也不由脸现怒容,回想过去种种,自己因理亏,对聂元多有忍耐,却不料今rì他还如此咄咄相逼,想到这儿,黄于淳冷笑两声,竟是也恨上了聂元,‘铿锵’一声,手中一直未出鞘的长剑,终于被他抽了出来。

    嬴政眼里露出冷sè,看着这二人终于发了狠,嘴边笑意不由有些狰狞,黄盈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嬴政眼神一敛,连头也没转,聂元与黄于淳二人弄臣正在伯仲之间,一时间难分高下,他以前知道聂元身手不凡,但却没料到他是到这个程度,嬴政眼中寒光更盛,这样不容易控制的人,又对自己生了敌意,还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才好。他心中打定主意,回头就冲黄盈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盈儿,刚刚可是伤到你了?”

    黄盈听他略有些清冷的话,脸颊下意识的一烫,胡乱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慌乱,聂元二人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却不知这二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黄盈‘慌乱’害怕的模样,顿时关心则乱,两人都深知嬴政xìng情yīn狠,尤其是聂元对他了解甚,又见他举起了手中长剑,这会儿聂元与黄于淳二人哪里还顾得上打斗,相互看了一眼,竟然都齐齐朝嬴政扑了过来!

    嬴政与黄盈这厢说着话,那边看似对聂黄二人毫不在意,不过实则却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二人身上,这会儿一见两人扑了过来,眼中盛满冰霜,大喝一声:“放箭!”

    顿时‘嗖嗖’的长箭破空的声音不断传了出来,黄盈脸上的笑意因他这话突然一顿,慌乱的转头,却见聂元与黄于淳二人冷不妨面对这突然shè来的密实箭雨有些手忙脚乱,身子在空中拧了几圈,不过这箭网密密实实,二人纵然身体灵活,不过之前打斗已耗费不少真力,顿时还是各中了两下,幸亏都不是在要害之处,两人脸sè虽白,不过来势不减,仍是朝黄盈这边冲了过来。黄盈捂着嘴,险险吞下到嘴边的尖叫,既是不忍心黄于淳受伤,又是怕嬴政出事,她心里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rì之事超出自己想像之外。

第四十六章 歧山老人刘丹

    原本少女心中对嬴政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嬴政是第一个既是理睬她,又会凶狠命令她的人,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如其他人一般毕恭毕敬,尤其是他长相俊美,当年两人分开之时黄盈心中正是对嬴政感觉复杂之时,最后又以那样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分开,几年下来,当初的怨气与害怕早已死死缠在她心头,到如今也再容不得旁人,原本的怨怼,也化为小女儿家情窦初开时的萌动。

    她原一以为凭自己的身份与家世,与他该是水到渠成,毕竟天底下黄于淳的名号如此响亮,只要是游侠,谁人听到黄于淳三字不肃然起敬?黄盈万万没料到,自己当初所想的竟然都是错,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自己想像中的美好情况并未发生,反倒是如今,嬴政与自己父亲刀刃相向!

    黄盈的忡怔在刹那之间!

    聂元二人刹那间就已经扑到黄盈面前,轻易就一人捉住了少女一边胳膊,嬴政脸上带着笑意,似是不经意间将长剑往她方向递了过去,聂元与黄于淳目此yù裂,二人不顾身上的伤口,朝嬴政飞扑了过来,刹时,嬴政眼中光芒大盛,原本朝黄盈方向的长剑瞬间折转而回,聂元与黄于淳二人瞧见面sè大变,待要再变方向,却是已经去势已疾,顿时如同自己撞到了嬴政手中长剑般,‘噗嗤’一声,长剑没入血肉的响声传来,二人齐齐觉得胸口一痛,只听耳边嬴政轻声笑道:“黄先生,昔rì一剑之仇,政一直不敢忘,如今倒是还先生了。”

    他说话温文尔雅,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不过下手却是狠辣,若不是聂黄二人躲得快,这会儿恐怕早已身首异处,饶是如此,两人都后背吓出一层冷汗。

    黄于淳一怔之下,未料此人如此记恨,他这会儿心中一片狂怒,已经成名十几载,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近几年伤都极少再受,如今不止受了伤,还是伤在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嬴政手中,当下令黄于淳视之为侮辱,但却知道此时不是计较之时,不过这会儿纵然他心怀不甘,可也顾不得其它,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臂,与聂元合力,直接将黄盈从嬴政身边拉了起来,两人踩在那士兵手中的长盾上飞身而起,为了保护黄盈,二人自然身上又是多了几条伤痕,不过两人却都咬牙强忍着,聂元回头看了嬴政一眼,随即才头也不回的迅速跳离远去。

    “主上,可是要追?”

    流云眼见名满天下的黄于淳与聂元双双联手,竟然也未在嬴政手中讨到好去,不由心下对嬴政添敬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发问。

    “不用了。”嬴政淡然收回长剑,慢慢还剑入鞘,眼睛盯着这几人离开的方向,嘴角边若有似无的带着笑意:“穷寇莫追,终有一rì,定叫他们来得去不得!”他话声并不重,像是随意说说一般,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不敢怀疑他话中的真诚之意,流云打了个冷颤,再也不开口了。黄于淳二人哪里只称穷寇而已,这两人声望高,名气大,而且名声还极好,此时一跑,以他们武功,再也难以追上,更何况恐怕就算勉强追了,追不追得上尚且不说,以黄于淳二人身手,纵然受了伤,若他们只想逃走,恐怕谁也挡他们不得,如此,倒是白费力气而已。

    黄于淳二人疾走,间或能听到一个少女尖叫着喊不走的声音,嬴政冷望着二人消失方向,嘴角边挂起一丝乖戾之极的笑,看身旁王翦等人一脸紧张冷肃的模样,不由微微笑了笑,温言安抚道:“此地已毁,另寻别管暂住下来,将士们歇息一晚,明rì一早再行动身前往雍城!”此时出宫在外,王翦又对嬴政效忠,君王一句话,自然是言即令从,众人齐声喝是,心里却是感激嬴政体恤下属,忙忙碌碌一番又重新择了别院住了下来。

    流云一路安静跟在嬴政身边不语,他此时脸sè看起来好了许多,王宫之中几代秦王积蓄下来,奇珍异药并不少见,嬴政对忠于自己之人从不小器,流云连吃了几粒宫中疾医秘制丹药,这会儿胸口的疼痛竟然缓解了许多,看起来脸sè也好了不少,原本消失了许久的赵高此时又跟在了嬴政身边,听说了之前行刺之事,此时脸sè煞白,不过却是未露出不堪丑态,令流云也看了此人两眼。

    嬴政重新梳洗之后又练了一会儿剑式,这才又重新倚在了榻边,接过赵高递来的温热饮子,抿了一口:“追踪的人可回了?”当着众人之面时,嬴政虽说不用再派兵追捕,但私下里却是示意流云派人跟踪,想要找出黄于淳二人落脚之地,流云一听他问话,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奴有愧,未曾追上。”事实上追了三十余里,但黄于淳于聂元二人身手奇高,意识到身后有人追踪二人合力之下,很快将人甩脱,这样的话他不用说,因为嬴政要的只是结果,不是过程,如果他这样说,就像是在解释一般,未免显得自己无能。

    流云面容yīn冷,穿着一身侍人衣裳,不过却难掩他身上的森寒之气,赵高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躬着身子不敢开口,只当自己如透明人一般。

    嬴政冷笑了两声,想到之前聂元出现之时流云的模样,眉头皱了皱,不由开口道:“那聂元出身为何?”

    流云想到之前黄于淳所说师徒之话,顿时眼里闪过惊惧之sè,不过又想到嬴政对他下手之时的狠辣无情,当下毫不犹豫:“聂元此人乃是歧山老人之徒,当年黄于淳曾与他交好,而同与歧山老人学过一段时rì。”学过一段时rì,也就是并没有拜入歧山老人门下了!不过世人传闻,纵然得歧山老人一番指点,此人也该是往后不可限量才是!黄于淳跟着歧山老人学过一段时rì,在世人看来,该是天大福份了,不过这个黄于淳,可是没有惜福,反倒恩将仇报,抢了恩人的妻女,若是传扬出去,这个名满天下的墨家巨子,恐怕会遭人唾弃,从此猪狗不如矣!

    嬴政心内暗自思索,歧山老人刘氏丹,乃是当世极少数人才知道的高手,声望几乎可说与百年之前的鬼谷子王禅齐名,极擅剑道,希望拜在他门下的人不少,不过此人一向低调,许多人应该不知道他名号,唯有一些位高权重又或者是游侠之中声望高,武功也同样高者,恐怕才对此人有所耳闻,不过这刘丹应该是昭襄王早期时的人,如今算来最少也该是八十之数,这在古人来看,已是个少有长年的高手。嬴政原本对于这些隐士极为陌生,不过上回与蒙骜伏击赵氏女之后,他回宫彻查了一番,才头一回听说了歧山老人这名号,对歧山老人也算略有了解,倒是没料到聂元竟是他的徒弟。

    一想到儿,嬴政不由想到自己今rì得罪聂元之举,不过与聂元之间有隔阂是在他之前祸心深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与他为敌已经不可避免,纵然他乃是歧山老人门下,他也不会惧了谁!嬴政眼中露出寒光,流云下意识的身子缩了缩,才又开口道:“聂元与黄于淳有仇,许多人都知道……”不过流云却没料到原本两人之仇竟然是这样香艳的风流绯闻。不过他xìng情一向冷厉,嬴政又冷肃严苛,不是那等喜欢说闲话与背后挖人秘闻的人,因此这事儿也就作罢了,赵高在一旁听得心痒难耐,他原是出身自赵国王室,也是听闻过歧山老人名号,刘丹简直在许多游侠心中,如圣人似的,每个男人年少之时都做过仗剑天涯除强扶弱的美梦,他当年也梦想过,也当歧山老人当作天人一般看待,如今竟然没料到亲耳听到他的八卦,正是听得入迷之时,流云却不说了。

    赵高心下暗恨,不过他心中着实惧怕嬴政,因此虽然极为恨流云话说半截,不过却不敢开口置喙,只听嬴政冷哼了一声,顿时禁若寒蝉。

    “歧山老人。”嬴政嘴里念了两声,目光越发冰冷,他没问这些事流云如何得知,不过以前倒是没想过,聂元身份如此之高,歧山老人刘丹之徒,恐怕这个名头一说出去,又是与黄于淳这样的仇,恐怕墨家之中,也得因此叛变黄于淳!聂元为何不说,反倒每次都独自上门打斗,只弄自己一身伤,嬴政也想得出来,恐怕除了他男人面子说不出口之外,还有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而生灵涂炭,将家事变成大事,引起墨家与歧山老人信仰者斗起来,届时死伤无数而已!

    嬴政想到聂元xìng情,只觉得假情假意,一时间轻笑不止,动作轻柔的在自己手中的竹简上抚了抚,嘴里温柔呢喃了起来:“既然他不愿意说,政当年承他恩情,早思回报,自然是要替他说的!聂元不肯将事情坦白于天下,政就替他讨回这个公道,将水搅得更浑一些!”一想到这儿,嬴政忍不住放肆的笑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红衣女郎

    流云沉默的站在一旁,听着他的笑声,无端的觉得背脊发寒,勉强忍住了双腿的颤抖,不过脸sè却是一片煞白,最近几年嬴政行事狠戾,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yīn影,再看一旁赵高,早已经极为不堪的趴伏于地,索索发抖了,这样看来,嬴政在他心中留下的yīn影更甚,纵然此时冷漠于流云,早已摈弃了自己的一些情绪,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丝幸灾乐祸之感。

    刺杀一事就以黄于淳的败走而终结,不过当rì听到黄于淳名字,与看到此人者众,黄于淳刺杀秦王却受伤败走之事,不足一rì功夫间,就已经传扬了开来,天下顿时哗然。此时一栋民居之内,黄于淳满面愁苦,他心中惊惧无比,当rì聂元出现,嬴政高喝的那句夺妻易女,恐怕落入了不少人的耳目之中,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于自己不利。这些年来聂元虽没有面目回歧山,但不代表刘丹就对这个徒弟完全置之不理,他心下越想越是懊恼与害怕,如今他站得越高,自然就越不容易洒脱的放下一切,当自己这些年的名望与地位根本就是浮云。

    聂元双手抱胸靠在门坎之后,明明昨rì之时他极有可能将黄于淳斩于剑下,只要与嬴政合谋,偏偏他却是没能下得了手,这些年来他郁郁寡欢,与他行事优柔寡断亦脱不了关系,聂元心情沉重,又想到嬴政昨rì时狠辣无比的那一剑,那剑气中含着杀气,恐怕嬴政当真是有了想将他登时杀灭的心思,他自多年前失去妻女,心中碰到嬴政之时,其实对他很是喜欢看重,若不是真将他当作了徒弟子侄,聂元这样的xìng子,也不可能与他一守就是守着多年!

    可惜他对嬴政再是看中,亦不可能为了自己一已之私,而真正教他武功,为祸苍生。与天下人xìng命相比,嬴政在他心中,终究还是输了一截,走到如今,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政当年所表现出来的狠辣与睚眦必报,他其实早就知道,不过聂元心中依旧是难受,因此这会儿明明‘仇人’就在眼前,竟然也再提不起长剑杀他。两人都沉默着,想着心中的事情,黄盈却是面若死灰,少女心中是极信任嬴政所说的话,而这会儿聂元二人的不解释不说话,无疑是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猜想,原本黄盈心中一向以父亲黄于淳为骄傲,此时如同信仰崩溃般,身子颤抖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聂黄二人沉默不语,而黄于淳刺杀秦王却败走之事不出两rì功夫,天下尽知!若是无聂元一事被人传播,恐怕此次黄于淳侠义之名更是传播天下,可惜当rì聂元搅局,而二人之间的争斗亦是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可唯独相同的,却是黄于淳假仁假义,夺兄长之妻女,恩将仇报之事,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更是天下无人不知,众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他刺杀秦王的义举,而将目光放在这则风流传闻之上,原本以侠义著称的墨家顿时如同被人迎面来了一棍,黄于淳当年之事,被人一挖再挖,待嬴政到达雍城之时,竟然就听到了其中四五个版本的说法。

    不论古今,人们对于这样的风流事件总是津津乐道,尤其是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竟然分别是墨家巨子黄于淳!这就好比名人效应,越是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们越是乐于说他们的事,黄于淳这些年虽说号称惩恶除jiān,扶助救贫,义字当头,不过人在江湖飘,总有要挨刀之时,他也不是全无仇家,嬴政一手放出流言,背地里就有人推波助澜,将当年的许多**事儿全是借此机会挖了出来,若是平时有人提起这些事,恐怕得被人唾一脸的唾沫,若是遇着墨家游侠,恐怕还会挨上几剑,引起天下人公愤。

    但在此时关键时刻,那rì聂元亲自出现,并未否认这一说法,而且这事还是由秦王亲口所出,那份量自然是不同,聂元是歧山老人门下,歧山老人刘丹是谁,许多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诸国权贵之间却鲜少有不知此人名声者,此人名满天下,在许多游侠心中跟神话似的人物一般无二,聂元身为他的徒弟,自然身份又高了几截,不会屑于说谎,当事人有了,爆料的人也有了,而且每人身份都不同,这事儿的真实xìng自然也没有人再怀疑。

    拜流言所赐,嬴政回到雍城时,竟然将这陈年往事的各种版本都听了个遍,其中比较靠谱的,却是聂元当年无意中与黄于淳相识,一时引为知已,却不料引狼进门的事。聂元此人xìng情淡薄名利,却是胸怀天下,只愿默默无闻为天下人做事,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却不愿将出风头,闯名声,为人最是急公好义,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属于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而黄于淳此人亦是满腹仁义道德,两人一见之下,一个得知对方身份有意附和,一个却又好兄弟情谊极好相处,自然最后是交情极好。

    聂元早些年时有幸拜在歧山老人刘丹门下,学习剑术,他天份好,xìng情又敦厚,极得刘丹看重,聂元与黄于淳交好之下,将求拜却无门的黄于淳引于刘丹门下,原本是想与这位八拜之交的好友同为师门兄弟,可惜最后却不知道为何,黄于淳只是在刘丹门下学过一段时rì,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黄于淳恩将仇报,不顾兄弟情谊,将聂元有了身孕的妻子带走。

    嬴政听到这些话时,嘴角边冷笑就未停过,这聂元也当真是一代奇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也能遇得上,也算是有眼无珠了,他到如今地步,不止是自己看人不准有问题,而且连优柔寡断,难成大事!身为刘丹门下,放着如此好的条件不用,反倒自己亲自刺杀黄于淳,几次三番险些死于他剑下,恐怕若不是此次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将黄于淳的无耻面貌公告天下,他怕是到死也是一个憋屈之人,活到如此份儿上,简直是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聂元与黄于淳之间的恩怨越传越烈,嬴政行加冠仪式之后,就已经听说墨家之中已经有人遭到神秘人士的袭杀!有人说此事乃是秦王所为,亦有人说此事乃是歧山所为,此时人讲究快意恩仇,黄于淳夺恩人妻子,类如猪狗,又行刺嬴政,不管秦国是不是强势大国,亦不管他的目的一开始是不是想除强扶弱,此时无论哪一方找他报仇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嬴政极快的在雍城行为冠仪,一边布下了歧山这一道棋子,一边却是收到了咸阳城中蒙骜令人传来的快马加书,他临走之时与蒙骜传下暗令,以重金赐爵捉拿嫪毐,此时半月过去,嫪毐一党几乎已全被抓捕,只待他回咸阳之后,再行诛杀此人!

    得到这个消息,嬴政心下却是极为冷静,嫪毐在他的计划中不过是一个早该被牺牲的棋子,抓与不抓都不放在他心上,若不是嫪毐还有能令李牧出气的作用,他此时是连此人结果都不愿意再看。不过忍耐了多年,此时嫪毐一除,剩余再除吕不韦就已经名正言顺,嬴政想到这一点,还是心下满意,又令军队整装待发,也未在雍城停留多久,就踏上了回咸阳之路。

    此时的嬴政已行了冠礼,头上并未戴着象征君王的冕冠,只是随意用玉冠将满头浓密的黑发束在头顶,他如今已行过冠礼,以前不能作的打扮,如今自然没了忌讳,君王所乘坐的车辇宽阔华美,车厢四周皆由青铜加固,只余左右两扇约半人高下的窗,用竹帘挡着,头顶处约摸三尺见方的天窗,方便阳光洒落进来,给车厢里增添光采。原本出行之时他十分低调,不过经黄于淳刺杀一事,世人皆知秦王此时已离咸阳,自然没必要再一路不声不响。流云带起一串残影窜上马车之时,就看到这位不可一世的君王懒洋洋的倚在车中的软榻之上,长剑置于他身边,手捧竹简,正聚jīng会神看得入迷,顿时就愣了一下。

    直到此时流云才发现,好像不论何时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手中都拿着一卷竹简,若是不见他开口,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凭心而论,嬴政容貌俊美,身材硕长,宽大的袍服穿在他身上气势十足,车厢左右两侧的帘子被卷了一截起来,阳光打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平rì的yīn沉与狠戾,如同一个优雅斯文的王室贵公子,哪里看得出他平rì手段?流云的忡怔也是在一瞬间而已,嬴政积威已甚,纵然是他心中有一瞬间的有感而发,却又立即被流云死死的将心里的念头压下,露出平rì的yīn冷模样来:

    “主上,前方有一队墨家之人,恐怕是要对您不利的。”流云身为刺客,但嬴政平rì让他做刺杀的事情却是不多,如今几乎都以他作收集情报之用,流云擅长隐身躲藏,身形又轻灵敏捷,嬴政交待他的事情中,不论是有多危险的,十次最少有九次没令嬴政失望,此时一听他说话,嬴政连眼皮也没抬,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随即动手将竹简卷了一截,看了半晌,才漫不经心道:“歧山的人可是来了?”

    应该是来了!嬴政心中极有把握,最近与墨家作对的,十有仈jiǔ是歧山的人!不论是刘丹是要替聂元此人出头,或是他门下看在歧山面子之上,任何一种情况都不允许歧山对墨家巨子黄于淳的卑劣行事视而不见,两方拼个你死我活,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流云知道他只是说这话而已,并没有要让自己回答的意思,因此沉默着没有开口,嬴政也不多问,正沉默间,流云突然间脸sè一白,嬴政一瞧他脸sè,手掌下意识的按在剑鞘之上,一阵香风袭来,车顶诺大的天窗处,一个红sè的身影钻了进来,‘咯咯’一声娇笑之后,一具柔弱无骨的身子就紧紧靠在了嬴政身后,一张如chūn花似娇媚的容貌半侧过来绕着嬴政脖子,由下巴处微微往上仰着看了过来,犹如情人似的亲昵,只是那白皙如葱管似的玉手上,握着一只幽黑的匕首,正抵在嬴政脖子间,美人儿吐气如兰:“得罪大王了,奴家在这厢与大王赔礼呢。”说话间,香风直往嬴政脖子间钻,令他下意识的双眸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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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自荐枕席的刺客

    “来者乃何人!”流云面露惊sè,手掌微动间,那跳进来的红sè影子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郎君可别冲动呢,奴家胆儿最小,若是被吓,恐怕手一滑,就对不住大王了呢。”她声音柔媚婉约,如同与情人呢喃般,嬴政目光突然间冷了下来,眼睛中的一丝戾sè闪过,那女子脸庞转了过来,流云见到一张美得惊心动魂的脸,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他顿时愣了一下,原本懒洋洋倚在榻中的嬴政却是动了。

    他伸手捏住了那女郎柔弱无骨的小手,手腕微微用力,那匕首离他脖子远了些,嬴政这才微微动了下身子,将脑袋抽离开来,并拉着那玉手,微微用力,一把将那女郎直接从身后拽了出来,狠狠朝车厢对面砸了过去!

    “啊~”那女郎发出惊喘的娇呼声,却是在诺大的车厢中身子灵活的翻了个身,稳稳当当的落在车厢角落处,这才拍着高耸的胸脯,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微微闪了闪,一张娇媚之极的脸庞露出涕然yù泣之sè,不点而朱的唇微启:“大王好狠的心,可是将奴家的手,弄疼了呢~!”这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不过却媚相天成,一颦一笑间妖娆之意自现,虽说年纪还小,不过那祸国殃民的姿容却已能得窥。她此时秀眉微颦,拍着胸口的身姿更是令得那腰身折成一个诱人之极的弧线,衬得那纤细的腰肢仿佛是要被折断一般,一头墨sè长发直直的垂在身后,身上并未有多余的饰品,仿佛她本身就已经是一块亮眼的美玉,她好像也知自己魅力所在,媚眼如丝朝嬴政瞧了过来,嘴角边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政最恨受人挟持,不知娘子乃是何姓之姬?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了!”嬴政搓了搓手,那少女手腕如凝脂似的肌肤触感极好,像是捏了一手的粉腻般,这会儿掌间还残存着那**蚀骨的感觉,光是捏一下腕子就已经是这般令人难以忘怀,这少女倒当真是一个妖媚之姬!不过他生平最恨这样风流媚态的女人,类如赵姬一般,令他心中杀机涌动,那少女显然也看出了他隐藏在笑意后的冰冷杀意,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般,随即才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长相极美,带着一股妖冶之气,笑声似脆铃般,随着她的笑,那高耸的胸脯儿微微颤动,流云看了一眼也觉得双颊发烧,连忙别开了头去,不过脑海里却是留下了她刚才媚态横陈的模样,一时间抹不开,连头也抬不起来。嬴政却是面sè如常,只是盯着这少女瞧,宽大袖袍底下的手掌微微握了起来,一边不着痕迹的要往一边的长剑挪,那少女身形却是快如闪电,一下子朝他飞扑了过来,腻在了他怀中,一双玉臂搂着他胳膊,却是一下子阻住了嬴政取剑的动作。

    “大王何必如此心狠?奴家倾慕大王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大王阳刚俊美,奴家一见即心生爱悦,虽然奴家资质愚钝,但却自认解风情,定能叫大王欢喜,还望大王给奴家一个机会,与奴家成就欢好之事……”她一边说着,一边腻在嬴政怀中身子如水蛇似的扭动了两下,故意仰起一张娇美的容貌,在嬴政脖子间蹭了蹭,目光迷离,白玉似的双颊浮起淡淡红晕,当真是像如她所说的一般,如同真倾慕嬴政已久的样子。

    这少女身子娇软,是个难得的尤物,身段纤细却是前凸后翘,嬴政听她说话,心下厌烦,不过脸上却是不露分毫,顺着她的话,一把将手勒在她腰间上,那细腰盈盈不堪一握,他眼中清明,不过却是故意俯低了身子,凑在少女脖子处闻了一口,顿时满腔诱人的清香,那少女脸颊飞起两团红云,还未挣扎,却是听嬴政冷冷的话传了过来:“好意心领,政却无福消受!”他一边说着,那原本勒在少女腰间的双臂突然用力,狠狠将那少女推了出去。

    少女没料到这样一个变故,顿时倒当真是坐立不稳,一下子滚落了出去,顿时形象狼狈异常,那头柔顺垂直的长发被她一滚,倒是凌乱了几分,她这会儿脸颊涨红,刚刚的媚意顿时松了个干净,仰头怒道:“你!……”话音未落,一个泛着寒气的剑尖却已经抵在了她面门上,嬴政已经站起身来,望着她温和的笑:“小娘子乃是何人,此时可否自报芳名?政亦不愿为难小娘子,若是小娘子美貌如斯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政心里头可是会心疼不舍的。”

    他这会儿满眼杀意,那笑容却是温柔得溺人,少女生生打了个冷颤,随即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来,接着又毫不在乎的撩了一把自己的长发,虽说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却仍旧是充满了魅力,嬴政目光一暗,那少女将他神情瞧在眼中,得意的弯了弯嘴角,这才又笑了起来:“大王如此狠的心,将奴家推得好疼呢。”她说完,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赛玉欺霜的粉嫩手腕来,递到了嬴政面前,上头几个淡青的手指印赫赫在目,她扁了扁嘴,眼中浮现出泪意来:“您瞧~”

    嬴政若是会受美人计,恐怕这辈子早早的就被人弄死了,这会儿坟头的草恐怕都该有人高了,他生在宫中,曾亲眼见过不论是赵姬还是楚姬,美貌的皮相下却是蕆着一颗yīn狠毒辣的心,他纵然明知这少女来路不明又心怀不不诡,但此时看她娇嗔妖娆的模样,依旧是忍不住心下一动,笑了笑,手中长剑又往前递了些,剑尖已经碰到了少女的脸庞,那肌肤似吹弹可破般,轻轻碰触之下竟然浸出了一丝殷红来,流云抬头时目光里也闪过一丝不忍之sè,嬴政却是面sè未动,只是又温和道:“政劝小娘子还是坦白些为妙,若是小娘子当真一心仰慕于政,何不痛快直言,政欣悦之下,小娘子何愁心愿不成?”

    那少女脸上的媚意一滞,顿时脸上飞起两抹红云来,她听嬴政温柔儒雅的用自己刚刚说的话来调戏自己,心下暗骂了一声,这会儿面上也挂不住,再也摆不出之前风情万种的模样来,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快抵在自己脸上的长剑,伸手摸了摸脸庞,却是摸到了一手湿濡,顿时心下恼得不行,随手伸进了自己胸口间,掏出了一面约摸巴掌大小,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黄铜境来。

    她这样的举动令胸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头淡绿sè的兜衣来,嬴政又伸出手中长剑在她领口处拨了拨,那少女脸上现出怒容来,嬴政却是冷哼了一声:“既是自求枕席,小娘子也需拿出诚意来,不若政帮你一把!”

    那少女头一回脸上露出惊恼之sè,身子微动,不过仍旧是慢了一步,衣襟处被长剑划了一道约摸手指长短的裂口来。顿时这少女目光一下子yīn沉了下来,与之前千娇百媚的模样顿时判若两人般,她一边伸手捂着自己衣裳,一边冷声问:“你是鬼谷人?”

    她神态傲慢冰冷,与之前的风流妩媚完全不同,嬴政却是冷笑了两声,眉头微微挑了挑:“质问政?”红衣少女态度嚣张高傲,嬴政却是对她用了更为蔑视的态度,那少女被气得双颊晕红,也不再问他话,反倒是轻笑了两声:“奴家原以为大王是聂师叔之徒呢,却未料到原来出身自鬼谷,难怪大王不肯再认聂师叔为师,原来是另攀了高枝儿,不过歧山却不是大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奴家少不得要替师叔清理一回门户,大王如此想知奴家身份,如今可是满意了?”

    嬴政瞳孔一缩,感觉到少女谈笑间身上却是迸出淡淡杀意来,他看似随意,实则已做好了应敌准备,原本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这少女身份不凡,如今听她自暴家门,也并未露出惊奇之意,聂元吃了这么大一亏,还亲自吃了自己一剑,歧山一向护短,若是不找上来,他还觉得心中诧异,此时她来了,正好也可一并将麻烦解决!……;

第四十九章 成就好事

    流云不知何时站到了嬴政身后,那少女娇笑了两声,左手微扬,那玉手处就滑了一支薄如蝉翼的淡绿sè匕首来,那绿sè匕首握在她掌心带着一股妖异的美感,但嬴政却是不敢小觑,浑身紧绷了些,红衣少女‘咯咯’笑了两声,竟然身形如红sè闪电似的窜了过来!此女看着娇娇弱弱,一出手则是要命的直奔喉咙而来,动作凶残无比,带着一种残酷之极的美感。嬴政冷笑了两声,眼神一下子冰冷了下来,他不是见了女sè就昏头的人,此女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数,他自然也不会脑子有问题的怜香惜玉,当下也顾不得与此人纠缠,趁着流云亦握了匕首冲上去,他从窗帘处掷出长剑,外头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车窗猛然间被人撩了起来,王翦拿着一双短戟的身影一下子杀气凛凛的站在了马车外,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看到了车厢里头突然间出现的红衣少女,虽然疑惑这少女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车,但他二话不说,直接就举了短戟扑了过去。

    这红衣少女冷笑了两声,眼里露出**的蔑视之意,却是身形轻灵的一下子绕过了正与她纠结不休的流云,朝嬴政这边扑了过来,她身形娇小,那袭朱sè衣裳穿在她身上犹同如活了过来般,翻飞着如同一只红蝶,美丽而又眩目,王翦却是一下子挡在了嬴政身前,那红衣少女眼中露出狡诘之sè,她已知此时要凭自己本事杀嬴政已经极为不利,眼前王翦身手倒是一般,不过此人力大无穷,那一双短戟光是瞧着恐怕就不下于百斤,而他却挥得虎虎生风,劲风过处车厢处的门帘都不时扬了起来,外头大军围绕,嬴政早已经趁着王翦来时溜到车门之外,流云与王翦二人拆分开来极好对付,不过此时一旦组合,一柔一刚实在纠缠得令人心烦,她原是要快刀斩乱麻杀了嬴政,此时已知自己原本的主意行不通,她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俏皮之sè,竟然隔着王翦冲嬴政挤了挤眼睛。

    原本她长相极媚,可这样的动作做出来竟然意料之外的可爱,但嬴政此时根本无心关注这少女的难得一见的可爱举动,却是心下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那少女微微笑了笑,竟然将自己手中那薄如蝉翼的碧绿sè匕首直直的朝车门处扔了过来。嬴政心下一寒,身子一侧,那匕首险险从他胸口擦过,但他心里却是觉得这少女举动不可能如此简单,他本能的刚要转身,突然间一声马的嘶鸣却是一下子响了起来!

    伴随着这阵哀鸣,突然间马车速度加快,车厢轮子一下子突然快速往前转动,嬴政身子一歪,王翦等人也是不由自主的倒向一旁,那少女却是身姿轻盈的跳了起来,踩在王翦肩上身子前仰朝嬴政扑了过来,马匹受惊之下车厢左右晃动,那少女一手轻轻在嬴政身上推了一把,登时嬴政重心失稳,在众人尖叫身中,身子一歪,竟然朝马车外落了出去!

    那少女险险站立住脚,此时嬴政心中恼火,那少女手掌还未收回,他趁着落势,一把将那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之中,用力一拉,少女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露出慌乱之sè,只感觉自己被男子强势抱入怀中,双颊晕红,眼波含韵,竟然一时间挣脱不得,二人双双滚落马车下!

    马匹受惊之下开始引得其余三只马都有些不安燥动了起来,王翦一把将双戟扔进车内,与流云一块儿急火急燎的跳出马车。嬴政将这红衣少女拉进怀中,一股甜腻的清香直往他鼻孔里钻,但他此时却是焦急异常,两人摔倒在地时,嬴政不客气的用红衣少女做了垫子,女下男上,冲力加重力,狠狠压在了红衣少女身上。那少女脸sè一白,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吃痛了,眼见那马车轮子快踩在了二人身上,那红衣少女脸sè晕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把,推了推他,显然自己想逃,自己还是被她推下来的,嬴政哪里有可能让她这样轻易逃脱,冷哼了一声,一把抓紧了她的小手,那少女一时间挣脱不得,眼见着车轮子快压到了二人身上,她这才露出无奈之sè,火大的急促道:“让开!”

    嬴政哪里可能如此轻易就如了她意,冷笑了两声,不止是不顺她意思,反倒是摁着她身子,双脚一下子踢在她身上,借着这股力道速度后退,那少女被他踢了一脚,当下吃疼之下随即又露出惊怒的神情来,眼睛里险些喷出怒火了,不过这会儿马车却是撞了过来,她刚刚在车厢里时就知道这车厢乃是青铜所铸,坚硬不说而且还极重,若是被撞上,恐怕不死也得脱上一层皮,因此强忍了疼痛狼狈爬起身,堪堪在马车撞过来时火速退到了一旁。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王翦情急之下将马车死死拉住,不过以王翦力气之大,也只是令马车停顿了一瞬间而已,四匹马齐齐疯狂,王翦脸孔涨得通红,双腿不住颤抖,最后依旧是只拉了一下,手掌虎口沁出血丝来,那马车车身从他掌中脱落,将马车包围在中间的士后们顿时一顿sāo动,眼见马匹四窜,浪云果断跳上了那匹吃痛的马上,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那早已被甩下地的赵高才颤抖着身子,在嬴政冷眼下重新爬上了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挥着鞭子吆喝了几声,才渐渐将马儿安抚了下来。

    嬴政整理着衣裳,此时那少女早已不知去向,他想着歧山与墨家,冷笑了两声,吩咐了王翦与流云下去包扎伤口,自个儿则是动作利落的重新上了马车,撩起帘子钻了进去,赵高巍巍颤颤的跟在他身后进了车厢,低垂着头也不敢说话,抖着手默默的收拾了厢内的凌乱,接着才躬着腰站在了一旁,他跟在嬴政身边几年,最是会看嬴政脸sè,看他此时虽然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赵高却知道,若是嬴政表现得极为愤怒,那么证明在他心中并一定会有多生气,可若是他越是表现得如令人如沐chūn风,那证明他心中绝对是已经生出杀意来。

    赵高战战兢兢的收拾好了车厢,大气也不敢出随侍在一旁,听外头又响起了马蹄声,车子又摇动了起来,这次一路顺风,直到找了秦国馆驿住下之时,也再未遇到过什么麻烦,王翦包扎好了手里的伤口,过来与嬴政行了礼,又沉默的下去了,这人外表看似憨厚,实则内心自有镏铢,他早瞧出来嬴政心情不佳,故意做出严守岗位状,光明正大的扯了理由溜了,留下流云与赵高二人,流云还好,他一向冷面孔惯了,平rì谁也瞧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他一张冷脸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天不怕地不怕之感,这会儿赵高心里就是这样一种感受,屋里近身随侍的人中就只有自己一个真内侍与流云一个假的,其余人都候在了外头。

    待天sè静黑之时,赵高已挑过好几回油灯,嬴政却像是没有睡意一般,他强忍着双腿僵硬的疼痛感,打了个哈欠,流云白rì时吃了那红衣少女的亏,这会儿嬴政竟然破天荒的关怀了他一回,令他下去歇着了,独留了赵高一人还站着侍奉,这会儿天sè已晚,嬴政身影印在墙壁之上,赵高抹了把眼角因哈欠生出的眼泪珠子,屋里的油灯突然闪动了一下,他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歪了脑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嬴政双眼一眯,看到白rì时那红衣少女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手里还抱着一团东西,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冲嬴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大王今rì赏了奴家一脚,奴家也该礼尚往来才是,听闻小师妹思慕大王已久,奴家特来此时圆她心愿,倒当真是便宜你了!”她说话间,也不知道朝嬴政撒了一把什么粉红sè的烟末,嬴政原是料定她今rì会来刺杀自己的,原本已与王翦埋下人手,要将她捉了,谁料她说话间就撒了把粉过来,他冷不妨吸了一口,心内惊怒,听到她的话时,那少女将手中的东西一把扔了过来,嬴政深恐她是有诈,这女子诡计狡诈,哪里会伸手去接,直接一掌就劈了开去,那红衣少女脸上露出恨恨之sè,却是看着嬴政吸入粉末,跺了跺脚,干脆又从来时的窗口身姿灵活的跳了出去。

    她费尽心思而来,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走了,嬴政摸不准这少女心中是打的什么主意,他却是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不由有些惊怒,刚刚那粉末也不知道是为何物,自己不防之下吸了一大口进腹,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后遗症,他心下暗恨,这才将目光放到那一团东西上,这东西外是用厚厚的几层麻布裹着,他深恐那少女有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提剑狠狠敲了敲那麻布之内,里头传来一声闷哼,嬴政心下生疑,却是来不及察看,屋内一阵香风袭来,放在案角的灯盏微微闪动了两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处,轻轻‘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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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赢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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