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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浮华     秦王赢政txt下载     秦王赢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阴差阳错

    今晚倒真是邪门儿了!嬴政眉头皱了皱,他原是想设伏捉那少女,以此女为质,威胁聂元与歧山,谁料那少女不按理出牌,该等的没等到,这会儿却是又来了一个,倒当真是热闹!嬴政不喜欢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感觉,不过他目光放到那少女身上时,顿时心跳就漏了两拍!

    那刚刚红衣少女跳出去的窗口外站着一个穿着玄sè简单深衣的少女,目光冷似水,面容洁白无暇,一头似墨般的长发直直的垂到腰下,更衬得她气质似出水芙蓉,清纯无双,那面容,却又倾人国城,月光下她如同踩着月sè而来的仙子般,气质高华洁雅,一时间令人移不开眼睛,纵然不过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嬴政心中却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兰陵二字!已经多年未见,嬴政自认自己是不容易被女sè撼动心,可这会儿却是忍不住怦然心动,兰陵气质清冷,长得又是国sè天香,他这会儿一见之下竟然有种口干舌燥之感,惊骇之下,竟然下意识的惊呼:“怎么是你?”

    站在门口的少女身上披戴着月sè,使她凝脂似的肌肤上顿时如蒙上了一层莹光,她歪了歪头,眼里露出迷茫之sè,往屋里瞧了瞧,却并未看到什么,半晌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般:“你是会使剑招的人。”

    少女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过也许是认出了‘熟人’,她原本有些迟疑的表情顿时放松,做了一个与她身份极不相符的举动,嫣然一笑,光明正大的从窗外越了进来,自然是看到了地上随意扔着的那团巨大棉布,兰陵眉头皱了皱,突然间道:“屋内可是用了熏香?”她说完,像是有些困惑。两人见面谁也不是自来熟的xìng子,多年前曾有过的一面之缘,如今再见竟然也说不出什么叙旧的话,只是少女身段长高了些,身姿变得窈窕婀娜,走动间嬴政竟然觉得心内火热异常!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荒谬了!兰陵极美,不过嬴政也并不是没见过美人儿,今rì来的红衣少女就是一个难得的绝世美人儿,可他想起红衣少女之时心中只有厌恶,并无丝毫多余的念头,兰陵气质高华,并未做出娇媚之态,但他心中的旖旎之念竟然连挥都挥不去!嬴政此时表面镇定,实则心内大为着急,他来到这战国时期,好不容易挣扎生存到如今,以血和痛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世道,他要么是忍,要么只能图一时狠,要么就是滚,以嬴政当年环境,根本没有给他狠的时机与本钱,因此他一向xìng子极为隐忍,也自认自己心志坚定,可此时不过是见着了一个佳人,竟然隐隐有种自制力失控的倾向,他脸sè顿时漆黑,咬了咬牙,忍下心中的念头,挤出一丝笑容来:“兰陵女郎?”

    他其实刚刚就已经将人认了出来,这会儿不过是无话找话说而已,兰陵眼里露出困惑之sè,她显然也发觉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不过一时半刻间却又想不出来,两人顿时有些相对无言,当年嬴政会使鬼谷的一招剑术,她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又追问无果,今rì听嬴政说话时,才想起了嬴政这个人,与当年相比,嬴政容貌变化并不多,只是身材高大了许多,也更加冷淡,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幽暗,令她不自觉的想别开脸去,二人都有些不对劲儿,偏偏两人都没有察觉,嬴政咬着牙,双手微微颤抖,一边死死握住一边的榻几,一边坐了下来,喘了两口气,努力咬了咬牙,赶走了几分脑海中的旖旎,甩了甩头,想到她身边还跟着的一个老叔,当年还曾对自己颇为冷淡,嬴政此时只觉得一股冲动直往头脑里钻,令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深呼了口气连忙开口道:“政还未谢兰陵女郎当年活命之恩,记得兰陵女郎身边还有一老叔,也不知女郎今rì为何会突然至此,老叔如今可安好否?”

    他这会儿头昏脑涨的,猜到八成是那刚刚扔了东西进来的红衣少女给自己扔的粉末,自己吸了那样一大口出的问题,当下将那少女恨得牙痒痒的,这会儿虽然知道自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却忍不住心中的绮思,对面似月光似华美的少女嫣然一笑,顿时如chūn花齐绽,她对嬴政问话并未有多想,小脑袋微微歪了歪,那墨sè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一个美丽的黑亮波浪,她轻声回道:“妾来时看到楚楚姑娘往这边过来,妾想来瞧瞧,来叔追她去了……”

    一说到这儿,两人齐齐变sè!

    嬴政是突然想到兰陵口中名为楚楚的少女临走时扔了那包东西时给他说的话,他此时头晕脑涨,隐隐有忍耐不住心内乱窜的火气,好不容易才想起那少女走时说道什么小师妹思慕他已久,要圆她心愿,嬴政两世为人,再加上此时自己身体的变化,若是还不知那楚楚给自己撒的粉末是什么,倒是当真白活了一回。而少女兰陵刚进屋之时闻到一阵香气,她当时并不以为意,这会儿自个儿提到楚楚名字,顿时才头一回花容失sè。

    屋内香气越发甜腻,也不知道那红衣少女撒的是什么东西,开始时不觉得如何,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气味儿却是香得腻人,这时纵然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美人儿眼前也是忍耐不住,兰陵心内暗叫不好,可惜刚刚一时失察,这会儿回过神来时已是有些身不由已,幸亏她真力远比嬴政深厚,此时还能保持清醒,不过也就正是因为嬴政真力不如她,吸的粉末又比她多,之前若不是咬紧了牙关,早已经理智尽失,可这会儿说了一阵话,随着屋内的香气越发腻人,他的眼睛越发幽暗,少女还未逃走,一双钢铁似的手臂已经紧紧勒在了她腰肢上。

    一声惊呼最后被堵在二人唾沫相缠的唇齿间,屋内气温顿时更加升高,那原本被扔在一旁的包裹却是安静的呆在角落里,动也不能动弹。

    ……

    君王的仪队还有两rì就会已经驶进咸阳,嬴政懒洋洋的倚在马车之中,却是想起了那rì晚间发生的事情,如梦似幻般,少女细致粉腻的身子还似被搂在怀中,肆意亲昵,当初兰陵脸上的惊乱之sè现在不知怎么的,就印在了嬴政脑海之中,因着有了那样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香艳事,他如今已经快回咸阳,就算是明知还有嫪毐与吕氏之乱等着自己平息,竟然也并不觉得有多厌恶,反倒是心情极好,可惜的就是他起身之时少女早已经不见芳踪,徒留满室余香与凌乱的床榻,以及那一滩已然干涸的血渍!

    那rì红衣少女扔的该是催情一类的粉末,扔进来的包裹最后嬴政令人打开了麻布瞧,正是被他敲昏而弯在麻布中的黄盈,红衣少女当rì打的算盘,嬴政自然是了然于胸,却不料最后造成了那样一个意外,送了自己一份如此大的礼!黄盈身后有聂元与黄于淳,如今的他秦国之内吕氏之祸还未尽除,暂时不能与歧山和墨家对上,碰黄盈,只是自寻麻烦,幸亏倒是她了!

    嬴政想到这儿,微微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特有清冷芳香的帕子,是他那rì拼着一丝理智,从兰陵衣裳上撒下来的一方帕子,凑近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柔sè,直到赵高小心翼翼的外头通报说是找了行馆歇下,嬴政才脸sè一冷,将那块帕子重新塞回胸襟之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此时的咸阳城中一片欢呼之声,蒙骜已经将咸阳城内大小军务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嫪毐也归李牧收押,不过嫪毐一党的齐肆却是逃了出去,其余诸人尽都抓捕归案,赵姬被幽禁在庸宫之中,嬴政当初被刺的消息传回咸阳之时,她心里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感,不过如今嬴政已快回咸阳,她心中闪过绝望之sè,却是恶毒的想道为什么嬴政不死在了路途之中!吕不韦进宫之时,周围守候的侍人安静的冲他行了礼,接着不待赵姬开口,众人鱼贯退了下去,赵姬脸上现出扭曲之sè,看着自己身边全部换过的人手,也不转身看他,只是冷笑:

    “如今奴家已是无用之人,吕公又如何有此闲暇,还能来看奴家。”

    吕不韦自个儿斯条慢理的整礼冠帽,听赵姬开口,这才温和的笑:“太后还对某气恨在心?”

    赵姬一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想到自己那两个被他杀死的儿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当下脸sè扭曲,尖声大叫:“你为何还不死?嫪郎若死,以赵政为人,头一个便不会放过你!”她声音凄厉异常,带着一丝恨意,一双眼睛通红,早已无昔rì的娇美如花,反倒只剩了歇斯底里,吕不韦眼中闪过厌恶之sè,听闻此话,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忧的,但他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赵姬面前露出害怕担忧的神情,如若不然,恐怕她心里该不知如何嘲笑自己了!

    …………今天早上起点系统非常的卡,因此传文的时候可能多点了一次发布,有一章重了,现在已经改正。有人说这文里武侠太多,但作者有话说,歧山和鬼谷是最后隐埋的两条类似有武侠风采的线,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鬼谷太迷人了,鬼谷子极富sè彩的传说,活了多年隔百年教育的徒弟,如果写老秦不将介么出名的鬼谷子写出来,我觉得有点小可惜,-。-大家原谅我的一点任xìng吧,以后更新补上。。。

第五十一章 夺权之暗争

    “王上心中自有决断,太后还是保重身体为妙,须知王上如今还需要你,某的事,太后还请多加担待。”吕不韦知道此时夏太后一死,宫中三太后党已缺其一,若是赵姬不死,两党相斗以稳朝纲也就罢,若是赵姬一死,恐怕华阳太后独大,嬴政此人算计在心,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纵然他不将赵姬当做生母,也绝对不会让她一时间死得过快,吕不韦心中有把握,知道赵姬一向软骨头没什么志气,又没什么脑子,自己好话一哄,她还不得乖乖就擒,因此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又微微笑了笑,关切道:“如今王上快回宫中,太后若是有哪儿缺少用度,直接与宫中侍人吩咐就是,嫪毐叛上作乱,得此下场乃是他咎由自取,与太后并无半分瓜葛,某到时自会在王上面前替太后呈明!”

    赵姬愣了愣,顿时就明白了吕不韦话中之意,心脏开始‘嘭嘭’跳了起来。嫪毐叛乱之事一旦败露,她两个儿子被处死,原本赵姬是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太后**宫闱是件令君王丢天大脸面的事,秦王室不会容她活着,纵然嬴政是她亲生儿子,恐怕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更何况嬴政早恨她入骨,恐怕会借此时机要她xìng命,赵姬这才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对吕不韦时时不加以颜sè,肆意辱骂,可此时吕不韦却说要与嬴政求情,意思就是不用让她再死,虽说其中带了交换之意,仍是令赵姬怦然心动!

    蝼蚁尚且贪生,更别提赵姬这样一贯就贪生怕死,只爱追求享乐的女人,若是能叫她不死,她往后情愿守一辈子寡也甘愿,她面容上露出急切之sè,就被吕不韦瞧在眼里,两人也是相识多年,吕不韦又是人老成jīng的,哪里看不出赵姬心中的想法,虽然有些唾弃不耻,但这会儿仍旧是心下松了一口气。嫪毐的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极麻烦的事,一个不好就轻易被牵连到了身上,如今嬴政行了冠礼,正是名正言顺接掌权力之时,以他刚毅xìng情,自然是一山容不得二虎,吕不韦心中也清楚,秦国只需要一个声音,这场斗争,早在最开始时他就输了!

    此时最要紧的是保住xìng命,再徐徐图之,只能死死咬住牙不承认赵姬与嫪毐关系,反正两个孽种已死,尸首都不知被他扔到了哪儿去,早就毁尸灭迹了,纵然嬴政有怀疑,也拿不到证据,只要赵姬与自己口风一致,嬴政若是敢强逼生母,到时他自也有法子叫他名声尽毁!吕不韦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赵姬一旦得到他的承诺,装腔作势了一番,自然是哭哭啼啼的状似勉强应了下来,待嬴政回咸阳一rì,吕氏与魏辙等分别代表文卿一党,与蒙骜李牧等分站一列,迎接君王车驾回宫。

    “大王鸿福,秦国有福矣!”众人齐声下跪行礼,嬴政从车厢里撩了帘子出来站在马车前头宽敞的地板之上,双手压着车前的护拦,吕不韦率先出列,一边冲嬴政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假意恭贺道:“王上如今已行冠礼,某也总算不负先王所托了!”他假惺惺的感叹了一阵,倒是引得许多人心内对此人印象不由有些改观,嬴政冷笑了两声,并不将吕不韦这一番装腔作势放在心上,若是当真是如此对嬴楚忠心耿耿,也不会如此早要了嬴楚xìng命,这会儿更是不会口口声声一个王上,连臣亦不自称,完全是用的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态度,这等姿态,纵然是三岁小儿亦不会信此人!

    嬴政压下心中思绪,微微笑了一笑,竟然亲自朝吕不韦伸出手来:“吕公忠心为国,其心可嘉。”吕不韦听他夸奖,不由有些飘飘然,但又摸不准嬴政态度,见他伸手,众目睽睽之下亦不敢回绝,他也晾嬴政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自己xìng命,因此干笑着伸出手去,谁料嬴政手上一用力,他双手一吃疼,脸上现出怒容来,接着身子一轻,脚下轻飘飘的,竟然被他一下子提了起来!

    吕不韦这下子可是魂飞天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这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危急的时刻,此时前头四匹马快行,夹道两旁欢迎的文武百官与庶民都在他眼前飞速掠过,吕不韦脸上露出惊sè,大声喝道:“竖子,敢尔!”他惊怒之下喝骂出声,声音响亮,许多人都听在耳内,嬴政微微笑了笑,这才将吕不韦放在马车地板之上,伸手亲热的拍了拍吕不韦肩膀,像是替他拂去身上的灰尘一般,温和笑道:“吕公可是糊涂了,将政错认成旁人?如此胆小,可不类吕公xìng情,是与政说笑了罢?”

    他声音温和亲切,有礼恭谨,众人听到吕不韦喝斥之时,已大有人皱眉,这会儿听嬴政说话,许多人面上不由露出赞赏之sè,吕不韦脸sè青一阵红一阵,早知此子狡猾,但自己如此轻易就上他大当,当众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仍是令他心中慌乱不已。此事是他当众喝斥,因私底下对嬴政小视惯了,这会儿当众也喝了出来,恐怕秦人这会儿心里不知该如何想自己,他以前经营多年的形象至此可是功亏一篑,原想率先给嬴政下马威,却不料被他反将了一军,这会儿听嬴政开口替他解围

    ,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连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老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亦是不敢辱骂君王的!”

    吕不韦这话说得极为勉强,只要眼不瞎心不明的,对他刚刚所骂之人为何都是心知肚明,这会儿听他还在狡辩,魏辙摇了摇头,心下暗自觉得此人不堪,如此一个卑鄙小人,简直让人耻于与他同朝为伍,幸亏嬴政心中早有计较,否则与他同为秦国之臣,在他看来也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吕氏府中的人瞧见吕不韦这态度,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个个拿袖掩着脸,恨不能当场就躲了开去,不过此时众人目光之下,吕不韦府中的食客却是不好多做动作,一个个强忍尴尬,迎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小觑与轻蔑,顿时许多人心内都将吕不韦恨上了。

    纵然以往他有才,许多人也愿意在秦国混个一官半职出人头地,做个往后流芳百世的大儒上卿,可此时一见吕不韦明显已不是明主,此人器量狭小,又如此敢做不敢为,实非大丈夫,竟然丝毫磊落风范也无,如此行事,也不怕人耻笑!

    吕不韦此时明知嬴政是在装腔作势,却在众人目光所及之下,没有勇气跳下马车,一路硬着头皮装作与嬴政感情极好的模样进了王宫,如芒刺在背,一进王宫脸黑得堪比锅底一般,见此时身边再无旁人,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大王,吕氏欺人太堪,臣愿拿下此人,为大王出气!”蒙骜手按在腰后长剑之上,有些愤愤不平,吕不韦最开始当众对嬴政无礼,如今又如此气焰甚高,他忠于嬴政,自然是瞧不得他如此模样,顿时脸sèyīn郁,眼里就堆积起杀意来。

    “不妨,将死之人,任他蹦达几rì!”嬴政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漫不经心的往吕不韦离开方向看了一眼,李牧分明瞧见他眼中不容错过的杀意一闪即逝,行过冠礼之后,原本就心机难测的嬴政如今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幸亏他待下宽容有礼,李牧也愿意为他所用,毕竟千里马纵然遇不上伯乐,纵然是珍珠,也不过被人看作鱼目,嬴政为人虽有野心,不过他却是给人更多自信与伸展的舞台,用人不疑,疑人而不用,在他身上得到最好的体现!李牧当年出仕,为赵惠王所用,亦不过是希望能将自己一身本事学以致用,不枉此生来世上走了一遭,可惜遇上了悼襄王这样的无道之君,李牧心中也明白,若他当rì不反赵国,终有一rì不过自己和士兵们都会死在赵王手上,若是如此,大丈夫一辈子憋屈至此,倒不如轰轰烈烈的肆意活上一回!这原也是他为何与蒙骜交好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当初说服自己,而是他自大破庞煖军之rì起,那场大火烧掉的不止赵人xìng命,而是他心中的顾忌,行事越发率xìng令人羡慕!

    “王上,如今宫中损失重大,金帛玉器等损伤无数,另有内侍宫人等约摸两千丧命……”魏辙跟在嬴政身边,一边咬着牙,回报着咸阳王宫之中的损失,虽然说嫪毐已伏诛,不过他引祸入秦,领了那些戎狄人进宫,却是损坏了不少东西,幸亏竹简等物早早已被人移了开来,那些蛮子又不懂书简珍贵之处,才得以保存,否则若是竹简等物被损,可不是一点金帛玉器能弥补的,那是几代秦王的累积,是代表秦国几代君王的传承与身份象征,是天下至宝,乃是有金帛玉器也买不回来的东西。不过饶是如此,魏辙也是心疼得脸sè难看,堂堂一代兵家大师,如今被嬴政当作了处理政务的,却是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亦是无怨无悔,这会儿一手捏着竹简,一边拿着小刻刀念着王宫损失之物时,竟然颇有几分大管事的模样来,他不时念着,偶尔还要记上两笔,不过越是记下去,他脸sè越是难看,最后都有些漆黑了:“嫪毐如此可恶,若是这些损失归于民,亦不知可以活命多少无辜庶民!”

第五十二章 擒拿赵姬

    他再想到还要修葺的王宫,更是觉得心口绞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魏辙不得庄襄王重用,这些内政米粮金帛之事轮不到他掌管,他自然是只知自己清高的挂起,俯瞰众生,只知为民请命,为天下苍生疾苦而痛心,却从未像这样直面的感受过苍生之苦,如今魏辙沾了些烟火味儿,变得市侩了些,但同样的,他对嬴政亦是更加忠心,魏辙的心思亦不止是放在兵法上头,他更多的则是放在了民生上头,此人当真是一把好手,不止满腹才华,兵法如神,连处理起这些政事,也是很快上手,如今秦国未对诸国用兵,他做的还是内政的工作,却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嬴政看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忍不住莞尔,一旁的李牧等人早已看惯魏辙这几rì以来的黑脸,倒不觉得如何,嬴政初时见到,不免有些新鲜,看魏辙脸sè不好看,不由宽慰:“魏公不必如此,政的王宫自然是有人修葺,用不着再加重税赋!另政如今刚行冠礼,秦国同喜同庆,有罪之人若是愿以劳代罪,重罪者视情况而定,最高限期为三月,可归还zì yóu之身,捐税再减两成,此事交由魏公去办了!”

    魏辙一领到这个旨意,顿时大感欢喜,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此时竟然有些抓耳挠腮的欢喜之感,连忙抱着竹刻就跪了下去:“老臣替秦国苍生谢过大王隆恩,大王慈心仁德,真仍当世有道明君,老臣愿代天下苍生,谢过大王恩德!”他话里开始说的是秦国众生,后又说天下苍生,在场众人谁也不是傻的,自然就明白他话中之意,实有要助嬴政统一天下之心,虽然不知道这魏辙老头子在秦国平庸了多年,为何此时敢出口就是诳语,但嬴政对他一向礼遇,蒙骜最是知他心意,因此听魏辙表态,也是替嬴政欢喜的。

    众人心下都跟明镜似的,嬴政说今年减捐税,秦国朝政就会减少收入,但他并未有焦急之sè,众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准备要拿吕不韦开刀,以补国库空虚,魏辙脸上带着笑意,想着吕氏的猖狂之劲儿,如今却成了大王养的一只彘猪,类似六畜,却还如此不知进退,只知一味蛮横,如今他被养肥,自然是该被杀了以祭天下庶民!魏辙丝毫同情心也无,反倒有些幸灾乐祸,死区区一个吕不韦算什么,若是他自个儿知本份,晓大义,自然不会走到如今下场,一切只说是咎由自取,与太后私通,又与太后面首,哪样都是该枭首的大罪!

    魏辙念着嬴政的吩咐,急不可耐就要下去,嬴政也看出他心中焦急,不加阻拦,只是笑了笑任由他退了下去,这才回头看了李牧一眼,脸上笑意收了个一干二净,沉声道:“嫪毐此人何在?”李牧斯文儒雅道:“大王可是要见他?若是如此,臣令人将他送进宫中!”此时嫪毐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李牧等人虽然碍于嬴政命令,并未伤他xìng命,不过李牧手下却也没有含糊,他们早恨嫪毐入骨,苦守几年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哪里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他?但众人也知分寸,并未在他身上留下显眼的伤处,不过暗处却是早已经不堪支撑,李牧深知嫪毐是活不了xìng命的,因此也不惧于被嬴政所知,虽说折磨俘虏这样的事瞧来下作,但将士们的气也要出,嬴政看他坦然的模样,心内顿生好感,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人家相由心生,果然如此,当下含笑道:

    “君候为政排忧解难,政赐嫪毐车裂之刑,不若由君候亲自主持,君候意下如何?”

    “臣求之不得!”李牧闻听此言,大喜,他虽早知嫪毐要死,但却不知嬴政连话也不愿意多问一句,直接就要了他xìng命,心内顿时也有些捉摸不透这青年君王心中的想法,却是揖了一礼,又听嬴政吩咐蒙骜与王翦等人:“太后独自居住庸宫之中,难免寂寞,太后身体一向有恙,如今更是病重,政思母成疾,恨不能rìrì随侍一旁,分为人子之责任,蒙将军父子与王将军代政走上一趟,将太后请回宫荣养!”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的,蒙骜等人却是听出了他含着笑意的话语下那淡淡的杀机,顿时齐声应是,李牧虽然觉得此举有点不太妥当,但他如今感激嬴政,又谢他给了自己如此一个机遇,心中正是恨不能对他甘脑涂地之时,想到蒙骜杀名一出,破而后立之感,顿时心下一动,也干脆当作没听见一般,立于一旁。

    蒙武自上次随父擒拿叛贼有功,此时官进一爵是肯定的事,也是正式与父亲蒙骜一般,走进了为嬴政效力的圈子,因此这回擒拿赵姬有他,也并不奇怪。

    王翦与蒙骜父子三人倒是并无想法,连这样的事也要他们去做,显然嬴政是信任他们已极,二人都齐声应了是,嬴政又叮嘱了几句,众人这才退出了王宫。此时章台宫乱成一团,正是需要整修之时,因嫪毐有心取代嬴政,占领咸阳王宫,几座王宫之中多少都有破坏,但兰池宫内却是因他要与赵姬成就那等肮脏丑事而并未受到丝毫的破坏,嬴政此时自然就是暂居在了兰池宫中。这座宫殿还是多年前嬴楚为了赵姬而令人修葺命名,因四处都是水上楼阁而闻名,jīng美华丽,他一向厌恶赵姬,倒是从未来过几回,没料到这会儿倒是要住在了里头。

    不过这宫殿之中的那个兰字,却是冲淡了因赵姬而生出的厌恶,他脸上露出淡淡的柔sè,赵高远远侍在一旁,也不敢靠得近了,直到华灯初上,才看着这位君王唤了人上前侍奉。

    而蒙骜与王翦二人自得了嬴政号令之时,当即与李牧各分两路,二人回营点了几路忠于自己的jīng兵,一路也不敢歇息,朝庸城赶了过去,因嬴政有令,这会儿要从咸阳王宫再到庸宫之中至少也得要一两个时辰,来回一趟恐天sè已黑,但君令如山,二人点齐兵马来到庸宫之时,吕不韦暗中派的兵马早已将整个庸宫围得如同水桶一般,蒙骜与王翦相互看了一眼,直接就要进宫。

    那原本守在宫门口的士兵一见突然来了如此多士兵,顿时有些惊慌,上前喝问道:“来者何人,如何擅闯庸宫?可知此地乃太后居所,若是打扰太后,尔等xìng命难保!”

    蒙骜懒得理他,直接按着长剑就大踏步往宫内走,蒙武紧紧跟在父亲身后,王翦憨厚的笑着,不过却是将别在自己腰后的长剑取了出来,他原是惯用双戟,不过因双戟太重,除却上战场之时,平rì根本没机会用,因此往常都用长剑代替,这会儿见有人来挡,就一剑将人格了开去,温和笑道:“某乃奉大王之命,带太后回宫休养,尔等若是坏了大王之事,恐怕xìng命当真难保!”他一边说完,手下却毫不收敛,通常有人上前来他就使出长剑格了过去,虽说这长剑还未出鞘,但此人力道奇大,好几人被他青铜剑鞘扫中,那被格中的地方都是火辣辣的疼,一时间竟然有人犹豫了起来。

    “懒得如此费话,大王命令要紧,若是再有阻扰某办事者,直接以乱党之罪格杀!”这话一说出口,好几个围上来的士兵顿时脸sè变得有些不好看,长信候刚刚才因叛乱之事被拿了下来,眼见不rì就将被处决,此时这些人来势汹汹,若是当真蛮来,恐怕真讨不了好。

    那为首的一人与身边的人使了眼sè,随即才陪着笑站到前头:“不知二位将军如何称呼?小人并非乱贼长信候之下,乃是丞相……”

    “……”回答他的是蒙骜蒲扇般的大掌!一把将人狠狠推了个踉跄,蒙骜头也不回,身后蒙武与一众jīng兵如狼似虎的跟在他身后扑了进去,唯有王翦冲此人呵呵笑了笑,亲切问:“你乃何氏人?家中可有亲属家眷?”那人激伶伶打了个冷颤,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还好,还是不该说还好,不过王翦双手按在剑鞘之上,直笑得此人毛骨悚然了,他才知道自己今rì名字是非说不可,顿时哭丧了脸,小声道:“将军开恩,小人乃是赵氏人,家中高堂俱在,若是将军有何吩咐,直管开口便是,小人对这庸宫亦颇为熟识,若是为大王办事,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王翦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笑,又憨厚的看了他一眼,嘴里说着不用了,这才跟在了蒙骜身后,追了上去,蒙骜并未走远,也是有意识的在等他,一看这家伙脸上的笑容,顿时失笑:“此人可是不敢再通风报信了?”王翦毫不意外蒙骜知他打算,又一脸老实的模样点了点头,笑道:“许是他本来就未有此打算,不过为了完成大王交待之事,还是要与人多加打点才是。”王翦此时还不足三十之数,竟然行事如此油滑,蒙骜也颇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债已还完,今天传了1W2千字,就想赶紧把好多人不喜欢的情节渡过去,只是多嘴一句,现在主角的困难,只是为了以后能飞得更高,如果一开始就大肆斩杀吕不韦与墨家各种,在国内还没有平安的情况下,我是觉得不太现实,亲们以为呢?

第五十三章 两虎相争

    这二人一走,那士兵才木若呆鸡站在原处,哭丧着一张脸,原本得他眼sè的一个小史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校徒大人,此事可是要小人先行快马赶回相府,通知吕相大人?”

    此人外表平庸,却是人称校徒,秦国经商鞅变法之后,设定这校徒乃是公士职位的一种,属于最为下品的一等爵,但光是这一等,也要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才成!他这会儿一听手下称呼,呆了一下,随即想到王翦临走时的笑意,登时激伶伶打了个冷颤,一听手下问话,脸sè立马拉了下来:“急什么?未听将军是替大王办差?再等上一时片刻,再去相府请罪!”此人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内心亦是一个有算计之人,大王此时明着要将原本在吕相看护下的赵姬带走,表明大王就有与吕不韦争权的心,吕不韦如今虽说风光,可受嫪毐之事连累,恐怕大王容他不得,更何况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这样的高层人物打架,就怕殃及的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这人心内想得透彻,他猜着秦王是容不下吕不韦,再加上刚刚王翦笑里藏针的威胁,他自然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信吕不韦是要倒了大霉,但吕氏毕竟多年经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怕不会如此就轻易被大王搬倒,就因为如此,他才想着待过阵时机之后再行报信,到时随意找个借口,只说报信之人半路遇着问题来迟了,到时既不阻了蒙骜等大王的人,又不罪于吕不韦,当真是两全其美之策,到时吕不韦纵然心中暴怒,也只会将报信之人迟了的借口当做旁人的yīn谋而已,绝对牵引不到他的身上,如此一来他倒是能从中保全!

    那问话的小兵也是个jīng明的,

    一听这话,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刚刚蒙骜等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早令他吓了一跳,更何况蒙骜带来的都是jīng兵,是与他从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每人手中不知染了多少鲜血,光是瞧他一眼,都令他心中害怕,如今能不罪于双方,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赵姬刚因吕不韦的话而放下的心,又被蒙骜等人带了嬴政口讯儿要带她回宫的事给弄得提了起来,她了解嬴政xìng命,最是狠辣无情,当年又因绾娘之事极恨自己,她以前又一向对这儿子不亲近,他怎么可能饶得过自己?就是看在嫪毐之事上,他也不会容忍自己给他颜面抹黑,赵姬越想越是害怕,但蒙骜等人却是不管她吓得如何花容失sè,在她一连串尖叫着要见吕相的哭诉声中,将此妇如同拧着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此时赵姬尊严全无,这样惶恐不安的rì子,她已经多年未曾尝到过这样的滋味儿,不由令她想起了当年嬴楚与吕不韦逃回咸阳之时,留了她与嬴政母子在邯郸城中,她当时的心境就是如此的惶惶不安,可那时还有儿子陪在自己身边,亦有忠心耿耿的绾娘,如今却只剩了她一人,而要她xìng命的,却是她亲生的骨肉!

    赵姬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将死的恐惧牢牢压在她头顶之上,令她三魂七魄皆丢了一半,一边大声尖叫着,一边哭喊挣扎,嘴里还大声的咒骂嬴政,一会儿却又哭求蒙骜放她一命,她愿以身相谢。蒙骜脸sè越来越黑,简直忍不住想一拳将此妇给揍死!如此不知羞耻之人,他生平还是仅见,此时男女之大防并不森严,甚至国家是鼓励妇人生产的,可是赵姬这样身为一国太后,却如此不顾体统,与人私通不说,竟然还生下骨肉,又想让jiān生子坐上王位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顿时心里厌恶无比,此妇水xìng扬花,若是xìng命不除,她此时心中对大王生出怨恨,恐怕他rì还会给嬴政脸上抹黑,一时间蒙骜心中生出杀意,恨不能不顾嬴政军令,一把将此妇斩于剑下!

    蒙武更是气得双眼暴突,赵姬当面不知廉耻说出这样勾搭他父亲的话,他听着都觉得汗颜无比,若不是蒙骜在此,恐怕他早已经动起手来,不过饶是如此,脸sè也不好看。

    王翦看到蒙骜父子漆黑的脸sè,忍不住想笑,看他蠢蠢yù动的手,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君候且慢!不过是一妇人尔,大王自有公道,如何能为此妇,污了君候之手?君候大好男儿,往后还有为大王建功立业之时,因此妇受连累,当真不值!”

    蒙骜嘴角抽了抽,知道王翦此话说得不错,理智又回笼了几分,那头赵姬却是泪眼婆娑,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要解自己腰带,嘴里哀求道:“两位将军饶了奴家一回,纵然是要奴家陪你一回,奴家亦是心肝情愿……”她话未说完,蒙骜恨声‘呸’了一声,满脸厌恶:“你想得倒美!”蒙武也是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按在自己腰侧的长剑鞘上,随时有准备拨出长剑,戳赵姬一个窟窿透心凉的意思!

    这话一说出口,不少人都肩膀抽动,连忙转过身去无声大笑,王翦也是面sè扭曲了一阵,才劝已经气得理智快尽失的蒙骜:“君候不用与妇人一般计较,大王还等着吾等回宫交差,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是吕不韦的人追了过来,他们今rì因不想惊动众人,所以带的兵马并不多,恐怕到时吕氏人一来,自己等人还得受制,蒙骜也深知这一点,强忍着厌恶,点了点头,那赵姬一见他眼中神sè,不由脸现绝望之sè,原本娇美的脸庞顿时一阵扭曲,嘴里恶声咒骂:“赵政,你不得好死,活该你往后被万箭穿心,痛嚎而死!为何那墨家之人没有杀得了你,让你这小畜牲逃了回来,你弑母杀弟,不得好死,死后该……”她话未说完,蒙骜再也无法忍耐,根本不怜香惜玉,狠狠在她脑袋上头劈了一掌,赵姬应声而昏,嘴里的骂声顿歇,脑袋一歪,昏死蒙骜手中。蒙武一看,大是解气,嘴里大声道:“父亲该多打几掌才是,如此之妇,污言秽语简直是不知羞耻!打死倒还清静,大王指不定还会对父亲多加赞赏才是!”

    嬴政母子间怨恨不小,在场众人是都清楚的事,王翦一听他说完,连忙背过身去笑,末了才擦着满眼的泪水,正sè道:“杀不得,杀不得!”至少是此时杀不得,大王要如何做,那是他的事情,纵然赵姬该死,也轮不到臣下擅自作主,如若不然,恐惹了嬴政不快。

    王翦心思灵活,虽然还未变到老谋深算,但心xìng亦是狡猾,蒙骜其实哪里不知赵姬杀不得,只是气不过她如此无耻不要脸罢了,这会儿听王翦开口,也就顺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

    赵姬原本与嬴政乃是至亲骨肉,却不知为何两母子走到如此地步,众人初始时听她咒骂都觉心中不解,母子天伦乃是天xìng,这对母子偏偏反其道而为之,赵姬那样恶毒的咒骂之话,哪里像是一个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初时众人还奇怪,不过后来听她咒骂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不少,但心中却是俱都理解了嬴政做法,尤其是蒙骜,早恨不能顺便再给她两掌,一个不小心打死了她才好,一听儿子这话,欣然应允,而此时王翦像是瞧出了他的想法,他打了一掌,赵姬一昏之后,就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虽说王室之中母子相残,赵姬又对大王如此不敬,该是天大的悲剧之事,但王翦不知为何,却是看蒙骜忍耐不住的脸sè,总有种想笑的冲动,见他一掌劈昏了赵姬,更是忍得肚腹疼,连忙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这才看蒙骜无法忍耐的模样,深怕他还要再打,又看一旁蒙武不善的脸sè,忍了笑,忙令人接过他手中的赵姬,看蒙骜恨恨的样子,又是忍不住想笑,连忙别过了头去,众人这才顿时准备拍马回咸阳王宫。

    吕不韦午时在嬴政面前出了丑,气愤与羞恼之下不管不顾的回了府中,还未坐定,又听人来报只称有人奉大王之命,说要将太后接回王宫侍奉,吕不韦心下暗叫不好,连衣裳也未来得及换,连忙就令人点齐兵马,一路快马奔向庸宫,可待吕不韦得了急急忙忙赶到庸宫之时,剩给他的只是宫中的一片狼藉,与几个灰头灰脑的士兵,顿时气得两眼发黑,险些昏厥了过去!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吾命休矣!赵姬已被嬴政带手,他能依仗的人已不在,此时若是嬴政铁心想杀他,他竟然连个能利用的人都没有,若是高声喊冤,可当rì他在咸阳众人面前对嬴政高呼那一句,此时倒是成了他的催命符,纵然到时他身死,旁人恐怕只会叫活该,谁会相信他是冤枉?

    如今想来,才知一切早已在嬴政计划之中,此人xìng情隐忍,又如此心机深沉,一步一个坑,早挖好了让他跳下去,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要他这条命,吕不韦此时才知心里发寒,以往他一向瞧不起嬴政,只觉得他xìng情古怪yīn冷,又是在自己掌控之下,逃不出他手心之中,却不料他竟有如此心思,一环扣一环,却是早在他脖子上拴了个绳套,如今简直是要活活的逼死了他!………………

第五十四章 自食恶果

    跋扈多年的吕不韦顿觉身上一阵发寒,身子软软的,他今rì大怒大羞,种种情绪起伏之下,早已支持不住,又得了讯儿怒急攻心,此时只觉得两眼一黑,便一头栽倒了下去,他只听到一个惊呼‘主公’的声音,在诺大却空荡的宫殿之中来回响荡,yīn寒得让他忍不住上下鄂狠狠撞击了起来,宫中失了主人,只余下无尽的空寂与冷淡,吕不韦昏倒在身边随侍的身上。

    蒙骜父子与王翦带了赵姬一路秘密回了咸阳王宫之时,此时已经昏厥的吕不韦已经被人抬回了吕氏府上。丞相身子有恙,是何等的大事?虽然此时不少人心下对吕不韦失望,但看在多年主仆情份上,依旧是有人张罗着请了疾医,亦有那投机取巧者,向眼见着光明正大掌权的秦王递出了自己的诚意。赵姬刚被秘密送回宫中,吕氏府中就有人递来消息说他昏厥了过去,嬴政一听此话,放声长笑!

    他等了多少年,吕不韦当初一直死死压在他头上,若不是他一直未有子嗣,恐怕此时自己早已遭了此人毒手,两人各自布局到如今,才隐隐窥见了胜负!嬴政当即令赵高带了宫中秘药与疾医前去吕不韦府上,待赵高临走之时含笑吩咐道:“就说政感念仲父多年恩德,代政替秦国cāo劳,以致如今身子有恙,还望仲父多加歇息,宫中秘药,让他吃了调养身子!”

    赵高心中发寒,却是一一应下。

    待他一走,嬴政这才懒洋洋的起身:“将太后带过来!”一个带字不少人都已经明白了其中之意,这哪里像是接赵姬回来养病的,简直就是要催她命!两个随侍一旁的宫人低眉顺眼的答应了一声,又有两个侍人随同一道,出去了。赵姬原本就被囚在后室,这会儿来得也快,她一来就是满脸惶惶不安与痛恨之意,嬴政懒洋洋倚在榻上,一只手撑着下颚,看着这个这辈子生了自己的妇人,她如今已是三十多岁,早已不复年轻貌美,虽说宫中各种药材将容貌保养得好,不过到底这些rì子担心受怕得狠了,眼睛下方已经有了两团青影,看起来气sè极糟,嬴政微微笑了笑,赵姬却是看着他这笑容,骇得浑身直颤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之前在庸宫之时咒骂的狠辣。

    “赐太后跪坐。”嬴政一说话,赵姬身子开始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极度的害怕之后她眼中出现一丝疯狂之意,听嬴政让座,冷笑了两声,厉声道:“赵政,我是你生母,你能奈我何?”她说着,像是底气又足了起来一般,惨白的脸sè渐渐又回复了几分sè泽,一边‘咯咯’笑了起来,她这样的笑声令嬴政眼里闪过厌恶之sè,却是温和道:“太后魔怔了,恐是担忧长信候而患的顽疾,政听闻太后与长信候私交不菲,如今担忧之下身子亏损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政忧心无比,令宫中疾医备下丹药几丸。”

    他说完,从一旁早已备下的木盒子取了一粒褐sè丹药出来捏在掌心之中,赵姬一见这药,顿时骇得面sè惨白,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尖声叫道:“我没病!我不吃!你要害我,你要害我,你这逆上弑母的贼子……”

    嬴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sè,温声道:“太后果真入了魔,此药乃是当初太后喂与先王所吃,难道太后不识了?若是政害你,难不成当初喂此药给先王的太后,岂不是心怀不轨?”他说完,脸上渐渐露出戾sè来,宫中众人顿时骇得身子不住打着摆子,一时间宫里只听众人喘粗气的声音与牙齿不住上下碰撞的响声,赵姬的哭声嘎然而止,脸sè如同透明一般,那双眼睛里也渐渐带了死气,她嘴唇白得近乎死灰,身上绝望之sè难以掩饰。

    谋害先王之罪,如此重大,她哪里敢承认?恐怕若她说是,纵然嬴政‘碍于母子天xìng’不杀她,秦国上下也容她不得!

    可她若是不承认,岂不是证明嬴政并非是有谋害她之心,她对子不慈,嬴政却待她如此至孝,亲送了这药与她入口,他得好名声,自己遗臭万年,最后依旧是死于他之手!赵姬顿时呆住,她并非有多蠢,以前只是甘心被吕不韦与嫪毐利用而已,这会儿一想通这些,她顿时心中说不出的冰凉来。

    这药的药xìng如何,当年是吕不韦亲自交到她手中,没人比她更为清楚,嬴楚吃了此药,连半年也未熬过,就一命呜呼,那还是她有意识的不敢给他多喂,深恐被人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毕竟当时嬴楚年少,因此虽然吕不韦有吩咐,她仍是每隔了好几rì才给他吃上一粒,最后才拖了这点时间,不足半年就去了。此时嬴政恨她入骨,竟然准备了满满一盒,岂不是要她早早归天,又不会让世人怀疑到他身上来?赵姬进退两难,又恨又苦还不甘心,她被亲子逼死,嬴政却还占尽了仁义道德,世人只会夸他至孝,这个伪善的逆子,她怎么甘心就这样去死?她还年少,好rì子根本未过几年,她根本不愿意这么早去死!

    赵姬面若死灰,眼泪顿时如止不住般往下淌,她身子一软,靠在身后两个侍人身上,眼睛死死盯着嬴政手中的药丸,忍不住喃喃道:“政儿,你就如此恨我?若是你放我一回,我往后必定听你话,再不敢如此。”她声音颤抖,表情僵硬,似哭似笑的,不过那语气却是带着浓浓的绝望。

    嬴政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如鹰隼般,眼里带着化不开的寒冰与戾气,脸上却是如chūn风般的笑意,一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后难道糊涂了?政喂的,正是当年太后喂与先王的灵丹灵妙药,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为太后寻得,盼太后可不要辜负了政的一番苦心才好!”他说到后来时,声音渐渐冷厉了起来,四周侍候的宫人内侍们恨不能耳朵当场聋了才好,听到这样要命的事情,他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先王当年英年早逝,许多人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可如今嬴政大喇喇的说了出来,竟然是光明正大要太后死!恐怕听见这样宫内秘闻的人,都一个个活不下去。……二更奉上,一直纠结,害怕又有人说主角对母亲不孝顺,再三斟酌,好不容易才码完的。。。

第五十五章 兵不血刃瓦解楚系

    赵姬浑身力气似是被人抽走般,看着这药丸,如见鬼魅般惊恐,嘴里不住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却是哪里由得了她!嬴政令两个侍人将她胳膊掐住,又由一个宫人亲自喂到她的嘴中,看赵姬拼死挣扎,那个宫人竟然一时间像是喂不进去的模样,急得满头大汗,赵姬死死咬着唇关,直弄得嘴唇边全是血迹,她神态疯狂,嘿嘿的笑了起来,她嘴唇紧闭,笑出的声音极其诡异,却是死死不肯张嘴,嬴政冷笑了两声,大声喝道:“由不得她不吃!太后身体为重,岂能如此怠慢自己身体,若是太后再不张嘴,卸她下颚,喂进嘴中!”

    众人顿时禁若寒蝉,半晌才有人答应了一声,赵姬惨笑:“好狠的心……”她却是知道嬴政说到做到,自己张嘴说了话来,若是再吃上一些苦头,这药丸仍是要吃下去的,何必再吃些罪?她心里打着主意,想着先吃上一粒,到时纵然身子差些,只要再买通宫人,与吕不韦送信,纵然不是为了自己,他亦一定不会眼睁睁瞧着自己去死的!赵姬心下恍然不安,凄厉的笑着柔顺的任由那丫头将药丸塞进了自己嘴中,虽然下了决心,但赵姬怕死,此药丸当初乃是她亲手喂进嬴楚腹中,药xìng极其浓烈,那冰凉苦涩的药丸吞进口中时身子依旧在下意识的颤抖,她怕!

    那宫人在嬴政冷冷注视下,狠了心,闭上眼推了一下赵姬下颚,只听‘咕咚’一声轻响,传来药丸吞咽的声音,赵姬面sè惨白,嬴政这才满意的点头,脸上露出恭敬的神sè来:“若是太后早些服下此时,政又何苦用这样的手段,岂不是平白受罪么?”赵姬生生打了个寒颤,有心想骂,却是骂不出声来,刚刚那枚药丸应该是被嬴政动过手脚,一入口即化为满嘴苦涩得令她想杀尖叫的药粉,和唾沫混在一块儿,咽进了喉中。

    赵姬yù哭无泪,她当初给嬴楚吃的药丸子,明明吃进去之后为了防止他突然暴毙,有人怀疑到她身上,那药丸做得极其坚实,不可能如此轻软的,她心下害怕嬴政从中动了手脚,但此时哭闹对嬴政亦无用,她面若死灰,三魂七魄去了大半,身子只是抖个不停。

    见她已经将药服下,嬴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和道:“太后如今已用药丸,尔等先行将太后搀扶下去好好休整,若是太后有不妥之处,小心人头落地!”这话的意思,是将众人安插在赵姬身边,服侍她‘吃药’的,众宫人皆是心知肚明,但这会儿都松了一口气。嬴政没有立即将人杖死的心,至少就代表了他们有活路,只要活着就成,在这宫中经历嫪毐动乱还能活得下来的,谁人手上没沾过一丝血迹?赵姬虽贵为太后,可她罪于大王,此时连寻常妇人亦不如,嬴政要她xìng命,众人自然肯乐意替他效劳。

    赵姬被人半推桑半提拿的回了临时住的宫殿,顿时避开了耳目挖着嗓子呕吐了起来,一个侍人满脸冷凝与恭敬之sè,听她面如死灰跪伏在地上,全然无以往趾高气昂之sè,眼里闪过讥诮之意,恭敬的扶了如失了魂魄的赵姬起身。

    而兰池宫中,赵姬刚走,华阳夫人楚姬却是求见。嬴政嘴角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照理来说华阳夫人是他名义上嫡祖母,不过他刚回宫,楚姬就巴巴的赶来了,这些年她安静得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嬴政心下也怀疑她是否打着想看嫪毐与吕氏相争,她好从中替楚国获利的想法!如若不是便也罢,若是她当真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敢让夏姬病逝,自然也不介意让她也病重一回!

    楚姬进了王宫之中,并未仗着身份托大,她如今很清楚,嬴政的崛起已是不可阻拦,她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的变乱之下,对她来说能安稳的渡过后半生,比再经历挫折,最后不得好死来得佳。赵姬的事情她亦有所耳闻,这宫中上回嫪毐叛乱之事虽说楚姬在昌平君面前说得极为光明正大,可私底下她却趁机收买了不少的侍人,赵姬一被蒙骜带回,她就已经得知了消息。楚姬向嬴政盈盈拜了一礼,略侧了侧身子弯了下膝,和声道:“妾见过大王,恭祝大王行冠礼之喜,妾闻听大王回宫,实在是喜不自胜,因此才赶了过来,望大王不要与妾计较才好!”

    “祖母说的是哪里话!”嬴政笑了笑,这才懒洋洋起身。一声祖母唤得楚姬禁不住身子狠狠颤抖了两下,随即才配合似的露出慈爱笑意来。

    这个女人倒是个识时务的!嬴政眼睛幽黑,如一汪深潭,越发让人看不清深浅,他令人赐了锦团,待楚姬跪下了,侍人又奉上了香饮与瓜果等物,嬴政这才似漫不经心一般,开口道:“祖母好灵通的消息,可是得知太后回了宫,要赶来与太后叙旧的?”

    唤自己亲生的母亲为生疏的太后,却唤她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为祖母。楚姬心下骇然,深恐罪了嬴政,不过她心内乱如麻,面上却是一派慈和的笑,闻听此言只当自己才刚刚得知一般,欢喜道:“阿萸当真回宫了?如今宫中冷清,阿萸回来,倒是与妾做个伴了。”她故意说得自己好像全无野心,只是单纯为了打发时间,没甚野心的妇人一般,但嬴政哪里会相信她,此妇人若当真如她表面所展现一般的无所求,当年嬴柱亦不会死得这么早,如今她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她是来表忠心,顺便探消息而已!看来楚氏果然还未完全死心。

    嬴政心下冷笑,脸sè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华阳太后可是怪政如今宫中空虚,是否也要为政纳上几名美人儿?如当年夏太后一般?”

    楚姬不料他前一刻还笑意吟吟,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下一刻就翻脸如翻书,顿时yīn沉了下来,心下不由一跳,脸sè也跟着变了变!嬴政说得这般直白,她若是再装腔作势,恐怕惹人厌烦,嬴政可不是当初的嬴柱,那般受美sè所惑好糊弄,此人心狠手辣不说,而且又喜怒无常,与他打交道,实在累得很。楚姬此次过来,确实是有借机提此事之意,早在两rì之前昌平君进宫时与她会晤,就提出了让她认个女孩儿作小辈,有送给嬴政之意!

    若是昌平君熊启提的是旁的事,她如今明哲保身,自然是不愿意插手楚秦两国之间的事情的,可昌平君一句话,却是令她当下有些疑惑。熊启当时道:“太后如今风光正好,却是难免寂寞,膝下又无子嗣,若是能有个小娘子进宫陪伴您,侍奉您若母亲一般,也不枉您当初算计一回,若是太后能帮忙,待她能侍于君王身侧,岂不是长长久久的伴于太后身边,如亲生子女般,岂不是乐哉?此事于太后于楚国皆有利,到时楚国感激您,那小娘子亦是孝顺您,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太后还犹豫什么?”

    楚姬当年能被吕不韦说动,不就是因为她没有儿子么?若是她有子,这秦国的天下怎么还可能是嬴楚的?无子嗣一直是楚姬心中的痛,她实在是太寂寞了,嬴政为人冷戾又心狠手辣,若是她有行差踏错一步,待百年之后被他记恨上,岂不是谋算半生,却落个与夏姬一样的地步?古人最重鬼神之说,亦看重身后之事,昌平君一席话令楚姬心下动了容,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肯了大半,她在嫪毐叛乱进宫之时守卫王宫也算有功,那熊启当初被她一说,最后时刻又跟随李牧大军曾缉拿过嫪毐,不管他有没有尽力,但姿态已经是摆了出来,楚姬自认自己若是以此为挟,嬴政纵然是看在功臣面上,亦会给她留这个脸面才是!

    可嬴政故意提了夏太后几个字,顿时令楚姬有些犹豫了,她害怕,她害怕自己偷鸡不成反倒会蚀一把米,如今的生活虽然孤独了些,但锦衣玉食,她守在自己的甘泉宫里亦是自成一方天地,若是再行冒险,如今的一切都如烟消云散,可怎么得了?

    嬴政看楚姬听闻此话沉默了一阵,心下冷笑,却是也不催她,半晌之后见楚姬如下定决心一般,眼里闪过冷sè,点了点头,正sè道:“大王说得不错,如今大王年纪已长,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近来常梦到先王梦中指责,说担忧堂堂秦王室,如今竟未留下半滴骨血,妾心中委实难安,纵然是觉得不便说大王**之中,仍是忍不住想要为着吾大秦往后千秋考虑,还望大王广纳美姬才是!”

    一个个的,总是爱用先王说事儿!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眼睛中却是晕染着化不开的寒冰,他想到当初赵姬亦是用了这个借口出宫与嫪毐私通,如今楚姬竟然也用了此等法子想要逼他就范,嬴政放肆的笑了起来:“太后此话当真?若先王入梦,政怎地从未见过,想是先王难过美人儿关,如今纵然百年之后,亦是对太后念念不舍,与太后情深,倒当真是令政羡慕!”嬴政一语双关,令楚姬当下后背一寒,面sè顿时惨白!

    她原本就是一个多疑的妇人,这会儿嬴政笑意吟吟的话,却是含着杀气,她心中自然是怀疑嬴政下一句会说赐她三尺白绫,让她与先王作伴的话!楚姬被自己心中所想吓得浑身寒毛倒立,却是硬撑着不敢再开口,她这会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害怕了起来,但嬴政却并未如她想像中的一般说出让她去死的话,只是懒洋洋开口道:“太后一片美意,政就笑纳了,人选由太后定下作主便是!”

    多少年有人想着给秦王纳妃,但这些人最后无一例外的,最终却是死的死,或者是即将死,却从未有一个能得逞,不是被嬴政赏赐功臣,就是被打发,一个都未享用过!如今楚姬听他答应,竟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她看着嬴政嘴角边的笑纹,这个青年君王继承了秦王室一惯的阳刚,更是从赵姬处继承了俊美,实属一个难得的美男子,可惜这些年来不近女sè,若不是也没人见过他好男sè,恐怕秦国之中早有君王喜好龙阳之僻的传闻来,楚姬心下也不是没有怀疑,可如今,他竟然是答应了!

    “大王既是信任妾,妾自然是义不容辞!”楚姬这会儿心中是又喜又忧,还有些不敢置信,她不敢相信老谋深算如嬴政竟然有明知她心意,却是将此事答应下来,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自然是寒毛竖立,嬴政也未出乎她意料之外,只是温和的笑:“太后亦不是糊涂人,政在明人面前亦不说暗话,太后找的娘子,自然是好的,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太后如此聪慧,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月盈则亏,多余的话政亦不用再说,昌平君想来对此事出了大力,既然如此,政哪里还舍得让他为秦国之事奔波,政的一片心意,还望太后先行传达才是!”

    楚姬听他敲打的话,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是有些啼笑皆非,连忙将嬴政的话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在兰池宫呆了半晌,对楚姬来说却如同渡过了好几rì的时间,头皮发麻不说,后背衣裳已经完全被冷汗浇透,事情达成,哪里还敢多留,连忙就提出了告辞,嬴政也不阻拦,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只是待楚姬临走之时,若有似无笑道:“长信候之事,政受人蒙蔽,一次足矣,政生平最恨人哄骗于政,想来太后亦是差不多,太后觉得呢?”

    他是在用嫪毐与赵姬之事,jǐng告自己不要与昌平君走得太近,不能再出这样的王室丑闻!楚姬又羞又恼,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应了:“大王说得是,妾心中亦是恨长信候的,大王放心,想来有了一个长信候,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成为第二个!”她这保证一出,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楚姬这才松了口气,僵硬着背脊出了兰池宫。

    她长叹了一口气,后背此时衣裳已全湿了,粘在身上极其不适,但好在他是应了自己一个心愿!楚姬想到这儿,心情有些雀跃,连忙回了甘泉宫,此时不料昌平君早已化为一个侍人,候在宫中多时,看她回来,连忙就上前行了一个礼!楚姬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自己出兰池宫大门之时嬴政的jǐng告来,顿时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昌平君时宫之事不管嬴政是怎么知晓的,那证明自己这甘泉宫亦不是安全之地,她刚刚才答应了嬴政,如今昌平君再来,楚姬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怒意来,再看昌平君时已没了以往的亲昵,只剩下冷淡。

    熊启却是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法,凑上前来行了礼,就连忙问道:“太后,大王可是应了?”

    “阿启倒是对楚国忠心耿耿。”自己一回来,他不问安危,只问事情,楚姬虽然心中自己答应下来的,但此时看他心急,难免也心生不喜,不咸不淡刺了他一句,昌平君顿时脸现瘟sè,她心中冷笑:此时不过是小事,若是你得知大王算计,恐怕就会后悔自己出了这么一着棋!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楚姬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是看昌平君神sè不满了,才丢出一句令他喜笑颜开的话:“大王应允了!”

    “哈哈哈!”昌平君欢喜之下,竟然失态得大笑了起来:“他竟允了,此时王宫之中并无姬妾,若是吾等楚国之人先行诞下子嗣,往后还何愁楚国不强?”他显然是看到了楚国已然在崛起,掌控了秦国一般,有些失态得在甘宫内大殿之时来回走动了起来。楚姬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之sè,看他笑得满脸志得意满之sè,又温声道:“大王令妾转告阿启,说是阿启此次献女有功……”

    她故意顿了顿,昌平君脸上露出焦急之sè来,他一切为的都是楚国,若是自己权势更盛,如同以前的吕不韦一般,楚国又何愁会像之前一般害怕得连国都都迁了?若是秦国掌于自己之手,届时楚女再生下嬴政子嗣,到时说不定还能去父留子,秦国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楚国再也不愁有灭国之危,往后千秋万代,世世长存!

    看他两眼都发光了,楚姬嘴角扬起一丝讥讽之sè,斯条慢理的一字一句道:“大王怜惜阿启有功于秦,因此不愿见阿启再以楚国之公子身份替秦出力,怕阿启在中间为难,因此,让阿启加固府闲养,往后秦国之事,不要阿启再为难了!”这话说得好听,却是变相的夺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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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挣扎

    嬴政顺势收个女人,就将昌平君在秦国的努力连根拨起,用一个女人换取楚姬一党在秦国的势力连根拨起,这样的买卖,也就嬴政做得出来!

    昌平君可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他自己算计得好,岂知人家比他还要狠,直接将他后路都给断了,纵然送了妇人进宫又如何?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连权势都没有了,往后纵然此妇人生下嬴政头一个子嗣,昌平君无权无势,难不成还能再插手秦王之事不成?简直是自找麻烦,偏生他还不自知,当真可笑!

    “什么?”登时,如迎头被人泼了盆冷水,昌平君的笑意果然嘎然而止,他脸上露出慌乱之sè,楚姬好整以暇的看他脸sè大变,忍不住心内冷笑,反正这事于她是最有利的,楚国之事她不愿意再管,如今她已是四十之数的妇人,再能活的时间没有多少,纵然想管亦是有心无力,楚国死活,又于她何干?她只要能有一个小娘子侍于她膝下也就够了!往后若是有了子嗣,嬴政自然也要敬她两分,晚年也算过得满足了。

    熊启气愤无比,楚姬轻言细语的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好险没将他给气疯了,痛骂了嬴政一阵,连礼也未向楚姬行,气急败坏出宫去了!楚姬的笑容直到他一离开,顿时冷了下来:“今rì谁放昌平君进宫的,自去领了罚,他的亲人,妾身会令人送去铜币!”

    此话一出,顿时有许多人面sè苍白的瘫软在了地上。楚姬瞧着温柔娇弱,实则最是心狠手辣,许多人心下不由暗自后悔不该收了昌平君好处为他办事,只是此时纵然后悔,亦是已迟。

    嬴政反将了昌平君一局,想来此人也不是那等随意就等死的,他昨rì才答应的事情,第二rì楚姬就领了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进了章台宫。此女长得倒是容貌清秀,虽然比不上兰陵与那名叫楚楚的少女倾国倾城,但也是秀美可人了,一直低垂着头,少女柔美的身段包裹在宽大的深衣之下,嬴政瞧了一眼,就看到楚姬眼中慈和的笑意,顿时跟着咧了咧嘴,令赵高:“政此时不愿早有子嗣,不过太后一番心意,政自是领的,只是这药丸,还得先行服下!”嬴政说话间,赵高已经手捧一个木盒,递到了华阳夫人面前。

    楚姬顿时愣了一下,她见赵高打开木盒,里头躺了一枚赤红sè拇指般大小的药丸,闻着药味之时,顿时已经脸sè不好看,再细细回味嬴政话中的意思,顿时面sè惨白!她也是在宫中居住了大半生的,秦宫之内的一些疾医对付妇人的方子药丸她也不是没见过,甚至给旁人用过的也不知丹已,光是闻这药丸里头,就有斑毛、红娘、附子、肉桂等物,里头浓重的麝香味儿,竟然是挡也挡不住,想来这药丸呈朱sè,肯定还混了红花末,顿时,楚姬面sè惨白,这些东西对妇人有何影响,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味东西混在一起,可是万灵的绝子药!吃下任何一种都于妇人产子无益,更别提这许多混在一起,她顿时神sè大变,勉强笑道:“大王这是何意?”

    话虽这么说着,实则心里已经慌了起来。她想到了昨rì昌平君的表情,恐怕嬴政心中早有防范,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契机,如今秦国之内局势还未稳,大权不是完全收笼在他手中,他不会冒险有子嗣,让自己处于危机之中,楚姬不料他心思缜密到这样的地步,竟然是丝毫机会都不留给旁人,亦不留给他自己!

    须知如今吕氏掌权已久,他刚行冠礼,又是强势夺权,身后若无子嗣,恐怕要遭人话柄,认为他年纪尚轻,还未有子嗣,不堪担当大任,到时有人以此事为由向他发难,他有个子嗣自己也该是要减少一些麻烦的!可嬴政却是一来就断了她希望,狠戾如厮,连这些可能的流言蜚语都不顾了,若是如此,她原本视为倚靠的小娘子,往后还有什么用处?这件事嬴政双赢,她与昌平君费了心机,最后反倒没达成心愿不说,还各丢了手中势力,而且又平白无故招了嬴政之恨而已!楚姬突然发现自己下了一手极烂的棋!

    这会儿楚姬是当真后悔了,将那出馊主意的昌平君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事已至此,仍是硬着头皮让那小娘子将这药丸吃了下去。恐怕这小姑娘也是知道盒中的东西是什么,面sè惨白,摇着头不愿意吃,但赵高却是不怜香惜玉的,他得了嬴政令,满脸yīn戾之sè,直接捏了这小娘子下巴,将药塞进了她嘴中,甚至还将这药丸推进了人家喉处,看她吞下去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收起了他刚刚的狠戾,一副恭敬的神sè回到了嬴政身边。

    楚姬生生打了个寒颤,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她自认心狠手辣,可如今看到嬴政,才知自己那些手段实在算不了什么,也不知一个如此环境下生长的孩童,如何变成了至今令人恐惧的模样,但她已知自己大势已去,既是让出了手中势力,无力再与嬴政抗衡,又损失了这样一个有利的机会与棋子,往后自然只是嬴政手中药丸,任他揉捏。

    不过是纳了一个已成废人的女子,就兵不血刃的解了楚系之危,果然是好手段!楚姬想笑,却是笑不出来,面sè惨白,状若游魂,连告辞亦不说,愤愤拂袖而去,那女子却是被留了下来,一开始已失了宠,又失了生孩子权力的妇人,后果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

    嬴政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姬妾之事,很快在许多人中间传了开来,吕不韦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昌平君这个倒霉鬼,不止是赔了夫人,还折了权势,当下心里也冷笑不止,但嬴政收用了楚系女姬的行为,却是让他眼前一亮。吕不韦这两rì整天都在焦燥之中,总觉得有一把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头,叫他寝食难安,尤其是在那rì赵姬被嬴政派的人抓走之后,这两rì他不知多少回想要进宫与赵姬见上一面,可是都无功而返,自上回嫪毐叛乱之后,蒙骜将宫中大部份侍人几乎斩杀殆尽,余下的都是听从嬴政号令的,吕不韦以前在王宫之中zì yóu无阻的rì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令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忧。

    此时的吕不韦早已如同惊弓之鸟,丝毫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怀疑嬴政是想要他命,若是以前,吕不韦自然不怕,可如今嬴政大了,又是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他一时不察,连输了好几次,受他暗算,至今就连他府中的门下食客,对他不满者也是众多,吕不韦这两rì称病,躲在府中,幸亏这两rì宫中嬴政忙着令人重整王宫,还无闲暇将心思用在他身上,昌平君的事情一发生,吕不韦敏锐的就察觉到,可能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

    吕不韦当即立断,令人召集了自己信任心腹谋士等人,聚于他内室之中商议此事,只是他唤的人中,十有仈jiǔ都未过来,只以各种理由推脱,最后来的,也只是十来个人而已。吕不韦看着自己屋内围着的十来个人,心里不由生出凄楚之感,想当初他权势正盛之时,屋内挤满了前来投奔的门下食客,站不下了,还有人宁愿守在外头,与如今相比,情况实在是十分不堪,李斯夹杂在人群之中,自嫪毐事情发生之后,吕不韦对这个当初进言的人心下生出厌烦,将事情的不如意迁怒于他身上,许久未再召见他,李斯已在吕不韦处失了宠,却不料此时他落魄之时,被自己冷落的此人仍愿前来面见自己。

    一想到这儿,吕不韦心中不由有些感叹,看李斯的目光亦不如前些时候的冷意,反倒是带了隐隐看重,他脑海中此时生出一个念头来,眯了眯眼睛,看着李斯恭敬低调的模样,突然间开口笑:“通右来了!”他眼中闪着算计之sè,李斯瞧在眼里,却并不惧他,如今的吕不韦早已如同被人拨了爪牙的老虎,大势已去,还有何惧?他已经完成了嬴政当年交待于他的任务,往后自然是能得到新王重任,区区一个吕氏,已不被他放在心中。

    不过此时李斯却是躬着身子朝前站了一步,露出略有些惶恐与欢喜的表情来,有些激动道:“难为主公还记得通右,实在是令通右铭感五内。”此话一说出口,众人之中顿时有人脸sè更是淡了几分,李斯原本侍于吕不韦,不论众人一开始是否愿意亲近此人,但李斯为吕不韦出谋划策多年,最后却遭吕氏厌弃,如今听他开口,众人同样都是吃一碗饭的,虽说有竞争,但难免也生出兔死狗烹之感,只觉得吕不韦此人也实在太过凉薄,都觉得心下寒冷了些,原本愿意听吕氏召唤过来的人,这会儿心里都生出索然无味之感来。

    吕不韦眼里闪过恼怒之sè,但此人毕竟掌权多时,心思深沉,纵然以往因自大而犯了错,不过此时一旦冷静下来,亦是喜怒不形于sè,闻听此言笑了笑,忍了怒火,温和道:“不韦前些rì子因嫪毐之事,怕受大王迁怒,以致委屈了通右,还望通右多多包涵才是!”他说完,竟然要起身给李斯行礼,李斯眼皮跳了跳,连忙身手矫健的避于一旁,让过了吕氏这一礼,这才有些惶恐道:“主公折煞通右矣,若是主公有事吩咐,只管直言便是,纵然是刀山火海,通右为主公,也是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他这样一说,就显得之前吕不韦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一般,吕不韦脸sè突然难看了起来,但想到此人巧舌如簧的本事,依旧是忍了气,直言道:“如今王上行冠仪,又纳楚女,虽未封号,但仍是令某心中大悦,某当年侍于先王,如今见王上纳姬,眼见秦国后嗣有望,心下甚慰,纵身死之时,亦有脸面见先王。”吕不韦先感叹了一句,李斯心下不耻,此人口口声声似是对秦国忠心耿耿,实则亦是为了自己手掌大权,如今却说得如此好听,当真是伪善之极。

    李斯心中不耻,但嘴上仍旧恭维道:“主公大义,通右佩服!”众人低垂着头,未开口,吕不韦虽然知道自己刚刚的话经不得推敲,不过见众人不给息留脸面的情况,依旧是心下极为不满,只觉得众人之中,李斯此人最为通透,虽说出的主意不是上佳,但光是凭这口才,亦是胜过万千!吕不韦此时打定主意,神sè一整,变得更为和蔼,笑道:“王上如今肯纳女享用便好,不过若是能有子嗣,则是更妙,通右以为如何?”

    吕不韦说到这儿,若是李斯再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倒当真枉他跟着荀子学了这些年的帝王之术,闻听此言,也就顺势点了点头。李斯面上不显,但此时心中却是惊骇,嬴政回宫之时私下里暗自召见过他一回,就透露出吕不韦想要将他送进宫中之事,此时眼见事情一一应验,李斯心中对嬴政既感佩服,又觉有些骇然,更是不敢再起丝毫的歪心思,却听吕不韦道:“某敬佩通右才华,但某府邸狭小,实在不愿误了通右前程!”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给李斯感激他的机会般,李斯心中冷笑,吕不韦此举既是要自己替他做事,又以此来想要作为恩惠施舍于他,未免太过小视了他一些。

    只是心中如此想着,李斯却是顺着吕不韦的意又感恩戴德了一通,吕不韦满意了,这才令众人凑了过来,轻声道:“如今王上新掌权,就迫不及待要铲除某等,某身死不足惜,但还有先生等依附于某,某若是死了,置先生等于何地?少不得也要拼上一回!”他先假模假样的说了一回,才露出狰狞之sè:“某此次送通右进宫,通右必备得到赵政信任,令他广纳美人儿,最后说服他早rì生下子嗣,楚女之事不可再发生,若是事成,届时某愿以荣耀,与君等共享!”

    楚系昌平君献女之事,如今已传扬开来,那楚姬一进宫就被喂了绝孕的药,已成废人,吕不韦想要李斯进宫,为的就是让他早rì算计嬴政生下子嗣,不论是说服嬴政,亦或暗中动手脚,吕不韦这厢打着如意算盘,李斯却是连白眼都懒得翻,心中冷笑不已,此人心狠手辣,几句好话就想诳人替他卖命,若是事成,好处全是他的,吕不韦只消动动嘴皮子说些好哄哄自个儿,若是失败,承担责任的也是他,吕不韦此举简直将他李斯视为他家奴一般,置他李斯于何地?实在是可恶可恨!

    此时李斯亦不愿与他多说,吕不韦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早已步入秦王圈套而不自知,与这样刚愎自用的人计较,李斯都觉得失了自个儿身份。心中更是觉得嬴政乃为明主,一心想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事,更是不将吕不韦放在心上,胡乱拱手应了,随即才退了出去。

    吕不韦说到做到,当即就重整衣冠,进宫求见嬴政,只说得天花乱坠,将李斯形容得似旷似难逢的人才般,嬴政知他心中打算,不过他早也有将李斯招到身边来的打算,他如今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蒙骜等武将,文臣之中竟然只得魏辙一人,而这魏老头子其实真正擅长的,也是调兵遣将类的谋士工作,于处理政务虽然有一腔为天下庶民请命的心,但嬴政还是希望总有一rì能将魏辙用于战事上,文臣少了些,这李斯倒是一把好手。

    如今铲除吕不韦已是嬴政一念之间的事情,并不再急于一时,当初李斯的任务早已完成,如今他呆在吕不韦身边亦是没有了大用,不过嬴政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得太过爽快,因此在吕不韦的‘逼迫’下,十分‘勉为其难’的将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

    见嬴政痛快同意了,吕不韦深怕他反悔似的,当即告辞出宫,嬴政不情不愿的态度在他看来才是真正发自内心,若是他一口同意,自己倒是要多加怀疑了。他让人快马加鞭加府,让李斯

    收拾了行礼,以自己的名义又赠了他一套居所,连夜就将人从自己府中划拉了出去,第二rì一大早时,李斯进宫觐见嬴政,君臣二人相视而笑,因李斯并未有功劳在身,不过他又是由吕氏推荐,身份特殊,因此封了大夫,属五等爵,赐一车,从属各三十六人,另有粟年一米260石,外加房舍,不过吕不韦为拉笼李斯,已先赐了他屋邸,因此这一项折成金饼两元,送到了他府中,作为平rì花销之用。……是小二合一的更新,大章,另我也觉得更新时间不稳定是个硬伤,所以决定,以后每天更新是在八点第一更,二更在十点,如果两更合一,统一在八点,另有加更的话八点到十点中间每一个小时加一章。。。弱弱的求下推荐票和收藏。。。感激不尽了。。。

第五十七章 赵姬上当

    到此时,李斯才算真正的迈出了自己踏上仕途的第一步,不容易啊!他原本一心想要到秦国出人头地,在这动乱之世挣出一份足可流传后世的家业,幸亏他一开始得蒙骜引荐,得以为嬴政做事,可当初那几年在吕氏府中为间,李斯处处小心行事,虽说他自认自己有大才,可在吕不韦府中却只是一个普通幕僚,以前虽得吕氏看重,不过在外人看来,他始终附属吕氏,直到如今,才正大光明在秦国有了自己的产业,自己的职业,算是真正立下了足。

    李斯心中激荡,但他城府深,知道目前自己不过还是起步而已,往后如何还得要看嬴政怎么安排自己,因此强压下心中的激荡,也不待第二rì,连忙就进了宫中谢恩。

    吕不韦志得意满的带了一干幕僚来到李斯府邸处,一边想要给众人介绍李斯如今的得意之处,让人对他往后行事更为死心踏地,用李斯此举来吊着吕府中其余诸人的胃口,一边又想压着李斯,让他知道纵然如今他在嬴政身边当值,可依旧是从自己府中出去的人,一路浩浩荡荡的,吕不韦将车队停在了李斯门口,回头一看,果然众人脸上都带着惊叹与羡慕之意,他心下不由得意洋洋,高举了袖子,大声道:“诸位,若是诸位肯尽心办事,某觉得诸位乃是栋梁之材,必会向大王引荐,届时华屋美人儿,还不是应有尽有?”

    他眉梢间带着得意,吕不韦身后的众食客听了这话倒当真是极为意动,肯受人招揽所用的人,大多都是有目的,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再或是为一展胸中抱负,有如魏辙这般,想要为天底下庶民请命者,亦有自认才干不谷,不愿终此孤老一生,想要干出一番大事的,更因此时风俗习气之下,有如蒙骜一般,士为知已者死的,诸此等等,而无一例外的,不论是为名还是为利,更或是淡薄名利的,待看到眼前宏伟宽大的房舍,还真没有几个人能瞧着不羡慕的,开府立爵总比一辈子跟在人家身边当二把手来得好!几乎许多为名利的,只要见着眼见李斯的情况,就没有不动心的,吕不韦这一着用得倒是极妙,效果还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吕不韦脸上挂了志得意满之sè,看众人脸上又重新露出激动的神情,他心内也是一阵的得意,这几年他心思放在嫪毐身上,倒是疏忽了对身边食客的笼络,幸亏如今看来也是不迟!吕不韦大步生风的带了一众人朝门口走去,那守门的中年男仆看到一大群人过来时,连忙就迎了上来,吕不韦大手一挥:“某乃通右昔rì至交,吕氏不韦是也,还不快快进去通传。”他一副等着李斯出来迎接的模样,这中年男子陪着笑,连忙跪了下来回话,偏偏说的一句话令吕不韦当下脸黑了大半:

    “原来是吕公,奴不胜惶恐,不过吾家李郎却是已进宫,吕公来得实在不巧……”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透出了许多意思来,吕不韦脸sè顿时难看!他领着众人来给李斯恭贺,李斯却是进宫,当着众人之面,此举无异是在打他脸,吕不韦暴跳如雷,偏偏又要顾忌自己身份,不好与一个奴仆计较,当下气得脸sè涨红,险些连头发都炸了起来。原本一路同来时看到李斯府邸的人还满心羡慕,这会儿却见人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谢恩,想来相较之下,恐怕此事出力最多的,还是秦王。

    众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吕不韦却是身子颤抖了起来,连带着那宽大的袖袍亦是在不住抖动,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来,眼中透着几许血丝,直将李斯恨透了,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不是从自己府中出去,还要待他迷惑嬴政,只恨不能李斯立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大卸八块,锉骨扬灰才消自己心头之恨才好!嘴里的腥甜味儿渐渐的重了,吕不韦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吐出血来,就怕到时自己‘病重’一事发生,嬴政会借此让自己回家荣养,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口血迹,脸sèyīn沉,狠狠挥了一下袖子,森冷道:“走!”

    一群人风风光光的来,灰溜溜的走,那情景怎么看怎么是落魄狼狈!吕不韦在李斯府邸前发生的事情,不到两刻钟功夫就传进了王宫之中,此时李斯还跪坐于嬴政身侧的案几之前,并未离开,赵高得了外头的信儿进来通传时,难免就看了这个在吕府为间的李斯一眼,随即才低下头去。

    “吕氏恐怕会以此迁怒于卿,卿回去,还待小心些才好!”嬴政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斯一眼,却见他笑得恭敬又认真:“臣以为,不遭人恨是庸才,能得吕公记恨,臣当真是不胜荣幸!更何况不过一将死之人而已,臣又何足为惧?万事不妙,还有大王定会维护!”李斯不着痕迹的恭维了嬴政一回,见他表情似笑非笑的,心内不由一凛,笑容收了些,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他大胆的将吕不韦说成将死之人,嬴政不置可否,只是端起手边酒樽,抿了一口其中的佳酿,这才开口道:“纵然将死,亦未死,卿回头之后将长信候两rì后被处决的事情传出去,就说由吕相提议,亲自出面诛杀此贼,务必要使消息尽快传出去!”

    嬴政说得没头没脑的,但李斯却是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心里害怕嬴政,但听到他这样焉儿坏的主意,仍旧是险些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这样yīn损的法子,也亏他想得出来。李斯心下虽然觉得吕不韦这下要倒了大霉,但心里却是对嬴政又是害怕了几分,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嬴政的主意,听嬴政命令前往吕府中为吕氏出歪主意的,这几年嬴政对付吕氏的几乎几乎他都参与过,也知道,看吕不韦这样的一代枭雄竟然也被算计到如此地步,事无巨细,居然将网结得密密实实,直到如今吕氏成为困兽,任人宰割,如此手段与心思,将赵太后亦作为棋子的一环,将看似毫无相关的事情紧密联系一起,硬生生的把当初看似不可一世的吕不韦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等心机与算计,李斯是自愧不如,也不知怎么的,他心内竟然对嬴政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与敬佩之感,李斯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做事全看结果,不管手段,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出人头地敢做出替人为间这样令人不耻的事情,他自认自己是个真小人,而非伪君子,如今看到嬴政这个比自己不知手段高了多少倍的帝王,才有一种甘拜下风之感,此时不论是为了功名利禄,或是为了忠于强于自己的王者,他都准备死心踏地跟着嬴政走,心内却是从未敢生出半点私心来!

    两君臣商议了一阵细节,嬴政吩咐完只让流云做李斯副手,他相信对于这样的事,李斯肯定是做是得心应手,因此也不准备再吩咐,待李斯一走,他就令人召了侍候赵姬的侍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这才空出了时间练习剑术与真力。

    李斯果然也没负嬴政重托,此人为求结果,不求手段,不出一rì功夫,咸阳城的人都得知吕不韦要将嫪毐车裂的事情来,许多庶民之中倒是并无愤怒者,毕竟嫪毐叛上作乱,本就罪该万死,得了如此结果也并不意外,只是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大事,咸阳城中四处亦有人讨论起来。

    一个鱼龙混杂的行馆处,几个身着灰sè麻布衫,头发用木簪固定住,面sèyīn沉手提长剑的年轻人却是听到这消息时眼睛里露出yīn霾来。几人点了一大块羊肉切下,一边抓在手中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众人的议论,听到火起处时,坐在右首处的年轻人提了长剑险些忍耐不住要冲过去,那坐在中间的人却是低垂着头,死死将他按住,轻喝道:“且罢手,若是闹出乱子,届时不止不能救出主公,反倒是会将吾等也折了进去!”

    那年轻人露出怏怏之sè,握紧短剑的手又放松,双眼如恶狼似的望了四周一眼,才yīn戾道:“但某实在气愤,吕贼该死,若有机会,必定屠尽吕氏一族,叫吕氏鸡犬不定,一个不留,以替主公报今rì之耻!”

    居中之人抬起头来,脸上长着点点胡渣,神态疯狂,却不是齐肆还有谁?他表情狰狞,胸口不住起伏,显然也是气到狠了,不过理智尚还在,几人打听了消息,也不敢久留,连忙丢下一串刀币,提了短剑疾步又出了行馆,此时行馆中身佩短剑着灰白衣裳的人却不少,这几人的离开并未引起众人注视,等这几人一走,行馆里空出来的案几处,迅速又跪满了谈笑吃喝的人。

    而此时吕不韦听说咸阳城中的流言,气得险些又掀了桌!他是有想将嫪毐车裂的心,但却并不愿意做这个出头的恶人,须知嫪毐此人昔rì有几个旧交,对他最是忠心不过,其中有好几人都未被抓捕,而是逃窜了出去,若是得知他杀嫪毐,岂不是将账全算到了他头上?吕不韦并不傻,也不愿意接了这个恶名,他恨嫪毐不假,不过若是嫪毐一死,不管死于何人之手,对他来说一样解气,犯不着亲自动手又出面,因此听到消息之时,当即就进了王宫,谁知嬴政却不见他,只令赵高陪着他枯坐了大半rì,最后吕不韦气冲冲而来,又更气冲冲挥袖而走!

    吕不韦进宫一事被有心人状似‘无意中’说与赵姬听,赵姬当即就坐不住,她最近连服了好几颗药丸,只觉得浑身无力酸软,整个人又jīng神恹恹,深恐自己遭了嬴政毒手,早就想见吕不韦一面,让他想法子将自己救出去,再不济也要将嬴政如今毒害自己的事捅了出去!可惜她得到消息之时,吕不韦早已离开,赵姬强撑着jīng神好不容易偷跑出自己被幽禁的宫殿,得知这一消息时,两眼一黑,险些昏倒了过去,身后一路隐藏跟随的侍人这才装作刚找到她的模样,焦急的扶起她:“太后身体有恙,大王有令要太后在寝宫修养,跑这么远,如何使得?奴观太后气sè不佳,不若上报大王,赶紧请了疾医,来为太后……”

    此人声音略有些yīn柔,赵姬听了生生打了个冷颤,还未待他说完,连忙就忍着失落得快掉眼泪的冲动,摇了摇头,深呼了口气,在这侍人的搀扶下,不住颤抖着站起身来,双腿抖得直如风中落叶一般,咬了咬嘴唇,死气沉沉道:“不用回大王了……”找了嬴政过来,既是堵死了自己希望,还成全了嬴政孝顺美名,这样的事她不会干!赵姬此时早恨嬴政入骨,一听他名字,都骇怕得双腿站立不稳,既是恨又是怕,她强忍了心中情绪,转头看着眼前扶住自己的侍人,挤出一抹笑容来,故作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口道:“此等小事,不用麻烦大王,不过你救我有恩,不知你名字为何,若是往后大王问起,我也好说你尽心服侍了我一场!”

    那侍人眼中闪过讥诮之sè,看赵姬此时还想笼络她,却当谁人不知她早已被大王厌弃一般,竟装模作样,令人作呕,还连累着自己这样侍候她的内侍与宫人如今命还悬着,时时刻刻担心受怕!他脸上表情狰狞,早恨赵姬已极,赵姬却是看着前处,并未转身瞧见,此人想到嬴政吩咐,顿时忍下了心中恨意,恭顺道:“奴乃庶民,不敢有姓氏,太后唤奴普即是。”

    这样一问一答间,赵姬自认此人应该是极好收买的,她心中盘算着,随即有了主意,故意装作身子不爽利,停顿了一步,待那侍人焦急上前之时,她脱下了自己腕间的一只玉镯子,套进了那侍人手中,一边轻声道:“一个小物件儿,拿着把玩,我有件事,倒是要让你帮我!”此人捏着镯子,也不推辞,很爽快的就收了下来,手腕一转,这玉镯就笼进了袖口之时,一边恭敬道:“太后有事,只管吩咐,奴必听太后差遣的!”

    赵姬满意的点头,只觉得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有了盼头,她jīng神亦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好了多少,略有些激动道:“我进宫已久,却未见着吕相,当初大王急忙令蒙骜等人将我带进宫中,却未来得及与吕相说上一声,怕吕相心中担忧,你替我传上一回话,我想与吕相见上一面!”赵姬原本是有求于人,却是改不了高高在上吩咐人的语气,她心中又恨嬴政已极,觉得他明明不孝想弑母,却做出那样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使她能成全嬴政美名,实在令赵姬心中痛恨已极,这会儿纵然在面前的不过是区区一侍人,她仍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想要抹黑嬴政脸面,话里话外都示意着自己是被嬴政所囚的模样。

    这名叫普的侍人只当是没听懂赵姬之话般,他是得嬴政示意而来,自然早知赵姬会死,对她这样的话并不在意,反倒是听她说想要见吕不韦的话,故作为难的模样。赵姬原本看他没有与自己一般露出愤怒之情,心中不满,又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嬴政的人,不过看此人听了自己所说之事,一脸为难的样子,倒不像是有诈,她心中一喜,又顿时有些着急,此时宫中侍人大多都是嬴政的人,若不是此人今rì随了自己出来,看着还有几分忠心,她亦不敢将希望全押此人身上,更何况赵姬亦是已打定主意,反正结果都是死,怎么也要拼上一回,因此眼见有可能的希望就在眼前,哪里愿意放过,见此人不说话,威胁道:“你若不听我话,我必定回过大王,要你xìng命!”

    此人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呆愣了半晌,才在赵姬yīn测测的神情下,像是吓到狠了似的,跪下来连连叩了好几个头,这才咬着牙答应了下来。赵姬一见他这模样,心中顿时生出无尽喜悦来,笑了几声,竟然恢复了几分昔rì媚态,自个儿挪着步子,乖乖回宫去了。

    待第二rì之时,那侍人鬼鬼祟祟进来,待赵姬将人挥退,这才伏于赵姬耳边,只开口道:“奴不负太后重托,待昨rì寻了空隙,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关乎太后生命之事,奴亦不敢交托旁人,只得亲身前往,接见了丞相一回,丞相对此事极为愤怒,与奴回话,说邀太后今rì午时出宫一聚,他自有法子令太后无人阻挡的出宫!奴怕打扰太后休养,因此今rì才敢进来回话!”这话一说出口,赵姬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狂喜来,连连夸此人做得好,竟然连一刻也等不得,忙就要收拾了出宫。——————————————————两章合一。。。现在脸皮厚了,求推荐票和收藏!-。-

第五十八章 嫪毐余党

    赵姬是极信吕不韦话中所说的有法子令她出宫之话,毕竟当初吕氏在秦国横着走时,那盛况她是亲眼所睹,因此对这话并无半分怀疑,虽然心中隐隐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此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一些,但她因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竟然连半丝下意识想像的不妙情况都不愿意去想,一心只觉得此事改成。

    因此一大早起身时,因着有了活的希望,心情极好,竟然有了心思描眉点红,收拾妥当了,又焦燥无比的坐上了许久,好不容易外头才果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赵姬脸上一喜,外头进来一个低眉敛目的宫人,开口道:“丞相令奴婢接太后出宫会晤,太后若是收拾妥当,请随奴婢来。”

    赵姬不疑有它,高傲的扬了扬下巴,算作点头同意了,心中狂喜之下加快了脚步,跟在了这宫人身边,那名叫普的侍人目光微闪,也是站在赵姬身后,宫内侍候的内侍宫人们都尾随了上去,赵姬心中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太过张扬,不过想到吕不韦手段,心中怀疑又消了几分,再加上她觉得眼前有了一条生的希望,自然更是不愿意去想触霉头的事情。一路浩浩荡荡带了人出了她所幽居的宫中,赵姬一行坐了两辆太后专乘的车辇,一行人刚出章台宫前的大殿时,竟然有一队士兵早已候在那儿,为首的正是她之前见过的李牧!

    见到李牧领了人等候自己,只说奉吕相命令迎接太后之时,赵姬心里本能的觉得不妙,但此时谁人还管她心中如今想的,李牧文质彬彬的令人将赵太后的马车又赶了起来,表情虽然温和,但态度却极其强势,赵姬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是浓烈,总觉得李牧这名为保护的举动,实则如同监视一般,但此时她已出王宫,早已只能任人拿捏,哪里还有人听她多说什么。

    同一时间,吕氏府中,原本想称病不去观刑的吕不韦却是被带兵冲进吕府的王翦令人给硬生生的从榻子上拖了下来!吕不韦气得半死,连忙呼喝左右,要让人将王翦拿下,王翦却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冲着吕不韦极其憨厚的笑:“吕丞相,末将奉大王之令,有请丞相主持嫪贼处刑之事,王命在身,还望丞相多多体谅,不要让末将为难才好!”

    明明是他们为难自己!吕不韦多年以来在秦国飞扬跋扈,让许多人有苦说不出,如今轮到自个儿,才知道那个中滋味儿令人难受,吕不韦今rì被王翦令人生生从榻上抬了下地来,此等侮辱他哪里受得?更何况王翦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不止是没有诚惶诚恐的请罪,反倒是那模样虽然看似恭敬,但实则眼里带了挑衅,丝毫歉疚的诚意也无,他气得身子颤抖,听王翦倒打一耙,原本只是装病,这会儿脸sè难看,心头激怒之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倒是真有了几分病容,他指着王翦喝道:“大胆王翦……”

    吕不韦话未说完,王翦顿时就跪下去请罪:“末将有罪!”这一来一往间,吕不韦气得胸口涨疼,看着跪在地上果断认错,打断了自己未说出口话的王翦,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给这王翦一丝颜sè看看,谁料此人却并不是愣头青,听他指责第一反应不是开口辩解,反倒是想也不想的认了下来,若他只是争辩,吕不韦少说不得也要给他治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可如今人家根本不与他争,吕不韦的打算自然是落了空,更是险些被气死!

    王翦看着吕不韦脸sè青白交错,心下冷笑不已,但面上却是露出更忠厚老实的模样来,嘿嘿笑了两声,看吕不韦没有要唤自己起身的意思,干脆当着不懂事一般,自个儿挠了挠头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末将虽有罪,但时辰已不早,大王一早已然下令,丞相自然是深明大义的人,还望丞相不要难为末将,早些随末将起身才是,为了防止嫪毐乱党再生事端,大王关切丞相,让末将跟随丞相身边沿路保护!”王翦此人身材高大结实,外表长得极其憨厚的模样,但吕不韦此时可是看了出来,此人就是满肚子的坏水儿!

    他一句话将自己拿捏住,若是自己执意不肯如他意,前去刑场,岂非就成了他口中所说的不深明大义之人?还是以权势专门为难他?吕不韦气急反笑,他双拳紧握,目光yīn亵,看王翦的眼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额头青筋崩裂,足以可见他此时气愤的程度来,吕不韦狠狠甩了一下衣袖,森然的冷笑了两声:“好,好,好……”他原本连说三声好,是要不顾脸面让人将王翦拿下的,谁知王翦不待他说完,就眼睛一亮,大手一挥,欢喜道:“丞相体恤吾等,已经答应了此事,尔等还不速速上前替丞相更衣梳洗,若是耽误大王时辰,小心某手中长剑不饶人!”他铿锵有力的说完,又将腰后长剑抽出一半,狠狠的一声脆响又送了回去!

    原本随同王翦一路而来的士兵愣了愣,接着有人脸上露出坏笑来,齐声应是,一涌而上将顿时蒙住的吕不韦抬到一旁榻子上,顿时吕不韦就只觉得许多双粗糙的手摸到自己身上来,顿时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大怒道:“大胆王翦,你敢如此……”王翦却不理他,只当自己没看见似的,悠哉的将左手按于腰后剑鞘之上,看自己手下士兵众人齐上,不一会儿功夫间竟然勉强将吕不韦重新换了身衣裳,不过这些人平rì都是上场打打杀杀的,手段粗鲁,自然不比女侍温柔细致,吕不韦此时脸sè青黑交错,那满脸的怒气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出来,王翦却当作没瞧出来一般,咧嘴一笑:

    “丞相既已准备妥当,那就随末将出府即可,马车早已备妥,大王体恤丞相,怕丞相来不及做准备,因此一切早替丞相想得周全了。”

    吕不韦此时心中想生吞活剥王翦的心都有了,刚刚身上被一群大男人摸过,直恶心得他浑身哆嗦,这会儿听王翦之话,知道此人jiān诈狡猾,若是自己再行推辞,恐怕他还会做出什么令他出乎意料的事情来,王翦一行人多势众,自己府中食客这几年走的走,散的散,剩的人心不齐,区区几个自然难以与如此多人抗衡,今rì嬴政摆出这阵势,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吕不韦心中跟明镜似的清楚,若是他再坚持不去,恐怕还得要在此人手中吃上一些苦头!吕不韦虽然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但心中一口恶气却是吞咽不下,此时听王翦此话,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还得冷笑恭维:“全是王上给的恩典,王将军今rì之盛情,吕某是记下了,来rì方长,必定好好报答!!”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咬得极重,目光yīn沉,哪里有半分感激的,怕是恨不能将王翦锉骨扬灰了。王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他在效忠嬴政之时就已经注定与吕不韦是死仇,自然不惧他这威胁,反倒是眼皮儿一抬,笑了一声,只是亲自又让吕氏府中仆童取了玉冠替吕不韦重新束了头发,又恢复了之前憨厚老实的模样,恭敬的请吕不韦上车,直将吕不韦气得额头青筋乱跳,却是一时间拿此人丝毫办法也没有。

    吕不韦被王翦顺便的弄出了府,此时刚出章台宫门的赵姬却是越想越是有些不对劲儿,她心慌意乱,听着外头士兵们走动时整齐的脚步声,顿时眉头一跳,连忙就起身‘刷’的一下掀起了帘子,大声道:“妾不去了,妾要回宫……”她话未说完,就看到前头远远过来的人影,顿了一下,就见李牧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依稀听到李牧与人寒暄声中在与那人打着招呼,像是在称呼他为‘李斯,李通右’,赵姬心头一动,顿时想到当初在吕不韦府中多年的一个中年瘦弱谋士,好像就是叫李斯,字通右的,她心下一喜,原本心中的点滴怀疑顿时如cháo水似的褪了去,又连忙进了马车之中,只激动得双颊晕红。

    此时李斯一来,赵姬心中仅有的两分怀疑,自然是烟消云散,李斯乃是吕不韦心腹之人,她当初还记得清清楚楚,此人跟随吕不韦多年,此时出现在这儿,自然是吕不韦派他过来迎接自己的,虽然不知李牧何时已投靠吕不韦,但如今她要靠吕不韦脱身,看他势大,她自然是只有更高兴的,哪里还会去多想?赵姬心下欢喜,嘴角含笑,昨夜一整晚担惊受怕,就怕自己功败垂成,xìng命不保,此时一旦放松下来,心内又觉得此路极其安全,竟然倚在榻子,沉沉睡了过去,那名叫普的侍人满眼yīn冷的瞧了她一眼,嘴角边露出一丝极淡的冷笑来,随即又恢复了之前恭敬的模样。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着,李斯却是装模作样走在车厢旁边,一边与李牧交换了一个眼sè,一边不知不觉的令人驾驭着马车出了城外的渭河,一路过了城桥朝宫外嫪毐行刑处行去。

    此时咸阳城西处刑场早已被人空了出来,许多穿着灰白二sè粗麻衣裳的庶民早已候在刑场四处。此时乃是人命为最贵,亦为最贱的年代!各国君王恨不能自己臣民多多益善,战争之中士兵奴隶才是最珍贵的财产,而人又是这世道之中最不值钱的东西,乱世之中征战连连,不知道死过多少庶民与士兵!嫪毐被处决就是设在了这咸阳西面,此时罪犯被枭首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甚至咸阳的庶民时常还能看到城头高挂敌军或者是怀罪之人的人头,众人早已麻木,对这样死人的场景也并未少瞧,就在这几rì之前,随同长信候嫪毐造反的人之中,有好几个谋士还被人砍了脑袋拿竹竿挑在城头之上,以作示敬,至今风吹雨淋的,人头腐化了,还未被取下来。

    不过这车裂之刑却是有好几年未曾看到了,秦国前些年在铁腕君王嬴则的统治下,还未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做出犯上谋乱的事情,除去前两年长安君成峤的叛乱之外,秦国这几年几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车裂之刑咸阳百姓中亦有许多人都未曾目睹,难得遇上一个胆子长毛的,自然有许多人涌来看热闹,早在几rì之前嫪毐被处决之事就传了出来,秦国上下鲜有人不知的,这会儿行刑时刻还未到,许多人提前几rì就已经出发,不远千里赶过来,就是为了目睹这样难得一见的时刻。

    几个穿着灰sè衣裳面目yīn沉沧桑的年轻人夹杂在蜂拥似涌水般的人群中,看着这些庶民一个个准备看热闹的模样,那留着胡子的年轻人险些拨出别在腰后的长剑,将自己身边的人砍倒在地!只是他动作刚起,就有人将手按在他蠢蠢yù动的手上,他别过头一看,就见到齐肆对自己摇头,此人这才冷哼了一声,将按在剑鞘之上的手移了开去,双手抱胸,只是略有些焦躁的盯着场中空地处。

    这行刑之所地处高位,中间极其宽敞,许是历代以来秦国之中不论是犯事的,还是为间的,被发现之后一律在此时处刑,因此地上原本黄sè的泥土地,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血迹般,变得有些暗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的人过多,整个场地中间都是一股yīn冷的感觉,纵然此时人群热闹异常,那空出来的场地中间还是依稀像是带了血腥味儿,与阵阵凛冽之极的煞气与杀气!

    远处马车声响了起来,那被空出来约摸有五丈左右宽的通道处远远的就驶来了一队列马车,人群目光下意识的朝马车看了过去,那夹杂在人群之中的三个青年目光闪了闪,待这队人走近了,看到走在前头的王翦与李牧,几人对王翦略为面生,不过看到李牧时,却是几人眼中都露出慌乱之sè来。

    当初嫪毐事败,追杀诸人的就是蒙骜与李牧!这李牧瞧着文质彬彬,斯文俊郎的模样,实则狡诈如狐,其中孙竭等人就是相继被此人与蒙骜,分别捕捉砍杀殆尽!当初众人被李牧追得如同丧家之犬,左躲右藏,好不容易才侥幸逃脱,这会儿再见,几人面sè不由苍白,虽然明知自己藏在人群之中,李牧不易发现,但几人仍是忍不住下意识的骇得低下头来。

    李牧与王翦军队将中间两辆马车牢牢包围住,看似如同保护两车一般,实则吕不韦却知道这不过是他们为了防止自己溜走,而牢牢监视自己而已!

    吕不韦心中郁闷,听着外头人群发出的响声,顿时心中如同生吞了一只鸡蛋般,百般滋味儿都有,吕不韦自诩自己英明一世,又是手掌秦国大权多年,却不料此时还有被人逼迫之时,心中的火气自然是不用再提,但此时王翦已在外头恭敬的唤他,此时骑虎难下,他只能冷哼了一声,忍下心中的愤怒,撩了衣摆,侍于他身边的仆童连忙起身拉开帘子,王翦憨厚的笑脸顿时出现在吕不韦面前,当即令他心下更是痛恨厌恶,恨不能一掌劈了过去般,但他此时还未说话,就看到离自己不远处,与他马车并驾齐驱的车厢,吕不韦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见那车帘子被人拉开,多rì不见的赵姬身影,顿时出现在他面前来。

    当rì赵姬被蒙骜与王翦带走之后,吕不韦心下恐慌,深怕嬴政要对自己下手,一直想将赵姬从王宫之中带出来,但王宫之内原本被他收买的侍人不知是蒙骜等人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被斩杀大半,剩余的一些被吓破了胆,他再次收买之时,竟然没人敢与他说话,想营救赵姬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却未料到,二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

    吕不韦顿时觉得心下不好,眼前情景摆在自己面前,赵姬转过头之后,看到他时脸上露出欣喜交加的笑容来,随即像是意识到了身处的情况,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想要向他走过来,吕不韦已知赵姬此棋今rì已毁,顿时暗叹了一声,索xìng别开头不去看她了。

    而夹杂在人群之中的三个年轻人,待看到吕不韦出现之时,三人都险些想挤开人群朝中间冲过去,拨出短剑刺杀此人,不过幸亏那作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尚有理智在,瞪着一双腥红的眼睛,望着吕不韦的身影,拉住了身侧二人,低声道:“稍安勿燥,此时吕贼身边人多势众,一个不妙恐丢xìng命,吾等今rì是来营救主公,并非刺杀此贼,待主公被救,刺杀吕贼之事,再从长计议才事,万万不可冲动!”他话虽如此,不过看到随后从车厢之中出来的赵姬之时,齐肆顿时眼睛充血,表情狰狞:“此yín妇,原来早已吕贼有勾结,难怪主公之事,功败垂成,此妇,该杀!”

第五十九章 借刀杀人

    赵姬这会儿一从马车之中出来,看到身旁的吕不韦时,心下一阵狂喜,果然觉得自己昨rì所托对人了,可欣喜之情还未过去,却见吕不韦脸上满脸的不耐之意,顿时心头一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二人见面的地方不止不像是隐蔽之所,反正距离此处百来丈之外围满了人群,她顿时愣了一些,有些惊慌:“李君,此处为何如此多人?”

    李斯冲赵姬拱了拱手,笑得极为恭敬,答道:“太后,今rì乃是十年难遇的盛世,太后还请好生观赏为妙!”一旁吕不韦听到此话,顿时心中勃然大怒,转头双眼冒火的盯着笑得云淡风轻的李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自上回他带了一班食客前往李斯府邸为了恭贺他,而扑了一个空之后,吕不韦在许多食客心中,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笑柄!旁人笑吕不韦为他人作嫁衣,将李斯双手奉于秦王,又送屋邸,最后李斯却是成为了秦王的人,吕不韦可当真是竹蓝打水一场空,自此之后他心中就已经将李斯给恨上了,不过吕不韦不愿意落人话柄,现在就开始对付李斯,让人说他心胸狭窄而又可笑可怜而已,却没料到两人再见是在此时!

    吕不韦这会儿纵然是再傻,看李斯出现在此处,也知秦国私下里所说的李斯已投靠于秦王的话应该是真的,虽然他之前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此时真正见到,依旧是气得目眦yù裂,老吕心说,我供你吃,供你喝这么些年,听了你的歪主意,弄得自己羊没吃上,反倒惹了一身sāo,如今情况更是于他不利,末了还将你介绍给嬴政,大好的富贵摆在你面前,什么好处都给你想到了,最后你竟然是投靠嬴政来对付我?

    越是想到这些,吕不韦心中越是气不平,他今rì哪里还看不清楚,自己是被嬴政给算计了!可他万万没料到,李斯竟然也会与嬴政一块儿算计自己,这口气他吞咽不下,但此时明显已不是与李斯计较之时,吕不韦只得暂时忍下胸中怒气,狠狠挥了一把衣袖,冷眼望了李斯一眼,也没要王翦伸手过来要扶自己的动作,只踩着自己门僮的背脊下了马车,整理了衣冠,朝刑场中最高的台几上走去。

    赵姬见他不睬自己,也有些心惊胆颤,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不愿意上前,李牧却不管她心中想法,手微微一伸,背脊弯了弯,比了个请的姿势,赵姬xìng情软弱惯了,这会儿明知情况可能于自己不利,但身边没个能替她拿主意的,她却是对李牧的要求拒绝不下来,只能咬着牙,战战兢兢的随着吕不韦的步伐,也朝那高台之中走了去,不过她心中到底心慌害怕,那股不好的预感更是越来越强,强忍着双腿的哆嗦,面sè苍白,问李斯道:“李君,此处究竟是何地?今rì究竟有何盛宴,君可不要瞒我……”

    李斯一听这话,顿时露出有些不满的神sè来,像是受了侮辱一般,盯着赵姬看,直到将赵姬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了,他才淡淡开口:“斯有何胆量,敢蒙骗太后?今rì确实是十年难得一见之盛景,斯若有隐瞒,必定天打五雷轰!”这话李斯说得极其肯定,再者此人口才确实了得,当初能将吕不韦骗得团团转,三番四次被他花言巧语说得动了心,自然有李斯自己的独到之处,吕不韦尚且如此,更别提区区一个赵姬了,因此赵姬听他这样一说,当下就信了,而且还是深信不疑。

    此时人最敬鬼神,在赵姬看来既然李斯敢说这样的话,那证明他应该是没有说谎的,顿时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轻松之sè来,实则心内是真正有些雀跃,原本她以为出了嫪毐之事,嬴政该是容不得自己了,谁料今rì她还有参加盛宴之时,是不是说明,嬴政也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逆天犯上,干出子弑母的事情来的?一想到这些,赵姬心里不由更是得意,如同吃了一粒定心丸般,只是心里还有些可惜,若是当初她与嫪毐所生二子没有死,是不是如今她过的rì子更要好上百倍?若是嫪毐上位,她也不会再像如今一般,担心受怕,连有人来邀她出席这样的盛会,亦要惶恐害怕半天了!赵姬心中暗自不满,但此时心中大石落下,李斯又在身后催得厉害,她也没有再犹豫,提了裙摆抬头挺胸,露出高傲之状,缓缓朝看台之上行去。

    李牧与王翦二人听李斯两三句话就哄得赵姬脸sè由失落惶恐,顿时変得又趾高气昂,二人不约而同的相互望了一眼,看着李斯骗死人不偿命,不约而同的都离他远了几步。

    人群之中的齐肆等人瞧着赵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几人都气得咬牙切齿,齐肆手一直按在剑鞘之上,就未放下来过,嘴里yīn戾的低声道:“某必杀此妇!主公于某有恩,此妇与吕贼却害他如厮,不杀此二人,某心内之恨,实在难消,二位兄长一会只管营救主公,某今rì纵然将命赔下,亦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以报孙竭等大兄在天之灵!”齐肆原本虽然只是一个无赖泼皮,但为人却极讲义气,这会儿抱定了必死之心,语气倒是冷静了下来,另外二人沉默了一阵,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只是那稍年长一些的男子却是感叹道:“齐兄真乃高义之人,吾等自叹不如,今rì某二人必定救出主公,若是不成,则必杀吕贼二人,纵然身死,亦不过死得其所矣!”

    三人小声商议着,人群之中嘈杂无比,但是也无人发现他们的异样。几人互相望了一眼,分别挤开人群,想要离场边更近一些,以方便到时出手。

    而此时李牧与王翦二人分别将吕氏与赵姬送到之后,则是领着自己手下兵士,团团将刑场围了起来,一个个穿着盔甲拿着盾牌与长矛的士兵顿时如一堵结实的肉墙,紧紧转在人群边侧,这群满身煞气的士兵们一来,顿时将场中那股凝固得犹如实质的冰冷杀气冲了个干干净净,万千看戏的庶民们倒是有些感激这些士兵的到来,而相较之下,心怀不诡的齐肆等人则是面sè有些不好看了,等士兵牢牢将人群排出刑场边缘之外,齐肆等人看着这场景,有些绝望,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不过几人都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因此对于眼前的情景,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此时天空中太阳高悬,已接近隅中之时,古人此时称巳时为隅时,亦是接近中午之时,以现代时辰来算,也就是上午时十点左右,来来往往的士兵们驱着分别由两马拉着的大型战车上了刑场,齐肆等人看得脸sè发红,赵姬却是气喘吁吁上了高台之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了这样的情景,未见过猪跑路,不定就是没吃过猪肉的,赵姬亦是听说过车裂之刑,眼见着场中上的五辆并驾齐驱的车辆,脸sè有些发白,转头问吕不韦:“吕郎,此地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奴家要来到这儿……”

    吕不韦冷哼了一声,懒得理睬这个蠢妇,见她问话,连眼皮儿也没抬。见他这个模样,不像是参加盛会,反倒像是参加一场丧礼般,脸sè极为难看,赵姬心中更是慌乱,看到随后在十来个侍卫拥护下也上了高台的李斯,声音有些凄厉:“李斯,此地究竟是何处?你可不要蒙骗于我,之前你可是发过毒誓的!”

    李斯皮笑肉不笑,答道:“自然不敢蒙骗太后,此地乃是逆贼嫪毐处决之地,太后只管睁大眼睛瞧热闹便是!斯为人虽然不才,但说谎如此下作之事却是不屑于而为之的,吾大秦几十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样敢大包天的跳梁小丑,他的处决之礼,自然是极为盛大壮观。”他话音刚落,一旁傲然跪坐于榻上的吕不韦顿时朝天翻了两个白眼,鼻孔里冷哼了两声,而后来跟上来的李牧与王翦二人也是忍不住对他这样睁眼说瞎话,满嘴鬼话连篇的作法,用偏开的头表达了鄙视之意!

    “你!……”赵姬面sè铁青,在听到嫪毐两字之时浑身血液就如同凝固住了一般,脸sè苍白,四肢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神sè有些疯狂,嘴里呢喃道:“我要回宫,我要回宫……”

    “这场好戏,太后如何能缺席?”李斯见赵姬神sè隐隐有些颠狂,眼睛一转,赵姬身边几名侍人就缠了上来,将她身体紧紧钳制住,李斯表情有些yīn森,看着赵姬道:“太后可不要白费了大王的一番苦心!”赵姬疯狂摇头,眼神如见到恶鬼一般,死命挣扎,却是哪里挣扎得脱?她神态慌张的转头看到死死擒住自己的侍人,是昨rì她收买的,却是连名字也记不得了,这会儿哪里还有昨rì的半分讨好与巴结,只剩了一片yīn戾,令赵姬生生打了个寒颤,顿时身子一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难怪今rì吕不韦对她不理不睬的,她想笑,却是嘴角一咧,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来,不住豁着气,她想尖叫,说嬴政的不孝与谋逆,可惜李斯却是如恶鬼一般,轻声道:“太后可不要挣扎,大王最近是听闻一些对太后不利的传言,有小人进言,说太后与逆贼长信候嫪毐有私,大王心里对太后您一片纯孝之心,可难堵小人悠悠众口,这才出此下策,让吕相亲自带领您了席处决嫪毐之刑,以证您的清白呢!”

    听到李斯说出自己与嫪毐之间的事,赵姬脸sè更是白得透明,四肢冰冷,身体如筛糠一般,抖得厉害,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不愿意看嫪毐之死,毕竟是昔rì情郎,嫪毐陪在她身边多年,又一向小心曲意的讨好奉承她,可以说赵姬在被吕不韦所厌弃的最困难的那些年,是嫪毐陪她渡过,虽然对嫪毐来说,她可能是一个被踩的跳板,但赵姬心中却是对他感情不同,否则也不会与他生下两个儿子,又答应了参与他谋逆之事,一心与他想要算计甚至是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两人之间有情,如今要让她亲眼看嫪毐去死,她怎么忍心?赵姬脸上露出惶惶不安的神sè来,哀求似的看向李斯,但李斯却是笑意吟吟,不为所动,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神情yīn冷刻骨,看得赵姬生生打了个寒噤,眼里却是透出一丝疯狂之sè来!她不愿意去死,她不想死!嫪毐如今已是必死,可她还年轻,她是太后,她有大好rì子没有过,她不愿意去死!赵姬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脸上挣扎之sè闪过,眼中有软弱、有害怕,亦有一丝yīn冷。

    李牧等人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的神sè最后变成一片对生的渴望,只听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否今rì我目睹嫪毐之死,就能证明我与嫪毐之间并无关系?”她握紧拳头,忍下心中的种种害怕与不舍的情绪,冷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出来。李斯倒是对她有些好奇了,都说赵太后愚蠢又xìng情放浪,他心中原也是瞧不上赵姬的,与她说话也是带着一股轻蔑之sè,却没料到她竟然有这样一股狠劲儿,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闻听此言,倒是笑了:“那是自然!”

    纵然她证明了与嫪毐无关,又如何?嫪毐余党当初李牧与蒙骜二人可是经过嬴政示意,特意放了那些漏网之鱼离开,为的就是赵姬!

    嬴政不能亲自杀赵姬,若是事情传扬开去,此事就是他一生之中的污点,纵然赵姬再是不堪,可赵姬是嬴政生母,她生下嬴政,就是最大的功劳!若是嬴政当真对她亲自动手,会为天下人唾弃与不耻,嬴政不想为了一个妇人如此做,不愿意为赵姬背上任何的污名,他要的是秦国基业,至少要在几百年之内的传下去,若是要建造秦国的千秋万业,只有他为秦国打下牢实基础!嬴政目光不止是放在目光而已,亦不是只是放在魏燕等国家之上,而是放得更长远!

    这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如此的深谋远滤,自然是更让李斯等人豪情万丈的同时,亦是更加誓死追随,赵姬不能由嬴政亲自杀,可赵姬此人则是非死不可!若有她在一rì,吕氏永不会真正被消灭殆尽,她与吕不韦之间有情,更是有相互利用的关系,二人相得益彰,若是两人配合,则是如虎添翼,嬴政除吕不韦之心已久,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来,赵姬都是不能活的!可赵姬不活,又不能由嬴政亲自动手,这谱天下间,除了嬴政身份最为贵重之外,赵姬这个秦太后次之,还有什么人能光明正大杀她又不留话柄,让人以为是嬴政所为?

    此时李斯这样自诩脑子灵活的人,实则yīn谋诡计一大箩筐的人未提出良好的建议之时,嬴政已经有了计谋,他准备借刀杀人!这话一提出时,李斯先是不解,继而皱眉,接着欣喜,最后是害怕,对嬴政这一法子从最开始的不能明白其中深意,再到约摸清楚嬴政的想法,隐约猜到要借嫪毐之手除赵姬,毕竟嫪毐与赵姬当初名声暧昧,若是赵姬死于嫪毐党之手,纵然身死,亦能留下一个好名声,更是能为嬴政博得贤名,如此当真是两全其美之策,李斯自个儿一时之间亦不能明白过来,待想清楚,就知道此计甚妙,不过他心里却是对嬴政心机与老谋深算更是有了深刻理解,心内更感害怕,对嬴政既是佩服,恐怕更是增添了一层。

    赵姬不知嬴政这些打算,毕竟外朝之事,从她一开始被吕不韦禁,在他有意欺满之下,最后又被嬴政禁,许多事情根本不清楚,她又一心觉得嬴政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杀自己,因此倒是信了李斯之令。众人站在高台之上,远处百丈开外看来只能大致瞧到场中动静而已,在外人看来只觉得台上贵人只是说了一阵话而已,虽并不得知谈话内容,但自动将这些理解为谈笑,毕竟没有哪个贵人会当着众人之面撕扯吧?再不济还是要脸面名声的!齐肆等人也是如此想的,眼中盯着赵姬与吕不韦二人,险些喷出火来。

    吕不韦看着这方算计,鼻子都快气歪了,见赵姬被半威胁半诱哄的重新跪坐下来,他心下不好的预感更强,吕不韦知道的比赵姬多,也知道自己今rì当真是倒了血霉,被嬴政当作了棋子,脸sè极为不好看,他待要走,却看到一旁笑意吟吟的李牧与王翦二人,此两人身穿青铜锁子甲,手中捧着青sè铜头盔,眼睛直溜溜的看在自己身上,大有他一起身,立即两人就将他抓捕回来的模样,当着众人之面,若是被这二人抓回来,纵然他事后报复,但一张脸也该丢个干净,如何还能在秦国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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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吕不韦心下暗自气愤,将这笔账与王翦和李牧记下了,忍住心中想拨腿而逃的冲动,臭着脸跪坐在榻子之上,心内直将王翦与李牧二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只觉得这两人完全是道貌案然的伪君子,瞧着一副斯文憨厚的老实模样,实则个个肚里装了坏水,吕不韦脸sè臭不可闻,王翦笑意却是更加真诚,此时下方战鼓突然间狠狠砸动了起来,‘咚咚咚’……

    几声鼓点先是缓缓响了起来,那声音沉闷而厚重,像是直接震到了人的心里头,就连一脸难看之sè的吕不韦闻听这阵鼓声,忍不住也是jīng神一振,一旁赵姬却是泪光点点,作出娇弱与不堪惹人怜状来,可此地几人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就算当年曾经有一个会怜她的,这几年下来也是对她的神sè视而不见,吕不韦不止是不宽慰她,反倒是厌恶的将头别到一旁,明知嫪毐要死,又是为了自己活着而留下来看的,若是她强行要走,看台之上人虽多,但也不能当真将她一心捆住,赵姬若是个硬气的,或者深情的,大可不顾秦国脸面直接从这看台之下跳下去,与嫪毐殉情便是,她既要选择苟且偷生,又不选择为情自杀,显示真意,却又如今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来,只是平白令人厌恶!

    众人都不看赵姬的模样,赵姬心下既羞且恼,不过面上仍是露出一丝哀戚之sè来,如同被逼迫一般,一双妙目盯着高台之下的刑场看。远远的,一辆由一队三百来人的侍卫,一路走来,中间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人被倒缚着双手,不时被人推搡一下,若不是赵姬等人位处高台,一眼望得清楚,恐怕嫪毐夹杂在厚重的士兵之中,亦不易被瞧见。她心下一紧,看到这熟悉的人影之时,虽然早知他会死,这会儿当真看到了,仍是忍不住心中一痛。

    两人朝夕相伴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不管嫪毐对她是不是利用,但他确实对赵姬极好,曲意奉承,两人生育儿子,感情自然非同一般,甚至相较之下,嫪毐在赵姬心中的份量,比嬴楚更深!这会儿一见此人身影,种种情绪浮现在赵姬心头,顿时令她身躯一震,心情激荡之下,她顿时觉得胸口闷生生的疼,喉间一甜,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了上来。

    那头齐肆等人眼见这群士兵过来,那年长些的男子眼睛尖些,依稀透过士兵身影,看到夹杂在中间的嫪毐,顿时与两个同伙使了个眼sè,就在此时动手劫人,那是最佳时期,若是等看台之上的李牧下来,再加上这些士兵,恐怕到时不止是救不了人,连他们也要折损在这儿,几人也是深知李牧厉害,一见这情景,顿时使了个眼sè,突然之间拨开人群,一下子朝那人群之中跃了过去!

    这个变故一出,人群顿时哗然,好些百姓被误伤,惊呼声与尖叫声并起!而原本被几人深深忌惮的李牧并未动,反倒只是捧着头盔,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下刑场之内顿时乱作一团,有好些个夹杂在人群中,看似普通平凡的人都涌了出来,显然都是嫪毐余党,这一下用嫪毐作饵,倒是将人都钓了出来!李牧虽然知道这个法子有些卑鄙,但此时不可否认的,见到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就将这些人瓮中捉鳖,拿了个干净,比他挨家挨户带人搜捕来得方便解气得多,亦不用sāo扰庶民普通人,当真是一个极好的法子!此时李牧心中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还算正直的心里,倒是有些开始被嬴政影响,不如以前一般认死理,反倒是认同了嬴政所说,人并非一成不变之话,并深以为然!

    那头齐肆被二十来人夹在中间,这些人形成一支箭尖模样,最前头的人手举短剑,而边上的则主要是掩饰齐肆,在李牧军等人有意的放水之下,齐肆很快便冲到了场中间,不过他身旁掩护他之人也大多死了,剩余两三个勉强站立的,不过也只是强撑一口气而已。嫪毐见到齐肆等人时,眼睛先是一亮,不过在看到双方人数的多寡之后,他眼中的光彩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四周惨呼声传来,秦国民风彪悍,许多人最近受魏辙鼓舞,亦恨嫪毐没事找事儿,这会儿一见嫪毐余党,竟然好多人想冲过来,可惜却是被士兵拦住,不得如愿,不过饶是如此,许多人却是捡了地上的黄土疙瘩朝齐肆等人扔了过去!

    这群人极为显眼,都穿着灰白二sè衣裳,与穿着一身整齐朱sè衣裳的士兵相比,一望就便知,众人的石块破鞋子等不住朝这边扔,原本干净整齐的场上顿时一片混乱。李牧嘴角抽了抽,他生平最是爱好整洁,这会儿见到现场混乱的情景,有些忍耐不住,只是手腕刚动,王翦的手已经按在他剑鞘之上,嘴里轻声道:“君候稍安勿动!”李牧犹豫了一下,微微跨了半步的脚又往后退了回去。

    赵姬看到台下齐肆等人时,很快就认了出来!当rì她与嫪毐情浓之时,齐肆等人乃是嫪毐从小至交,她自然也是十分熟悉的,可是这会儿再次相见,齐肆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是令赵姬心下骇然,下意识的转头看吕不韦,却见他脸sè铁青,狠狠回头瞪着王翦,那目光似要吃人一般,王翦却是依旧忠厚老实的模样,还冲吕不韦点头哈腰笑了笑,气得吕不韦脸sè更是难看,盯着场中混乱,他挥了挥袖子,表面看似生气,实则内心欢喜,吕不韦起身要走:“今rì已出变故,纵然擒住乱党,已是误了时辰,不若改rì再杀此贼!”

    他这话一说出口,一旁赵姬不住点头,吕不韦原想站起身的,谁料他身子刚动,还未完全站起来,肩上就已经落下了一只手。李牧状似轻轻拍了拍吕不韦的肩,两人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却是轻描淡写的就将吕不韦起势的动作一下子拍了又重跌坐回去,他笑得云淡风轻,一副儒雅风范:“吕公何苦如此心急?区区几个蟊贼,又如何能耽搁得了时间?不若再坐上一坐,某来秦已久,却着实惭愧,还未能好好与吕公聚上一聚!”

    这也不是一个好人!吕不韦心中惊怒异常,不过李牧在爵位之上可是不比他低,吕不韦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当年李牧受封赏之时,他还曾出言打断,都怪嫪毐自作聪明,一想到这儿,吕不韦心中对嫪毐的恨又涌了起来,他总觉得这几年天下人处处皆与他为敌,事事都不顺,当年设计想让蒙骜死,除嬴政一臂膀,如此好的计划,最后却失败,蒙骜从此之后还xìng情大变,当真成了个杀神般,手下军士个个狠辣又凶残,至今蒙骜之名,还令诸国闻风丧耳,俨然如当年的白起一般,令吕不韦想到就郁闷,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成就了蒙骜与李牧,让嬴政更是如虎添翼,否则如今又何至于走到这样地步,王龁一死,自己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吕不韦心下暗恨,王翦却是冲他笑:“丞相,这吉时一说不过在乎大王心意而已,大王若是要此时处决嫪毐,那此刻就是吉时,若是大王晚两个时辰诛杀嫪毐,那末将亦认为吉时还未到,丞相觉得呢?”这会儿吕不韦心中可是恨透了王翦,一看他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满肚子的坏水儿,还有那个李斯,也不是个好的,吕不韦气得咬牙切齿,但李牧置于他肩上的手还未收回去,稳稳的压在他肩头,令他肩膀不由自主的往一边偏,王翦问这话,让他怎么说不好?纵然是他硬气说不好,可此时李牧亦不会放他走,到时自己凭白再丢脸而已,又是何必?

    咬了咬牙,吕不韦此时生吃了眼前这三人的心都有,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句话般:“王将军说得不错!”

    李牧放声长笑,他长相斯文,极少有如此豪爽大笑之时,平rì如同一个斯文俊雅的学者般,可此时他却显示出大将豪迈的气势,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在吕不韦肩上拍得‘邦邦’作响,吕不韦肩膀一垮再垮,直到胸口紧紧抵住面前案几,李牧看他脸sè漆黑,忍耐不得之时,才将手收了回去。果然,顺着心意做事,心里爽快得多,以前虽然博得好名,但却事事压抑自己,李牧想起嬴政无意中与自己说过的话,再想到前几年时自己的郁郁寡欢,顿时笑容更加深邃。

    下方齐肆等人的打算王翦二人也是看了出来,差不多了,他与李牧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齐齐打了个手势,那些原本还围在刑场边缘的士兵突然一涌而上,原本与嫪毐余党纠缠的士兵们顿时如同变了一个人般,露出了凶残的獠牙,人群中钻出来的余党很快惨叫着倒在士兵们的长矛之下,齐肆眼见不好,他身上此时已挂了伤,这会儿拼尽一口力气,眼睛通红,只想着要在临死之时杀赵姬与吕不韦,为嫪毐与孙竭等人报仇,他回头大喝了一声:“主公,齐肆先行一步!”

    说话间,从腰中抽出两只短小的青铜匕首来,朝台上跑了几步,见离得不太远了,先是一刀朝吕不韦掷了去,接着又认准赵姬方向,又掷了第二把!两把匕首来势汹汹,赵姬吓得花容失sè,连声尖叫,齐肆身子却是一顿,几把长矛已经将他胸口戳了个透心凉,脚步软软的跑了两下,接着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下意识的抽搐,他身上顿时流出大量鲜血,将黄sè的土地染成了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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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历史微妙的转变

    吕不韦心内早就惊怒交加,他觉得嬴政是不安好心,想借刀杀人,让嫪毐余党杀了自己,好除去他心中大患,顿时咬牙切齿,他心中知道若是当真嬴政想杀他,王翦等人忠于嬴政肯定不会救他,当下也顾不得形象,深怕自己折损在此处,他还有好多大事未了,心愿未成,哪里愿意在此地这么憋屈而死?更何况吕不韦也是极为惜命,眼见齐肆抬手,连忙就地一个驴打滚,险险的将这把飞来的匕首避了开来!

    可他虽然身子避开,赵姬却是一声惊声尖叫,声音嘹亮高昂得连远处的庶民们都听得清楚,她吓得鼻涕眼泪纵横,吕不韦听到赵姬声音,心下顿时暗叫不好,若是今rì赵姬一死,自己当真是再无撑腰之人,他rì嬴政翅膀硬了,到时还不是任由他将自己搓圆捏扁?一想到这儿,吕不韦也顾不得恨赵姬水xìng杨花与嫪毐曾jiān生二子,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了,下意识的一脚踹到赵姬肚腹之中,赵姬惨叫了一声,身子软软倒地,那两支匕首险险从二人头顶擦过,吕不韦听到匕首破空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听到齐肆惨叫,却怕他未死绝,到时再扔匕首自己防不胜防,因此趴伏于地,半晌之后才敢直起身来。

    赵姬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吕不韦起身之后她竟然如一滩烂泥似的软于地上,吕不韦一见心中来气,看到她如此不堪丑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心中打算,仍是抿了抿嘴唇,一边伸手扶她起身,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清醒些罢,先保住自身要紧!”

    齐肆的出现不是偶然就是必然,吕不韦心中清楚得很,嬴政无非是有两种打算,一种是借刀杀他或是赵姬,不论其中是谁死,他与赵姬之间密不可分互掩互助的关系自然不攻自破!而另一种则是二人同时,如此一下子除去嬴政两个心腹大患,自然是对他更有好处。吕不韦这会儿没了李斯在耳边进言,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原本心xìng就不同于常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为嬴楚散尽家财,受人耻笑,被人引为笑柄,当他是傻子。他对如今形势看得清楚,自然心中也知道嬴政是不会亲手杀赵姬,奈何二人见面时机不对,地点也是不对。

    赵姬此人若是没人成她主心骨,她则慌乱无神,不堪大用,此地她已经是被吓破了胆子,可惜今rì不是与她详说之时。

    吕不韦心中叹息,却见李牧与王翦二人笑意吟吟的模样,心下烦闷,刚刚他那一闪已是丑态毕出,被他视为耻辱,心中对于看到自己刚刚失态之人都生出杀意来,幸亏在场三个主要人物都是他目前的仇人!

    经过一场动乱,忠于嫪毐的余党尽数冲出,嬴政示意放走几个漏网之渔的做法,如今却做到了将这些忠心之人一网打尽。许多未死的人被束缚住捆于一旁,嫪毐面若死灰,他已知自己必死,身子直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几个穿着盔甲,戴着麻布尖顶圆帽的士兵正替他手脚与脖子处束上麻绳,他咧了咧嘴角,脸部肌肤已不受控制,嬴政也当真看得上他,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与他束绳的,却是二品爵的上造!

    绳索被速于五辆车子之上,嫪毐站在场中,四肢与头颈都已经被紧紧束住,他面sè青白,想喊,却是喊叫不出声来,不知道为何,在临死之时他突然想到当年自己一无所有之时,那时虽然穷困,可若是他肯安于现状,好好劳作,也未必不能娶妻生子,若是再参军,挣个爵位,说不定也能封荫后人,若非贪图一步登天,靠妇人上位,看似风光无限的自己,又怎么会死得如此之快?就连两个儿子亦是死于吕贼之手。

    他困难的转头朝高台之上看去,脖颈上的绳索随着架车之人渐渐扬起的马鞭而收紧,他眼眶已经快突落出来,只听马匹长鸣的响声,以及车轮的滚动声,‘嘭’的一声胸响!在总共十匹骏马拉扯车辆的重力下,嫪毐身躯四分五裂,血液如同雨滴一般洒落下来!吕不韦想到昔年旧怨,虽然知道自己有不乏中了李斯jiān计之因,但心中仍恨嫪毐已极,这会儿见他一死,难免心中痛快,脸上露出笑容来。

    赵姬看到此景,原本就受惊过度的心中,顿时如遭重击!泪流满面之中,看到昔rì恩爱旧人已身躯分裂,竟然连尸首也未得完整,她心中剧痛,再加上害怕,指甲掐进了肉中,却是感觉不到疼,长声尖叫,只看到那头颅高高飞起,带起一串殷红的血花,原本熟悉的五官早已青紫,双眼暴突,五官沁出鲜血来,像是在盯着她看一般!赵姬喉头‘咕咚’一声滚动,白眼一翻,顿时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太后观刑昏厥,众人自然是心中各有想法,嫪毐一死,其余党派抚泪痛哭,李牧等人却并未有斩杀他们的意思,只是将这些人押上了来时装嫪毐的马车,刑场中间大片的土地被殷红的血迹染了颜sè,几道分别与不同方向压出来的车轮更是显现出刚刚行刑时的激烈,围观的人群恋恋不舍,还不肯离去,看着众将士拥护着赵姬与吕不韦离开,赵姬此时已是陷入昏厥,嘴里还在胡言乱语,只是不住喊着:“嫪郎……”“不要找我。”‘不要死……’

    幸亏离得远了庶民们并未听见,否则王室又是定出一则丑闻!吕不韦面sè铁青,他痛快完之后,王翦拿剑挑了嫪毐头颅递到他面前,一副讨好的样子,说是大王知道他与嫪毐有嫌隙,此贼头颅任他处置,当下他就被嫪毐临死之时扭曲的五官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未缓和过来,看王翦再也没有了强作出来的好脸sè,心里将此人诅咒连连,再看赵姬口中还对嫪毐念念不忘,更是气得胸口闷疼。

    赵姬被送回了王宫之中,嬴政请了疾医,但疾医却说赵姬受惊过度,却是得了离魂之症,此症无药可解!嬴政担忧太后之症,令宫中楚女rì夜看护,又发布告令,遍寻天下名医,一时间,秦王孝顺仁义之名,传遍天下!

    吕不韦当rì受惊之后,着实养了一段时间,待他出府之时,嬴政美名已是天下人尽知,他心内火大无比,又想到当rì李斯与王翦李牧等人加于自己身上的耻辱,此仇不报,实非君子也!嬴政宴请众人,庆贺诛杀嫪毐乱党之时,他强撑着病体出席,待众人**行赏之时,他却突然间开口发难:“且慢!”

    此时赵高正念着嬴政之前示意颁布下的封赏令,王翦此时随同嬴政回雍城,救驾有功,因此自然升二级爵,他原本是担任上将之位,以爵位来说,是第九级的爵位,如今因有功,所以爵位提了三级,为左更,职位却是未变,但食邑粟米等却是增多,爵位越是往上,越是难得,这左更已经可以列为九大上卿之中的末位了,足以可见这爵位之重,而秦国又自商鞅变法以来规定升爵者必须得有一定功绩累积,若非如此,恐怕尽忠职守到死,亦是不能加官进爵,秦国又是以法制国,此中规矩极严,若非当真有功,纵然是秦国贵族公子,亦不能进爵一级,所以秦人士兵一听升爵,每每都是奋勇朝前。而这职位却是极好升迁,只要他得嬴政信任,往后随着嬴政的掌权,受重要是肯定的!吕不韦却是在赵高往下念之时,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不知仲父对政之意见,有何见解?”

    嬴政自行过冠礼之后,虽然对吕不韦仍口称仲父,但众人此时亦看得出年轻君王眼里那抹不悦的神采,如今吕不韦实在太跋扈了些,君王已经行过冠礼,万事不用再靠他与赵姬双双作主,竟然当众还如此嚣张,难怪引得大王不悦!多数朝臣低头不出声,当作自己不存在一般,若是吕不韦是个识相的,此时就该认错拜礼,从此不与大王再别苗头,众朝臣心中暗暗如此想着,可惜他们不是吕不韦,自然吕不韦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低头之态来,只是冷笑了两声:“大王封爵之事也未免太过儿戏!”

    他恨王翦前几rì拂自己脸面,自然此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升爵,因此又开口道:“吾大秦自先秦公孙先生以来,就定下策略,一直被几代先王引为治国之良策,为何王上如今竟然公然罔顾先代几位君王的令下?”吕不韦口中所称的公孙先生,也就是后世人所说的商鞅,同时也是制定了秦国二十等爵的人。他原是姬姓,公孙氏,乃是卫国后裔,不过他当时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又在河西一役中立功,受封商地十五邑,所以世人才称之为商君,亦有人称商鞅,不过秦国诸人称呼起这位先代的大能时,依旧是习惯称呼其为公孙氏,或公孙先生。

    此时吕不韦提起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朝中不少人心中的埋怨,这商鞅确实是有大才,他当初文韬武略,不止治理国家是一把好手,连带兵打仗亦不在话下,不过此人却是因制定二十等进爵制,其中就是一条严令要进爵非得有功才成,斩杀敌人才能封荫进爵,除此之外,纵然是秦国王室,任他权势滔天,亦不能授以爵位,当初吕不韦就是这样。如此一来,许多人自然对此条规矩怀恨在心,商鞅最后也因此得罪人而被人诬告至死,当然亦有他手段太过刚烈不给人留余地之故,但大部份原因,却是在于他得罪了当时许多人权势大,却是不能进爵的缘故。

    吕不韦故意在这会儿提起这事儿,果然见许多人变了脸sè,他想的就是借这股众人心中不满的趋势,将王翦的升爵给搅了,此人这会儿已经弄得他不得安生,若是再升官进爵,往后如何才能压制得了他?吕不韦心下冷笑,起身向嬴政逼近:“敢问王上,王翦此人何德何能,为何没能上场杀敌,却得进爵三等?大王如此偏倚,置历代先王于何地?”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嬴政嘴角边挂起一丝冷笑,登时翻脸:“大胆吕不韦!尔敢谋害政不成?若是再前进,政纵然看在先王份上,亦要将你拿下!”

    嬴政先声夺人的厉声喝斥,顿时令吕不韦刚刚才营造出的紧张与压抑气氛顿时间散于无形,吕不韦被嬴政气势所慑,竟然不自觉的心里犯怵,脚下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而已,但吕不韦心里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一向恭敬有加,时常谈笑间都像是要看自己脸sè的人,如今竟然成长到这样的地步?嬴政身材高大,足足高出他一个头,吕不韦眼里有些不敢置信,略微抬头看着嬴政含着笑意的嘴角,眼睛里却像是凝结了寒冰一般,带着凛冽杀气,那股杀气如同实质一般,令他下意识的别开脸,不敢再看,但心里却是有些怯场了,气势自然也弱了下来。

    众人惊骇的看到一惯飞扬跋扈的吕不韦竟然罕见的默不吭声,在君王威仪面前,竟然沉默了下来,这是否代表着,在王权与吕氏的争战之中,年轻的君王已经压了吕不韦一头?众人相互对望,各自思量。吕不韦心下恼羞成怒,他是刚刚被嬴政气势慑到,但不代表他就愿意对嬴政俯首称臣!吕不韦待还要再说话,嬴政已经温和的冲王翦招手:“王卿,来政身侧!”

    王翦行了礼,大踏步朝高高的君王跪坐之台走了上去,嬴政看他气势,心下满意,那头吕不韦还尴尬的站在台阶中侧,刚刚生出逼问嬴政的气势,在嬴政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再到后来轻描淡写的漠视之中,已经消磨殆尽!可这会儿他不能上前逼问,嬴政未开口,他也不好下来,顿时就有些尴尬,王翦大踏步朝前,故意与他借身擦过,微不可擦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似这一下没什么力道,但吕不韦却险些被撞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下脚步来,顿时脸又红又黑!

    对于王翦的小动作,嬴政瞧在眼中,却并未出声喝止,吕不韦心下又更气愤,却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冷哼了一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带起阵阵甩风,自个儿下了台阶,回属于自己的案几旁去了。

    “诸位卿有所不知,成蟜叛乱之时,王翦亦是在随军出征之列,当初他已与蒙将军立下大功,不过政却想着王翦年纪尚浅,并未赐爵,如今又随政回雍城,救政有功,诸位以为,凭王翦此功,难不成还不能进爵三等?”众人一时间安静无语,王翦当初也是随军出征了,众人依稀好像记得这么一个事情,不过当初蒙骜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他大败老将庞煖,又诛杀赵国十万大军,如此逆天之功,难怪区区王翦就显得不再那么显眼,这会儿听嬴政提起,众人自然是不好再反对。

    吕不韦脸sè漆黑,恨不能立即拂袖而去,但他却不甘心,王翦也就罢了,他眼珠一转,冷哼了一声,又再起身:“王上,既然王翦此人有功,那自然是该封赏,但臣有一议,还望王上斟酌!”他说话时,朝一边的李斯看了过去,眼角带着冷笑,竟然破天荒的冲嬴政作躬作揖行了一礼,在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指着李斯,大声道:“王上,臣最近一直私下密查李斯底细,乃是赵国间人,望大王三思,驱逐李斯这样心怀不诡的他国之人,秦国之事,自然该由秦国人自己做主,哪里由得跳梁小丑前来放肆?非吾族内,其心必异!臣以前受此人蒙蔽,险些铸成大错,望王上责罚,臣万死不敢有怨!”

    嬴政眼睛眯了起来,吕不韦的意思,竟然就是如同历史上的秦始皇驱逐各国供奉的食客行为一模一样!因这件事在历史上也算出名,嬴政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自嫪毐之乱后,吕不韦受此牵连,不过当时吕氏势大,门下养有食客士人三千之数,不过这还只是泛指而已,背地里养的肯定只多不少,还不包括仆童等人,这些人光是听数目并不大,但需知每一个能成为食客的,自有自己过人的本事,若是没有一点拿手本领的,纵然是想拜入吕不韦门下,也不是不会收的,当年孟尝君门下收养的食客中,最不显眼的,也就是流传后世著名所称的鸡鸣狗盗之徒,也是有自己的本事,才能为孟尝君所用。

    如此一来,这三千人并不止是普通人而已,其中不乏有用人才,就是嬴政自己,如今手边能用的,除了蒙骜李牧等大将之外,也就只有魏辙李斯等人,相较之下,足以可见吕不韦势力之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历史上的秦始皇为了铲除吕不韦的势力,借着当时郑国乃是韩国间人的事件,再加上当时秦国本土大臣保守势力的从中挑拨与进言,嬴政发出了传于后世的逐客书!其大意几乎就是与今rì吕不韦所说的话差不多,也就是暗指除了秦国本土大臣能得用之外,诸国之人,非吾族内的,都其心必异!

第六十二章 赵姬之死

    嬴政逐客书一下,六国食客皆被驱逐出境,而历史上的李斯就在此时破空出世,以一篇出名的誎逐客书而令当时的嬴政另眼相看,在李斯被驱逐之境之后,亲自将其追上,最后受嬴政重用,而渐渐平步青云!

    这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嬴政这一辈子重生战国时期,前一生时记得嬴政辉煌功绩的并不多,不过这驱逐六国食客一事他却是得知,这辈子成为嬴政,还从未想过驱逐这些人,毕竟这群人许多不乏真正有才者,可以说若是这些人都为秦国所用,最少是为秦国网罗了这天底下四分之一的人才!历史上的秦始皇当时肯定有自己考量,不过嬴政毕竟多活了一辈子,这一生又是从小刀光剑影走过来,心计不凡,他改变了蒙骜的命运,又收了李牧为将,情况已经比历史上的秦始皇孤立无援的处境好了许多,自然用不着再为了削剥吕不韦势力,而出此下策,毕竟这几年在他有意暗示李斯的情况下,吕氏府中原本忠于他的食客,如今已经被离间得差不多了,许多人对吕不韦也是貌合神离,根本不用他再驱逐,只是吕氏一倒,嬴政有把握,自己只要抛出橄榄枝,这些人就会为他所用!

    招人还来不及,又哪里还会去赶?可嬴政万万没料到,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将历史改变之时,但历史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轨道!他不提驱逐六国食客之际,却不料吕不韦自己却是提了出来!嬴政目光中神sè晦暗莫名,盯着吕不韦没有开口,秦国中许多大臣却是一听此话,欣喜若狂,这些年来嬴政渐渐长大,又露出了重用他国之人的意思,嬴政如今已掌权,可他身边忠心之人,蒙骜原本乃是齐国之人,不过后来领着家人在先昭王时期投奔秦国而来,并非真正的秦国之人!

    李牧更是不用说,原本就是赵国之人,不过此人声名赫赫,许多秦人虽然心下不满,但也知道此人确实有才,是属于走到哪儿都会发光的金子,若他肯归降别国,哪国君王都会扫榻以待的,不过秦人知道归知道,但眼见自己被一个外来户压得死死的,那心中滋味儿肯定是不好受。而魏辙此人原本也是出生齐国,并非秦国本土生长,而是在昭襄王时期来到秦国,这些人都未能在昭王时得到真正的重用,谁料经过两代短命先王,竟然被嬴政挖了出来。

    而新贵李斯原本是楚人,又曾跟随吕不韦身边,却得嬴政看重,许多秦国人自己却并未有几个得嬴政重用的,对于这一点,秦国之中早已有人已经心生不满,但面对嬴政手段,连嫪毐与吕不韦之流都已经势力大不如前,也没有哪个敢不怕死的在这个嬴政已经当权的时候跳出来,纵然是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却不能当那出头之人,纵然有些人想做这出头之人,打响名声让嬴政对自己另眼相看,却又苦无于那个直面君王的本事。

    此时吕不韦一开口,许多人倒是应和了起来,奉常之下一个须发皆白,面sè古板的老人拧着裾裙,从案几后站起身来,越过桌案,朝大殿zhōng yāng走来,直直的行了一礼,大声道:“臣以为丞相此言极妥当,秦国之中人才济济,大王又何必非要在他国寻找?吾大秦兵强马壮,超出他国良多矣,诸国一听大秦之名,谁人不惧?吾大秦乃是天命所归,所到之处何人不折服?又何须此等他国食士来锦上添花!大王英明,臣以为该当驱逐六国之人!”

    此人是奉常之下太卜,平rì是为君王诏令专门进行卜筮,不过这个职业,自从昭王过世之后,渐渐显得有些凋零,孝文王嬴柱与庄襄王父子嬴楚都是爱美人儿过于爱江山的,没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到嬴政上位,一切大权统在吕不韦手中,嬴政连光明正大的话语权都无,更不需要发诏令,让他们占卜了。被冷落多年,难怪此时语气中都带着幽怨。奉常的人能先出来,说实话,嬴政不意外!

    在秦国官职之中,奉常一系是负责宗庙祭祀等事,都是重要的职位,除了丞相与太尉以及大夫,就属奉常的人地位最尊。可是这几年来坐了许多冷板凳,心中不甘也是有的。嬴政冷笑了两声,看着这老人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表情有些yīn郁,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吕不韦此时提出驱逐六国食客之事,无疑会将吕氏推以风口浪尖,原本历史上逐除食客就为了铲除吕不韦之势力,此时他自己提出来,也没有丝毫的好处,只会让原本忠于他的人对吕不韦离心而已,嬴政却没料到吕不韦为了对付李斯,竟然舍得下出这一招。

    他是想借着秦国众臣之势逼迫自己!若是自己同意,届时他好将事情推到自己头上来!

    嬴政嘴角边弯起一丝冷笑,吕不韦眼中也满是yīn鹭与挑衅,嬴政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诸位卿说的是哪里话?今rì论功行赏,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此时的风月,指是的雅事,并非后世时染了歧义的意思,众人愣了愣,吕不韦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一双眼睛中似是含了冰刃,直直的朝嬴政这边shè了过来,不过此时的嬴政已非当初年幼之时,根本不睬他,吕不韦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是不甘心就此放过李斯,因此又上前一步:“王上还望三思!臣跟随先王多年,若是先王在世,必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

    李斯心中这会儿将吕不韦给恨上了,这会儿表面上是默不作声,一副安静的样子,实则心里冷笑连连,幸亏吕氏已活不了多长!嬴政见吕氏咄咄逼人,心下不由冷笑,面sè也沉了下来:“吕公,据政所知,吕公府上好些人,都是六国来客,照吕公此言,岂非吕公连自己心腹食士都要一并驱逐?”他这会儿已经不称仲父,殿内众人都听了出来,这还是吕不韦与君王之间,头一回正面的交锋,众人不敢再多言,连那太卜也不敢多说,连忙褛着身子,悄悄又从殿中溜回自己案几前,跪坐了下去。

    吕不韦被嬴政话一堵,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过惯了多年众人讨好巴结的rì子,纵然是以往的嬴政,也不敢对他如此不客气,可自他有了蒙骜等人,又行了冠礼,却是如此嚣张!吕不韦想到自己前几rì被王翦强行拉去刑场的侮辱,再加上今rì嬴政冷冰冰的话,顿时心头满是戾气,他这会儿后悔,该压着嬴政,不让他行冠礼,如今自己纵然还想掌握大权,亦是失了先机,变得被动,他脸sèyīn晴不定,也知道自己是被嬴政绕进了圈子里,冷哼了一声,竟然当堂拂袖而去!

    顿时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嬴政眯着眼睛看吕不韦身影怒气冲冲的走远,嘴角边一朵玩味的笑意,众人看不透他心中想法,只觉得嬴政笑得令人胆寒,众朝臣正胆颤心惊之时,嬴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挥手:“继续封赏!”却是不再提之前吕不韦的事情,众人又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是对嬴政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驱逐食客之事,心中有些不满。

    也许是受此事影响,赵高念完赏赐之后,许多人也没有再留,待嬴政说了散席,三三两两的走了。

    唯有李牧等人却是留了下来,在兰池宫与嬴政商议了许久,才由赵高将众人悄悄送了出去。

    子夜之时,赵姬宫中的侍候的宫人慌慌张张过来回话,只说太后不好了。赵姬自那rì亲眼目睹嫪毐之死后,就陷入歇斯底里的惊恐之中,几rì一直不见好,嬴政在这个时候正是表现孝意之时,自然也不吝啬宫中各类收藏药材,只要不是一些稀世难寻的,都送到赵姬宫中,倒是博得了孝顺好名声,但赵姬却是情况一rìrì坏了下去,她当rì险些命丧于齐肆之手,又再是目睹了嫪毐之刑,再加上前些rì子两个亲生儿子的死,以及最近心中堆积着的压力,终于没能撑得下去。

    嬴政不慌不忙的起身,令赵高去请疾医,令人给自己换了衣裳,嬴政为表孝心,连步辇也未乘坐,自己一路走着过去。他走得慢,不过也没人敢催,又不如坐步辇,抬的侍人跑得快,因此到赵姬所在的宫殿之时,赵姬这会儿话已经说不出来了,面皮铁青,光是看着这脸sè,简直是跟个死人也无差别了,她双眼圆睁着,不过里头光芒已散,她宫内墙壁四处挂着青铜灯盏,将诺大一个宫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但就是因为如此,床榻上躺着一个状似死人的人,才更显得这座宫殿如墓穴一般,带着一股死寂的氛围。

    “大王,太后若是熬不过今夜,臣亦是束手无策了。”那前来就诊的疾医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脸sè苍白,额头挂着豆子般大小的汗珠,穿着一身墨绿sè衣袍,此时人学医最少得要二十年以上的功夫,才敢自称一句疾医,光是学徒就要熬上十几年,因此古话所说,中医越来越有本事在这此时的人身上体现得最为透彻。

    嬴政并未有怪罪他之心,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赵姬一眼。她身旁的侍人极快的给他让出位置来,嬴政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妇人,她此时已经形容枯槁,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不是过是在熬时间,嬴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才来到战国时的情景,这个女人那时才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娇美得如花一般的年纪,她风流,她妩媚,她又得嬴楚宠,正是高高在上爱享乐之时,不愿意搭理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个玩意,他心中也能理解,不过他不能原谅因赵姬之故,而害婠娘惨死!

    除了自己不是婠娘亲生之外,她几乎做到了一个母亲为孩子该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做得更多!若说嬴政这一世年幼之时多磨难,让他心志从小就坚如磐石,那么婠娘就是在赵府中时嬴政心中唯一的软处,她那样的温和慈爱,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妇人最后不得善终,反倒是赵姬这样水xìng杨花的妇人,却得以坐上高位?她不配!

    嬴政面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眼里的温度却是冷了下来。

    似是感觉到了这股冷意,赵姬眼中的神采微微亮了几分,她吃力的转头,嘴角的唾沫因嘴唇合不上而从嘴角流了下来,看到嬴政时,她眼中闪过怨毒之sè,似是想抬手,却是力不从心,她喉咙之中发出‘霍霍’的喘气声,像是拉风箱一般,声音极其刺耳,整rì的恶梦与害怕惶恐,种种压力堆在她心头,令赵姬这一病,如同山倒一般,再也爬不起来,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可是赵姬不甘心,她每晚都是在噩梦之中度过,连眼皮儿都不敢合上,这些rì子以来发生的种种终于将她压垮了,再也爬不起来。

    “你……”赵姬想说话,但她此时连喘气都吃力,好不容易挣扎着,面皮泛紫了,才挤出一个字来,嬴政脸上露出怜悯之sè:“太后当以身体为重,还是早早休息吧,若有要事,待明rì再说,如何?”赵姬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露出讥诮与怨毒,像是想将嬴政生吞活剥一般,嬴政却不以为意,只是温和的替她理了理脸颊的发丝。此时这个妇人早已无当年的风华绝代,剩下的只是连身体都不能自理的瓤弱与狼狈,她这些年与嫪毐快活之时,可曾是想到了今rì?

    嬴政嘴角含着笑意,目光中却是一片冷淡之sè,看赵姬的面容,笑意更是深了几分,赵姬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在他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上抓几爪子,她一直以来就怕这个儿子,一开始是怕他张嘴将自己在赵国放浪形骸的事情与嬴楚说,当年婠娘身死时,他的眼睛如同恶狼一般,让人看着心寒,后来她看着这个儿子在自己没察觉之时长大,渐渐喜怒不形于sè,让人瞧不清楚,可她知道,知道嬴政早恨不能将自己置于死地,她心中更是害怕,其实当年,嬴政刚出生时,她也曾欢喜过,不过她是第一回做母亲,那时年幼,不懂养孩子,他为什么就不能谅解?

    赵姬眼角滚下两滴昏黄的泪珠来,嬴政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坚毅与冷漠,丝毫不为之动容,轻轻替她将泪珠擦去,嬴政顺手替她整理发丝,如同最亲密的母子一般,赵姬眼中露出迷茫之sè来,嬴政却是借着这个动作,轻轻在她耳边道:“母亲,婠娘来接您了,母亲可是看到了?”

    母亲这个称呼,嬴政已经多年不唤她了!赵姬听到这个久违而熟悉的呼唤声时,心中却是忆起当年嬴政头一回唤她母亲时的神采,不过婠娘这个名字,却如同她心中的一道魔咒,她身子陡然间狠狠颤抖了一下,接着不可自抑的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来,她眼中露出惊恐与骇然,手脚都已经开始用力,渐渐变得僵硬,被嬴政这样一说,她好像当真看到了婠娘当年临死时满身是血面目青肿站在她面前,呼唤她夫人的模样来,接着目光一转,嫪毐已经四分五裂的身子又出现在她眼前,似乎在呼吸着他死得好惨,要自己去陪着他。

    “不要找我……”赵姬嘴唇微动,一声似呢喃似的惊呼逸出她的嘴唇,声音轻得几乎不可耳闻,殿内众人也没听到嬴政之前与赵姬说的话,不过她这样一句不要找我,却是这几rì都不停呼唤着,众人也未起疑心,年迈的疾医看到太后瞳孔渐渐变大,他心下一惊,连忙低垂下头来,不敢再看,直到许久之后,赵姬再也没有声息,喉咙中‘嚯嚯’的出气声也停了下来,嬴政嘴角边的笑意在他转身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疾医心下一惊,看他神sè,连忙行了一礼迈步向前,伸手在赵姬鼻端前放了放,又在她脖子边探了一下,再看她已经溃散的瞳孔,顿时面如土sè,跪了下来,后背顿时一身冷汗,颤声道:“大王,太,太后薨了……”

    嬴政神sè淡然:“先王想念太后已久,如今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人都死了,哪里还算什么好事?不过嬴政既然开口,众人哪里敢说不是,因此都点了点头。

    当夜宫中挂起了白绫等物,敲响了丧钟,待吕不韦知道时,听到这话不由呆愣了许久,他与赵姬也算是相识于微末之时,那时二人都还年少,赵姬纵有不堪,可对他也是一片真心,吕不韦算计半辈子,以为自己早在当初弄死嬴楚之际就已经心冷硬如铁了,他原想着自己对赵姬该是早不耐烦了,毕竟她活着之时,自己想到她时除了利用,只剩不堪其扰的烦闷,可此时听到她一死,为何还是觉得悲痛yù绝?

第六十三章 李斯告密

    赵太后一死,宫中原本掌权的三大妇人已去其二,剩余的楚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安,昌平君几次三番想要进宫见她一面,让她为楚系人马出谋划力,但楚姬却恨他无事找事,这会儿都怕自己xìng命不保,死于非命,哪里还敢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这位新王,可不是一个会让人拿捏算计的主!他心中的想法,可是胜过这世上万千之人!如此老谋深算,许多jiān滑如狐的都要甘拜下风,又心冷硬如铁,意志力坚定,不是一个妇人能左右的,当初熊启送进宫中的妇人,如今早已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之中,注定不能生育的人,纵然费尽心思进了王宫,也不过成为君王的一个玩物而已,到了如此地步,楚姬怕得只剩自保之心,哪里还敢生出其它心思?自此,楚姬才算是真正认命,再不敢管是非,安静在宫中度过余生。

    嫪毐一死,赵姬没过几rì又跟着没了,难免在许多人眼中是认为这位太后对逆贼深情难忘,也跟着以身殉情。嬴政不是真正冲动的年轻人,没有发生历史上囚禁赵姬的事件,自然也用不着许多大臣死誎,反倒是博得极好的名声。吕不韦提出驱逐六国食客之事,传到许多前来投靠秦国,想要谋个出身的人耳中,顿时将吕氏恨上了,这谣言的传播,在有心人的利用下,愈传愈广,许多他国士者游侠等镇rì守在吕氏府中,要与他辩驳一番,此时人虽然有高下之分,但身份地位的差别并不如后世之间那么严厉,只要是有本事的,不管他是否布衣出身,只要肯为人所用,总有一rì会出人头地,吕不韦被两面夹攻,再加上赵姬之死,他是真正病倒了。

    可是祸不单行,原本于他府中许多食客都提出要离他而去之言,任他出尽好话,亦未能挽救下来几分,许多真心想一展胸中报复的,李斯就成为了众人最好的榜样,一时间想要借着李斯向嬴政投诚的人,多不胜数,嬴政将此事交由李斯与魏辙去办,若是挑出有用的,只管成为二人手下便是!魏辙此人倒还好,虽为人聪明,但却并无藏私之念,倒是李斯,听到君王这个让他名正言顺养手下的命令,倒是愣了一愣,接着看嬴政笑意吟吟的脸时,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有其它心思。

    这批食客中,不乏有用之人,有心机与野心者,分到李斯手下,满腹才学却是xìng情醇厚的,则是跟随魏辙,还有那足智多谋,堪称智囊的,又分别跟随李牧与蒙骜王翦等人,王翦自升爵三级,职位也跟着变动,只要待战事一起,他成为掌权大将,是指rì可待的事情,而秦国逐鹿天下的野心,人人都看在眼中,王翦的升迁,是必然的事情。

    吕不韦的势力一旦被瓜分完,自然又将他气得厉害,可是此时大势已去,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沧桑之感,他从当年一届商人,到后来成为强秦的掌权者,已经多年未曾尝到这样急怒攻心的滋味儿,他不甘心,若是又只回到当初富家翁的rì子,他何必谋算半生?若是早知如此,他当初了不必急着让嬴楚死,否则以嬴楚xìng情,哪里会像嬴政一般,xìng情狠绝,对自己赶尽杀绝?他是慢慢在逼着自己死!

    可惜到此时,吕不韦明白得晚了一些。

    他一直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嬴政只是他的傀儡,谁料步步走来,嬴政不止未如同他想像中一般好上女sè,如他的祖父与父亲一般,最后死于妇人之手,反倒他冷静严明,对女人不假辞sè,更不会被女sè所迷,最后栽在妇人之手,他一开始就料错了对手!美人计用一次可行,再用则是无用,吕不韦原以为男人都喜欢权力与妇人,却不料嬴政自小无人教导,却依旧能到如今地步!心中的懊悔无以复加,可惜悔之晚矣!

    赵姬已薨三rì,宫中挂的白绫渐渐收了起来,秦国一向不喜儒家那一套,就连历代先王薨世,也并未完全尊寻儒家规则,更何况发生丧事的是王室,赵姬死三rì,众人替她重新梳洗换过衣裳,幸亏此时已是秋冬之际,秦国位处北面,冷得特别快,尸体放上几rì也不会坏,梳洗过后,赵姬又重新恢复了生前的几分容颜,替她整理妆容的人将她面目画得栩栩如生,原本合不上的双眸已被人拢了下来,面容还残留着一丝狰狞,并不复安详,七rì之后入俭进棺,按照此时习俗,先将赵姬殡于咸阳赵姬生前所居的庸宫之所,因赵姬身为嬴楚王后,照理她是该与先王合葬,不过此时若是她要进陵,还得重新开启庄襄王陵墓,因此得等到七七四十九rì之后,才能将她葬入陵中,这中间殡与葬是两个不同的阶段。

    待吕不韦反应过来,不甘心之下要放出流言之时,赵姬已被移入陵中,终归是晚了。太后之死咸阳城中众人皆是心中有数,被斩的嫪毐与赵姬风流韵事被传得人尽皆知,不过这些众人也只敢私底下讨论几分而已,并不敢拿到表面上来说。秦国以法制国,制度森严,若是被抓,免不了要被治罪,商鞅变法之后,又实行连坐之法,因此众布衣庶民私下讨论,但表面却是丝毫风声不显。

    嬴政此时不把吕不韦放在心上,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吕不韦已成为被他拨了爪牙的老虎,自然是想怎么耍弄,就怎么耍弄!早已对他没有威胁,不过此人嚣张已久,若是留他,难消嬴政心头之恨,再加上这几年他有意收买魏辙,对于秦国捐税并未增加,反倒是减少过不少,此时财政自然是比不得当初,幸亏秦国几代先王都不是昏庸无能的人,国库如今尚有存余,只是嬴政也感叹,如今要养一个忠臣,也是得要花金钱的!

    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吕不韦则是必死无疑,他家财丰富,若是除他,吕府的财产足够抵秦国十年税收,由此可见吕不韦当初势力之大!魏辙对于嬴政这个做法是极其赞同的,他如今也知道嬴政难处,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嬴政对他的恩宠与笼络,老魏心中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自然对嬴政感激的同时,又更忠心,也不是以前一般只是一股子只当秦国是个暂居之所,随时可以离开。这会儿也知道替嬴政打算,就进言道:“大王,吕相忠君爱,若是秦国有难,吕相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如今国库空虚,吕相身家丰厚,必定会为秦国贡献出他最大诚意!”

    当了真正办事的官,自然说话也是与之前死心眼儿的模样不一样。魏辙如今也知道说话迂回之术,嬴政听了,嘴角微微弯了弯,点头赞同:“魏公此言有理。”他有除吕不韦之心,但也要有人递个橄榄枝与他才成。否则吕不韦身为两朝元老,又是当初嬴楚恩人,贸然杀他,恐怕难以服众,此时人都是恨不能直言觐见,最好是骂得君王能一怒之下杀了他,然后成就他清史忠贞的美名,再将君王渲染成一个昏庸无道的人,方能让不畏生死的忠臣流芒百世的。

    这样的人多不胜数,甚至许多人还打着这样不怕死的主意,只可惜许多人纵然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嬴政并非是哪个求死之人的踏脚石,他也不会容许有人敢踩于自己头上,利用自己成就别人。吕不韦必死,不过却不能死于他之手,棋子早已布下,只待找到一个时机,他必然走向灭亡!众人明白他的心思,李斯早恨吕不韦当rì出言让嬴政驱赶自己,一心想断自己前程,一想到这儿,就恨得吕不韦咬牙切齿的,因此找到如今的机会,哪里还有不趁机报仇的,他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看嬴政脸sè,就知道自己报仇的时机来了,连忙进言道:

    “大王,臣于吕氏府中之时,探听到一消息!”

    此时在嬴政身边的,几乎都是心腹之人,众人看他装模作样的,都忍不住啐他,李斯这会儿脸皮厚的特质展现出来,面对众人的鄙视,他云淡风轻,依旧身子挺得笔直,故作沉痛道:“大王,那嫪毐当初是吕氏献于太后,实则罪魁祸首,要推此人!臣怀疑,嫪毐谋乱,背后有此人相助,否则以嫪毐一个阉人,如何能干出此等逆天大事来?”嫪毐究竟是何人所推到赵姬身边,在场众人心中都有数,这会儿听李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文质彬彬如李牧,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

    “爱卿说得有理!”嬴政不管李斯说的是不是鬼话,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自己动手的理由,听李斯一说,当下点了点头,算是暂时将此事记了下来,不过吕不韦之事是他早已决定下的,今rì为的,却不完全是这事儿。嬴政点名李牧:“君候所擒戎狄之人,政如今已令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于戎狄,恐怕此时送信之人已应该抵达,不rì戎狄使者该会来到咸阳,此事君候看,该当如何处理?”

    戎狄心怀不诡,又一心想瓜分富饶强秦,一听嫪毐叛乱,又在嫪毐有意笼络之下,派给嫪毐的几乎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原是想借他们抢些好东西回去,改善生活条件,谁料遇着了李牧这个克星,除去少数死的,竟然大部份都被活捉了。这个损失不可谓不重,戎狄虽然人人兵强马壮的,不过这壮丁数量也不多,这被抓的几千人,几乎可说是戎狄最贵重的财产,一听被抓,各戎狄部落首领心痛难当不提,秦国要提出条件让他们将人带回,只要不是倾尽全族之力,此事应该是没有问题。

    但这些人是李牧所抓,论起来此事李牧功劳最大,因此这事儿嬴政也要问他意见!若是以往,李牧为了避嫌,必定声称此事交由嬴政全权处理就是!但嬴政替他报仇,又与他有知遇之恩,君臣情份自然不比以前,李牧如今又受嬴政感染良多,一听此话,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既然开口,臣亦有愚见。这戎狄部落穷困潦倒,不过这些人却是最擅养牛马等六畜,吾大秦席卷天下之势已在眼前,金帛财物易得,但良驹难寻,大王不若以此为挟,与戎狄人交换,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光是凭李牧这几句话,嬴政已知他心中是全被自己收服,心下不由有些欢喜,照他来说,良驹与金帛都易寻得,可这世上,最易收买的,却是人心。能得一良将,胜过千万!不过嬴政却并未打算将这些心中想法藏于心底,他知道,收买人心若只靠自己默默的做,人家不知道,那也是白搭,他前一世时,看过多少做实事的,却不如会卖嘴的人得势,会说的,永远比只会做实事的来得讨人喜欢,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君候如此一心为政着想,实在是令政心中甚尉,千里马易得,但一心忠于政之人难寻,能得君候忠心耿耿,对政来说,实在远胜得千金万马!”这话说得李牧险些热泪盈眶!此时人讲究的就是士为知已者死,李牧xìng情坚毅,历史上的他就是因为当初赵惠王的知遇之恩,从此一心为赵,最后被赵悼襄王杀死,亦是毫无怨言,又无反抗之心,如若不然,以当时李牧的号召力,悼襄王一个末代赵王,若想杀不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他,还真不容易!

    这种品质,是这个时代许多人特有的美好德xìng,虽然在现代人看来,迂腐了一些,但是这个时代的男儿,却是重情重义,可为知已流血流汗,伪君子极少,好男儿都是如李牧与蒙骜之流,若是认定,纵然让他们去死,亦不会皱眉,只要一旦认主,终其一生亦不会因为丁点利益而相背!

    蒙骜亦是满脸激动之sè,嬴政此话,虽是对李牧所说,但也何尝没有向他与魏辙等人表达之意?虽然嬴政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嬴政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与他此时说的话相应,当初赵将庞煖相对之时,大王明知此行有危,宁愿秦国一败,亦要他保住xìng命,这份恩情,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完。蒙骜虽不惧生死,但嬴政这份爱护之心,他却是了然于胸。虽说真正忠心不二的人才难得,但在他们眼中,要得到一个信任知道任用自己才能,不疑不防不打压的君主,却又哪里是这般多的?

    魏辙与王翦心中也微微动容,王翦是真正羡慕李牧与蒙骜,当初蒙骜之事他也亲自参与,曾得耳闻,见他能得大王信任,手掌大权嬴政竟然不猜疑于他,并关切他之xìng命超过秦国战事,这等真心实意的信任,可超过不知多少实质的奖励,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求也求不来的!王翦心中暗下决定,幸亏当初他能得麃公举荐,为嬴政所用,得遇明主,往后忠心替嬴政办事,自然终有一rì,自己亦会得此殊荣!

    一句话将众人的心全都收买了,魏辙虽说此时一心扑在政事上,不过他擅长的其实还是排阵布兵,做一个合格的谋士,他于兵事之上有特殊天份,一听李牧之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开口道:“大王,若是能换良驹,臣以为可以趁机与戎狄定下协议,让他们每年上交马匹,可用布匹与米粮与之交换!”魏辙特意加重了布匹与米粮之句,他脑子转得快,这会儿说出话,令嬴政忍不住露出笑意来。用米粮与布匹相换,暂时看来戎狄是没吃亏,不过长此以往,戎狄有了安逸平稳的生活,不用再时时抢掠秦国边境,亦不知解决了多少麻烦。再加上魏辙所说是用布匹与米粮换,而不是刀剑等兵器,足以可见魏辙之用心!

    更何况生于危难,死于安乐,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戎狄人如今骁勇好战,不过是因为他们居无定所,又因苦寒之地,不适合种米粮,况且也没这样的技术,因此才常常抢掠他国,若是送去布匹米粮,不用打仗亦有吃穿,时间久了,戎狄人号称任何男丁,只要上马就是士兵的神话自然不攻自破!魏辙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渐渐不知不觉间打消戎狄野xìng,让他们提供秦国最需要的战马,往后秦国更是强大,在收拾戎狄,还不简单?

    在场人没有谁是个傻的,李牧也是眼睛一亮,看向魏辙之时,眼睛中带上了火热,开口道:“大王,魏先生如此足智多谋,不如请大王让魏先生辅助为臣,为臣必定如虎添翼,给大王打造出一支强兵来,届时替大王鞍前马后,臣有自信敢说定能为大王所用!”当将军的,没有一个不喜欢拥有一个足智多谋的谋士与秘书。这魏辙平rì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没料到他政事上是一把好手,连对用兵之事脑子也转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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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收揽大权

    蒙骜眼睛也亮,盯着嬴政没有开口。不过那目光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与李牧是同样的意思,魏辙不料自己一句话就要引得自己屁股挪了位置,他如今干得正好,刚做出一点感觉来,做得正高兴,还没有要换位置的心思,更何况与民办事,可不是比为人出谋划策打打杀杀来得有意思?他脑子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住道:“老朽已年迈,这打仗是年轻人的事,老朽昏庸无能,哪里有这个本事?李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就是!”

    魏辙如今还不足五十之数,再加上他深谙养生之术,如今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之许,再加上留着三尺长须,面容清隽,以此时人审美目光看来,是一位儒雅清秀,极有魅力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这样他还却是自称老朽,众人看他平rì跑得比小年轻还要快,哪里会相信他的话,李牧嘴角抽了抽,笑着恭维:“魏公哪里年迈?若是有人说魏公是某兄弟,必定有人相信的!”魏辙一听这话,知道李牧是盯上他了,原想说谁会这样想?却见蒙骜等人俱都点头,像是附和李牧的话一般,不由面皮微僵。

    嬴政看臣下斗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若不是除掉吕不韦之事已快尘埃落定,面前又是自己心腹之人,他恐怕也不容易放下戒心。此时魏辙正被李牧与蒙骜等人逼得吹胡子瞪眼,他也不解围。

    王翦看魏辙与蒙骜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只为了证明自己已经体弱年迈,不由咧嘴笑了笑,一派忠厚老实的模样:“魏公何必争辩,二位君候不过与魏公说笑而已,更何况魏公博学多才,连大王都赞赏有加,这行兵布仗不过是您拿手之其中一项而已,又何必自谦?”魏辙一听这话,忍不住气乐了,其实最坏的就是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人,外表像是憨厚无比,毫无心机,实则心生九窍,心眼儿比谁都多,这会儿一句话看似替他解围,不过却是定下了他会行兵打仗的话,若是李牧等人再要他为参谋,他该做何辩解?

    魏辙瞪他,王翦嘿嘿笑了两声,还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副憨直诚恳的模样,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在场的人都是嬴政心腹,算起来也是自家人,他笑骂了两句:“你这小子,最是jiān滑不过!”他毫无责骂之意,大家也不过说笑而已,王翦像是被夸一般,不好意思的拱手:“哪里哪里。”

    众人轰堂而笑,就连一向狡猾如狐的李斯也忍不住抿了下嘴角,笑了一笑。嬴政自然乐意自己手下关系融洽,如此一来他会少许多的麻烦,君臣若是同一条心,办事也更加事办功备,因此他们说话,他也不插嘴,任众人笑够了,魏辙这才亲自拟了一条类似前世时的合同,吹干了羊皮上的墨迹,这才交由到嬴政手中,让他观看。

    魏辙用的是小篆所书,他笔力浑厚,一整排齐整的字写得极佳,若是此时保存环境得当,恐怕在几千年后,少不得成为一份稀世难寻的墨宝,纵然是此时,能与此人并肩的极少。嬴政夸了一句好字,魏辙有些得意,不过被嬴政一夸,虽然面露得sè,但耳根仍旧是有些微红,显然既是自得,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小篆乃是秦国专用文字,此时各国之间都有自己的写法,类如齐晋等国就使用的是蝌蚪形文字,他想了想,皱眉道:“戎狄人可是识得此字?”戎狄虽然为蛮子,但戎狄首领身边总会聘请几个识字的幕僚,嬴政倒不怕戎狄人不懂认字,但他却是担忧戎狄人不识秦国字体。魏辙被他这样一问,倒是愣了一下,行礼道:“臣倒是疏忽了!”

    他想了想,又与李斯二人分别用他国文字又抄写了几张,李斯此人不管xìng情如何,不过一手字体写得极为飘逸,看得魏辙眼睛不由一亮,看这个面目略有些yīn沉的年轻人倒是有了些好感与赞赏,冲他点了点头,倒是令李斯心中对他也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事情办妥了,只待戎狄人来就成,嬴政转头看王翦:“抓捕吕不韦之事,交由卿去办!”

    这样重大的事情,王翦有些受宠若惊:“大王,臣根基甚浅,两位君候都胜臣良多……”

    嬴政摇摇头,想着刚刚魏辙的评语,再加上,上一回吕不韦提起王翦之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掩饰不住的愤怒,嬴政突然心生恶趣味,肯定道:“由你去办,再与子武一道,带政手喻令,直接捉拿吕氏便可!”蒙骜等人知道这是嬴政有提拨王翦之意,因此心中也不吃味,毕竟两人往后有用的还在后头,他们既不是为了争功争宠,只是忠于嬴政,对于他的话并无异议,听他说完,也都点头,不过蒙骜却是代子谢恩,行礼道:“老臣替小儿先谢大王!”他说得坦然,也并无讨好巴结之意,不过对于嬴政记挂儿子,还是觉得感激。有蒙骜在,这次商议事情,自然没有蒙武出席,老子还在,自然他不能做为一把手,与蒙骜并坐议事。

    商议得当,众人也不便久留,赵太后新薨不足两月,权势熏天的吕不韦被昔rì门下食客李斯揭发,说当初嫪毐谋乱之事,实则吕不韦背后搞鬼!吕氏手掌大权多年,若说他没有野心,朝中众人纵然是个瞎的也不会信,当rì嬴政归咸阳之时,他曾当众对秦王大喝,如此目无君主,足以可见此人之野心。再者嫪毐不过是一侍人,纵然与太后之间有不得不说之关系,但此人昔rì不过是一泼皮无赖,如何又与太后扯上了牵连?

    反倒是吕氏,当初与赵太后才是真正说不清的关系,昔rì吕氏赠妾于嬴楚,若说两人藕断丝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嫪毐之事,说不准实则是他成了吕不韦与赵姬之间的私通的桥梁而已!嬴政听到李斯揭发此事,大怒,当下令王翦带兵捉拿吕不韦。此时树倒猢狲散,吕不韦一番驱逐食客之语,令吕氏府上门人寒心,走的走,散的散,多的更是另谋出路,此时诺大一个吕府,如今竟然只剩了一个空荡的壳子,早已无昔rì繁华。

    王翦到来之时,吕不韦正隆装等候,面sè平静,丝毫无一般被捉拿之人脸上的慌乱之sè,如此盛装,倒像是在等候贵客的主人一般,令他怔了一下。吕不韦跪坐于主位的案几之后,自顾自取了酒盏把玩,他身后侍候的两个妇人并不像是一般的奴婢,此时倒是战战兢兢,看起来就是一副吓坏的模样。王翦一进门看到吕不韦时,先是笑着作了揖:“末将见过吕公,大王有吩咐,让吕公同末将走上一遭,看来吕公已经准备妥当了。”

    吕不韦嘴角边冷笑连连,听王翦连称呼都唤了,岂非是嬴政已经夺了自己之职?他到这会儿,心中也不由生出荒凉来,不过这会儿他却是不肯在王翦面前示弱,背脊挺得更直,一袭玄sè衣倒是衬出几分气势来,他眼神yīn鸷,嘴角旁两道法令纹更显得他面容森然严厉:“王上无凭无据,就要捉拿老臣,如此杀派,岂非过河拆桥?某之职乃是当年先王亲封,王上不思治国就罢,却迫不及待听信小人馋言,yù置某于死地,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吕不韦声音yīn冷,带着一丝jǐng告与威胁,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竟还不死心。

    王翦嘴角边咧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看了看身后吓得如同鹌鹑的两妇人,目光这才落到吕不韦身上,自个儿站直了身子,温和道:“吕公何必如此执着?先王因何而薨,吕公心知肚明,大王如今顾念先情,又如此宽大为怀,吕公岂可出言相讥?大王念您为秦国劳累多年,感念您的辛劳,虽说吕公作为实在失望,但也不愿取吕公及家人xìng命,只是将吕公迁往蜀地而已,吕公该感念大王恩德才是!”

    “啐!”吕不韦脸sè铁青,恨不能呸这王翦一脸,谁人不知,忠于嫪毐之余党前些rì子被擒之后,接着因赵姬之死,嬴政借口大赦天下,说不愿沾染血腥,让赵太后死不安心,因此放了嫪毐余党一马,他定下给赵姬陪葬的宫人内侍之时,可足足有一百人之多,都是昔rì赵姬旧人忠心于她的,嬴政可从未说过不忍心沾染血腥。吕不韦一想到这些,更加觉得嬴政此人心机深沉,每走一步,总是挖好了下一步的陷井,只待人跳下而已。

    如此老谋深算,可惜他竟是看走了眼!嫪毐余党被发派往蜀地,以嫪毐如此痛恨自己之事,当rì斩杀嫪毐时又是众人亲眼所见自己出现,又有赵姬出现,之前吕不韦只当嬴政是想借刀杀人而已,如今看来,他算得更多,竟是一想一箭三雕,既是加深嫪毐等人对自己的痛恨,只当自己与赵姬有情,合谋害死嫪毐,又借这些人之手,除去赵姬xìng命,如今更是假惺惺以仁慈之名召告天下,说不会杀自己!

    吕不韦一腔英雄泪险些忍不住流了出来,他当然不用亲自动手,发派自己于蜀地,到痛恨自己之极的嫪毐余党地盘,不止是自己,自己全家可还有活命之地?这可是从嬴政亲自动手,还要来得干净俐落,嬴政博得天下美名,不用他动手,自己xìng命照样被取,他铲除心腹大患,独揽大权,既不费一兵一卒,又不用被世人骂刻薄寡恩,一开始谋划到如今,竟然自己步步都是被他算计在谋划里,当真是好计谋,好心机!

    “王上果然非同凡响,某败矣!”吕不韦面sè僵破,眼中全是死灰之sè,他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陷入的是一个必死的结局,无论前进还是后退,终免不了一死,他唯一还能选择的,不过是死的方法而已!可笑可叹,想他当年权势滔天时,又何曾想过,自己亦会有选择之时,并且这选择还如此不堪?选择死的方法,如此不可思议!吕不韦不甘心,他亦想不通,当年嬴政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在他示意之下,从未给过他成长之机,反倒是这些年来从未断过送给他的美人儿与各种享乐,是嬴政当真心志坚若磐石,还是自己,一直小瞧了这个一向认为不配成为自己对手,可惜却是败在了他手上的人?

    王翦只是冷眼旁观,他是经历过吕氏盛世时期的人,知道他当年是有多跋扈,逼得一国君王亦不得忍气吞声,暗中谋划如此多年,嬴政这样的人物,注定不凡,从这方面来看,吕氏能得他花费如此心血,已经极为厉害了,可惜成王败寇,吕不韦贪心不足,眷恋权势不舍,又不肯归还于人,野心终究大了些,任哪个君王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如今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自找而已,自取今rì之辱,不值人同情。

    此时吕不韦三魂七魄俱是已失大半,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的,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却见王翦根本不理睬他,那张脸上带着一惯的笑意,让他看得极为刺眼,一双眼底全是yīn霾,冷笑道:“王将军如今chūn风得意,恐怕面对某这样已失权势之人,有些不耐烦了吧。”

    听闻此话,王翦笑意不变,却是开口:“末将王令在身,却是不敢久留,大王看重吕公,令末将亲自护送吕公出城,还望吕公包涵。”话虽说得好听,但仍是赶人的意思,虽然明知自己大势已去,但吕不韦听闻此言时,仍旧是忍不住心中生出一股凄凉之感,他脸上露出狰狞之sè来,咳了两声,突然笑道:“王将军,王上要的,不过是某罢了,若是某自裁其身,王上可否看在某侍秦多年,放吾吕氏人一条生路?”

    吕不韦提出的这个做法,早已被嬴政猜中,王翦却是不敢答应他,故意沉吟片刻,皱眉道:“吕公说笑了,大王并非要吕公xìng命,不过是……”

    “只说应不应便罢,某到如今地步,纵然活着,亦不过苟且偷生而矣,大丈夫在世,若是活着亦要躲躲藏藏,索xìng死了痛快,某就在府中候着将军口讯,若是王上应了,某自当早rì上路!”吕不韦瞪大双眼,冷笑了两声,开口打断了王翦的话。此时明人面前也不用说暗话,王翦只将自己姿态做足了,闻听此言,倒是不再多说,只是将自己带来的手下将吕府团团围住,自己则是进宫听令。

    因这一回揭发吕氏的是李斯,李斯此人在吕不韦府上做幕僚多年,众人都是瞧在眼内,他说的话,恐怕大家纵然不是全信,也会信个七八成,吕不韦这回是定死不活,王翦也不怕他跑了。嬴政早已猜到吕不韦的做法,因此对于前来回话的王翦并不觉得诧异,吕氏已如被他逼在笼中的猛虎,如今只作困兽之斗,迟早一死而已,倒是没料到此人还有些骨气,倒是断得如此干净。吕不韦此时爪牙已被拨,若是前去蜀地,落入嫪毐余党之手,结果可想而知,他能提出自裁以换取家人xìng命,以及一个痛快而死,或者说是全尸而尽的结果,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嬴政自然是同意了,事实上这结果早在他猜测之中,吕不韦自己动手,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他畏罪自杀,若是自己再加以安抚吕氏族人,不怕名声不好!若是吕氏安份也就罢,他也不介意秦国之中多出一个富家翁,若是有其它意图,也不消他动手,嫪毐余党可是还未死尽,这些人已不成气候,若是得知吕氏后人,恐怕会很乐意替他清除麻烦。

    当夜,吕不韦灌鸠而死,王翦亲自守在吕氏府中,看他真正气绝身亡,才令人替他收拾了尸首。此时原本诺大的吕府,门庭萧条,昔rì人来人往的门口,只剩大片穿着青铜甲的士兵,府中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落叶飘到地上时的轻微细响,早冬的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冷了起来,枯黄的树叶,更是给这原本辉煌的吕府,更添了几分沧桑。

    王翦站在门口处指挥着手下士兵将吕氏装俭,任他在位之时,权倾秦国,如今亦不过作茧自缚,只剩饮毒自杀一途。王翦心中感叹了几分,似是想到了当年吕不韦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不由更是告戒自己,须谨守君臣之分,若是心大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这样,一副薄棺而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谨守本份,不让野心膨胀,堂堂权相,又怎么会落到这样死于非命之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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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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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头一回做个英雄,结果却成为被人缅怀的! 穿越回战国时期,成为未来的秦始皇,一个平凡人物从渐渐走向巅峰!这辈子绝不给人家负我的机会!秦王赢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王赢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王赢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