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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全文阅读

作者:沐轶     刀笔吏txt下载     刀笔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加料女儿红

    痴梅也一口喝干,似乎醉了,往前一滑,竟然扑进了萧家鼎的怀里,那葱白一般娇嫩的素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正好抓住了他那高挺的立柱!痴梅抓住了,好奇地揉了揉,吃吃笑着:“你……,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藏了一根……棍子在这里呀……?”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萧家鼎顿时全身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一把搂住了她的娇躯,两人倒在了地毯上。

    地上厚厚的洁白的毡毯,非常的干净,两人搂着,倒在了毡毯上,翻滚着,好象两条相互缠绕的藤蔓。片刻间,便成了赤条条的了。

    激情中,他感觉痴梅强忍痛楚,却不哼一声。**烈火中,他已经全然不顾。

    …………

    狂风暴雨过后。

    萧家鼎突然发现,痴梅的身下,竟然猩红点点!

    萧家鼎脑袋轰的一下,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是……处女……?”

    痴梅娇羞无限,藕白般娇嫩的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嘴里呢喃着:“萧郎……”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痴梅用素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眼睛柔柔地望着他,道:“能跟萧郎欢好,痴梅今生心愿已足。”

    这句话,反倒让萧家鼎一下子警觉起来,他自诩对美女熔点很高,轻易不会动情,而这痴梅虽然是个美女,而且很妖艳,但是肯定还没有到会让自己乱性的地步。难道……

    他眼珠一转,便猜到了七八分,沉声道:“你在酒里下了春药?”

    痴梅愣了一下,望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萧家鼎脸色更是阴沉,道:“我在问你,是不是?不要想撒谎,壶里还有残酒,我会找人检验的!”

    痴梅一下子抱住了他,可怜巴巴道:“对不起,萧郎,那一壶女儿红里,痴梅是下了**药,只因痴梅太喜欢你了,你……,你不会怪罪痴梅吧?”

    一个女人下春药让一个男人占有自己,其中必有缘由!萧家鼎冷冷道:“为什么?”

    “因为你昨天的那首词。”

    “那词怎么了?”

    痴梅感觉到了萧家鼎态度的冰冷,**的娇躯更靠近了他一点,柔声道:“你可能也听说了,奴家曾经喜欢上一个书生,他说了要为我赎身,娶我,可是,他却得了一场大病,永远地离开了我……,我真的很想他……,那些日子,整天的以泪洗面,我写了很多的诗词悼念他,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直到我看到了你,我觉得,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萧家鼎眼珠一转,道:“你不会把我当成了他吧?”

    痴梅眼睛迷蒙地点点头。

    萧家鼎瞪眼道:“你把我当成他,那……,你设圈套让我夺走你的贞操,不会是要我筹钱为你赎身娶你吧?”

    痴梅摇头,道:“我不要你为我赎身,我也不会嫁给你的,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萧家鼎迷惑了,道:“你不会傻到要为那个书生守寡一辈子吧?”

    “是,我的心给了他,再不会给旁人,萧郎,其实你比他的才情强一百倍,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便再也装不下别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把身子给我。”

    “因为你对出了那首四张机。看了那首词,我立即好象看见了他一样。我的那首七张机的词,其实是我跟他一起写的。当时他已经病得很厉害。我好害怕,怕他会离开我,怕我们会跟他锦缎上的一对鸳鸯一样,被生生分离,永世不能再相见,可是,他还是永远离开了我……”

    说到伤心处,痴梅嘤嘤地抽泣了起来。

    萧家鼎眼珠又转了几转,伸手过去,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地安慰着。

    痴梅道:“昨天你填了那首四张机,让我一下子感觉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该把你当做他,可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这样。那种感觉没有办法驱除,你的词中写了‘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让我哭了一晚上,因为我本来要把身子留到跟他成亲的那一天,可是,没有等到那一天,他就走了。便是想跟他相对浴红衣,却也是不能了……。待到快天亮的时候,我下了一个决心,要把身子给你,如同给了他。了却我一生所愿,所以……”

    这是什么逻辑嘛,不能给死去的情人,就给一个象他的人?古代女人的脑袋,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萧家鼎听了她把自己当成死去的情郎才跟自己**,加上对这女子的心计,他顿时兴致全无,便想起身,却被痴梅抱住了。她已经感觉到了萧家鼎的不高兴,抬着泪眼望着他,道:“对不起,萧郎,我以后再不会跟你提起他,好吗?”

    “不存在,”萧家鼎悻悻道,“他是你的初恋,你不能忘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说实话,你把我当成他才跟我这样,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这人说话很直接,对不起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痴梅紧紧抱着他,生怕他就这样离开,“其实,你比他强一百倍,真的,要是当初我同时遇到他和你,我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的。”

    这话听着还比较舒服,萧家鼎脸色稍稍好了一些,道:“你不会是为了哄我高兴,才这么说的吧?”

    “自然不是,我已经把身子给了你,心愿已经了结,我赎身之后,便去一个僻静地地方,静静地一个人过日子,所以,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你为什么不另外找一个男人嫁了?三只眼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啊。何苦跟我来这一招呢。”

    “我说过了,我的心装下了他,就再也装不下别人。即使是比他好一百倍的你。”

    萧家鼎心软了,看着她双眉间美丽的梅花钿,忍不住亲了一下:“你这死脑筋,唉!难怪你叫痴梅!”

    痴梅扑哧一声笑了:“你说对了,我从小就是这样,认准了的东西,就痴迷不放,因为我是冬天梅花绽放的时候生的,所以爹娘便取了这个名字。”

    “小呆瓜!”萧家鼎亲昵地在她挺翘圆润的臀部拧了一下。

    痴梅嘤咛一声,娇躯贴着他,噘着小嘴说:“那萧郎你不生小呆瓜的气了吧?”

    看她这可爱的样子,萧家鼎那被**酒激起的**又翻江倒海涌满了全身,淫邪笑道:“那得看你的表现……”

    “嗯,萧郎想让痴梅如何表现呢?”痴梅爬上他的身上,两个圆鼓鼓的乳峰象两只大白瓜,垂吊在胸前,一脸无邪地望着他。

    这活生生的**,那让人臆想连篇的话,让萧家鼎的话儿又蠢蠢欲动,他淫邪地笑着,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痴梅啊的一声,捂住了绯烫的俏脸,道:“羞死人了……!”

    “那你是不想好好表现了?”萧家鼎故意板着脸说。

    痴梅慢慢放下小手,一张俏脸已经变成了大红布,她娇嗔地看了窗户外面暮色黄昏,道:“在这里……,羞死人了呀……”

    萧家鼎哈哈大笑,起身将她抱到了里屋,放在了大红锦被上,自己也爬了上去,躺下,道:“在这里可以了吧?”

    痴梅羞答答点点头,半跪起来,放下了两边的帷幔,舔了舔娇嫩的红唇,俯身下去……

    …………

    掌灯时分了,屋里还是一片黑暗。

    不知梅开了几度,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相拥躺着。

    终于,痴梅柔柔道:“萧郎,你……你该去……雅娘姐姐那里了。”

    萧家鼎一拍脑门,道:“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找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呢。”他坐了起来,正要下床去拿衣服,痴梅已经抢先一步,光溜溜的下床去拿来了两人的衣服,先帮着萧家鼎穿。

    萧家鼎望着她曲线玲珑的娇躯,心中很是满足。跟她办事,最是酣畅淋漓,而她现在还只是初次,加以调教,以后可不得了。可惜,她要赎身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里,萧家鼎有些舍不得,亲了她的红唇一下,低声道:“你就不能留在益州不走吗?”

    “好啊!”痴梅立即应声道,含情脉脉望着他,“其实,我也舍不得萧郎的……”

    “我也舍不得你啊,跟你在床上,可真舒服!”

    萧家鼎说得很直接,把个痴梅羞的粉面桃腮娇羞无限,粉拳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坏死了……,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我虽然把你当成他,——对不起,——但是刚才跟你……的时候,我脑海里却只有你的影子,想起要跟你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我……,我心里也很难受……,所以,我可能只是在自欺自人吧,我,我其实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这才象话嘛。”萧家鼎哈哈大笑,“那说好了,等你赎身出来,我们好好庆贺一下,——对了,你打算住在哪里呢?”

    痴梅抬眼望着他:“你说我住哪里好?”

第31章 阴差阳错

    萧家鼎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倒是想你跟我一起住,可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衙门的值班室里,不方便啊,我又没钱买房子。”

    “我买!”痴梅立即说,“咱们住一起?”

    萧家鼎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瞧着她。

    痴梅粉拳又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咋了?不乐意?”

    “是。”萧家鼎点点头,“我本事不大,却还不至于吃软饭。”

    痴梅立即察觉了萧家鼎的不悦,马上把光溜溜的娇躯一扭,扑进他怀里,娇滴滴道:“对不起嘛,我说错了,萧郎,你别怪奴家,好不……?”

    萧家鼎笑了:“没事,这样吧,你找到地方住下之后告诉我,我会经常抽空去看你的。”

    “嗯!我一办好就告诉你。”痴梅离开了他的怀抱,依依不舍道:“萧郎,你赶紧去雅娘姐姐那里把,她该着急了。”

    萧家鼎已经穿好了衣服,迈步要出去,又被痴梅叫住了:“等等!我点灯看看!”她点亮了一盏灯笼,举起来,仔细打量萧家鼎周身,把粘附在他身上的自己的几根长发捻了下来,又掏出手绢擦掉他脸上的胭脂口红。就像一个**的**,为心上人去除痕迹,免得回家露馅。

    待到她觉得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之后,这才轻声道:“去吧!”

    萧家鼎附身要吻她,她却挡住了,娇嗔道:“别!刚刚弄好的,等下一次,奴家让你亲个够。好不?”

    萧家鼎点点头,迈步出门。

    走下楼的时候,他知道痴梅在身后望着他,却没有回头,一直走到了后院,离开了痴梅的视线,这才站住了。

    他没有直奔雅娘的院子,而是在后院一株槐树下站住了,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有些迷糊,他要借着着带着凉意的夜风,好好想想这件事。

    他坚信,世界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不相信痴梅仅仅是因为爱才跟他上床。两人认识才一天时间,便是一见钟情那也太快了。更可况她还是一个阅人无数的**歌姬,而不是不谙世事的怀春豆蔻少女,她见过的有才华的翩翩公子还少吗?不可能这么没有抵抗力。

    而且,她还反复强调她不会嫁给自己,目的又仅仅是为了给那个书生守寡,她甚至都还没有嫁给那个书生,有必要为他守寡吗?就算是真的像她说的,一颗心装下了这个书生,就再也装不下别人,那她跟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男子就上床,这种身体上的背叛,难道是她的那被爱充满的心能接受的吗?

    她先是说她已经得到了慰藉,跟自己上了床,赎身之后便要离开益州,找个地方平静地独自生活,可是在自己随口挽留她之后,她立即便答应了,甚至提出她买房子跟自己一起住。这是为什么?

    萧家鼎一是想不明白,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的背景没有那么简单,她跟痴梅的故事也不会就这么结束。

    如果痴梅跟自己上床除了爱还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她之所以没有马上说,便是不想让自己把这个目的跟她与自己上床联系在一起。

    难道,她想放长线钓大鱼?

    按理说,一个**歌姬,不会太在意衙门县令身边的一个执衣,她们可以巴结的高官很多很多,要用身子换取利益,比自己更合适的人有的是。

    这样看来,她背后,很可能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萧家鼎目前掌握益州资料太少了,他想不出来。便索性不想了,如果自己猜想不错,这个人痴梅迟早会让自己知道的。

    后院雅娘的院子门口的丫鬟已经认识了他,也得到了雅娘的招呼,见到他来了,赶紧的福礼,其中一个领着他进去,一直送到正堂。

    正堂廊下站着雅娘的贴身小丫鬟巧凡,便是上次搀扶醉酒的萧家鼎的那位,见他进来,抿嘴而笑,福礼道:“萧爷!”

    “嗯,你们小姐呢?”

    “在里面等着萧爷呢,萧爷快请进吧。”说罢,抬素手撩起了精致的大红毡毯门帘。

    萧家鼎迈步进去,见到雅娘正在端坐窗边,独自抚琴,那琴声悠扬,听得出来,她此刻心情很好,萧家鼎本来有些悬吊吊的心便放了下来,叫了一声:“雅娘!”

    雅娘正陶醉在琴声中,听到声音,微微有些吃惊,抬头一看是他,惊喜地站了起来,道:“你来了?”

    “嗯!”萧家鼎走到她了面前,望着她。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抱住她亲一下,但是多少又担心她感觉到什么不对。

    没等他作出决定,雅娘已经替他决定了,她抬起皓臂,环住了他的脖子,瞧着他。

    萧家鼎便揽住了她的腰肢,吻住了她的红唇。被萧家鼎紧紧抱住亲吻,不由得意乱情迷,呼吸也急促起来。便在雅娘动情之际,萧家鼎已经放开了她,柔声道:“小宝贝,我找你有事情呢。”

    “哦?——以后你有事找我,不用到这里来,太花钱了,你送一封拜帖来,我就知道了,我会尽快去见你。”

    “你能出去吗?”

    “我又不是囚徒,为什么不能出去?”雅娘莞尔微笑,“不过只能是白天。”

    “好,等我找到了住处,就告诉你。——对了,今天主簿告诉我说,有人推荐我当了县令身边的执衣,你知道是谁推荐的吗?”

    雅娘大喜:“真的?谁推荐的啊?”

    萧家鼎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你托人帮我说的呢。”

    “我是想托人提携你,可是我还没有遇到他们,没有来得及说啊。到底是谁保荐你的?”

    “是府衙的唐司马。”

    “啊?”雅娘抿嘴轻笑,“嘻嘻,这就对了。”

    “怎么对了?他又不认识我,又不是你向他说的,那他为什么保荐我?”

    “因为他欣赏你啊。”

    萧家鼎更是奇怪:“欣赏我?我都没有见过他,我只是从你这里拿了他的一幅画而已。他怎么欣赏我?”

    “你见过他的啊,就在这里。”

    “啊?昨晚上那个……,那个什么唐大郎,就是唐临唐司马?”

    “嗯!不是他还能是谁?”

    “哎哟!我怎么这么笨啊!这都没有想到!”萧家鼎一拍脑门,“昨天我见他架子那么大,就应该猜想到了啊!要不是高官,怎么这么架子大呢?这是官威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书生臭脾气呢。真是的。”

    雅娘抿嘴笑道:“是啊,他从来对人都是爱理不理的,便是面对刺史,他也是这样,更不是说你一个书生了,不过,昨天你写的那首诗,写到了他的心坎里,他非常的喜欢,所以对你印象非常的好。兴许他就这么向县令推荐了你吧。”

    “不是你要求的?”

    “不是,他昨天先走的啊。你留在后面,咱们一直在一起啊……”

    说起昨天的事情,雅娘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萧家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他瞧着粉墙上那唐临誊抄写下的那首诗,道:“他怎么会对那首诗这么有兴趣呢?肯定是触动到了他的心思。”

    “那是当然了!”雅娘也望着那首诗,“他从堂堂正三品刑部尚书,一下子被贬官成了从五品的司马,当然是很难过的,觉得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京城。”

    雅娘这么一提醒,萧家鼎顿时想起来了,自己抄袭的苏轼的那首词,寂寞沙洲冷的那首,正是苏轼被贬黄州的时候作的,他用月夜孤鸿不仅表达了被贬的孤寂,还表达出苏轼那种高洁自许,不愿随波逐流的孤傲心境。这位唐临的遭遇跟苏轼非常的相似,两人又都是那种孤傲的性格,自然非常容易引起他的共鸣。

    这也真是阴差阳错,自己原本是不满他的架子大,见他凄苦的样子,便故意吟诵一首同样凄苦的诗词,想让他更难受一点的,没想到恰巧选到了苏轼的这首同样是被贬之后所作的词,刚好触动了他心中最深处的情感,立即换得了他的极大好感,所以后面他也就没有了架子,谈话才融洽起来。他昨晚还问了自己刑律方面的事情,难道,昨晚上他就已经想好了,今天要推荐自己当县令了执衣作为对自己那首词的回报?这倒是合情合理的。

    萧家鼎道:“唐司马今天会来吗?”

    “不会来的,他其实很少来这里,来之前都要先送拜帖,从来不会冒然前来。今人没有他的拜帖,所以他不会来的。”

第32章 扫帚伺候

    萧家鼎是研究法制史的,特别是唐律,他非常熟悉,研究生论文就是写这方面的。他知道,这个唐临,正是后来编写《唐律疏议》的主要参与者之一。而编撰唐律疏议,也就是两年以后的事情,这就是说,唐临这个贬官,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很快就会官复原职。现在自己有了这个天大的机遇,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放过!

    相当这里,萧家鼎很兴奋,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失望的样子,对雅娘道:“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跟他见个面,吃饭喝酒,让我表示一下谢意。”

    “行啊,”雅娘很痛快地答应了,“明天我就给他递拜帖,别在这里了,另外找地方。等约好之后,我就告诉你。”

    “太好了!谢谢!”萧家鼎抱住她吧嗒一声,在她粉嫩的俏脸上亲了一口,色迷迷看着她裸露的半截酥乳,“那今晚是不是只有咱们两人了?”

    雅娘顿时羞红了脸,瞧着他:“我陪你吃酒,给你唱歌跳舞,但你不许象昨天那样欺负我!”

    废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美女在怀哪有不趁机吃豆腐的?不过现在先得休息一下,刚才被痴梅那狐狸精差点掏空了。便点点头,道:“好!”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当然了!”萧家鼎在坐榻上坐下。雅娘吩咐上酒宴。

    两人一直歌舞喝酒吟诗作对到深夜,当然,到后面,萧家鼎恢复些许元气之后,还是不客气地抱着她又是一阵的轻薄,雅娘羞他说他说话不算话,他笑嘻嘻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说话算数呢?而且还让她主动亲自己,雅娘被他的赖皮弄得一点办法没有,只好乖乖地听话。

    曲终人散,萧家鼎回到了衙门,一觉睡到了次日早上。

    他是被衙门的云板声给吵醒的,早上衙门的云板要敲两次,第一次是通知住在衙门里的人该起床了,第二次是上衙,相当于上课铃。第一道云板响了之后,萧家鼎实在是不想起床,可是今天是第一天作为县令的贴身秘书上班,可不能迟到了,得给县令一个好印象。这可是自己在唐朝能混下去的开端。不能搞砸了。这机会可难得。

    他强迫自己起床,这里没有店小二伺候,一切只能靠自己。萧家鼎穿好衣服,提水洗漱。整理好之后,便来到了签押房门口等着。县令的内内衙还没有开门,而衙门的其他官吏也都还没有来,出来住在衙门的打扫卫生的几个仆从开始扫地之外,院子里没有什么人。

    萧家鼎觉得自己也太积极了,他正在犹豫是不是先回去屋里休息一下再来,这时,他看见从二堂角门处进来了两个人。当先一个中年人,望见萧家鼎,转头询问身后那人。那人抬头看了看萧家鼎,然后又赶紧把头低下,随即点了点头。

    那中年男子面露喜色,瞪了那跟随的年轻男子一眼,似乎在催促他快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萧家鼎面前,萧家鼎这才看清楚,那中年人昨天见过,是户房的司户汤贤,也就昨天还威胁自己等着瞧的那位汤公子汤荣轩的父亲。后面那位低着头的,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儿子汤荣轩!

    萧家鼎从两人的神态来看,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本来是面露微笑的,立即板起了脸,装着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抬头看天,似乎在欣赏清晨的风景。其实,又哪里有甚么值得这么津津有味瞧的风景呢?

    那中年人来到萧家鼎的面前,拱手道:“萧执衣!”

    萧家鼎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也拱手,装出一副想不起对方是谁的样子,道:“你是……?”

    “在下汤贤,是本县衙门的户佐。昨天邓县尉带执衣你来户房时见过面的。呵呵”回头一指身后的汤荣轩道:“这是在下那不成器的犬子。他不知道执衣的身份,所以前几天说话不中听,得罪了执衣,还往执衣见谅。今日,在下便是带着犬子特意来给执衣赔罪的。——还不上前给执衣赔罪!”汤贤恶狠狠对汤荣轩道。

    汤荣轩一张颇为英俊的脸上此刻已经跟天上的早霞似的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低着头走上前,对萧家鼎躬身一礼,道:“对不起,萧执衣。”

    萧家鼎侧身让开,不受他的礼,淡淡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泥腿子,本来就没有资格在那桃林里在你们这些才子佳人身边拉屎,所以你们指示仆从围殴我,也是应该的,反正你们也手下留情了,没有把我打死,我还该谢谢你们饶命之恩呢。至于昨天,你要指示仆从绑我,那也是应该的,令尊是衙门的堂堂户佐,只手便可以遮天的。对绑着我这个小小书吏吊打,那也是你们的权力,谁叫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呢!”

    这几句话半真半假,冷嘲热讽,说得他汤荣轩非常的尴尬,把他的老爹汤贤气得是眼睛喷火,这些事情儿子没有跟他说,当下二话不说,转身狠狠给了儿子汤荣轩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汤荣轩原地转了一个圈,半边脸立即红彤彤的肿了起来。

    汤贤指着儿子怒喝道:“你这逆子,原来你干了这么多恶事!你避重就轻欺瞒为父,整天惹祸,竟然欺负到执衣的身上去了,哪一天你还不得惹下更大的祸事?与其被你连累死,倒不如今天打死你算了!”

    说罢,汤贤捡起墙角的扫帚,抡起来就打。汤荣轩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惨叫着讨饶。

    萧家鼎冷眼瞧他只是用扫帚扫地的这边打,那软软的而且那么大一片,打上去也没有什么力道,听那汤荣轩叫得也不如何凄惨,想必只是做作样子而已。当下抱着双肩,冷笑道:“汤户佐,你要是想给你儿子挠痒痒,还是回家去慢慢挠吧。”

    汤贤顿时老脸一红,马上掉转扫帚,用竹竿这一头抡圆了往儿子身上打。他生怕萧家鼎又讽刺他说没有用力,所以这一次下手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打得汤荣轩抱着脑袋蹦蹦跳跳的惨叫。这一次他是真的惨叫了,那竹竿打在肉上的声音,也是霹雳啪啦很结实。

    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书吏来上衙了,其中就有户房的,看见户佐在暴打儿子,都吃了一惊,,赶紧往这边跑来想劝解。

    看见那些书吏进了角门,萧家鼎便知道他们会阻拦的,赶紧的抢先跑上去,伸手去抢汤贤手里的扫帚,嘴里大声道:“哎呀汤户佐,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这样毒打儿子呢?这是要把他打坏的啊!”

    其实汤贤就等着他来劝解,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汤贤也只好继续暴打儿子。现在,他终于过来劝解了,汤贤本来是准备让他把竹竿抢过去的,可是萧家鼎的手在半空抓,却始终没有抓到他手里的竹竿,他只好继续抡圆了暴打儿子。把个汤荣轩打得杀猪一般的惨叫。

    就在那几个书吏快跑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萧家鼎终于一把抓住了汤贤手里的竹竿,使劲地夺了下来,远远地扔开,道:“汤户佐,再不能打了,再打就要打死儿子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嘛,下这么重的手。哎呀,孩子就算有什么不对,也不能这样打啊,这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嘛!”

    那几个书吏也劝解着汤贤。汤贤听萧家鼎故意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打儿子,便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因为儿子得罪了他才当面教训的,便顺着他的话道:“这个逆子,从来不学好,气死我了,不教训他,他将来只怕要热下更大的祸事来!别拦着我,我让我打死他干净!”

    那几个书吏赶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拦着他,其中一个书吏赶紧地把那扫帚拿起来放在了墙的那边。

    萧家鼎看见更多的书吏进来了,便对汤贤道:“好了,就什么事情回家在说嘛,虽然你教训儿子我们管不着,可是这是衙门,同僚看见了也不好啊。”

    其他的书吏也赶紧这样劝解汤贤。汤贤这才气呼呼对儿子道:“还不滚回去读书?真想气死我啊?滚!”

    汤荣轩被打得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脑袋也凸起了几个大青疙瘩,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诺诺连声,一边揉着一边急急地往外去了。

    汤贤瞧着萧家鼎,想该如何再跟他好好道个谦,可是旁边有书吏,他也不好开口。便在这时,文主簿进门来了,他看见萧家鼎,立即满脸是笑,快步过来,笑嘿嘿拱手道:“萧执衣,昨晚睡得如何啊?”

    萧家鼎忙拱手还礼,微笑道:“挺好的,衙门里很安静,一觉睡到大天亮。差点都听不到云板响呢。”

    文主簿哈哈大笑,瞧见旁边的汤贤,便道:“汤户佐啊,你有事吗?”

    因为萧家鼎站的地方,是县令的签押房门口,而户房却是在前面的厢房。

第33章 看不懂的判词

    汤户佐忙赔笑道:“没事,就是跟萧执衣打个招呼,恭喜一下他。哦,你们二位聊吧,属下走了。”说罢,给文主簿和萧家鼎都拱拱手,转身去了。

    文主簿笑嘻嘻道:“他是要来恭喜你的吧?他这个户佐油水还是比较多的,他可不想丢掉这个肥缺啊。”

    萧家鼎心中暗道,难怪这小子演了这一出苦肉计。原来是怕自己在县令面前给他说他的坏话,搞掉他这个肥缺,那他损失可就大了。看来,自己这个县令执衣,的确是个让很多人羡慕又忌惮的岗位啊,自己可得好好把握。

    文主簿道:“县令还要一会才来,我先给你讲讲你的差事。”

    负责签押房的门房已经把几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正在打扫卫生。文主簿带着萧家鼎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康县令的签押房最大,三开间的。但是进去的却不是正中的大屋子,而是左边的一间小书房。里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很多案卷。与正屋相连接的小门,有一块门帘挡着。

    他们进去的时候,小书房里有一个小书童正在研墨,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看见他们进来,忙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文主簿指着进门这间小书房对萧家鼎道:“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处。你的平日的工作,主要是协助县令处理案件,另外,处理县令交办的其他事务。县里的事情非常多非常杂,钱谷之类的主要是户房处理了,康县令很懂钱谷和文案,所以这两块,可能需要你处理的事情不太多。但是康县令对刑律生疏,因此,这一块的事情,主要靠你协助了,所有刑名案件都要报县令最终决断,这之前,要先报到这你里。你要把刑房保报上来的案件的处理意见仔细看过,提出你的处理意见,这个意见要有理有据,特别是要有刑律的依据,以便康县令决断。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把刑房的承办书吏叫来询问,也可以调阅相关卷宗。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书童听从你的吩咐。”

    文主簿招手把那个小书童叫了过来,介绍道:“这是县令的执衣萧家鼎。以后你跟着他,听从他的吩咐。——萧执衣啊,他叫文砚,安排作你的书童,帮你传话、研墨、倒水什么的。他粗通文墨,有些文案上面的工作,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安排给他做。”

    “好!”

    从小书房往里,便是正屋,很宽大,中间一间最大,靠里正中,是一个暖阁木台,铺着厚厚的毡毯,一张几案一张坐榻。那长长的几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各种的公文。后面有一个成扇形摆着的屏风,当中一扇很宽大,上面画着仙鹤红日。前边了宽阔的空地两边,整齐地放着两排低矮的坐榻。看样子是给禀报事情的人坐的。

    正房往里,是右边那间,是一个休息室,陈设很是豪华,想必是县令工作之余暂时休息的地方。

    便在这时,听见外面有门房高声道:“大老爷到——!”

    文主簿忙对萧家鼎道:“康县令来了!”

    两人忙从里间出来。站在门口,便看见一个干瘦的老者,踱着方步慢悠悠走了进来。

    文主簿和萧家鼎都躬身施礼。

    老者并不还礼,进来之后,看见了萧家鼎,这才站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平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文主簿赶紧介绍:“萧执衣,这位便是本县县令康如旭,——康县令,这位就是唐司马保荐的那位书吏,萧家鼎。”

    康如旭点点头,微笑着对萧家鼎道:“我这里事情很多,特别是案子上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你要多多辛苦啊。”

    萧家鼎忙躬身道:“属下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大老爷。”

    “嗯!唐司马对你的刑律非常的推崇啊,所以向我保荐你,我完全相信唐司马的眼光。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萧家鼎忙谦逊地笑了笑,心里听挺感激那位唐大郎的,虽然自己开始的时候,对他也不客气,但是他却能不计前嫌,力荐自己,这份知遇之恩,当真要铭刻在心啊。

    文主簿走了之后,康县令又跟萧家鼎寒暄几句,问了一下住处生活之类事情,然后就坐到几案后面开始办公,萧家鼎也回到自己的书房,在坐榻上坐下。

    几案上放着几叠刑房送来的判词,都是还没有处理的。萧家鼎不急于审核,他问书童文砚:“你也姓文,跟文主簿一个姓,很巧啊。”

    文砚颇有几分得意道:“文主簿是我堂叔公。”

    “哦?”萧家鼎好生看了他几眼,文主簿的一个亲戚被安排在县令身边,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文主簿的耳目了。这样的安排,也不知道是出于文主簿还是康县令。

    他对文砚道:“你把康县令已经签发的判词找来给我看看。”

    开始处理文稿之前,他要先摸摸情况,把情况搞清楚之后再动手,毕竟这是一千多年前的衙门,又是公检法司会于一体的古代衙门,办公程序肯定跟现代社会不一样,很多东西在书本上是学不到的,得先搞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文砚道:“几案右边的那几份,就是县令已经批示好了的,还没来得及送刑房,我正准备送去呢。”

    “那就先不着急,我先看看,学习学习。”

    他拿起来看了看,这几份判词(判决书)都是刑房草拟判词后报县令的执衣,执衣审核同意刑房意见,报送康县令批示同意照此下判的。也就是已经签发了但还没有交付执行的生效判决书。

    他看了第一份,就感觉自己头大了。这判词是这样的:

    刘三窃钱市衣以与父。父曰:“邑长如是。”使旨县首。刘三往。长问之,具以父言。长以衣赐其父。钱主告长纵盗。——尽敬事亲,居致其乐,永锡尔类,将为色难。刘也无良,敛怨为德。杀牲之养,犹曰不仁;窃人之财,谁谓其孝?动生悔吝,行乏义方,惟彼循良,是称邑长。饮冰壶以从政,播清风而成俗。用既戒恶,观过知仁。将顺彩衣之欢,以原丹笔之罪。虽聚蒲恶子,难以法宽;而偃草小人,或期化理。谅从权而适道,岂抚俗以随时?钱主薄言,诚称纵盗;宰君善政,可谓胜残。于予何诛,将子无怒。

    这份草拟的判决意见,案情写的非常的简单,根本没有引用相关证据和刑律法条,通篇都是点评,而且引用了多个典故名言,有的用典和引用的古人文章很生僻,他根本不知道,所以看得一头雾水。

    他学法制史知道,唐朝时候的判词,流行的是一种骈体文,非常注意用典,几乎每句都有典,用词的华丽、古雅,讲究对仗,也就是说,更多注意的是判词的文学性。但是,这样一来,对案件本身的叙述,事情的认定,证据的分析,法条的诠释,由于这种文风的限制,都不能详细地进行叙述了。结果就是判词很优美,但是抓不到要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判,甚至对案情本身都叙述不全。

    这种做法很快就显示出了它的严重缺陷,所以到了唐朝中后期,便已经出现了散判,也就是不讲究文体对仗,注重了对事情和法律的分析,语言也尽可能的通俗易懂。到了五代十国特别是宋朝之后,骈体文的判词已经彻底放弃,而都是散判了。

    现在还算是初唐向中唐过渡期,已经出现了这样改革的苗头,萧家鼎决定自己将这种改革提前,率先改变这种做法,这是在审案子,不是在做文章,应该一切以查清案情,准确定罪量刑为原则。

    萧家鼎并没有急着向县令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想集中一些问题一并提出更好,所以继续翻看草拟的判词。

    其中有一份是民事侵权的,两个村民的牛马在野外放牧时,牛马打起架来了,结果牛用牛角捅死了那匹马,马的主人要求赔偿马的卖价损失。牛的主人说是牛马私自相斗,他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又不是他故意放牛去顶那马的,不同意赔偿。

    康县令已经签发的这份判词的判决结果是,让马的主人先卖掉马肉,然后扣除这卖马肉的钱之后,与马的售价间的差额,由牛的主人赔偿。也就是所为的“减价”,即减少的损失。

    萧家鼎看完立即发现,这个生效案子判决,按照唐朝法律明显是错误的!

    当然,这个判决如果放在现代,是完全符合侵权行为法的规定的,因为动物致人损失民法规定是一种无过错责任,即使动物的主人没有过错,也要赔偿对方的损失。这个损失限于直接损失。可是,放在唐朝,这种判决就不对了,《永徽律》有明文规定:“诸犬自杀、伤他人畜产者,犬主偿其减价。馀畜自相杀、伤者,偿减价之半。”也就是说,如果是一家的动物攻击另一家的动物,致其死伤的,要全额赔偿实际损失,即扣除剩余价值之后的部分,也就是所谓“减价”,但如果是两家的动物相互厮打,造成其中一家动物死伤的,只赔偿损失的一半。这一点跟现代民法有很大的不同。

第34章 华丽与实在

    萧家鼎对唐律的内容很熟,但是具体到哪个条文他并没有具体记忆,所以拿起桌上的《永徽律》翻看了一下,找到了这个条文,果然跟自己原先记忆的一样。

    根据唐律,动物单方伤害另一方,跟动物相互撕咬造成的侵权损害赔偿的范围是不同的,已经签发的判词认定了相互撕咬的事实,却按照单方伤害的法律规定来判决,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书吏审查事实不严,认定事实错误,要么是引用法条错误。

    如果是前者,说明书吏的审查案件的责任心不强,以至基本事实认定错误;是后者,说明书吏法律素养不高。——唐律条文规定得很清楚,为什么还会做出错误的判决呢?只能说明刑房书吏对刑律基本规定都不熟悉,更不要说立法精神和宗旨的把握了。

    他站起身,进屋来到康县令几案前,躬身道:“康县令,我有个问题想向您禀报。”

    康县令抬起头望着他。

    萧家鼎道:“我发现咱们草拟的判词都太简单了,而且没有相关证据和法条,这样轻率同意,可能会处理错误啊。能不能让他们改改?”

    康县令哦了一声,也不看那判词,道:“行啊,这方面你是行家,你要替我把关的,只要是为了审查好案件,你觉得怎么办好就怎么办,通知下去就行了。”

    “是!”有了康县令这句话,萧家鼎心里就有底了。他又准备给康县令报告发现的错误,可是他转念一想,决定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一并汇报。于是他没有说,拿着那已经签发的判词出门,来到了邓县尉的签押房。

    邓县尉见到他,赶紧起身道:“萧执衣来了,有什么吩咐啊?”

    “不敢,我是来传达县令的话的,康县令说,刑名案件,关系重大,不能马虎,所以,有一些工作上的要求,让我具体安排。麻烦县尉请刑房的徐司法、董法佐,还有县尉的执衣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行吗?”

    “好!我马上叫他们来。”

    邓县尉让门外的侍从去把这几个人叫了来,坐下后。萧家鼎道:“根据县令的指示,以后的刑名案件,报送县令审阅时,必须全案报送,也就是所有的卷宗,所有的材料都要随案移送。同时,报告的内容,要翔实,特别是涉及定罪量刑的相关证据,要一条条列出来,最后,拟定的处理意见,必须注明引用的具体法条。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面面相觑。邓县尉瞧着徐司法,显然是让他先表态。徐司法想了想,道:“移送卷宗材料没有问题,我回去交代下去就是了。至于这判词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写的,现在执衣要规定新的文案格式,这个……,只怕案子上了州府,会被驳回啊。”

    其他几个也纷纷点头。

    这个问题萧家鼎已经想到了,徒以上的案件是要报请州府甚至大理寺、刑部复核的。他们肯定不会认可这种文书格式,会以格式不符合要求发回重审。当下道:“我要求的是你们写给知县的判词,需要这么写,至于最终结案用的判词,你们还是按照你们原先的格式写就是了。”

    邓县尉点点头,道:“萧执衣的意思是,在原来的文书外,另行写一份新的文书,按照执衣刚才说得格式来写。”

    萧家鼎道:“正是,这个文书可以叫做‘审理报告’,只用于移交给知县审阅用,不入卷,不上报。”

    这么一说,大家都出了一口气,邓县尉当下道:“萧执衣的吩咐,自己是要照办的……”

    “不是我的吩咐,”萧家鼎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县令大老爷的吩咐,我只是代为传达而已。”

    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康县令不懂刑律,若不是萧家鼎向他建议,他自己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不过,这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县令赞同或者授权萧家鼎这么做,他的话也就代表了县令的决定。当下都拱手表示遵从县令的指示。

    萧家鼎又拿出那份牛马争斗赔偿案的县令已经签发的判词,他并没有说县令已经签发,只是把判词念了一遍,道:“大家觉得这个案子有甚么问题吗?”

    邓县尉听了之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老于世故,知道如果没有问题,萧家鼎是不会拿出来说的。便作出一付沉吟思索的样子。徐司法却是个木头,也是个直肠子,不会察言观色,说道:“没有问题啊。我看了,就应该是这样判啊。”

    董法佐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萧家鼎的目光望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邓县尉的执衣邢旭忠,道:“邢执衣觉得呢?”

    唐朝初审案件的大致流程是,接到状子之后,刑房初步审查觉得应该立案,报送县尉审批,立案后由具体的某个刑房书吏承办,需要调查询问的也由书吏进行。最后拿出草拟判词,经过刑房司法审阅后保送县尉,再报送县令执衣审核,最后提交县令。县令会根据提交的拟定判词升堂问案,如果觉得拟定判词没有问题,便可以当堂作出裁判。如果觉得有问题,可以退堂再议。

    所以,这个案子既然已经报送到了执衣萧家鼎这里,那就是说,经过了县尉的手的,也就必然经过了这位邓县尉的执衣邢旭忠审阅。但是,他的意见不会出现在草拟判词上,因为他只是县尉的私人助理,他写的案件处理意见,只呈送邓县尉一个人看,并不写在判词的批阅栏里。因此萧家鼎没有看见他的意见。

    邢执衣面前木然,似乎没有发现萧家鼎在瞧他。

    萧家鼎收回了目光,望向刑房的两个徐司法和董法佐:“两位有《永徽律》吗?”

    “有啊,在刑房里。”

    “麻烦拿来一下。”

    董法佐赶紧的跑回去拿了来,送到萧家鼎面前。

    萧家鼎没有接,道:“麻烦你把你们对这个案子处理的法条依据找出来我看看。”

    董法佐赶紧翻了起来,很显然,他对这部《永徽律》的内容并不是很熟悉,而这种纠纷闹到衙门来的也比较少,不是常见多发的案子。但是他也太不熟悉了,从头开始找,名例篇、卫禁篇、职制篇这样一篇篇翻下去。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找到,急得一脑袋毛汗。

    旁边的徐司法并没有帮忙找,但是看得出来,他也有些心虚,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条文具体规定在哪里。

    来之前萧家鼎已经翻阅了相应的法条,知道在哪里,他之所以不说,便是想看看这两个刑房的负责人的法律知识如何。现在看来,的确不怎么样。

    萧家鼎道:“要不,去把承办的书吏叫来吧。”

    董法佐忙答应了,匆匆跑了出来,很快,他带着一个一脸横肉的男子回来了,说道:“他叫吴东海,这个案子是他承办的。”

    吴东海满脸的不耐烦,瞧了董法佐一眼,道:“怎么了嘛?”

    董法佐大声道:“萧执衣让你把你判决这个案子的法条依据找出来。”

    吴东海哼了一声,老大不耐烦拿过《永徽律》,开始翻看。

    他对《永徽律》的不熟悉甚至比那董法佐还要不熟悉,几乎是从头一条一条只慢慢看着找。嘴里还嘟哝着说:“他妈的,我记得在哪里看见过,怎么找不到了。”

    徐司法瞪眼道:“你怎么搞的?怎么没看法条就判啊?”

    “我看了的啊……”

    “看了怎么找不到了?”

    “我……,我记得是这样规定的啊……”

    萧家鼎心中暗忖,如果是事实认定上的错误,那他应该对法条比较熟悉,应该能很快翻查到这个条文,可是,现在他竟然找不到,说明他对唐律真的很不熟悉。

    对事实认定上出现问题,只要排除别有目的,那一般都是因为对证据的采信出了问题,以至于事实认定出错。这个因人而异,每个案件,不同的审判者侧重点不同,审理认定的事实都可能会有一定的差别,特别是民事案件。这个没有什么让人担忧的,但是,如果是对法律不熟悉,那麻烦就大了,只能说明这是一个不称职的审判者。

    眼前这位吴海东,只怕就是这样的情况。

    因此,萧家鼎冷冷道:“在第十五卷厩库篇第二百零六条。”

    吴东海表情非常的尴尬,赶紧地翻到了这一条,匆匆看了一眼,道:“没错啊,就是这么写的来着:‘诸犬自杀、伤他人畜产者,犬主偿其减价’

    萧家鼎生气了,对于这样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会客气,冷冷道:“这个案子,是这种情况吗?”

    “怎么不是啊?牛伤了马,不就是这种情况吗?虽然说的是狗,但是其他牲畜也是应该这样同等对待啊。”

    “我没有问这个,我问你,这个案子,案情是怎么样的?”

    “两家的牛和马在放牧的时候打起来了,结果牛把马给用角捅死了。”

    “你刚才念的条文,是本案的这种情况吗?”

第35章 不学无术

    “怎么不是,就是这样的啊!”吴海东瞪眼瞧着萧家鼎,“萧执衣,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条文再说嘛!真是的……!”

    他的这个话,让萧家鼎眼神更加冷峻,缓缓道:“吴书吏,请你把这个条文后面的内容读一下!”

    “后面?后面跟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吧……!”吴东海悻悻地磨蹭着没有读。

    邓县尉瞪眼道:“萧执衣让你读你就读!”

    吴东海对邓县尉还是显然很害怕,忙拿起那法条,读道:“馀畜自相杀、伤者,偿减价之半。即故放令杀……”

    刚读到这里,他便停住了,盯着那条文,又读了一遍,隐隐觉得有甚么不对劲了,一时又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邓县尉却最先反应过来了,立即咆哮道:“这一条说得很明白啊!如果是一头牲畜直接伤害了另一头牲畜,那就赔偿全部的减价。但是,如果是两头牲畜相互撕咬,其中一头被伤害,对方只赔偿减价的一半!咱们现在说的这个案子,就是第二种情况,应该只赔偿减价的一半,你怎么判决全部赔偿呢?搞什么?”

    他这么一说,那吴海东还不太相信,又仔细把条文看了一遍,琢磨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由得顿时脸色大变。惶恐地望着他们。

    徐司法也是脸色铁青,萧执衣第一天上衙,便查出了他负责的刑房的一个明显错案,他这个脸可丢大发了,指着吴东海道:“你!不好好熟读刑律,不学无术,萧执衣给你指出来,你还嘴犟!出去!滚出去!”

    吴东海似乎更害怕这位直接上司一点,也不敢多说一句,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连礼都没有施。

    邓县尉和徐司法、董法佐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也觉得脸上不好看,毕竟,这个明显的错案,是经过了他们三个人审阅的,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至少是把关不严的责任。

    邓县尉望着萧家鼎,小心地陪着笑道:“萧执衣啊,你看这个问题,怎么办才好呢?”

    这种错案,当然是依法纠正啊。可是见邓县尉和徐司法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萧家鼎心里暗忖,莫非里面有什么猫腻?这两人怎么这么护着这吴东海?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草率做决定,特别是刚到衙门,很多情况不了解,当下打了个哈哈,苦笑道:“县尉大人你问我,我问谁啊?这个案子要是康县令还没有签发,那好办,我装着不知道,你们拿回去改了送到我这里,我再报给县令就行了,可是现在,康县令都已经签发了,又是一个明显的错案,事主要是不懂法也就罢啊,要是懂法,告到府衙,那咱们可就被动了。所以,这个错案不能送交执行,不然那就是我们明显的枉法裁判。而且,我要是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却没有向康县令指出来,那不单是辜负了康县令的知遇之恩,也是失职啊。可是,如果跟县令说了,那不是出卖了你们?也不够义气啊!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都觉得这事有回旋的余地,又相互看了一眼。

    邓县尉捋着胡须,想了想,道:“这件事是有些棘手,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办法,要不,呆会儿咱们散衙之后,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喝点酒,好好琢磨琢磨?”

    萧家鼎摇头道:“大中午的,喝酒可不好。”

    “那就下午好了。怎么样?萧执衣,你来了之后,咱们还没有好好聚聚,给你接风呢,便一并办了吧。”

    徐司法和董法佐都忙点头赞同。

    萧家鼎在水还没有摸清之前,不想跟衙门的任何人走得太近了,特别是邓县尉这样的人。便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两天一直在喝酒,当真累了,想好好休息。这样吧,邓县尉,你们也不要着急,这事反正只是赔钱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命案,你们慢慢想想办法,我这边先拖一拖,不送交执行。等你们想到了好办法再说,如何?”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好点头。邓县尉道:“那下次好了,下次约萧执衣,可不能再推哦。”

    “到时候再说。”

    萧家鼎拿着那判词告辞出来,回到了书房,把判词放好,继续看其他的判词。

    整整一上午,他都在看以前作出的判词,他本来是想学习取经的,不料却又发现了好几个明显的错判,其中还有一个也是这吴东海办的!

    他瞧着这几个错判的判词,不由苦笑,他本想再召集邓县尉他们商议怎么办,但是,前面那个案子都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后面这几个案子只怕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还是先等等看,反正这些案子与自己无关,都是前面的执衣办理的,而且已经经过了县令签发了,就算以后追究责任,要找不到自己头上。

    这时,中午散衙的云板声响起。他将判词放下。

    康县令踱步从里屋走了出来,萧家鼎忙起身而立。康县令站住了,微笑道:“怎么样啊?”

    “我上午在看以前的判词,想先学习学习,等熟悉一些了再开始办公。”

    “嗯!很好,很好啊!走吧,吃饭去。”

    这一句吃饭,并不是县令请客。唐朝的上下衙门有一个规定,午饭由朝廷供应,属于官吏的待遇。在京城长安,上朝的人在金銮殿外面走廊上吃,下面地方州县衙门官吏自然没有这么惨,要蹲在走廊吃饭,而是集中在衙门的食堂吃。分成两部分,有官品的官员吃小灶,其他的书吏和三班衙役等人吃大灶。只限于午饭,早晚则没有这个待遇。自己解决。

    衙门的一些制度和规矩,在先前跟杜达隐说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不至于误以为是县令要请自己吃饭。所以萧家鼎忙点头答应,跟着康县令的身后出了签押房。

    正往食堂走,路上,远远看见朱海银在朝自己招手。便走了过去。

    朱海银道:“衙门的饭菜没什么吃的,走,咱们外面吃去。”

    “中午这么点时间……”

    “一个时辰呢,都好好吃一顿了!走吧!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萧家鼎其实并不想跟衙门的某个人走得太近了,既然当了县一把手身边的秘书,那就得低调,特别要注意为人处事,不能太张扬,不能给人的印象是拉帮结伙。不过,听朱海银说有话跟自己说,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出了衙门,便被人叫住了,忙转头一看,只见衙门台阶下的石狮子旁边,站着两个人。正是那开小吃铺的余贵,还有萧老汉。

    两人等萧家鼎走下了台阶,才迎了上去,忙不迭的躬身赔笑。余贵道:“公子!谢谢您了!我们两的案子都已经判下来了。我的牛肉已经全部还给了我,而且还多了一些呢。说是补偿给我的。他的婢女的孩子也判给他家的,衙役今天上午已经把孩子从郝家要了过来,送到了萧老汉他们家。嘿嘿,这多亏你的帮忙啊!”

    萧家鼎微笑道:“一点小忙,没有关系的。判了就好。”

    余贵和萧老汉相互看了一眼,萧老汉说:“不知道贤侄有没有空闲,我们想请贤侄吃个饭,略表谢意。”

    “这就不用了吧……”

    他刚刚这么说,旁边的朱海银已经是眼前一亮,他扯了萧家鼎的衣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道:“正好,去看看那个胡人美女啊!”没等萧家鼎说话,他已经抢先对余贵说道:“是去你们铺子里吃,对吧?走吧!”

    “不不,小店太过简陋,我们想请公子去……”

    “别的地方不去了!”朱海银抢着说,“中午时间短,就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我们下午还要办公呢!”

    说着,朱海银拉着萧家鼎便往前走。余贵和萧老汉只好跟在后面。反正中午又不能喝酒,所以就近随便吃一点也好。所以萧家鼎也没有反对。

    几个人来到了余贵的小吃铺,现在正是吃饭的点,生意不错,几乎都坐满了。

    那个胡女美女楼兰正在前堂忙着端菜端饭招待客人。她的那张充满了异域情调的俏脸,依旧是那么冷冰冰的。只是,在看见萧家鼎的一瞬间,浮现出了一抹意外的微笑。眼帘一垂,竟然轻轻福了一礼,轻声道:“萧公子!”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楼兰说话,那声音带着不是很正宗的汉语,而是带着西域的那种腔调,听着充满了促磁性,非常的好听。

    萧家鼎拱手道:“楼兰姑娘,你好!”

    那余贵本来没有准备在小吃铺招待,而是在酒楼请客的,所以在小吃铺里并没有预留地方。现在又是吃饭的点,几个稍好的位置都有客人。小吃铺又没有雅座,他只好把萧家鼎他们又领到了后院自己的客厅坐下。吩咐楼兰赶紧的去厨房炒几个拿手的好菜送来!

    萧家鼎一听,不由有些好奇,道:“令嫒会炒菜。”

    “嗯,小店小本生意,实在请不起大厨,好在小女对厨艺很上心,学会了不少菜肴,但凡小店来了要上酒宴的客人,小女便亲自下厨。不过,小店主要是小吃,大多数客人都是点面片之类的小吃,要酒宴的不多。今人两位贵客来了,那是一定要把小店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款待两位的。”

第36章 居丧生子

    朱海银对余贵和萧老汉道:“你们也去厨房帮帮忙好了,这样快一点。吃了还要上衙呢。我跟我大哥在这说说话。”

    两人一听他们有话要说,便赶紧起身告辞出去,把房门也拉上了。

    萧家鼎望着他,道:“什么事情啊?”

    朱海银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天抓到了吴东海办错案的事情了?”

    “嗯,你听说了?”

    “是啊,刑房都传开了。这吴东海办错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有什么新奇的。”

    “哦?”萧家鼎皱眉,道:“他经常办错案子?”

    “嗯,害得徐司法他们不得不经常给他擦屁股。邓县尉、徐司法跟他说了很多次了,让他好好看看刑律,他倒好,嘴上答应得好,可就是不这样做!该错的案子继续错,不该错的也一样错。除了邓县尉和徐司法,其他的人要这么说他,他就发火,说不用别人管,有本事就撵他走。”

    萧家鼎知道,什么地方都有这样的人,一种惰性,不思进取的惰性,而且还听不进别人的话。便道:“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不是,但是跟这个事情有关。”朱海银声音更低了,“刚才,你把他们叫去商议这事之后,过了不久,吴海东回来了,跟几个要好的书吏说你呢!!”

    “说我什么?”

    “说你故意找茬,鸡蛋里挑石头,不过他不怕,说你一个执衣,想借题发挥树立威信,拿他开刀,但是他不怕你找他麻烦。”

    “嘿嘿,他有甚么后台啊?办错了案子还这么嚣张?”

    “他有甚么后台,只不过家里有几个钱而已,他这个书吏,就是当年花了一笔钱,从钟法曹那里买来的!以后逢年过节的,都要给钟法曹上香。平时跑得也很勤。所以他虽然根本不懂什么刑律,经常办错案子,却没有拿他怎么样。——刚才我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大哥你看在眼里,我就是一肚子的气。你可不能就这么着不管,要不然,他还真的以为他后面有钟法曹,以为你怕了他呢!”

    钟法曹是原来少城县的县丞,现在调任府衙法曹。也是就萧家鼎斗诗打败的那个什么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的老爹。

    萧家鼎点点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吴东海那满脸的不耐烦。不由冷笑,这朱海银说得没错,自己虽然要低调,却也要该出手时就出手,杀鸡给猴看,树立自己的威信,要不然,吴东海之流就不会把自己当一回事。另一方面,衙门办案可不同于别的,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如果办错了案子,那可是难以挽回的。而案件办错,那可是大大的污点,特别是对县令。会直接影响到县令的政绩,因为康县令不懂法,已经全权委托自己把关,如果这方面出了问题,直接责任就是自己!要是自己没有起到这把关的作用,那自己这执衣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照顾邓县尉他们脸面的问题,而是要想办法把案子办好,给县令的政绩增添光彩,这样自己这位子才能坐得牢,也不辜负人家原刑部尚书唐临对自己的关照。

    要想办事,就肯定会得罪人,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对你满意。萧家鼎想清楚了,就算再多的人对自己不满意,但是只要有两个人对自己满意,那就什么都不怕。这两个人一个是康县令,另一个,就是原刑部尚书现在的益州司马唐临!

    特别是唐临,他可真的是一个刑律专家,他是两年后参与《唐律疏议》编写的主要成员之一,刑律功底非常的深厚,他之所以推荐自己当县令的执衣,除了感激自己给他写了那首写到他心底的诗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看重自己的刑律知识。所以,自己必须让他对进一步了解自己的刑律知识,展现自己的法学功底,要是能得到他的认可和赏识,那自己以后的提拔重用,也就不用担心了。

    而要想把案件办好,至少不办错案,手下必须有一批熟悉刑律,业务能力很强的书吏才行,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否则,一招走错,可是满盘皆输。

    短短的片刻时间,萧家鼎便想好了自己以后的努力方向和处理案件的原则。具体到这件事情,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海银见萧家鼎沉思,便道:“大哥,你可不能让他这么嚣张,那可太没有面子了!”

    萧家鼎淡淡一笑:“他办错了案子,不想着检讨自己,还怪人家找他麻烦,这样的人,我就要找找他的麻烦!”

    “没错!这小子的靠山只不过是用钱买来的,真的要遇到事情,钟法曹他们也不会下死力帮他的。”

    “嗯。你知道这小子有什么错处吗?”

    “这个太多了,向案件事主吃拿卡要,经常的事情。听说要得挺多的,只是没把柄。”

    “没把柄的事情先不要说,别的错处有没有?”

    “这个……”朱海银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他妻子两个月前刚给他生了个儿子!”

    萧家鼎瞪眼道:“这个也算错处?”

    “大哥你别急啊,他妻子生这个儿子的时候,他的老爹刚刚死了还不到两年!”

    萧家鼎立即就明白了。唐律规定:“诸居父母丧生子,徒一年。”父母丧属于斩衰,按照规定要守孝三年。这期间是不能生子的。否则就要判徒一年。很显然,这吴海东是在守孝期间生子。

    这小子身为衙门刑房书吏,居然连这个犯法都不知道,可见其是个十足的法盲,这样的法盲居然还在刑房混,当真是个大笑话。

    两人正说话,听到门口余贵敲门说:“萧公子,饭菜准备好了,可以吃的吗?”

    想不到这楼兰的厨艺如此娴熟,才片刻间,便已经准备好菜肴了。忙道:“可以啊!上菜吧!”

    菜肴便一道道的上来了。放在了矮桌上,不一会就满满一桌了。

    萧家鼎道:“这是丰盛啊,看不出来,楼兰姑娘的厨艺如此的精湛!”

    朱海银也附和着,对余贵说:“我说余掌柜啊,我大哥对楼兰姑娘的厨艺如此赞叹,也该请她过来相见啊!”

    萧家鼎忙道:“对对,楼兰姑娘辛苦了,菜肴够多的了,让她也来一起吃吧!”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是微微一愣。古代男尊女卑,女人是不能上桌一起吃饭的。萧家鼎却让她来一起吃,余贵有些为难,望向萧老汉。

    朱海银却是很高兴,道:“我大哥都说了,让楼兰姑娘来一起吃,赶紧的叫来啊!”

    余贵只好出去,把楼兰叫了进来。

    楼兰是西域胡女,虽然在大唐中土长大,但天性洒脱,没有中原女子的那种矜持甚至扭捏,大大方方地进来,跪坐在了萧家鼎旁边的坐榻上。

    美女在侧,萧家鼎很高兴,加上刚才想通了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更是心情大乐,笑嘻嘻道:“要不,咱们多少喝一点酒如何?”

    朱海银拊掌连声说好。

    因为余贵他们知道萧家鼎下午还要上衙,所以没有敢提出吃酒。现在萧家鼎主动提出来,自己不会拒绝,赶紧的拿来了一坛子郫筒酒。

    郫筒酒是益州本地特产的一种美酒,虽然比不上烧春酒那样名贵,但是正因为价钱便宜,酒劲比较强,所以老百姓很多都吃这种酒。

    楼兰赶紧的去拿来了酒樽。余贵拍开了泥封,抱着咕咚咚倒在大酒樽里,然后用樽杓给每人杓了一碗。

    萧家鼎见楼兰面前却没有,忙道:“怎么没有楼兰姑娘的?”

    “她女孩子家就不要吃酒了吧?”余贵讪讪道。

    “那怎么行?”萧家鼎瞪眼道:“人家楼兰姑娘辛苦了半天,弄了一桌的饭菜,你却连一杯酒都不让人家吃,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拿来!”萧家鼎抢过余贵手里的樽杓,杓了一碗,放在楼兰面前,说:“呐,喝吧。”

    楼兰从小在中土大唐长大,自然知道汉人女子地位的低下,而自己是胡女,在大唐,这地位比普通汉人女子还要低,加之又只是一个小吃铺跑堂的。可是萧家鼎这位饱学书生,竟然会让她上桌一起吃饭,还亲自给她倒酒,不由得心里暖洋洋的,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谢萧公子。”

    萧家鼎见她美丽的蓝眼睛那么的幽深,就好象照片上看见过的蓝色海滩那波光粼粼的海水,她的睫毛比一般的汉人女子都要长,扑扇着,就像蝴蝶的翅膀,那高挺的鼻梁,那牛奶一般白净的肌肤,嫣然一笑之下,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萧家鼎没有亲身跟这样的西域女子近距离的接触过,他自诩自己对美色熔点很高,轻易不会动情,可是瞧着眼前这异域美女,闻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异香,萧家鼎还是有点发痴。

    发现萧家鼎呆呆的望着自己,楼兰霜雪一般洁白的脸颊泛起了两朵红晕,微微低下了头。

第37章 低价宅院

    萧家鼎这才醒悟过来,忙掩饰地笑了笑,道:“来来!咱们举杯,今日有缘相见,为了这一个缘分干一杯!”

    几人都干了。楼兰赶紧的抱着酒坛给大家斟酒。

    萧家鼎夹了一块羊肉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着,不由望着楼兰赞叹道:“好!好手艺!这羊肉做的非常好,一点膻味都没有,满嘴飘香啊!”

    楼兰很高兴,微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萧家鼎又夹了几筷子别的菜肴,也都是赞不绝口。

    余贵陪着笑说:“要是公子觉得楼兰的手艺还行,那就请多来小店光顾。”

    “那是一定要来的,你不邀请,我也要来的!”萧家鼎一边满嘴溢香地咀嚼着,一边笑呵呵说道。

    余贵大喜,忙对楼兰道:“女儿,赶紧的敬萧公子一杯酒,要不是萧公子,咱们那一头牛怎么能要回来?那咱们小吃铺可就开不下去了。说起来,萧公子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楼兰便端起了一碗酒,对萧家鼎道:“公子,楼兰敬你!”

    萧家鼎也端酒瞧着她:“能跟大美女一起吃酒,畅快啊!喝!”

    说罢,吃了一大口。他放下杯子,发现楼兰并没有放下,还在仰着脖子喝着,直到将那一碗酒全都喝光了,这才放下。

    萧家鼎惊喜道:“好酒量!想不到楼兰姑娘酒量如此之好!我也干了!”他端起剩下的酒,也一口喝干。

    楼兰又赶紧斟酒。

    萧家鼎道:“下午还要上衙,不能喝太多,只喝三碗。”

    这三碗,加起来可就差不多有一斤。所以,等到这三杯酒下去,萧家鼎微微有了一些醉意了。

    朱海银酒量不如萧家鼎,已经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说话舌头都有些大了。

    萧家鼎对楼兰道:“你做的这些菜肴,味道都很不错,可惜没有辣椒!要是再加上些辣椒,那就安逸了!”

    “辣椒?什么是辣椒啊?好吃吗?”

    辣椒是明朝才传入中国的,唐朝的时候自然没有。

    萧家鼎道:“是一种炒菜的调料,加上之后菜肴会比较辣,吃起来很香,而且很开胃,下饭。”

    萧家鼎最喜欢吃的是川味菜肴,说起辣椒,他不仅有些流口水。可惜,唐朝没有辣椒。突然,他心中一动,对啊,自己穿越带来的不是有一小包的辣椒种子吗?为什么不自己种呢?自己虽然不会种菜,但是老爹喜欢种,他们家的楼顶花园就被老爸开辟成了菜地。他见过老爸种地,有时候帮帮忙,所以,要种出辣椒来,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真的要是种出来了,那可就有口福了!

    他的思路没有仅仅停留在口福上,他进而想到,剑南道是蜀地,也就是现代的四川,川人最喜欢吃的就是辣椒,可以说绝大部分菜肴都加有辣椒。明朝的时候辣椒是从沿海传入中国,可是并没有影响沿海的菜肴走向,反而到了西南云贵川一带大受欢迎,成为菜肴调料的重要组成部分。川人喜欢吃辣,这个他穿越到唐朝后已经体会到了,当地的菜肴也是以辣为主,但是这个时候的辣,并不是辣椒,而是姜、蒜一类的,菜肴里用得很重。要是自己辣椒做成功了,绝对很受欢迎,那可就财源滚滚了!

    想到了一条赚大钱的门路,萧家鼎很是开心。不过,现在自己身为衙门官吏,住在衙门里,没有地方种啊。也不放心交给别人种,要不然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萧家鼎又吃了一块羊肉,觉得虽然楼兰已经把这羊肉做的得很不错了,可惜就是少了一点孜然,要是加上孜然,弄成烤羊肉,那可就舒服了。便问楼兰道:“对了,你怎么没有在羊肉里加上孜然呢?”

    “孜然?”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不会吧,连孜然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这个时候还没有传入中国啊?萧家鼎比划着说了半天,楼兰突然眼睛一亮,说了一句西域语言,发音跟孜然有些相象,问询地望着他。

    难道孜然这个称呼是西域语言的音译?萧家鼎赶紧点头,问:“你知道?”

    楼兰点点头,说:“我们家乡有,治心口痛的药。”

    萧家鼎奇道:“药?你们拿孜然当药吃?”

    “是啊。不对吗?”

    “益州有卖的吗?”

    楼兰摇摇头:“我不知道,问药铺才知道。”

    “明白了,这样,你马上去药铺问问看,有没有,如果有,买一些回来,我教你一道新的菜肴!”

    楼兰答应了,起身出去。他们这条街不远处就有一家药铺。很快,她就拿着一小包孜然回来了。萧家鼎打开一看,果然没错。原来,唐朝的时候,孜然已经传到了大唐,但是并不是作为食物的调料,而是作为一种药材。这种药材,还记载进了唐朝的中药书《唐本草》里。

    萧家鼎趁着酒性,他起身对楼兰道:“咱们去厨房,我教你。”

    朱海银对炒菜没有什么兴趣,道:“大哥,我就不去了啊。”

    “不用!”萧家鼎跟楼兰往外走,朱海银见余贵和萧老汉也想跟着去,便笑嘻嘻拦住了,道:“你们俩就别去参合了,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咱们三个喝酒!”

    萧家鼎跟楼兰来到厨房,萧家鼎没有做过烤羊肉串,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有见过猪跑吗?他很喜欢吃新疆羊肉串,便学着那样子,照着撒上孜然然后烧烤,很快,香味就出来了。

    楼兰是烹饪的行家,一闻这个味道,便知道这是好东西,欣喜道:“肯定很好吃。”

    萧家鼎孜然羊肉烤好,拿了一支送到楼兰面前:“喏,尝尝!”

    楼兰咬了一小块在嘴里,刚刚咀嚼了几口,那美丽的蓝眼睛便满是兴奋的异彩!欣喜道:“真好吃!太好吃了!原来羊肉还可以这么做!谢谢你教我,萧大哥。”

    萧家鼎听她对自己的称呼该了,不由笑了,拿着那烤羊肉出来:“来来!尝尝!”

    几个人吃了,都是连声的叫好。

    余贵非常的兴奋,道:“这是好东西啊,我们小吃铺要是把它做出来卖,一定很多人来吃!”

    萧家鼎听他脑瓜转得快,马上想到了用在自己的小吃铺上,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

    朱海银吃得意尤未尽,道:“还有没有?”

    萧家鼎只烤了那么几串,楼兰马上道:“我再去烤!”

    过了一会,楼兰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串孜然羊肉串。萧家鼎接过一串吃了,赞叹道:“你烤的比我的还好吃,你这徒弟厉害啊,青出於蓝胜於蓝啊!”

    这楼兰是来自西域的胡女,西域人非常喜欢烧烤牛羊肉,她对烧烤羊肉也自然很在行,只是萧家鼎把加入孜然这个诀窍告诉了她,她在加入自己的烧烤技术里,也就比萧家鼎这个没有烧烤过东西的外行要强得多。

    萧家鼎道:“你们要是准备卖烤羊肉,我再跟你们说一种专门烤羊肉串的工具!你们照着定制一部,那就更棒了。”说罢,让楼兰拿来了纸笔,按照记忆画了一幅烤羊肉串的那种架子的草图。跟楼兰说了怎么使用,楼兰很快就明白了。

    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衙了。萧家鼎跟朱海银告辞出来,往衙门走。

    刚到门口,便看见户房的一个书吏,带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过来了,对萧家鼎满脸是笑,拱手道:“萧执衣!”

    萧家鼎知道他是户房的,昨天邓县尉带着他到衙门各个地方转了一圈,见过这个书吏,是户房的,只是人太多了,他没有记住这人的名字,忙拱手道:“你好!有事吗?”

    “有一点事情,嘿嘿,我们到那边谈好吗?”这书吏指了指衙门旁边,看了朱海银一眼。朱海银马上知道人家不想让自己听到他们说的话。便对萧家鼎道:“我先进去了!”

    萧家鼎点点头,跟那书吏和那胖子来到了一旁,书吏介绍道:“这是我堂叔,是花苑乡的乡正。名叫鲁德生。”

    萧家鼎知道,唐朝县下分乡、村两级。乡、村的首领分别是乡正和村正。其中乡正也叫耆老。一县下辖四至十乡,每乡的村多少不一。这乡正鲁德生就是花苑乡的乡长了。便拱手道:“幸会!两位找我有事吗?”

    那鲁乡正看了一眼衙门口,赔笑道:“马上要上衙了,不耽误执衣,在下就长话短说。嗯,在下听说萧执衣想买宅院,正好,在下有一处宅院,就在县衙旁边。刚刚盖好不久,还没有住进去呢。三进门的,有大小房舍其三十多间。不知道萧执衣有没有兴趣?”

    萧家鼎道:“这么大啊?很贵吧?”

    “在下急着用钱,所以要价很便宜的,只要十贯钱。”

    “才十贯钱?”萧家鼎眼睛都瞪大了,那杏花胡同里的宅院,不过十间,两进门。却要价四十多贯,这位鲁乡正的宅院多了六七倍,怎么也得一百二十贯吧。扣除成本十贯,等于白白送给自己一百一十贯,那可是相当于人民币五十五万元!这也太大方了吧?

第38章 合理与合法

    萧家鼎眼珠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杜二妞的爷爷杜达隐把自己要买房子的事情说出去了。这位乡正,是来借着这个名义送礼来了。

    价值一百二十贯的宅院,那可是相当于人民币六十万元!现在只要五万元,还不到十分之一的价格,这也太划算了吧?不买那才是傻子!

    等等!萧家鼎心中暗想,他为什么要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卖给自己一栋宅院,还不是因为自己后面有唐临?虽然外面都在传自己是唐临的亲信,可是唐临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自己其实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面对这样一个伯乐,自己这匹“千里马”可得摸准了再出招,要是他是个贪官,那自己贪便宜买下这低价宅院自然不会有太大问题,要是他是个清官,而且嫉恶如仇,痛恨**,那只怕知道了立马就会一脚将自己踢开,甚至还要踩上一脚。那样一来,大好前途可就全泡汤了。

    一子走错,满盘皆输,这样的昏招自己可不能出。贪小便宜很可能要吃大亏的。只要自己攀好唐临这棵大树,还愁前面没有“钱途”?

    他想到这里,又斜眼看了看这鲁乡正,他这小小乡正居然有这么大的一处豪宅,而且能几乎是赠送一样的卖给自己,可见这乡正该有多么富啊。单单靠他乡正的工食银那是打死都修不起的,只怕很有可能是贪图了多少民脂民膏!这样的人给你送钱,只怕后面紧接着就是要从你身上捞取好处了,那灾难可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萧家鼎马上板着脸,义正词严道貌岸然道:“告诉你,我是个清廉的人,不贪不腐,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说罢,背着手就要走。

    鲁乡正显然愣了一下,脸有些红,眼珠一转,又赶紧追上来,赔笑:“要是萧执衣觉得贵了,还可以少一些的。”

    萧家鼎一听,他显然以为自己装腔作势是还想压价,便站住了,面如严霜,学着现代电影里政府高官作报告的模样,语重心长的样子道:“搞这些歪门邪道是要不得滴!同志!”说罢,重重哼了一声,大踏步走了。

    鲁乡正和鲁书吏愣在了那里,他们自然听不懂萧家鼎后面那“同志”一词的意思,面面相觑。

    萧家鼎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肉痛。妈的,眼睁睁看着五六十万就这么长翅膀飞走了,当清官还真是不爽。

    他转念又一想,之所以不爽,是自己太穷了,要是自己现在有万贯家财,妈的还在乎他这点小钱?说来说去,还是穷!

    看样子必须把如何赚钱提到议事日程。尽快赚让自己富起来。可是如何赚钱呢,总不能再来搞个什么以诗会友吧?那也赚不到大钱,还容易给人嚣张的印象。

    种辣椒?当然会赚钱,这一点他非常肯定,但是一来现在没有地方种,二来要让其他人喜欢吃辣椒用辣椒,也肯定有个过程,这个过程只怕还短不了。——接收新鲜事物总是需要胆量和时间的,所以,短时间只怕靠不上这个发财。

    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萧家鼎回到了县令的签押房,县令还有没有来,屋里只有书童文砚。萧家鼎道:“你去主簿那里,把吴海东承办的案件的卷宗都找出来,把里面的判词拿来我看。”

    衙门刑房承办的案件,层层报批之后,交付执行,案件的卷宗就要归档。这个卷宗的档案管理工作,是由衙门的主簿负责的。

    文砚答应了,正要出去,又被萧家鼎叫住了,低声道:“这件事情谁也不要说。”

    “是!”

    文砚走后,萧家鼎这才开始看新的案子。他已经不想再看以前的判词了,因为他怕发现里面有什么错误,那可就两难了,还不如不看,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已经看过了一些,心里也多少有数了。

    他拿起的第一个案子,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这个案子很简单,某人骑马路过案犯家的田地,不知道怎么的,马惊了,冲入了田地里,将青苗踩了个七零八落的。案犯是个泼妇,当即拦住了他,让他赔一大笔钱。那人说没有这么贵,但是案犯挡住去路哭着闹着满地打滚。那人又有急事,只得给了她。回去之后觉得自己太冤了,就到衙门告状。结果经过差役调查,那也踩烂的青苗远远不值那么多的钱。他索取的钱财折算成绢是五匹。于是,差役便以坐脏罪将案犯泼妇抓回了衙门。

    刑房的书吏的草拟判词是按坐脏罪判处笞五十。赃物退还原主。层层报送,到了萧家鼎这里。

    唐律里的坐赃罪很奇特,现代刑法里并没有相对应的罪名,倒是跟民法上的不当得利很象,也就是说没有法律或者合同上的理由,获得了不应该得到的财物。就像这个案子这种情况,那泼妇的青苗被人骑马踩了,属于侵权受害人,应该得到赔偿,但是她多要了超过实际损失的钱,这个超出的部分就属于坐赃。要受到刑罚处罚。

    唐律对很多民事行为,也是使用刑事处罚的手段来处理的,这个坐赃罪就是其中之一。最高刑可以判徒三年!

    案件的定性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坐赃按照唐律的规定,只要不是采用暴力恐吓等手段强迫对方交出多于损失的赔偿,而是双方私下达成这个多赔的协议,那给予的和接受的都要处罚。给予的人,要按照接受的人减轻五等处罚,本案中便要处笞一十。同时,多给的这些钱就属于赃款,要没收入官。

    具体到本案,处理错误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只抓了这个索要的人治罪,没有抓那个给钱的人治罪。另一个错误的地方,便是赃款的处理,判词是要交还原主,而按唐律,则应该没收入官。

    萧家鼎没有直接改,他想尽可能的跟下面的书吏交换一下意见,让他们知道以后这种案子应该怎么处理。同时,还要让差役去把那个给钱的人也抓来打屁股。

    所以,他站了起来,正要去刑房,忽然又站住了,接着琢磨这件案子。这案子不就是个不当得利吗?要是在现代,对于赔偿数额,双方是可以协商确定的,多陪一点少赔一点都没有什么。当然,赔得太多了也有失公平。另外,这种不当得利怎么能没收充公呢?应该还给原主啊。现在,自己却要把这个原本合理的判决改成一个不合理但是符合唐朝法律的判决,有这个必要吗?

    他又坐了下来,接着思索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赃款处理倒是比较好办,他记得赃款没收的规定是规定在《唐律疏议》里,而这玩艺是在两年以后才出台,所以,这种情况是否该罚没并没有明文规定。这个就这样判也不能说是违法。可是前面这个怎么办?《永徽律》中已经明确规定了:“与者,减五等。”就是说必须要对给钱的人减轻五等处罚。这可怎么办?真的要把这个可怜的人抓起来打屁股?

    他慢慢地又把那判词看了一遍,没有头绪。他又把《永徽律》翻到坐赃至罪这一部分细看。条文是这样规定的:“诸坐赃致罪者,一尺笞二十,一匹加一等;十匹徒一年……”看到这里,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站起身,拿着判词来到了刑房,把那个承办案件的书吏叫了过来,将判词递给他,问道:“你判词上说了,案犯得脏值绢五匹,对吧?”

    “是啊。”

    “是按照什么地方的卷价估脏的?”

    “按咱们益州。”

    “嗯,益州的绢价多少?”

    “六百七十文一匹。”

    “那京城的呢?”

    “六百文一匹。”

    “江南呢?”

    “五百文一匹。”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那书吏笑了笑,道:“我有个亲戚正好是作绸缎生意的,我经常听他念叨,所以知道。”

    “那全国绢价最便宜的和最贵的分别是哪里?”

    “最便宜的是江南,最贵的是河南和咱们剑南。”

    “朝廷没有说按照哪个地方的绢价计算吗?又或者出台一个统一的规定?”

    “没有啊。”

    “既然没有,那你按照最贵的地方的价格来估价,这合适吗?”

    “这个……”书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嗯!我再问你,这超出损失额的赃款,刚刚好是价值五匹吗?”

    “不是,差一点。”

    “差多少?”

    “差不到一匹的样子。”

    “那就是说,没到五匹了?”

    “是!”

    萧家鼎立即板起了脸,道:“是多少就是多少,你怎么能自己多加呢?”

    那书吏很是窘迫,忙哈腰道:“是是!那我这就改过来。重新报批好了。”

    萧家鼎嘴角露出了微笑:“那坐赃少了,这处罚是不是也不能这么多了?”

    “是的,应该判处笞四十。”

第39章 杀人碎尸

    萧家鼎要的就是这个,因为《永徽律》上面说的是“与者,减五等。”而笞刑是最轻的刑罚,从笞一十到五十共分五等。现在要钱的只判了四等笞四十,再往下减五等,就超出了最轻的刑罚笞一十,也就不用处罚了。这样一来,就算将来御史等人查案,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了。

    这个案子是这样搞定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案子怎么办?

    萧家鼎觉得有些棘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这个案子倒是给了萧家鼎一个新问题。因为唐律中几乎所有涉及赃物估价的罪名,都是按照绢为标准计算的,而全国的绢价相差这么大,各地的量刑随着绢价格的的变化便有很大的不同;由此必然造成全国量刑标准不一,同案不同判的现象肯定是普遍存在的了。因此,应当制订一个关于赃物估价的规定。

    萧家鼎专门研究法制史的,他知道,这样的规定唐朝先后制订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唐玄宗开元时期了。由朝廷制订了一个用于全国量刑时折算赃物的统一的绢价,是每匹五百五十文。而在唐朝末期的唐宣宗时期,因为天下大乱,物价飞涨,所以绢的价格也大幅增长。不得已朝廷又一次统一全国的赃物估价的绢的标准。规定每匹绢折算为九百文。而现在的唐朝,这样的规定还没有。

    他准备适当的时候向唐临说一下这件事,请他上书朝廷请求作出统一的规定。他的话应该是有份量的。

    萧家鼎回到签押房,接着看判词。后面又有几个案子是涉及到赃物估价的。

    因为上午已经交代了刑房,以后报送判词,必须全案移送。所以下午的时候,已经报送到萧家鼎这里还没有送交康县令批阅的案子,全部案卷都送了过来。萧家鼎开始看案卷。

    正看着,邓县尉进来了,满脸堆笑,手里捧着一叠的卷宗,道:“萧执衣!”

    萧家鼎见是他,忙起身道:“邓县尉啊,有事吗?”

    “我来给你送案卷来了。”

    “哎呀邓县尉怎么亲自抱卷宗来啊?不是刑房的书吏送吗?快快,放在桌子上。”

    邓县尉把卷宗放在了萧家鼎的几案上,微笑道:“这个案子非常的重要,所以我看完之后,就亲自送来了。”

    “哦?什么案子让邓县尉亲自送来啊?”

    “一件命案,康县令曾经亲自升堂审理此案,定罪之后上报,但是州府法曹认为案子存疑,所以发回了。需要重新审理。这个案子我跟徐司法都是认真审查过的,并觉得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州府法曹既然都说了案子存疑,那就要好好复审。我们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以之处。又不好问州府法曹到底何处存疑。想到萧执衣是唐司马力荐的,精通刑律,所以啊,这个案子只能请萧执衣你亲自看看,到底有甚么地方存疑了。”

    萧家鼎道:“你们都看不出来,我哪里就能看得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萧家鼎还是饶有兴趣地翻看了一下。邓县尉赔笑拱手,道:“那我就走了。”说罢,他迈步出门走了。

    萧家鼎简单先翻看了一下前次上报时的判词,案情是这样的:本县黄岩村的一个姓童的妇人,她的六岁的儿子不见了,她便四处寻找。结果在他们村边的河水里发现了儿子的衣服裤子,便请了人在河水里打捞,结果捞上来一只手臂!童氏从手臂的手腕处缠绕的链子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便到衙门报官了。衙门差役在附近寻找,在不同的地方发现了另一只手臂,还有双脚,以及从腰部砍断成两截的躯干,还有肚肠等内脏,最后,在臭水沟里发现了一个小孩的头颅,经过辨认,正是童氏的儿子。于是捕快便对全村人挨个进行询问,有人说那天看见孩子的叔母赵氏曾经在这臭水沟处蹲着,他还打了一声招呼,而童氏也证实此前曾见到赵氏与人私通,赵氏应该是恼羞成怒,杀死自己孩子泄愤。于是,捕快便将赵氏抓了起来。

    康县令亲自升堂审讯,开始这赵氏不承认杀人,康县令动用了刑具,最后这赵氏招供了,说她因为跟孩子争吵,推了他一下,倒地时脑袋撞在石头上死了,她害怕了,就把尸体分尸了,借口打猪草,把尸块和衣服裤子都放在背篓里,到处乱扔。由此破案,原审以故意杀人判处其斩刑。

    他又看了州府的发回重审的批语,就一句话:“本案存疑。”

    发回重审的案子,先要经过刑房审查,层报司法、县尉,再经执衣审核后,保送县令,然后县令根据重审的情况和草拟的判词,再次升堂问案,最终作出判决。

    这个案子负责重审的书吏,复查的司法、邓县尉,都觉得案子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报送到了萧家鼎这里。

    萧家鼎于是开始翻阅卷宗。卷宗材料不多,也就是一些口供和证言,另外还有仵作对尸块的勘验填写的尸格,最后,还有收缴的分尸作案用的菜刀一把。他很快就把全部材料看完了,只是那把凶器菜刀,没有移送过来。

    刚刚看看,他的书童文砚就回来了,抱着一叠的判词。放在了萧家鼎的面前,擦了一下汗水,道:“全都超找出来了,都在这里,是吴东海承办的所有案件的判词。”

    萧家鼎点点头:“辛苦了,你去问问邓县尉,说童氏杀侄儿案分尸的凶器菜刀在哪里?请他移送给我看看。”

    文砚答应出去,很快又回来了,道:“邓县尉说了,凶器都存放在证物库房里,不能随案移送,如果要看,只能去证物仓库看,或者等康县令升堂的时候看,那时候凶器会作为证据出示的。”

    萧家鼎点点头,开始思索这个案子。

    要说疑点,从现代判案的证据标准来说,这个案子肯定是证据单薄的。除了口供之外,唯一有力的证据就是那个村民看见童氏曾经蹲在那后来发现了死者头颅的臭水沟边的证言。其他的证言都没有起到直接的证明作用。那分尸用的菜刀,因为没有血迹鉴定,也不知道上面的血是不是就是死者的,甚至是不是人的。关于作案动机童氏的证词又没有其他证据印证,赵氏始终不承认自己与人私通,而她的口供又是在遭受了酷刑的情况下作出了,要是在唐朝,这是正当的取得证据的方式,但是对于来自现代的萧家鼎来说,这个就有很大的疑点了。这种证据在现代属于非法证据,是要排除的。这样一来,这个案子的证据就非常的单薄了。

    难道州府说的“本案存疑”,就是指的这个?

    萧家鼎马上就否定了。因为学法制史他知道,在中国古代,口供是证据之王,只要有口供,没有其他证据也可以定案。所以从唐朝时的定案证据标准来看,这个案子已经是证据充分的铁案。所以,州府所说的存疑,应该不是说的证据是否充分的问题。

    那州府所说的存疑又是什么意思?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他决定先写下了同意刑房草拟判词的意见,报给康县令升堂问案再说。

    康县令看过之后,吩咐萧家鼎道:“明日早上升堂审理此案,你告知邓县尉,让他安排。”

    萧家鼎答应了,去找了县尉,说了县令明日要升堂。邓县尉赶紧安排衙役去传证人、被害人明日一早到堂。安排好之后,邓县尉低声问萧家鼎:“执衣是否找到了案子的存疑之处?”

    萧家鼎摇头道:“这个案子案犯已经认罪,又起获了分尸的凶器,还有证明看见她出现在抛尸现场的证人。证据是充分的,如果欠缺,那就欠缺这凶妇杀人动机的证据。——你们没有询问到她跟人私通被死者的母亲撞见的证据吗?”

    邓县尉道:“这个证据目前只有死者的母亲童氏的陈述,我们询问给全村的其他人,都说不知道。”

    “凶犯赵氏呢?她承认吗?”

    “她始终不承认这一点。只承认杀死了孩子,说是因为孩子不听话,她推了孩子一把,孩子摔倒,脑袋正好撞在石头上,结果死了。她很害怕,所以拿菜刀分尸扔了。”

第40章 杀鸡儆猴

    萧家鼎皱了皱眉,道:“为什么这个在赵氏的口供里没有记录?”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康县令觉得,她是在狡辩,要是这样,那不成了过失杀人了吗?所以没有采信她这个说法。”

    “嗯,那死者的母亲童氏所说的与赵氏私通的那个男人,你们问了吗?”

    “没有,因为童氏说,当时是晚上,她只是看见一个男人跟赵氏在屋外的野地里媾和,她害怕就叫了一声,那男子就跑了。所以她也没有看见那男子究竟是谁。”

    “这就麻烦了。”萧家鼎道:“那这个说法也就只有童氏一个人的陈述,没有其他证据印证啊?”

    “可不是嘛啊,所以这个说法最终康县令没有采信。”

    “那这个案子杀人的动机,既不采信赵氏自己的过失杀人的说法,又不采信童氏的通.奸被撞破的说法,岂不是没有动机了?”

    邓县尉点点头:“是啊,这个在上报的时候也想到了,只是,这种动机说不清楚的命案,以前我们也是审理过的,也判过死刑的,上面也没有说什么都核准了。所以这个案子,可能不是这方面存疑吧?

    萧家鼎道:“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也想不到其他的疑点了。还是明天升堂再说吧。”

    “只能这样了。”

    回到签押房,萧家鼎集中精力看了拿来的那吴东海以前的判词,只看了几个,便发现了一大堆的错误,好在这些案子基本上都是县衙有权力一审终结的案子,只是笞、杖刑,也就是打屁股。他不想往下再看,生怕看见什么重大案件他处理错了,那自己可是擦不完的屁股。手里的这些资料已经够用了。

    他正要拿着判词去找康县令禀报,便看见门外不远处邓县尉在朝他招手,便放下判词,走了过去,道:“有事吗?”

    “没有别的事。”邓县尉低声道:“刑房那个书吏吴海东说了,晚上想请你吃个饭,我作陪,他还有一些薄礼孝敬你。不知道……”

    萧家鼎肚子里冷笑,这吴东海不是很张扬吗?不是说自己拿他没有办法吗?看样子,是邓县尉他们在后面作了工作,说服了他先服软,所以才请客。只不过,没用,这种根本不懂法的人呆在衙门,只会给自己麻烦,必须撵走!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当下,萧家鼎故作为难的样子,低声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情呢!哎呀这件事麻烦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康县令刚才把我叫去了,说吴东海这个书吏根本不懂法,经常办错案子,他已经考虑要解聘他了。”

    邓县尉大吃了一惊,瞧着萧家鼎。萧家鼎没有躲闪他的目光,皱着眉道:“咱们两私下说,这吴海东虽然的确刑律方面不太懂,可是为人还是不错的,就这么撵走,也不好了。我本来想跟康县令说说情的,可是我初来乍到,想说情也不好说啊。要不,你去找康县令替他说说情?”

    这吴海东经常办错案子,这个邓县尉知道,因为他的执衣邢旭忠对刑律很在行,跟他说过,也纠正过几次,衙门也都知道他根本不懂刑律,偏偏又喜欢赖在刑房。可能是这一行油水比较多吧。要说康县令知道了吴海东的事情,考虑解聘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前没有这样,现在这萧家鼎一来,康县令就要考虑解聘吴海东,两者的联系只怕是不言而喻的。

    邓县尉又好生看了萧家鼎一眼,这件事情很可能是萧家鼎这位新来的执衣,想借这件事情杀鸡给猴看,自己可不能坏了他的打算,为了一个小小的吴海东,实在不值得。再说了,要是康县令已经决定了要解聘吴海东,自己就算是去说情,也没有什么用处。他知道康县令这个人,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于是,邓县尉道:“不用说了,其实,我早就看不惯吴海东这个人了,太没有什么本事,而且,还很张扬,经常的办错案件,让他好好学刑律他也不听,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我们刑房呢?还是早点撵走的好。免得以后出大错!我告辞了。”

    说罢,邓县尉拱拱手,回去了。

    萧家鼎微微一笑,望着他的背影,这老狐狸倒是很会见风使舵。不过,这件事情要是捅到康县令那里,只怕就不是撵出门那么简单了。

    他回到签押房,萧家鼎拿着那几份判词,来到了康县令的几案前,躬身道:“康县令,我发现这些班判词有一些问题。”

    “哦?”康县令听说判词有问题,立即紧张起来。

    要知道,古代的官员的政绩,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狱讼,如果这上面出了大问题,无论你其他方面干得再好,那也是要被一票否决的。

    萧家鼎便把几个案子存在了错判一一说了。有的是本来没有罪判有罪或者轻罪重判的,有的则是重罪轻判二者有罪判无罪的。

    康县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完的时候,他的老脸差不多的绿了,沉声道:“这些案子都是谁承办的?”

    “都是一个名叫吴海东的书吏承办的。”

    康县令问:“出入人罪,该当如何处置?”

    出入人罪就是法官故意或者过失办错案件而应当承担的罪名。一般的原则是按照他重罪轻判或者轻罪重判情况决定刑罚。萧家鼎道:“这个我已经看过,他这个情况,可能要判处徒一年。”

    “那好!马上将他缉捕……”

    “康县令,这样不是很稳妥啊!”

    康县令一愣,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马上就明白了萧家鼎话里的意思,这吴海东只是一个承办的刑房书吏,他只是拿出草拟的判词,层层报送到自己这里。由自己升堂断案,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重判的重判报送府衙。所以,真的要是追究起来,自己这个作出最终裁断的县令也是难辞其咎的。如果要是真的追究他的出入人罪的责任,判徒一年。徒刑县衙不能一审终审,必须报州府衙门二审。那不就是让上面的人知道自己办错了案子了吗?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参上一本,说不定官帽都不包。

    幸亏这萧家鼎提醒了自己,康县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沉吟道:“这人有甚么毛病吗?”

    萧家鼎明白,康县令这是想找别的原由来处置吴海东。这个他已经跟朱海银打听清楚了,低声道:“听说,此人在两个月前才生了一个儿子。可是他的父亲刚刚死了到两年。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是居丧生子,按照刑律,正好要判处徒一年!”

    “嗯!”康县令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你去告诉戴捕头,让他亲自查出这个案子,绝不姑息!要将查处结果向本县禀报!”

    “是!”

    萧家鼎出门来到了捕快房。戴捕头看见他,满脸是笑迎了上来,抱拳道:“属下拜见萧执衣!”

    按理说,戴捕头是衙役,萧家鼎只是书吏,两人并没有上下级的关系,这戴捕头居然自称属下,自然是对萧家鼎的一种信任。

    萧家鼎忙道:“戴捕头,咱们自家兄弟,不需要这么客气吧?”

    听萧家鼎说两人是“自家兄弟”,这让戴捕头顿时全身轻飘飘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忙把他迎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萧家鼎道:“兄弟啊,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情要你办啊。”

    “大哥尽管说,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既然萧家鼎已经说了两人是自家兄弟,戴捕头这称呼立即改了,叫萧家鼎为大哥了。其实他比萧家鼎年纪要大得多。

    萧家鼎也不客气,道:“兄弟,这件事情不是我的私事,是康县令让我来传达指示的。康县令听说咱们县衙刑房的书吏吴海东,在居父亲丧期间,竟然生了一个孩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康县令非常的震怒,指令由你亲自查办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绝不姑息,这等逆子,一定要绳之以法!要将结果禀报康县令。”

    “是!小的马上办理!”戴捕头又低声道:“小弟还听说吴海东这小子多次向案件的事主索贿受贿,要不要也一起查一下?”

    如果吴海东受贿办错案子,那这个错案最终会是康县令升堂审理后签发的。要是错案,就会牵连到他,这是不能出现的。于是,萧家鼎摇头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扬。要是别的事情可以查查,要是与咱们衙门有关的事情,还是不要多事了。”

    戴捕头到底是衙门多年的人,马上就明白了萧家鼎的意思。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小弟明白。”

第41章 地皮

    事情交代了,萧家鼎正要起身出门,戴捕头又叫住了他:“大哥,听说你要买宅院,是吗?”

    萧家鼎微笑瞧着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倒认识一个人,他也正好要卖宅院,因为急着用钱,所以要价很低。大哥是不是去看看?”

    萧家鼎知道,这个要价很低,只怕跟那鲁书吏的堂叔乡正一样,几乎是白送。他还是按照先前的思路,不过跟这位捕头说话要婉转一些,不能太过了,因为工作上肯定需要他配合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我知道你是好意,多谢了!咱们来日方长,相互帮忙的事情肯定有,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至于这宅院,说句掏心窝的话,这种钱我不敢碰,你老弟可不能害我犯错误哦!哈哈哈。”

    这几句话说得戴捕头脸红心跳,又是感动,打着哈哈答应了,连声说不敢。

    散衙了。

    萧家鼎刚刚出了签押房,便看见两个人,一个是阔少爷朱海银,另一个,是那个要低价卖房给萧家鼎的鲁书吏。

    萧家鼎装着没有看见鲁书吏的样子,迈步走向朱海银。

    朱海银满脸堆笑,道:“大哥,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去翠玉楼吧?”

    萧家鼎苦笑道:“连着几天喝酒,太累了,这样身体受不了,今天休息休息,就不去了。”

    “那大哥也得吃饭啊,咱们就去吃饭,不喝酒,如何?”

    “行啊。”萧家鼎跟着朱海银往外走,那鲁书吏忙追上他们,叫住了萧家鼎。

    朱海银看见这鲁书吏,便知道他有事情,对萧家鼎道:“我在衙门口等你。”

    朱海银走了之后,那鲁书吏低声问萧家鼎考虑的怎么样?要是嫌贵,可以再降两贯,只要八贯钱。

    萧家鼎觉得还是直截了当说穿了比较好,否则这样含糊的就没完没了了。当下道:“非常感谢,我知道你们是给我好处来了,只是,我不能接受。而且,我暂时还不打算买房子,过一段时间再说好了。”

    鲁书吏有些尴尬,道:“我堂叔是真的急于卖房子啊。不是要送礼的意思,嘿嘿……”

    萧家鼎看了他一眼,拱拱手,迈步往衙门外走。刚刚走到二堂角门处,有个人似乎便等在那里似的从角门钻了出来,看见萧家鼎,忙微笑着迎了上来,赔笑道:“萧执衣!”

    这人正是那飞扬跋扈的所谓益州第一才女黄诗筠的父亲黄栋,衙门的录事。录事也就相当于县政府办秘书科的科长。

    上次邓县尉带着萧家鼎到各处见面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黄栋,只是当时人多,所以没有说上话。现在他在这里等自己,很显然,他知道了他女儿跟自己之间的事情,只怕跟上午的汤贤一样,是来道歉的。

    萧家鼎淡淡地拱拱手,道:“黄录事啊。有事吗?”

    “没事没事,呵呵,不知萧执衣有没有空,在下想嗯,是这样的,听说执衣想买住宅?”

    “没有的事。”萧家鼎一口否定,他已经猜到这黄录事跟鲁乡正和戴捕头一样,想通过低价出售宅院给自己来行贿,巴结自己,所以懒得跟他罗嗦。

    黄录事愣了一下,显然萧家鼎这个话有些超出了他的准备,但是,毕竟他是多年现在混迹衙门的人,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到过。马上哦了一下,躬身道:“属下正在经办一处本县衙门购买的地皮转卖的事情,地很便宜的,想着执衣或许有兴趣的。所以冒昧来问问……”

    萧家鼎心中一动,自己不是正要种辣椒赚大钱吗?真的要是有一大块地皮,而且很便宜,种辣椒的地不就解决了吗?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便不动神色问道:“哦?什么地皮啊?”

    “是这样的,咱们县衙原来是准备修建一处书院,地已经买下了,正要修建的时候,府衙礼房说了,他们也准备修建一处新的书院,整个益州没有必要修两处书院,州县合在一起办,一方便等其中钱财把书院办大,另一方面也方便管理。他们已经把地都买下了。康县令同意了这个州县一起办学的提议,这样,县衙买下的这块地,需要卖出去。这块地是衙门买的,价格便宜。很多人想买,我正好见到萧执衣,所以随便问问,不知道执衣有没有兴趣?”

    这番话说道倒是不卑不亢,萧家鼎在赞同小老小子处变不惊的本事的同时,也不由心中一动,既然是准备修建书院的地皮,那这个地皮的占地一定很大,正符合自己的希望。他心中狂跳,脸上却还是淡淡的,道:“要是地皮很便宜,又怎么能落入我的手里,别人不是早就买下了吗?”

    黄录事道:“是啊是啊,这地皮很多人都眼馋呢,现在,在下在负责所有想购买这快地皮的人的登记,最后在报送给康县令最终决定卖给谁。要是萧家鼎想买下,在下可以帮忙的。”

    “哦?怎么帮?”

    黄录事微微一笑:“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能否请执衣移驾寒舍,在下已经备下薄酒,咱们便吃便商议,如何?”

    萧家鼎对黄录事的女儿黄诗筠非常的厌恶,实在不想去他家,可是,这据说非常便宜的地摆在面前,而自己又非常的想得到它,还是忍一忍恶心跟他去,就当旁边蹲了一只癞蛤蟆好了。

    想到这,萧家鼎拱手道:“既然黄录事一番厚爱,萧某要是推辞,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黄录事喜上眉梢,拱手道:“如此甚好,请!寒舍就在左近,步行便可到达。”

    萧家鼎跟着黄录事来到衙门口,朱海银正等在那里,萧家鼎道:“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朱海银见他跟黄录事在一起,便知道可能是这黄录事请客了,便拱手告辞走了。

    黄录事道:“时间还早,咱们要不先去看看那块地,就在附近,走路便可以到了。”

    “好啊。”

    这块地地处繁华的主街,不过已经修建了一道高墙,将整个地围拢了起来,将来作为书院的围墙的。所以不是那种简易的围墙,而是青砖碧瓦,非常的高大结实。门口有个老头是门房,看见黄录事来了,忙点头哈腰地施礼。

    黄录事没有看他,领着萧家鼎进了院子里。

    萧家鼎放眼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宽啊!场地已经平整出来,远处的围墙外面的别家房顶,都只是一个小黑点那么大了。这么大的地方要是种上辣椒,那可就太爽了。

    黄录事低声道:“这块地皮占地很宽,要是萧执衣不想修建这么大的宅院,可以把其他的地皮卖掉。”

    萧家鼎心想,真的要是能弄到这块地,用一小部分修房子,其余的全部种辣椒!临街的还可以修建商铺出租,如何还拿去卖呢?

    萧家鼎道:“这块地很好,只怕是不会落在我的手里啊。”

    “这个等会咱们再商量。”

    两人出来,往黄录事的家走。他家在衙门的另外一边,到了门口,是一处大宅院,从规模上看,比杜二妞家的要大得多。看来,这姓黄的录事,赚了不少钱啊。

    黄录事对门房道:“赶紧的,告诉夫人和小姐,就说萧执衣到了,让他们赶紧的还参见。”

    门房忙答应快步去了。

    黄录事陪着萧家鼎来到客厅坐下,仆从奉上饼饵点心和水。便在这时,就听到外面碎步进来了几个女子,除了丫鬟之外,为首的一个中年妇人,是黄录事的妻子,另一个,正是那飞扬跋扈的所谓益州第一才女黄诗筠。

    黄诗筠低着头,俏脸苍白,娇躯微微颤抖,躲在母亲的身后。

    黄录事瞧见女儿,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怒道:“你这逆子!还不过来给萧执衣赔罪!”

    黄诗筠哦了一声,走上前,福礼,没等说话,黄录事已经咆哮道:“跪下!”

    黄诗筠咕咚一声跪在了萧家鼎的面前,嘤嘤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抽泣着说:“对……,对不起……”

    萧家鼎现在需要那块地,所以也不想太让黄录事没有面子。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也是萧家鼎做人的原则。

    所以,萧家鼎马上露出一脸的惊讶,望向黄录事:“这是作什么?快快请起!有话好好说嘛。”

    黄诗筠见父亲没有发话,自然不敢起来,继续跪在那里哭泣。

    黄录事道:“萧执衣,小女无状,得罪了你,在下听说之后,非常的震怒,都是在下教子无方啊,来人,拿家法来!”

    几个仆从便拿来了一条鞭子,黄诗筠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母亲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女儿,,呜呜地哭着求情。

    黄录事铁青着脸,一把抢过鞭子,怒道:“滚开!”

    他妻子依旧死死抱着女儿,不停哭着摇头。

    黄录事举起鞭子就要抽,萧家鼎忙起身拦住,道:“黄录事,我跟令嫒不是过是一点小误会,没有什么的。你要是这样小题大作,那我只好走了!”

    说罢,抢过黄录事手里的鞭子,递给了旁边的仆从。

第42章 睡鸳鸯

    “孽障!该死的孽障!”黄录事骂着,“还不磕头,叩谢萧执衣的宽宏大量?”

    黄诗筠忙跪直了身子磕头:“多谢公子……”

    萧家鼎忙伸手过去,扶住她的胳膊拉她起来,嘴里道:“黄姑娘言重了,快快请起!”

    这一下,屋里所有的人都呆了。

    男女之防,古代是非常的讲究的,特别是有些脸面的大户人家,甚至连郎中给闺女夫人看病,那都是隔着帷帐,有的还要用薄纱覆盖在手部,才给诊脉,何曾见过直接扶着人家大闺女的胳膊的?这个动作,对于来自现代开放时代的萧家鼎来说,不觉得如何,可是对于唐朝的这些人,那则是太过震惊了。

    黄诗筠跟是花容失色,啊了一声,不由自主跟着他站了起来。直到萧家鼎把手撤回,才又羞又窘满脸通红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黄录事夫妻也呆了。不过,黄录事嘴角立即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心想,看样子萧家鼎对自己的女儿其实还是有意思的,这样看来只怕之前的误会,便是由此而来。既然萧家鼎对自己女儿有意思,那以后可就好办了,微笑着瞧了妻子曾氏一眼。

    曾氏立即明白了丈夫心里所想,便把女儿从身后拉了出来,道:“筠儿这孩子不懂事,让萧执衣见笑了。”

    黄录事道:“酒宴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曾氏忙道。

    “那好,那就请入席吧。家宴,没有外人。”

    萧家鼎点点头:“如此叨扰了。”

    来到饭厅,这饭厅靠后的地方有一个暖阁,放在一张几案,上面摆着精致的菜肴和酒水。因为现在还是初春,入夜之后,天气还颇有些寒意,所以在暖阁两边都放有两个炭火炉子取暖。

    两人分宾主坐下。其实也就萧家鼎和黄录事两个人,他的妻子女儿是不上桌的。黄录事挥手让仆从丫鬟退出,把房门关上。黄录事敬了几杯酒之后,低声对萧家鼎道:“既然萧执衣有意买下这块地,那就交给在下来办理就是了。萧执衣不用操心。”

    “那么多人登记了要买,不好弄吧?”

    黄录事微微一笑,道:“报名的人虽然多,但是,保上去的要是只有一个,那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只报我一个?”

    “嗯。”

    “那别人要是问起来呢?”

    “执衣放心,这些都交给在下来办。在下已经想好了理由,他们二话都说不出来的。你是唐司马推荐给康县令的执衣,康县令知道你要这块地,那是不会驳你的面子的。”

    “那这个价钱方面……?”

    “整个这块地,只要两百贯,这是县衙当初买进的价格,卖出也是这个家,县衙不可能从中吃钱,所以还是原价出售。”说到了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跟你说实话,这块地真正的地价,不会少于五百贯!”

    萧家鼎眼睛都瞪圆了,老天爷,那就是一倍多的利润啊。这可太划算了。县衙是征收方式买入,价格肯定很便宜的,现代社会这种情况很常见。政府征地也是非常低的价格,给了开放商之后,修建了房子卖出去,那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古代衙门这方面只怕更厉害一些。

    萧家鼎琢磨了一下,这笔买卖应该是清白的,不会惹唐临不高兴。因为这是县衙公开出售的,出卖的价格是明确的,不管卖给谁都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卖给自己才减少,所以谈不上贪污**的问题,就算唐临知道了也不会因此有想法。

    不过,黄录事把这么个好处给了自己,他会不会让自己贪赃枉法呢?这个可得把话说在前面,便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就开门见山的说,不知道黄录事需要我做什么?”

    黄录事一摆手,道:“什么都不用,只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而已,给谁还不都是给?与其便宜别人,为什么不便宜自己人?对吧,嘿嘿”

    萧家鼎听他把自己算入了他的自己人里,不由得笑了,想了想,还是把话点明:“你知道,我是县令的执衣,必须谨言慎行,而且我这人本来就胆小怕事,那些出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咱们是自己人,你可不能让我为难。”

    “萧兄弟放心,这些我明白,绝对不会让兄弟为难的。呵呵”

    “那就好。”萧家鼎道,“不过我现在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啊。”

    “不用那么着急的,年底衙门才结算,那个时候再给也不迟,要是那时候萧兄弟一时手头不方便,我再想办法拖延一下也没事。反正这块地,我帮你办,跑不掉的。”

    “好!”

    这件事情搞定,萧家鼎心情很好,频频举杯。

    喝了一会,萧家鼎道:“明日还要陪同康县令升堂问案,不能喝醉了,以免误事,萧某就告辞了。”说罢起身,黄录事却拦住了,道:“现在才刚刚天黑,咱们也没才吃了几杯酒萧执衣便要走啊?难得来寒舍,不能这么草草吃一杯酒就走啊?你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多坐一会,待到二更,再去安歇,明日不会有甚么影响的。”

    萧家鼎道:“好吧!”又坐下下来。

    黄录事瞧着他,见他兴致不高,想到了刚才他搀扶自己女儿的事情,心里便有了计较,道:“咱们两人吃酒也气闷得很,要不,把小女叫来献舞敬酒,如何?她洞箫还是不错的。让她给执衣献上一曲吧。”

    “好啊!萧某洗耳恭听!”

    片刻,黄诗筠带着几个丫鬟还有几个乐师进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又薄薄的化了一个妆,刻意地打扮了一下,柳眉弯弯,粉面桃腮,眉目传情,身形婀娜,整个装束打扮显得青纯脱俗,异常的亮丽。若不是萧家鼎见识过她的蛮横无礼,单单看现在她的外貌,以他自诩的对美色的高熔点,也一定会被吸引住的。但是,他已经了解了她,就像看见了一个被虫蛀过的苹果,外面尽管漂亮,里面想想都恶心。

    不过他脸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微笑着望着她。

    萧家鼎的微笑,让黄诗筠紧张的神情放松了,她以为萧家鼎已经原谅了她,甚至已经喜欢上她,便羞答答过来福礼,然后端起酒盅,给萧家鼎和父亲斟酒。各自敬了一杯酒。

    黄录事微笑道:“萧执衣是咱们家的贵客,要尽力展示所学,请执衣指教啊。”

    “好。那小妹就唱一首小妹的拙作,请萧大哥指教。”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乐师,乐师点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在几个侍女的伴舞中,黄诗筠翩翩起舞,歌喉婉转,唱了起来:

    当年合德并飞燕。

    涎涎无人见。

    清魂沦入海棠枝。

    料想天寒同著、翠罗衣。

    同心佩带连环玉。

    并髻云鬟绿。

    谁教红萼自成双。

    恰似新荷叶里、睡鸳鸯。

    萧家鼎听罢笑了,这骚狐狸思春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叫好不绝。

    黄诗筠款款过来,端起酒杯道:“既然好,萧大哥便请饮下一杯,再为小妹赋诗一首,如何?——听闻萧大哥在翠玉楼前七步成诗,以诗会友,连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都比过了,但不是小妹有此眼福否?”

    萧家鼎道:“黄姑娘乃是益州第一才女,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

    “萧大哥见笑了,那是那些无聊之人谬赞,小妹可不敢当得这益州第一,要说第一,除了七步成诗的萧大哥你,还能有谁当此盛誉?就怕大哥看不起小妹,不肯指教。”

    “黄姑娘过谦了!”

    “小妹闺名筱玥,要是大哥不见外,可是叫我闺名。”说话间,已经是羞红满腮。

    萧家鼎斜眼瞧着她,心想古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特别是男人,这小妮子告诉我闺名,难道有什么企图?

    他装着没有听见,转头对黄录事道:“我已经有些醉了,本来是想不出什么好诗来的,不过既然令嫒非要让我出丑,那我就只有献丑了。”

    黄录事连声说不敢。黄诗筠也忙说萧大哥过谦了。

    萧家鼎摇晃着脑袋,对着黄诗筠道:“黄姑娘,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是说错了,你可不许不高兴!”

    黄诗筠听他还是没有叫自己闺名,也不知道是故意装着没听见,还是有意不想这样称呼,稍稍有些尴尬,忙福礼道:“小妹不敢。洗耳恭听。”

    萧家鼎端着那杯酒,一边作出沉思的样子,一边慢慢踱步往门口走,勘勘走到七步,便站住了,回身,望着黄诗筠,慢慢吟诵周邦彦的《虞美人》道:

    灯前欲去仍留恋,

    肠断朱扉远。

    未须红雨洗香腮,

    待得蔷薇花谢、便归来。

    舞腰歌板闲时按,

    一任傍人看。

    金炉应见旧残煤,

    莫使恩情容易、似寒灰。

    吟诵完毕,心中暗自好笑,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转身过来望向黄诗筠父女,却不由得呆住了。只见黄录事笑吟吟望着自己,那笑容似乎在看自己的女婿似的。而黄诗筠,却是桃红满腮,羞答答低着头,俨然是个恋爱中的小女子。

    怎么会这样?

第43章 月半斜

    萧家鼎之所以选这首词,那是因为这是这首词是北宋词人周邦彦写给一个**女子的,说自己要走了,很舍不得,我虽然走了,但是我会回来的,你是歌姬,给别的男子跳舞唱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会吃醋,不过你别把我们的爱情当做炉子里的炭火,燃烧的时候容易,燃过了便变成了灰烬。他选这样一首词,只是因为这首词是写给**歌姬的,想用这个来嘲笑黄诗筠是歌姬。现在他们怎么这副神情,莫非他们没有听懂这首词的含义?

    不对,这黄诗筠号称益州第一才女,听不懂诗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是不是误解了?

    他马上回头一想这首词,不由得暗自叫苦,自己光顾想着这首词是写给**歌姬的,想用这个来嘲笑黄诗筠,却没有考虑到这首词又是一首爱情诗词,而且,诗词中并没有提到**,便可以理解为黄诗筠在家里给别的客人歌舞,那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反倒是他们以为,自己七步写成这样一首词,是在向黄诗筠表达爱慕之情。难怪他们这个德性。

    萧家鼎只好掩饰地故意站立不稳装醉,黄诗筠反应倒也快,马上起身过去,竟然搀扶住了他的胳膊,羞答答道:“大哥小心!”

    萧家鼎摇晃了一下身子,道:“对不起,我……,我有些醉了,我刚才写的是什么都忘记了,不要见笑啊!”

    黄诗筠柔声道:“大哥当真是天纵奇才,果真能七步成诗,而且如此工整,意境如此贴切,小妹已经铭刻在心……”

    萧家鼎笑了笑,回到了座位。

    黄录事道:“赶紧的,给萧执衣送一碗醒酒汤来!快点!”

    黄诗筠在萧家鼎的身边坐下,道:“大哥暂且不喝了,请让小妹给大哥吹奏一曲洞箫醒酒,好吗?”

    “你给我吹箫醒酒?”萧家鼎嘴角露出一抹淫笑,“好啊!来吧!”

    黄诗筠自己听不出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伸出藕节一般的皓臂,取过一管白玉洞箫,放在娇嫩的红唇前,端坐在萧家鼎身边的坐榻上,悠扬地吹奏了起来。

    说实话,这黄诗筠的洞箫吹得还是相当的优美的。只是,看在萧家鼎的眼里,却觉得她的小嘴好像在吹另一种箫,就像那天在翠玉楼,痴梅为自己吹的那样。萧家鼎很为自己的淫亵赞叹。

    一曲完毕,萧家鼎拊掌叫好,连声的赞叹。

    黄诗筠微笑道:“请大哥再赋诗一首,如何?”

    萧家鼎想掩盖先前自己的那一首词的尴尬,便点头道:“好!萧某献丑!”

    黄诗筠给他斟了一杯酒,他接过,站了起来,朝着窗边走去,没有七步,已经到了窗前,回头看了看屋里雕梁画栋,又看看站在墙边的一个个窈窕侍女,再回身,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一弯月牙,挂在天边。当下慢慢吟诵出晚唐诗人韦庄的诗:

    满耳笙歌满眼花,

    满楼珠翠胜吴娃。

    因知海上神仙窟,

    只似人间富贵家。

    绣户夜攒红烛市,

    舞衣晴曳碧天霞。

    却愁宴罢青娥散,

    少城江头月半斜。

    这首诗是大诗人韦庄在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周宝家的宴会上做的。写的是宴会上笙歌阵阵,红粉佳丽,珠宝翡翠,堪比那“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的吴娃女。这样豪华富贵的人家,就算是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想着这争妍斗艳、溢彩流光的宴会终将散去,青娥美女都不见了,只剩下天边的半个月亮伴随着自己。

    他吟诵完这首诗,回头望向黄诗筠他们,只见她带深情款款望着自己,那眼神中满是爱慕和崇敬。在此之前,她总是觉得她的诗词才情,在益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是现在,听了萧家鼎的这两手诗词,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眼前的萧家鼎,那才是真正的才子,说明那一天在桃林,他只不过是假扮的种田人,自己竟然有眼无珠,出言不逊,现在想起来,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后悔。好在今天看来,自己的赔礼道歉还算诚恳,得到了他的原谅,甚至还对已经有了爱意,不由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自豪。

    萧家鼎看见她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知道这骚狐狸得自己动情了,自己对她可没有半点兴趣。当下面无表情将杯中酒喝干,说了一声:“献丑了!”回到了座位。

    黄诗筠忙给他斟酒,柔声道:“大哥孤单一人,够辛苦的,要是觉得这好,以后常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黄录事微笑道:“对对,萧执衣啊,在下也是耍笔杆子不少年头了,可从来没有见过执衣这样的才情的,与你相比,那钟文博算什么啊,从此以后,你才是益州第一才子,啊不,应该说是大唐第一才子!”

    萧家鼎道:“见笑了,这什么第一才子才女的,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吧。”

    黄诗筠道:“是一年一度的诗会夺魁才能封此雅号。”

    “诗会?”

    “是啊,每年春天,在益州少城寺前的桃林举行。由刺史亲自主持,还有彩头呢,夺魁者彩头十贯,榜眼七贯,探花三贯。参赛男女不限。——萧大哥,你如此才情,到时候可一定要去。你要是去了,一定能夺下魁首!”

    萧家鼎斜眼看着她,微笑道:“那你们两位益州第一,也要参加吗?”

    “是啊。当然参加,前几年,我很他分别拿了第一,所以他们才这么称呼我们。其实,真正的第一,应该是萧大哥您!”

    萧家鼎本来是不想去参加什么诗会的,特别是都督兼刺史李恪也在,他实在不想卷入这场皇室内讧之中,只不过,一个诗会,又不是什么政治事件,想必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他内心深处,的确对这李恪有些同情,想去看看这位文武双全的蜀王最后一眼,或许明日他就掉脑袋了。想到这里,问道:“参赛有甚么要求吗?”

    “没有,男女老少都可以。比赛那天,每个人需要按照要求在规定的时间里赋诗一首,由县衙和府衙书院的五个助教裁判,要是有三个觉得可以,便获得参赛资格了。接下来,进行淘汰赛,按照要求赋诗,由另外五个助教当场裁判,每次淘汰最后十名,一直到只剩下最后十个为止进入决赛。由刺史大人出题,由刺史大人和州县书院的九位博学鸿瑞教授作裁判。挑选魁首、探花和榜眼。刺史亲自颁奖,并披红带彩,骑马绕城一周。”

    “有点意思。”萧家鼎道:“什么时候举行?”

    “每年的三月初一举行。”

    “阳春三月?好啊,到时候我去看看。不用报名什么的吗?”

    “不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吗?”

    “行啊。”

    “那可说好了!”黄诗筠显得很是兴奋,又给萧家鼎斟酒。

    萧家鼎道:“光我喝你不喝,那可不行。”

    这黄诗筠酒量一般,又是在父亲面前,不敢喝酒。没想到黄录事微笑点头道:“筠儿,你就陪你下萧大哥喝几杯好了。”

    “是!”黄诗筠端酒相敬,萧家鼎一口气连喝了三大杯,黄诗筠也跟着喝了三杯。马上就俏脸酡红了。灯下显得越发的娇美可爱。萧家鼎斜着眼瞧着她,心想这小娘皮到还真的有几分姿色。可惜只是个绣花枕头。

    差不多二更的时候,萧家鼎起身告辞。

    黄录事忙对女儿道:“筠儿,为父醉了,你送送你萧大哥。”

    黄诗筠含羞点头,因为萧家鼎也是有些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于是她便搀扶着他的胳膊趁着月色出来,往门口走。

    走在静静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照着他们,到好象一对花前月下的情侣。

    眼看到了院门口黄诗筠搀扶着他,娇躯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初春的寒意,还是心情的激动紧张。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家鼎,轻声道:“萧大哥,你……,你真的不生小妹的气了吗?”

    萧家鼎站住了,瞧着她:“你说呢?”

    黄诗筠低下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妹错了,请萧大哥原谅……”

    “没有诚意!”萧家鼎故意冷冷道。

    黄诗筠抬眼望着他:“那……,要怎样才算有诚意?”

    “你说呢?”萧家鼎还是把皮球踢给她。他想看看,自己这么说这个骚狐狸到底会怎么样。

    黄诗筠羞答答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小妹……,不会……,大哥你教给我……”

    萧家鼎上前一步,几乎要贴着她的,瞧着她的小嘴,慢慢地朝着她那娇艳的红唇凑了过去。

    黄诗筠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睛,仰着俏脸,等待着那少女的第一吻。

    可是,始终没有感觉到萧家鼎的嘴唇,却听到萧家鼎淡淡话音:“记住两件事:不要看不起种田人,没有他们种田,你只能活活饿死!也不要以前那样泼妇一般的跋扈,自以为是,那非常让人讨厌!除非你做到了这两样,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黄诗筠张开眼,望着萧家鼎那月色下俊朗的脸颊,她又羞又窘,轻轻咬着红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家鼎再也不说话,大步流星走出了院门,却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第44章 翻供

    第二天早上,康县令要升堂审理州府发回重审的黄岩村赵氏杀人案。萧家鼎从来没有见过古代升堂,当然,电影电视里的除外,现实中是不是这样,他不知道,所以早早地就起来了,先到了大堂看了看环境,跟影视里的也差不多。现在人都还没有来,他想问也没有人能问。于是,决定先去吃早饭。

    衙门的膳馆是没有早饭的,只能到外面吃。

    他去的,自然是楼兰姑娘家的小吃铺。

    来到小吃铺门口,看见居然排起了长龙,好些人正在等着买早点。而买到早点的人,喜滋滋地拿着出来,竟然是烤羊肉串!

    这玩意也能当早餐?萧家鼎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当然是不想一大早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但是,他可以理解,唐朝人第一次吃到这种孜然羊肉,肯定很新奇,所以都跑来买,甚至当早餐吃。看到自己教给楼兰姑娘孜然羊肉这么受欢迎,萧家鼎感到很高兴。

    在门口正烤羊肉串的楼兰姑娘看见了他,赶紧的把羊肉串放下,出门过来,欣喜道:“萧大哥,你来了!”

    “嗯,我来吃早点,不过我不吃羊肉串啊。我还是吃包子稀饭。”

    “好,你快请进吧!你教给我的这羊肉串,特别的受欢迎,昨天一直忙到半夜,好多人来吃呢。今天一大早又来了排队买了……”

    刚说到这里,排队的人已经不耐烦地叫道:“喂!赶紧的啊,羊肉串!我们还等着呢。”

    “来了!”楼兰答应了一声,先把萧家鼎迎进了屋里,才接着去烤羊肉串。

    屋里余贵过来,点头哈腰地把萧家鼎迎进了里屋坐下,亲自端上了包子稀饭。

    萧家鼎也就是来填饱肚子的,吃完之后拿出钱袋要付帐,但是余贵怎么都不肯收,说萧家鼎教了他们家烤羊肉串,挣大钱了,这是给他们一条发财的路子,怎么能要他的钱呢。萧家鼎却坚持说,开门做生意,就不能免单,要不然还挣什么钱,若是不收,下次就不来了。于是余贵只好收了。

    萧家鼎离开的时候,见楼兰正在门口忙得不亦乐乎的,只是笑了笑,朝她挥挥手,便走了。

    回到衙门,已经有书吏来了,负责记录的本案刑房书吏看见萧家鼎来了,忙不迭过来施礼。

    萧家鼎便问了他升堂的一些事情。那书吏跟他说了。根据书吏所说,他这个县令的执衣,要全程参与,但是在整个升堂过程中只是充当县令顾问,帮助处理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就行了。

    萧家鼎弄明白之后,便去了签押房等着康县令。

    过了一会,邓县尉来了,说是所有的人证,受害人家属,还有被告都已经到位。旁听的群众有不少。正说着话,康县令来了。邓县尉向他作了禀报。康县令点点头,吩咐升堂。

    萧家鼎跟着康县令来到大堂后门,绕过屏风,进了大堂,众衙役齐声吆喝“威武!”同时用手里的水火棍杵地,咚咚有声,很是壮观。

    康县令在暖阁几案后坐下,声音这才停止。萧家鼎站在康县令的侧后方,好奇地瞧着大堂上的情况。不少的老百姓站在大堂外面空地上看着热闹,没有人敢随便说话。

    康县令道:“传被告!”

    几个衙役将带着重重的枷锁的案犯赵氏押上了大堂,在几案前跪下。

    萧家鼎仔细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这赵氏竟然是个小美人,可能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身子比较健壮,但是不是那种庄稼人的粗壮,而是非常匀称的健美,丰胸细腰,黛眉如画,肌肤有点黑,却透出很健康的色泽。戴着重重的枷锁,那样子分外让人怜爱。

    康县令前面已经审讯过一次,不过,既然案子发回重审,他还得再审问一次,便沉声道:“罪妇赵氏,你可知罪?”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跪在地上的赵氏,竟然嚎哭着道:“民妇冤枉啊!那孩子不是民妇所杀,民妇是冤枉的,求大老爷作主啊。”

    康县令想不到在发回重审之后,案犯竟然会翻供,当下勃然大怒,重重地将惊堂木一拍,咆哮道:“好你个刁妇!前次招供,此番又翻供,分明是想逃脱罪责,戏弄本县,来人!上刑!”

    很快,衙役上来,给赵氏上了拶指,也就是若干木棍组成的一种刑具,套在案犯的手指头关节上,两边用力拉紧,夹案犯的手指关节,严重的甚至能把手指关节夹碎!

    大刑一上,那赵氏就抵挡不住了,惨叫中说着:“民妇认罪……”

    康县令挥手叫停,道:“你且把杀人经过详细说一遍!”

    赵氏把经过说了,大致跟以前的供述差不多。

    等那赵氏把事情经过说完,康县令点点头,也没有多问,道:“把罪妇带下去,传死者之母童氏!”

    很快,被害人的母亲童氏被带上大堂,跪在地上。

    康县令道:“把你儿子被人杀害的经过和你知道的事情说一遍!”

    童氏的回答又让萧家鼎大吃了一惊,她只是说儿子不见和找到尸块的经过,并没有想上次那样说到撞破赵氏跟人私通的事情。康县令也觉得奇怪,便问道:“你可知道,赵氏为什么要杀你的孩子?”

    “民妇不知。”

    “你以前不是说你撞破了赵氏跟人私通的事情,估计是她怀恨在心吗?”

    童氏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当时天很黑,我也看不清楚,上次是我猜想的……”

    “猜想的?”康县令皱眉道:“怎么猜想的?”

    “我看见有黑影晃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过去之后看见她,便猜想她在跟人私通,其实,当时我没有看清楚究竟那黑影是不是人。”

    康县令将惊堂木重重一拍,道:“那为什么上次你说看见是个男人?只是没有看清是谁?”

    “民妇细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象一个人,好象是树影。”

    “树影?”

    “嗯,那旁边就有几棵树子。”

    康县令翻来覆去问,那童氏坚持说自己看错了,上次的没有想清楚就随口说了,现在觉得不应这样,所以说了实话。

    康县令脸色很难看,因为童氏撞破赵氏私通的事情,虽然最终没有认定,但至少给他形成内心确认产生的很大的影响的。可是现在,童氏居然说不能确定那是个人影,可能是大树的影子,这就让他迷惑了。对自己内心的确认造成了很大的波动。

    萧家鼎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仔细看过这童氏的证言笔录,上面说得很清楚,童氏当时看见了有个男人跟赵氏在野地里媾和,她还惊叫了一声,那男人光着下身跑了。她没有看清是谁。从这份证言来看,那是一个男人是确信无疑的。可是,现在她却说没有看清楚是不是人。很可能是树的影子!

    康县令拿起了惊堂木,萧家鼎知道他要传令将证人童氏带下去,但是有一个重要的细节他还没有询问,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执衣的暗号,表示执衣有话要提醒县令。于是,康县令便转头过来望着他。

    萧家鼎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道:“赵氏为什么一个人在野地里,不穿裙子?”

    康县令眼睛一亮,对啊!马上转头问童氏道:“你上次说,你看见那个男人跑了之后,你便过去,看见赵氏儿光着下身,正在拿裤子准备穿,是这样的吗?”

    童氏说:“不是的,我过去的时候,她是在提着裤子系裤带,可能是刚才蹲在那里拉屎吧。”

    拉屎?

    先前说的是光着下身在找裤子,现在却说是提着裤子在系裤带!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康县令惊愕地瞪眼瞧着童氏,又回头看了看萧家鼎。萧家鼎也愣了,想不童氏儿竟然把她先前看见赵氏与人私通的事情整个否认了,说成了看见赵氏在那里拉屎之后提裤子。要是这样,这个杀人动机的重要证据就一笔抹掉了!也就彻底动摇的他的内心确信!

    康县令愣了半天,才吩咐把童氏带下去。传那个看见赵氏在发现人头的的臭水沟边蹲下的那个目击村民李老三叫了上来。

    李老三跪下之后,康县令道:“你把你看见赵氏在隐藏头颅的水沟边的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那李老三抹了额头一把冷汗,道:“小的……,小的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赵氏。”

    康县令眼睛立即瞪大的,惊堂木一拍,呵道:“大胆!你上次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看见了那个人就是赵氏吗?你还叫了她一声,她没答应,匆匆走了吗?这么又说不是了?”

    李老三忙磕头道:“上次那么说,只是因为那人穿的衣服有点象赵氏的,但是其实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我是瞎猜。这几天我好好想了一下,应该是我猜错了,要不然,我怎么叫她她不搭理我呢?小人上次靠着猜想就胡乱说,是小人的不对,请大老爷恕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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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介绍:
法制史研究生穿越唐高宗永徽年间,成为衙门刑房书吏,依靠善于推理的精明头脑和对《唐律疏议》的精研,运用手中一支生花妙笔,审刑名,平曲直,洗冤狱,破奇案,锄强扶弱,颠倒乾坤,坐拥美女入怀,笑傲官道风流。 但令识字者, 窃弄刀笔权。 由心书曲直, 不使当世观。刀笔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刀笔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刀笔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