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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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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

    刀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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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笔吏”一词要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更详细一点则要追溯到青铜时代的一种器物——“削”。古人用简牍时,如有错讹,即以刀削之,故古时的读书人及政客常常随身带着刀和笔,以便随时修改错误。因刀笔并用,历代的文职官员也就被称作“刀笔吏”。在古代,人们又往往特将讼师幕僚称作“刀笔吏”,顾名思义就是谓其深谙法律之规则,文笔犀利,用笔如刀。“刀笔吏”如刀之笔的操纵,往往使许多案件乾坤陡转,或无中生有,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中文名

    刀笔吏

    别名

    讼师、幕僚

    目录

    1释义

    2出处

    3典故

    4趣闻

    5刀笔之功

    6出奇制胜

    7负面记载

    1释义编辑

    刀笔吏,指掌文案的官吏,亦可指讼师。

    2出处编辑

    《战国策?秦策五》:“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官,未尝为兵首。”《汉书?张汤传》:“汤无尺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责。”

    3典故编辑

    古时用笔在竹简上写字,写错了,用刀刮去从重写。指撰写公文或状词的人。典出《史记?萧相国世家》:汉高祖刘邦的丞相萧何,原来是秦国的刀笔吏,无所作为。后来协助刘邦统一天下,建立大功,成了汉朝的开国丞相。

    4趣闻编辑

    湖南一讼师廖某,为别人打官司战无不胜,在当地小有名气。有一少妇年少守寡,欲再嫁,但又怕丈夫的家人阻拦,就找到廖某商议,廖某向她索要了高额费用后,为之撰写辩词,其中经典一句是“为守节失节改节全节事:翁无姑,年不老,叔无妻,年不小”。这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二个字,但却将孀妇本欲再嫁的心思表述成了为保节、守节而在“翁无姑,年不老,叔无妻,年不小”情况下做出的一种无奈选择,使得改嫁之举不仅符合情理,而且还会引发人们对孀妇的恻隐之心。无怪乎,“县官受词,听之”。廖讼师的讼词对于该案件的结果起了决定性作用。

    5刀笔之功编辑

    刀笔吏的刀笔之功不仅在于其文笔之犀利,更是在于其对于事情的理解、解析.下笔用词实有过人之处“刀笔吏”的此种作用在相互倾轧的清代官场发挥得更是淋漓尽致。有这样一篇记载:有一知县,与巡抚交好但却得罪了将军,一年元旦向朝廷行朝贺礼后,将军就具章弹劾知县朝贺失仪,此当大不敬,巡抚亦负失察之咎。朝廷果然降罪于巡抚,巡抚愤懑但却无可奈何。巡抚的一个侍从偶尔在酒肆中把这件事讲了出来,被一个讼师听到,他当时就大言:“了此,八字足矣。”侍从惊喜地询问有何妙法,讼师说:“给我三千金我就告诉你解决的办法。”从者暗地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巡抚,巡抚大喜,满口应承下来。讼师说:“在奏牍中加‘参列前班,不遑后顾’八字,巡抚就没事了。”巡抚思考良久,就在奏牍中加入了这八个字。朝廷果然又转诘将军。因为巡抚、将军朝贺皆列前列,不能顾及末吏,若将军亲见县令失仪,则将军自己也失仪了,将军因此而失职,而巡抚与知县皆无事。

    6出奇制胜编辑

    “参列前班,不遑后顾”从常人思维未曾触及的角度着手,指出了告发者自身的荒谬和无理之处,而“了此,八字足矣”则显示了刀笔吏的自信,出奇制胜,从而使得巡抚和知县得到了保全,而将军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因此而失职。

    有时刀笔吏为了谋求胜诉及一字千金的效果又不惜教唆当事人弄虚作假、伪造证据。苏州有一个叫陈社甫的讼师,他有一个同乡王某家财万贯却生性懦弱,一孀妇曾向王某借过一笔钱,但时隔很久却仍未归还,王某就派人把孀妇叫来,略微斥责了她一顿。谁知这个孀妇羞愧难当,半夜来到王家门口自缢身亡。那晚雷雨大作,因而没有人察觉,天亮了才发现此事。王某十分害怕就去向陈社甫求救,陈说:“如果你给我五百金,我就为你出主意,保管你没事。”王某一口应承下来。陈社甫让王某赶快为这个妇人换鞋,挥笔写下讼词,其中有点睛之笔:“八尺门高,一女焉能独缢?三更雨甚,两足何以无泥?”在证据制度并不健全的古代,县官采纳了陈社甫的意见,认为被害方“移尸图害”,而仅判王某赔了棺材了事。

    7负面记载编辑

    当然对于刀笔吏的记载也并非全是负面的,《清稗类钞》中有记载“雍正时松江有吴墨谦者通晓律例人请其作呈牍必先叩实情。理曲即为和解之若理直虽上官不能抑也。”这位吴墨谦还曾凭借其经验和机敏辨析伪造的契据和典票使无辜者免受了非法侵害。像吴墨谦这种既坚守自己道德底线又通晓律例的刀笔吏,无论是对无权无势的百姓,还是对社会而言都是有益的。然而遗憾的是像这样正面的记载在史实的记载上是很少见到的。

    刀笔吏在古代诉讼中,有时能够独当一面,在案件的胜负中起到关键作用,当然这与当时的诉讼程序不完备,重口供而轻调查,缺乏辩论程序有很大关系,因而在刀笔吏的刀笔之下往往发生以一词一句而定乾坤的效果。而像吴墨谦那样的刀笔吏,其存在对于那些面对高深莫测的衙门束手无策的百姓而言,无疑是遇到了救星。

    “刀笔吏”是什么人

    曾经在《大河报》上看过一篇文章,作者讲述了“刀笔吏”的由来,阐述得很好,但是却忽略了“刀笔吏”的特殊用法。因为,在古代人们还往往将讼师幕僚称作“刀笔吏”,顾名思义就是谓其深谙法律之规则,文笔犀利,用笔如刀。“刀笔吏”如刀之笔的操纵,往往使许多案件乾坤陡转,或无中生有,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清稗类钞》“狱讼类”有数篇关于刀笔吏的记载,从中我们可以窥见其刀笔之锋芒。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苏州有位名叫陈社甫的讼师,善写状子。他的同乡王某曾借钱给一个**,但是**好久没有还钱,王某就数落了她一顿。**十分羞愧,回到家里后越想越不是味,于是在雨夜来到王家门口上吊自杀。陈社甫听了王某的叙说后,索取五百两银子;并让王某给**换双干净鞋,然后写了一张状纸,其中有这么一句:“八尺门高,一女焉能独缢;三更雨甚,双足何以无泥?”意思是说,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一个人在那么高的地方自尽?更何况,夜里本来下着雨,为何这个女子的鞋子上却没有泥巴?当地官员看后,觉得状纸中所说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于是仅仅判王某买副棺材了事。

    刀笔吏的刀笔之功不仅在于其文笔之犀利,更是在于其对于事情的解析有过人之处,“刀笔吏”的此种作用在相互倾轧的官场发挥得更是淋漓尽致。虽然也有一些刀笔吏既能坚守自己道德底线又通晓律例,但是更多的刀笔吏为了谋求胜诉及一字千金的效果又不惜教唆当事人弄虚作假、伪造证据,所以“刀笔吏”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古时用笔在竹简上写字,写错了,用刀刮去从重写。指撰写公文或状词的人。典出《史记?萧相国世家》:汉高祖刘邦的丞相萧何,原来是秦国的刀笔吏,无所作为。后来协助刘邦统一天下,建立大功,成了汉朝的开国丞相。

    “刀笔吏”一词要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更详细一点则要追溯到青铜时代的一种器物——“削”。古人用简牍时,如有错讹,即以刀削之,故古时的读书人及政客常常随身带着刀和笔,以便随时修改错误。因刀笔并用,历代的文职官员也就被称作“刀笔吏”。在古代,人们又往往特将讼师幕僚称作“刀笔吏”,顾名思义就是谓其深谙法律之规则,文笔犀利,用笔如刀。“刀笔吏”如刀之笔的操纵,往往使许多案件乾坤陡转,或无中生有,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清稗类钞》“狱讼类”有数篇关于刀笔吏的记载,从中我们可以窥见其刀笔之锋芒,有时候甚至能对诉讼的胜负起到决定作用。

    湖南一讼师廖某,为别人打官司战无不胜,在当地小有名气。有一少妇年少守寡,欲再嫁,但又怕丈夫的家人阻拦,就找到廖某商议,廖某向她索要了高额费用后,为之撰写辩词,其中经典一句是“为守节失节改节全节事:翁无姑,年不老,叔无妻,年不小”。这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二个字,但却将孀妇本欲再嫁的心思表述成了为保节、守节而在“翁无姑,年不老,叔无妻,年不小”情况下做出的一种无奈选择,使得改嫁之举不仅符合情理,而且还会引发人们对孀妇的恻隐之心。无怪乎,“县官受词,听之”。廖讼师的讼词对于该案件的结果起了决定性作用。

    刀笔吏的刀笔之功不仅在于其文笔之犀利,更是在于其对于事情的理解、解析有过人之处,“刀笔吏”的此种作用在相互倾轧的清代官场发挥得更是淋漓尽致。有这样一篇记载:有一知县,与巡抚交好但却得罪了将军,一年元旦向朝廷行朝贺礼后,将军就具章弹劾知县朝贺失仪,此当大不敬,巡抚亦负失察之咎。朝廷果然降罪于巡抚,巡抚愤懑但却无可奈何。巡抚的一个侍从偶尔在酒肆中把这件事讲了出来,被一个讼师听到,他当时就大言:“了此,八字足矣。”侍从惊喜地询问有何妙法,讼师说:“给我三千金我就告诉你解决的办法。”从者暗地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巡抚,巡抚大喜,满口应承下来。讼师说:“在奏牍中加‘参列前班,不遑后顾’八字,巡抚就没事了。”巡抚思考良久,就在奏牍中加入了这八个字。朝廷果然又转诘将军。因为巡抚、将军朝贺皆列前列,不能顾及末吏,若将军亲见县令失仪,则将军自己也失仪了,将军因此而失职,而巡抚与知县皆无事。

    “参列前班,不遑后顾”从常人思维未曾触及的角度着手,指出了告发者自身的荒谬和无理之处,而“了此,八字足矣”则显示了刀笔吏的自信,出奇制胜,从而使得巡抚和知县得到了保全,而将军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因此而失职。

    有时刀笔吏为了谋求胜诉及一字千金的效果又不惜教唆当事人弄虚作假、伪造证据。苏州有一个叫陈社甫的讼师,他有一个同乡王某家财万贯却生性懦弱,一孀妇曾向王某借过一笔钱,但时隔很久却仍未归还,王某就派人把孀妇叫来,略微斥责了她一顿。谁知这个孀妇羞愧难当,半夜来到王家门口自缢身亡。那晚雷雨大作,因而没有人察觉,天亮了才发现此事。王某十分害怕就去向陈社甫求救,陈说:“如果你给我五百金,我就为你出主意,保管你没事。”王某一口应承下来。陈社甫让王某赶快为这个妇人换鞋,挥笔写下讼词,其中有点睛之笔:“八尺门高,一女焉能独缢?三更雨甚,两足何以无泥?”在证据制度并不健全的古代,县官采纳了陈社甫的意见,认为被害方“移尸图害”,而仅判王某赔了棺材了事。

    当然对于刀笔吏的记载也并非全是负面的,《清稗类钞》中有记载“雍正时松江有吴墨谦者通晓律例人请其作呈牍必先叩实情。理曲即为和解之若理直虽上官不能抑也。”这位吴墨谦还曾凭借其经验和机敏辨析伪造的契据和典票使无辜者免受了非法侵害。像吴墨谦这种既坚守自己道德底线又通晓律例的刀笔吏,无论是对无权无势的百姓,还是对社会而言都是有益的。然而遗憾的是像这样正面的记载在史实的记载上是很少见到的。

    刀笔吏在古代诉讼中,有时能够独当一面,在案件的胜负中起到关键作用,当然这与当时的诉讼程序不完备,重口供而轻调查,缺乏辩论程序有很大关系,因而在刀笔吏的刀笔之下往往发生以一词一句而定乾坤的效果。而像吴墨谦那样的刀笔吏,其存在对于那些面对高深莫测的衙门束手无策的百姓而言,无疑是遇到了救星。

第1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唐无名氏《金缕衣》

    大唐永徽三年早春二月,春风里还带着浓浓的凉意,但益州城外,已是杨柳依依,桃李吐蕊,三三两两的踏春游客,也是满面春风,在青山绿水桃李花下,吟诗作赋,纵酒放歌了。

    半天前,萧家鼎意外穿越来到了唐朝,此刻正一身西装,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地避开游人,从桃林边走过。

    他是一个法制史专业的研究生,通过了司法考试,毕业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律师,正干得风声水起的时候,一次意外,他便被时光隧道送到了这大唐朝。

    这半天时间里,他经历了死里逃生的惊恐,对古代的惊奇,和对未来的茫然之后,终于渐渐镇定下来,也想办法搞清楚了自己是穿越到了大唐朝的永徽三年初,在剑南道的益州城外。他的一身西服和短短的头发,让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不敢进城,便想在城外找个什么地方弄一套衣服。

    他走过桃林,来到一处山脚下,便看见了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家的篱笆墙院子里还晾晒着几套粗布衣服。

    他一阵欣喜,左右看看没人,那户人家的房门也是紧闭着的。他便脱下了自己的西装衣裤,蹑手蹑脚走了进去,从晾衣架上取下一套衣服还有一块包头裹发的皂罗幅巾,还有一双草履,把自己的西装西裤还有名牌皮鞋、领带晾在上面,算是交换了。

    这套西装西裤皮鞋可都是意大利进口的名牌服装,是萧家鼎当律师为了撑门面,整整用了两件大案得的代理费加起来才买下的,换这一套粗布短衫,那可是赔了血本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吃亏算是赚便宜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进来之前就已经掏空了衣服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此刻用那幅巾包裹着,拿着准备出去再穿上。他正要离开,突然,他一下站住了,惊恐地望着院子门口。——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篱笆墙院门旁边,有一个狗窝!此刻,一条健硕的恶犬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咧着的嘴露出了森森的牙齿。

    难怪这家人不需要留人看家,原来家里有一条猛犬!

    萧家鼎冷汗都下来了,打架他不怕,从小各种烂架打了不计其数,可从来没跟狗打过架,瞧着那猛犬森森的牙齿,他便一阵的心悸,跟狗没有什么面子可以考虑,要是对付不了,还是开溜为妙。

    萧家鼎冲着那狗和颜悦色嘀咕道:“喂!我可不是贼,我是用这上好衣料的衣服换你们家主人的粗布衣服,你们家主人可是占了大便宜了的。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哦……”

    那猛犬哪里管这些,只是恶狠狠盯着他,一步步逼了过来。

    萧家鼎额头见汗,忽然想起听人说狗都怕弯腰,以为是要拣石头打它。萧家鼎立即弯腰装着拣石头的样子。那猛犬果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待到发现萧家鼎并没有能拣到石头,立即目露凶光,一声不吭张开大嘴朝着他冲了过来!

    我靠!咬人的狗不叫!这狗肯定是来真的!

    好男不跟狗斗!跑啊!

    萧家鼎转身冲到篱笆墙前,奋力跃起,竟然轻巧地越过了半人高的篱笆墙,而且还高出了许多!

    我怎么能跳这么高?

    萧家鼎惊慌中带着惊喜,在大学的时候,自己五项达标考试跳高可是刚刚及格,怎么能一下子越过这半人高的篱笆墙?而且动作潇洒堪比刘翔跨栏!

    萧家鼎顾不上细想,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了那猛犬也轻巧地越过篱笆墙,追了过来,他立即撒开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飞奔。

    他感觉到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往后移动,自己简直都要飞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家鼎更是惊喜地纳闷,自己可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过。这速度,便是奥运会百米王也不过如此吧?

    跑出一段,眼角往后一扫,他立即大乐,一下子便停下了,那条猛犬已经被自己远远地甩到了后面。正站在远处,纳闷地望着自己,估计是在想,这个人怎么跑的这么快?

    萧家鼎哈哈大笑,指着那猛犬道:“靠!有本事来追我啊!小样!哈哈哈”

    他猛犬果然又朝着冲来,吓得萧家鼎赶紧又转身飞奔。这一下跑出老远,再回头,便看见那猛犬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正在往回走,显然它知道没有希望追上萧家鼎,只能放弃回去了。

    萧家鼎心里这个美啊,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珠转了几下,是不是是跟穿越有关?难道穿越中发生了什么变异,提升了自己的奔跑速度?这下好了,脚下能抹油,打架不用愁。

    他哼着小曲,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那块皂罗幅巾准备裹头,这种幅巾是有四根带子,两条垂于脑后装饰用,另外两条要系于颈项,叫做幞头。老百姓叫四脚巾。可是萧家鼎从来没有戴过这玩意,自然不知道怎么弄的,便按照陕北羊肚白那样裹了了事,又穿上粗布短衫,东西装好,然后往城里走。

    又路过那片桃林,此刻他换了装又逃脱了猛犬狂追,心情大好,见天色尚早,这桃林位于一江春水边,江上画舫倘佯,歌舞升平,岸边杨柳依依,岸上桃李芬芳,春燕翻飞,江上沙洲,几只鸳鸯或嬉戏或安睡,别有一番春色景致,看得更是心情爽朗,便走了进来,在幽幽江水边找一处桃花开得最好的桃树,坐在树下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边的青草地上,哼着有点跑调的小曲,把自己先前从西装衣裤里掏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摆在面前,琢磨一下这些来自现代社会的东西,能给自己混迹古代带来什么好处。

    一部智能手机,只有最后的一格电了,没有备用电池,也没有电可以充,基本上是废物。他把电池取了出来,留着以后看看能不能用上吧。

    钱包,里面有一叠人民币还有几张超市会员卡、医保卡、身份证、银行卡、名片啥的,到了这里,都是废纸。

    一串钥匙,废物。

    一支签字笔,现在是毛笔时代,不会有人对硬笔感兴趣,所以这玩意基本上也属于废物。

    几颗巧克力奶糖,这是事务所的小姑娘结婚送的喜糖,随手揣在了怀里,或许还能有一点用处。放在一边好了。

    一块带秒表功能的高档电子表,唐朝可没有电子技术来仿造。奶奶的,早知道要穿越,怎么不带一块机械表,也可以用来仿制嘛。

    最后,是一小袋辣椒种子。

    萧家鼎的父亲已经退休了,他们家在顶楼,有个顶楼花园,老爸运了很多土上去,弄成了个楼顶菜地,种些小葱、西红柿啥的。这天老爸给他打电话,说想种点辣椒,菜市场的辣椒是大棚蔬菜批量种出来的,吃着不香。让他回家的时候带一包辣椒种子回去。于是,萧家鼎回家之前去了一趟农贸市场,买了这一小袋辣椒种子,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一道霹雳就穿越,被时空隧道送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辣椒种子能有什么用?种地?难道自己要当个农民?他才不干呢。放一边吧。

    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没发现什么可以帮自己的,不过,他一点没有沮丧,哼着的小曲甚至都没有怎么太走调。没有关系,没有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自己还有一颗脑袋,一颗来自将近一千五百年之后的能上天入地的高科技时代的脑袋,还怕找不到饭碗?

    他把东西都收回了口袋,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唧唧喳喳的说笑声传来,抬头一看,却是几个俊男靓女,带着一些丫鬟仆从,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那几个男子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当中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只见她不过二八芳龄,高髻云鬟,娥眉淡扫,肤如凝脂,美目顾盼,汪如秋水。眉宇间还有一点金钿更显得一张脸妩媚动人。身穿绯色金缕刺罗襦,纤腰不盈一握,外套水红齐膝绣金半臂,下传曳地**襽裙。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她凝脂般白嫩的肌肤,在粉红的桃花下更显得水润,恍若透明一般,红嘟嘟的樱唇,比那花蕊更性感。

    虽然这女子算得上绝色,可萧家鼎美女见多了,有些麻木,若不是国宝级别的女子,很难引起他太大的兴趣,这一点他自诩为对美色“熔点”很高,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扫向其他人。

    没等他看仔细,他们已经到了这棵桃树下。那美貌女子显然非常的喜欢这一树桃花,站在树下,用银铃一般的嗓音说着:“这儿好!咱们就在这儿开诗社好了!”

    几个男子赶紧拊掌叫好,女子身边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看见了大石头后面盘膝而坐的萧家鼎,便拉了拉那美女的衣袖,朝着他努了努嘴。

第2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俊俏女子也看见了萧家鼎,见他一身粗布短衫,脚下草鞋,幅巾裹头乱七八糟,怪里怪气的,显然是个农人,便皱了皱眉,对丫鬟道:“把这泥腿子撵走!”

    “嗯!”

    双髻丫头走过去,冲着萧家鼎道:“喂!走开!听见没有!快走开!”

    萧家鼎翻了翻白眼,道:“走开?凭什么?这是你们家的地方?”

    双髻丫头愣了一下,被萧家鼎的气势吓住了,后退了两步,转头望向那几个男仆,对为首一个大汉道:“雷大哥,你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魁梧男仆当下走了过来,狞笑着捋着袖子对萧家鼎道:“臭小子,你再不走,老子可要你脸上开花!”

    要打架?谁怕谁!

    萧家鼎从小就不是个乖学生,小学、中学就经常打架,单打独斗,群殴烂打,没少干过,派出所也进了好几次。当初他老爹老妈因此可是没少头痛,换了好几个学校,甚至坚持上下学接送,让他少了打架的机会,随着慢慢长大,也渐渐懂事了,知道父母的苦了,这才打架少了点,专心学习多了点。所以,要论打架他可不怵,虽然穿越到了唐朝,人生地不熟的,不该太争强好胜,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先前自己连那凶猛的猛犬都跑过了,还怕他们?大不了脚底抹油。

    他慢条斯理站了起来,瞧了一眼高出自己半个头的魁梧大汉,抱着双肩,冷冷道:“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斯文,为了一树桃花,竟然要动手打人?就不怕王法吗?”

    “嘿!你这泥腿子,还说什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说罢,那魁梧男仆恶狠狠抡着拳头朝着萧家鼎走去。

    “住手!你要干什么?不许打架!”一个胖乎乎的女子拦住了那男仆,对俊俏女子道,“黄姐姐,咱们是来游玩踏青吟诗作赋的,怎么打起人了?”

    萧家鼎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俊俏女子姓黄,却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如此霸道。

    姓黄的俊俏女子哼了一声,道:“这泥腿子无礼,该当教训一下!杜妹妹你别管!”

    听到主人发话,那壮硕男仆便绕过那姓杜的胖妞,一拳朝着萧家鼎面门砸去。

    萧家鼎很是奇怪,因为他看见这男仆这一拳来的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难道他只是虚张声势?

    萧家鼎正在纳闷,那一拳终于慢悠悠打到了他的面门前,看拳风却是很强劲,似乎又不像是手下留情的样子,他便一晃脑袋,躲了开去,迎着他的来势,抬膝盖狠狠给了他小腹一下。那男仆顿时脸色惨白,软倒在地,蜷缩成了一个虾米,差点背过气去,半天爬不起来。

    萧家鼎这纳闷,那几个公子小姐更纳闷,因为在萧家鼎眼中,这男仆这一拳如同慢动作,可是在这些人眼里,这一招当真是快如闪电,他们连如何出招都没看清楚。不过他们知道,这男仆是俊俏女子府上的护院,这次出来就是担任护卫任务的,手里很有几分真工夫,却被这土里土气的泥腿子一招就撩趴下了。

    书生小姐们不由大惊,一个长相英俊的书生折扇指着萧家鼎,对身后众男仆道:“打!打死这造反的泥腿子!”

    那七八个男仆嚎叫着纷纷冲了上来动手。

    萧家鼎见他们人多势众,本来想脚底抹油的,可是见他们动作跟刚才那男仆一样的缓慢,根本不用害怕,便定了心。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肯定是跟穿越有关,自己奔跑速度突然成倍增加,那反应速度自然也就成倍提升了,所以不是对方速度慢,而是自己眼力反应快,所以看起来就好像慢动作一般了。

    他想通此节,更是高兴,他本来就富有打架经验,此刻反应力成倍增加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在那些个男仆的群殴中左躲右闪,游刃有余,对方的拳脚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可是他的动作却装得非常的狼狈,连滚带爬的,嘴里还大声叫嚷着:“不好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他知道这些小姐少爷,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人最怕的就是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议论说不道义,所以他装成被欺负的样子。他这一嚷嚷,左近游玩的游客们纷纷都拿眼望了过来,见一大伙男仆在围殴一个庄稼汉,有认识这些公子小姐的,便窃窃私语起来,脸上满是不屑和鄙视。

    一众少爷和小姐果然惶恐起来,俊俏女子又羞又急,跺脚道:“别打了!退回来,都退回来!让人家看见了什么样子。我爹要是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其实,那几个男仆已经被萧家鼎搞得昏头土脸,心惊胆战了,他们没有一拳打中人家的,反倒是每个人都自己挨了好几下,知道不是这庄稼汉的对手,巴不得有小姐这句话,赶紧退了回来。

    萧家鼎笑嘻嘻瞧着那俊俏女子,道:“咦?怎么不打了?接着来啊!”

    这些人都看出来了,这泥腿子有些功夫,真要打还占不到便宜。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硬的不行来软的,那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书生,手摇折扇走了上来,哗的一声张开折扇,摇了几下,朗声道:“只有你们这些没规矩的泥腿子才动粗,我们乃一介斯文,谁跟你动手动脚?小子,你是何人?在这干什么?”

    “老子种地的,累了在桃树下准备大便。没想到遇到了一群狗在这狂叫不停,还得老子拉屎都不痛快!”

    萧家鼎从来都不把自己当成斯文人,从小也是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刺头,老爹就是怕他惹是生非,所以逼着他高考读了法律专业,还逼他读了法制史的研究生,就是想用法律来熏陶他,让他知法懂法,规规矩矩做人,可他虽然读了法律,知法懂法了,本性却没改多少。毕业后又当了律师。

    众所周知,当今这个社会,干律师这个行当,要想做得风生水起,就得学会很多歪门邪道。而这一点,正好符合萧家鼎的性格,所以正好如鱼得水,没想到干得正欢,却意外穿越了。

    萧家鼎这几句话又是大便又是拉屎的,粗俗不堪,搞得那些个才子佳人们一个个皱眉扭头。

    英俊书生哼了一声,道:“没教养!你看清楚了,我们是读书人,结成了诗社,今日**烂漫,我们要在这里吟诗作赋,你一个泥腿子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要拉……,那个什么,找没人的旮旯去解决,在这满树绚烂桃花下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真是不懂规矩的泥腿子!”

    “泥腿子怎么了?泥腿子就不能蹲在桃树下拉屎了?就你们可以随便在桃树下拉屎?”

    英俊书生气得鼻子都歪了:“谁在桃树下拉屎了?搞清楚,我们要在这里吟诗!”

    “吟诗?硬屎?你拉的是硬屎啊?哈哈哈”

    英俊书生气得脑袋冒汗,不停扇着扇子,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萧家鼎瞧了着他手里乱摇的折扇,笑道:“这才二月天,摇什么折扇?装什么儒雅?冻死你龟儿子活该!”

    “你——!”英俊书生折扇一收,指着萧家鼎,气得脑袋冒烟。

    那姓黄的美女过来,对英俊书生道:“别理他,一个目不识丁的种田泥腿子,有啥好说的……”

    “看不起我们种田的?”萧家鼎冷笑,“吟诗作赋有什么了不起?读书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百无一用是书生’!神气什么!”

    姓黄的美女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家鼎,道:“好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样子,你这泥腿子也读过几天私塾?”

    “认识几个字而已。比不得你们学富五车,道貌岸然。”

    黄姓美女和几个书生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泥腿子是真的不懂这道貌岸然的含义,还是故意讥讽他们。

    黄姓美女对英俊书生道:“汤公子,不用管他,我们坐那边好了!”素手一抬,柔荑兰花,遥遥一指另一边的桃树下的青草地,“那一树桃花开得也甚好,没有必要跟他一个泥腿子斗气,败了我们的兴致。”

    汤公子点点头,狠狠瞪了萧家鼎一眼,转身陪着俊俏女子过去了。男仆们赶紧搀扶起地上哼哼的那护院,也不敢看萧家鼎,跟着过去了。

    要是没有这件事,萧家鼎本来是打算离开了,可是现在遇到这些看不起贫下中农的公子小姐,而且欺人太甚,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这口气可是咽不下去的,得找机会整整他们捞回来,索性又坐了下来,斜眼瞧着他们。

    那些仆从悻悻地在对面桃树下草地上铺开垫子,放好瓜果吃食,酒杯酒盏,一个个仿佛忘记了刚才的难堪,眼望着头上的桃红李白,举杯相邀,吃喝了起来。

    看见他们吃喝,萧家鼎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便勒了勒裤腰带,准备把那几颗巧克力奶糖拿出来吃掉。便在这时,远远的来了一顶步辇,几个男仆抬着,步辇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美妇,雍容华贵,眉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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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蓬莱清浅水仙家

    一见到她,那几个公子小姐都欢呼起来,道:“好了,正主来了!这下可以开诗社了!”

    看样子,那中年美妇却是他们这帮子才子佳人诗社的领头的。

    步辇停下,公子小姐上前,簇拥着来到了桃树下,坐在了蒲团上。

    那先前帮过萧家鼎说话的胖妞坐在了美妇的身边,撒娇道:“干娘!你怎么才来!害得我们眼睛都望穿了!”

    这美妇是那姓杜的胖妞的干娘?萧家鼎心想,看这样子,这美妇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美妇道:“家里有一点事情要办,我不是说了吗?让你们自己先开始,不必等我的。”

    “那可不行!”黄姓美女娇滴滴道,“你不来,谁帮咱们作评判?你好我好大家好,谁也说不出到底谁好!”

    姓汤的英俊公子摇着折扇,微笑道:“是啊,咱们也等久了,这就开社吧!请纪夫人出题”

    “好!”美妇微笑,看了看四周,道:“我也不出什么太难的,免得太伤神,扰了大家的踏春雅兴。就以眼前春色为题,各赋诗绝句一首,以一柱香为限,最后一人,罚酒两海,倒数第二,罚酒一海。香尽不能成诗者,罚三海!”

    众人齐声叫好。

    她身边的一个灵巧的小丫鬟,拿出了一个大大的酒樽。那几个才子佳人顿时间目瞪口呆,杜二妞咂舌道:“这么大?三海?我的老天爷,喝完可就什么都不用干了。直接躺倒了。”

    众人大笑。

    那小丫鬟已经拿出一个小香炉,搁在面前,取出一根精制的线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微笑道:“各位爷!各位姑娘!开始计时了,赶紧想吧,想不到,可就要罚酒了!”

    那些才子佳人赶紧的一个凝神苦思起来。

    几个小丫鬟又在一个几案上,铺好纸笔,一手捋着宽大的袖袍,一手拿着松烟墨,开始慢悠悠研起墨来。

    仅仅半注香,黄姓美女便拊掌微笑,道:“我有了!”走过去,提笔写道:

    绿杨阴转画桥斜,

    舟有笙歌岸有花。

    尽日会稽山色里,

    蓬莱清浅水仙家。

    众人听说她有了,便都过来围着观瞧,一边看一边念,待她写完,不由得都拊掌赞叹。

    萧家鼎也听见了,心中暗忖,这美女虽然跋扈,肚子里却也还有些才学,这首诗倒也不错,虽还算不得绝品,却也有些意境。只可惜自己装了一肚子的流传千古的唐诗宋词名篇,倒也不把这首诗看在眼里。

    那几个才子佳人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那长相颇为儒雅的汤公子,摇着折扇,晃着脑袋,仿佛在吟诵圣贤的锦绣文章一般,把这首七绝又读了一遍,道:“贤妹这首七绝,读罢之后,让人耳目一新,我等都已经成了仙家似的。贤妹果然不愧为益州第一才女!”

    那俊俏女子淡淡一笑,道:“汤公子过奖。”便不再说话,似乎对这汤公子的马屁并不是很在意。

    这汤公子称呼她为贤妹,可她却淡漠地叫他汤公子,显然对她的套近乎并不认同。汤公子却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俊俏女子的淡漠,也不在意,道:“依着贤妹的这首诗,愚兄也想到了一首,便算作狗尾续貂吧。”当下,走到几案前,正襟危坐,提笔写了一首七绝,边写边自己吟诵道:

    二月江边花满枝,

    风轻帘幕燕争飞。

    游人休惜夜秉烛,

    杨柳阴浓春欲归。

    他这首诗写罢,那几个公子小姐都连声叫好,只有那俊俏女子,只是神情淡淡的。汤公子便微笑问道:“贤妹,请你点评一下愚兄这首诗如何?”

    俊俏女子淡淡道:“等一会自然有纪夫人点评。我等洗耳恭听就是。”

    这时,其他的几个也陆续开始提笔写了起来。只有那胖乎乎的**似乎满脑袋的浆糊,怎么都凑不出一首,急得满脑袋的毛汗,没头苍蝇似的在那里乱转。

    唐诗宋词萧家鼎脑袋里有的是,小时候望子成龙的父母便逼着他背诵唐诗宋词,也正是那时候被逼得太厉害,反倒助长了逆反,以至于后来稍稍长大了之后便不听父母的了,成了打架斗殴的坏学生,不过父母小时候逼迫他背诵诗词,现在到有了用武之地,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刚才他们说的赋诗胜败罚酒的办法萧家鼎已经听到了,也听到了那俩位的诗,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心中暗想,这一次老子不整得你们两个才子佳人趴地上狂吐老子就不是穿越过来的人。

    他瞧着那胖妞,等她转向自己这边,便朝她微笑招手,示意她过来。

    胖妞不知道萧家鼎叫她做什么,看了一眼那些才子佳人们,正在围着点评那些写好的诗词,没有人注意她,便快步走到了萧家鼎面前:“做什么?”

    “看在你刚才帮我说话的份上,我教你一首诗,你记住了……”

    “你教我?拉倒吧!别捣乱了!”胖妞噘着小嘴转身要走。

    萧家鼎低声吟诵杜甫的著名咏春诗句:

    迟日江山丽,

    春风花草香。

    ……

    那**立即站住了,转身看着他,一脸的不信。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几个同伴正在摇头晃脑评析这两首诗,没有人注意他们,赶紧快步走回来,低声道:“后面两句呢?”

    萧家鼎微微一笑,道:“你先告诉我,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胖妞忙道:“我叫杜二妞,我爹经商,常年在外跑买卖,我爷爷原来是县衙刑房的一个书吏,名叫杜达隐,因为年纪大了去年已经告老隐退了。”

    县衙刑房主管刑事民事审判工作,唐朝衙门普通的胥吏都叫“史”,通称书吏,相当于现代社会县法院一个普通的审判员。

    萧家鼎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杜二妞奇道:“你认识我爷爷?”

    萧家鼎愣了一下,心想这胖妞还真实诚,听不出自己这是客套话,又不能当面否认,便含糊道:“听说过你爷爷的名气。嘿嘿。你接着说,那摇着折扇长得人模狗样的公子是谁?”

    杜二妞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你说话可真刻薄。不过也挺形象的,我也不喜欢他。他叫汤荣轩,他爹是县衙户房的司佐,名叫汤贤。”

    萧家鼎是法制史研究生,对古代官职还是非常了解的。这户房管户籍、记账、驿站、田地之类,职权包括现在的农业局和民政局包括土管局,而司佐,只是司户的副职,可以理解为副局长,但是级别上跟现在社会的县机关副局长可不是一个概念。司佐是流外官,俗称不入流,没有官品,属于官吏中的“吏”级,套现在的行政级别,顶多算个科员级。牛逼什么?老子现代社会没少跟地厅级干部打交道,就算省部级,也有过交往的,你这小小科员在我面前算个球!

    杜二妞又道:“先前让仆从撵你走的那个女的,名叫黄诗筠,她爹爹是县衙的录事。”

    县衙录事,从职能上看,相当于今天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可是级别跟现在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差远了,县衙的录事也是不入流的,也是属于“吏”的级别,只不过,工作上经常能跟县领导在一起,可以吹吹风啥的,狐假虎威,难怪这么嚣张,动不动就打人。

    萧家鼎又问那中年美妇,杜二妞道:“她是我们诗社的掌社,是告老还乡的弘文馆纪学士的妻子,只是那纪学士已经在几年前亡故了。”

    这弘文馆学士那才是真正的大官,唐朝至少要从五品以上的才能叫做学士。五品官可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干部了。只不过,是个搞学问的大学副教授之类的,而且已经去世。看看人家,地级干部的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哪像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这才叫风度!

    杜二妞接着介绍剩下的两男两女,也都是衙门胥吏的子女。杜二妞滔滔不觉把这些人都介绍了,都是县衙官吏的子女。看来,这个什么诗社,使他们县衙大院里的官吏子女们组建的。

    等她说完了,萧家鼎点点头,道:“明白了,——我教你的那首绝句后面两句是: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太好了!谢谢你!”杜二妞眉飞色舞转身正要走,萧家鼎忙道:“等等!”

    杜二妞赶紧转身过来:“怎么了?”

    萧家鼎道:“看你这人实诚,我很喜欢,也乐意帮你的忙。我再告诉你那黄诗筠和汤荣轩的两首诗词的破绽,你想不想听?”

    “想啊想啊!”杜二妞急声道,她虽然参加了诗社,可是没有诗词的天资,要么做诗作不出来,要么便是打油诗,徒惹人笑话,她也知道,这些真正的才子佳人要不是看在她父亲是县衙的老书吏给面子说,早就把她撵出了诗社了。便是这样,她心里也总是不是滋味,现在有萧家鼎教她这首诗,听着非常的好,又听他说还能指出那两人诗中的破绽,更是惊喜交加,这下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忙不迭的点头,胖乎乎的脸蛋上满是企盼地望着他。

第4章 沙暖睡鸳鸯

    萧家鼎低声把二人诗中破绽说了,杜二妞用心记住,正要转身走回去,却又被萧家鼎叫住了,道:“后面还要作诗的话,还要不要我帮忙?”

    “当然要!当然要!谢谢你!”

    萧家鼎朝江水边一努嘴,道:“这里太显眼,等会我躲在那里,你装着思考,一个人到河边来。我教你!”

    “行!谢谢你!对了,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想起问我的大名啊?”萧家鼎撇撇嘴,“我姓萧,叫萧家鼎。”

    “记住了,谢谢你,萧大哥!”说罢,胖妞转身要走。

    “等等!”萧家鼎又把她叫住了,“我肚子饿了,可没心思想诗词啊……”

    “等会我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去吧!”

    等那杜二妞走了之后,萧家鼎看了看那些才子佳人还在议论诗句,没有注意这边,便悄悄起身离开,等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这才绕道沿着江边回到了先前那里。在江边一低洼处仰面躺下,这样,桃树那边的那些人就看不见自己了。自己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萧家鼎已经想好了,自己穿越前搞律师的,古代讼师地位很低,帮人打官司要先挨板子,所以这活是别指望再接着干了,自己学的是法制史,对唐代律法很有研究,古文基础也不错。混到衙门里去吃公家饭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既然这胖妞跟县衙有关系,自己要想混进县衙,这个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要想人家帮忙,得先帮人家的忙。这叫做一举两得,既找回场子,又摸到路子。

    只听不远处桃树下掌社的纪夫人道:“香马上就要燃尽了,只有二妞你还没有写出来,再要想不出来,可是要罚酒三海了哦?”

    一众人等都笑了。

    杜二妞红着脸,心里又把萧家鼎刚才教的那首诗默想了一遍,道:“我也想出来了,写出来,你们可别笑话!”

    那长相英俊的汤荣轩摇着折扇道:“二妞是慢工出细活!最后才想出来,一定是绝妙好诗!我等准备好好欣赏二妞的千古绝句啊。”

    以往这杜二妞能想出来的,差不离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打油诗,所以汤荣轩这么说,听在大家的耳朵里,便是摆明了调侃的,便都笑了起来。

    杜二妞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上前,提笔开始写。

    汤荣轩在一旁摇头晃脑大声念着:

    迟日江山丽,

    春风花草香……

    他刚刚念完这两句,原本带着嘲讽讥笑的脸却变成了惊愕,也不晃脑袋了,瞧着其他人。这些人也瞧着他,一时间都有些傻了。

    一旁的纪夫人却是满脸喜色,点评道:“迟日便是春日,《诗经.豳风.七月》有云:“春日迟迟”,这第一句便写出了初春的精致,让人眼前一亮,眼前便浮现出春意盎然的景色。第二句,虽然平白,但是连着第一句看,却又成了一番精致,读罢两句,那春风和畅、百花盛开、风送花香,便在了眼前一般。”

    纪夫人这一点评,让那几个才子佳人脸色更是难看,嘴角也露出了讪笑。

    后面两句汤荣轩看了,却更是尴尬,讪讪的不念了。倒是黄诗筠款步上前,瞧着杜二妞写的后两句慢慢吟诵道:

    泥融飞燕子,

    沙暖睡鸳鸯。

    黄诗筠念罢立即抚掌叫好,话语中充满了惊喜:“泥融二字用得最妙,春燕衔泥做巢,可不得是软软的泥吗?偏偏这个融字,又恰好把春暖大地,冰雪消融的初春景致写了出来,这飞燕子的飞,神态也是绝妙,把在屋檐下衔泥做巢的紫燕那轻灵矫捷的神态描绘得惟妙惟肖,偏偏又用的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飞字,可见作诗的工夫,不在辞藻,而在精妙啊!”

    纪夫人也欣喜点头道:“是啊,最后这一句,沙暖睡鸳鸯,这个暖是来源于前面的春日,春日冲融,沙洲自然是暖和的了,鸳鸯躺在那里,享受着初春暖暖的阳光,这景致,真的是妙绝!”

    黄诗筠跟着赞道:“这最后一句跟第三句,一个鸳鸯睡,一个春燕飞,一静一动,相映成趣。再配上第一、二句粗笔勾画的阔远明丽的景物,当真是好一幅初春景物图。全诗明丽悠远,对仗工整,清丽工致,浑然无迹。当真是一首堪称神品的好诗!——二妞,但凭这一首诗,这益州第一才女的名号,该当属于你才是,姐姐我自愧不如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叹。

    汤荣轩涨红着脸疑惑地瞧着杜二妞,道:“这首诗真的是你写的?”

    “是啊!怎么了?我就不能写一首好诗出来吗?”杜二妞仰着一张胖乎乎的俏脸望着他,半点也不心虚。

    “不不,嘿嘿,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以前……,这个……”

    黄诗筠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二妞这首诗就是最棒的!我觉得应该标为魁首!——对吧?纪夫人。”

    纪夫人微笑点头:“你跟汤公子的两首诗也是很好的了,其他几个人的也不错。只不过,公平地说,二妞的要比你们的更胜一筹。的确算得上此次最好。诸位觉得如何?”

    其他几人都由衷赞叹点头。

    那汤荣轩神色讪讪的,道:“再来一首,如何?”

    纪夫人道:“不着急,我们先赏了魁首,罚了最末,然后再接着来。——拿彩头来!”

    她身边的小丫鬟忙取出一个描金锦盒,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都是铜钱,用细绳串着。这是他们诗社成员凑的份子钱,赏给每次做诗夺冠之人的,每次一贯一千文。相当于人民币五千元。

    (本书设定唐朝货币跟现代的比价为一文铜钱等于人民币五元。)

    诗社纪夫人取出一贯,递给杜二妞:“喏,你的彩头!再接再励!”

    “谢谢!”杜二妞脸上乐开了花,这还是她加入诗社以来,做诗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赞赏,当然也是第一次夺冠。心里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纪夫人又道:“香燃尽之前,大家都做出来了,不过,须得评出最后两人罚酒。照我看……”她的目光落在了另外两男两女身上。

    杜二妞抢着道:“我觉得,最后两名,应该是黄姐姐和汤公子!黄姐姐倒数第二,汤公子倒数第一!”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傻眼了。特别是黄诗筠,俏脸一红,此前做诗,她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从来没有垫底过。可是现在这二妞却说她是最后两名,不由得脸上过不去,不过,杜二妞刚才作出了那样的神品好诗,已经让她刮目相看,也很想听听她这么说的道理。

    那汤荣轩却受不了了,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郁闷之下,折扇一摇,哗啦哗啦使劲扇了两下,不料这初春本来就冷,他又一直为了显得潇洒,不时的摇着折扇,不知不觉便受凉了,现在又摇,鼻孔凉气进去,痒痒的忍不住啊嚏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震动,连手里的折扇都掉了。

    杜二妞噗嗤一声笑了,道:“刚才萧……,嗯,那个农家大哥就提醒你了,这天气还凉,不要摇折扇,当心受寒,你不听,怎么样?伤寒了吧?嘻嘻”

    汤荣轩的书童赶紧的递上手绢给他擦鼻子。

    汤荣轩拱手道:“二妞姑娘,你说我的诗排在最末,把想请教一下,我这首诗什么地方不好,要落在最后?”

    “我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我们这次的赋诗,纪夫人说了,以眼前春色为题,对吧?”

    “是啊……”说到这里,汤荣轩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妙。

    杜二妞得意洋洋拿起汤荣轩的那首诗稿,念道:“‘风轻帘幕燕争飞’——既然限于眼前春色,请问我们这眼前,帘幕在哪里?”

    “这个……,这是一种想像嘛……”

    “那是文不对题!要是没有限题,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既然限题了,当然要按照题目来,大家说对吧?”

    他们诗社里水平也比较差的要数县衙典狱的姜峰的儿子姜承谦了,刚才点评诗句,他的诗平平淡淡,实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本来还指望能有杜二妞垫底,可现在杜二妞已经夺得魁首,说不得他就要垫底了,正在沮丧,听得杜二妞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这汤荣轩自负文才,平时也不怎么看得起他们,要是能让他吃瘪一次,那可就爽了。赶紧帮腔道:“对对!既然已经限制了题目,自然是要严格按照题目来的,人家二妞写的诗,春日、山水、花草、飞燕、沙洲、鸳鸯,眼前可都有的,你诗中帘幕是家中才有,这桃林之中,却是没有的,那便是文不对题!”

    汤荣轩涨红着脸,道:“那她诗中融泥又哪里有了?谁有看见飞燕嘴里有融泥了?”

    纪夫人听他狡辩,不由皱了皱眉,道:“汤公子,你这样可就不对了,春燕飞到江边,便是为了衔泥做巢,这是人人皆知的,难不成非要捉一只来看看有没有?便是没有,也是一种合理的想像。你的却不切题了,原本我也觉得偏题,只是你整首诗意境也是不俗的,便没有说出来。”

第5章 潜规则

    一旁的黄诗筠叹了一口气,道:“说的是,这个毛病不仅汤公子诗中有,我的诗词中也有,——‘绿杨阴转画桥斜’,这画桥也是我凭空想象。却也不是眼前春色里有的了,二妞所言并没有不对的,是我们没有切题。算我输了。”

    汤荣轩见黄诗筠低头认输,也无话可说了。

    “嘻嘻!”杜二妞见二人这样,知道自己说对了,非常的高兴,拿起那老大一个酒樽,咚咚倒满了,递给汤荣轩:“喏,你是最末一名,你先喝。”

    汤荣轩讪讪道:“我怎么是最后一名了?”

    杜二妞瞪眼道:“你都说了黄姑娘是益州第一才女,你难道还想让姐姐垫底?”

    汤荣轩尴尬一笑,道:“好好,我垫底。”拿起酒樽,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这一酒樽太多了,差不多有三碗。汤荣轩一口气喝下去,顿时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直想吐。

    他涨红着脸,强行忍住,正要喘一口气,不料杜二妞又已经到了满满一酒樽递了过来,道:“你是最末,要罚两樽!快喝!”

    汤荣轩苦笑道:“能不能缓缓……?”

    “不行!”杜二妞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报复的好机会,哪能放过,“以前罚我酒,可也没听你说过让我缓缓的,你还是个大男人呢!快喝!”

    汤荣轩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咕咚咕咚又喝了下去。

    这下子,那很快便头昏眼花,站立不稳,一个劲地干呕欲吐,纪夫人皱眉道:“别吐,你要吐了,咱们可就扫兴了!”

    他的书童赶紧过来帮他又是捶背又是抚胸的,好半天才勉强忍住了呕吐。

    黄诗筠却不让杜二妞催促,自己拿了一个新的酒樽倒满了,慢慢饮尽。这一海下去,不由的也是俏脸绯红,跟火烧云一般,更显得娇媚可爱。

    汤荣轩醉醺醺大着舌头道:“不行,我……,我不服……,再来!咱们还是……以春为题!这次不限眼前景致,二妞,你可敢……再来一首?”

    杜二妞有了萧家鼎在后面撑腰,当然不惧,圆鼓鼓的胸脯一挺,道:“我怕你啊?来啊!”

    纪夫人点头道:“诸位以为如何?”

    黄诗筠红霞满腮,胃里也很是不舒服,她被是通过一年一度的益州诗会当选为新一届益州第一才女,那可是真材实料,虽然嘴上谦虚不敢当,心里却是自诩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输给了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傻瓜蛋的人,心里一万个不服。可是人家那一首诗当真写得比自己的好,这却不能不承认。不过,再来一首,一定要赢了这胖妞,所谓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当下也表示赞同。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纪夫人道:“那好!点香!以春为题,不限眼前景色,只要与春有关就行。老规矩,输了的最后两位,分别是两海和一海……”

    “不!”杜二妞叉着腰道,一副胸有成竹的赌徒模样,“翻倍!最后一名,四海!倒数第二,三海!写不出来的,五海!”

    纪夫人皱眉道:“这也未免太多了……”

    “就这样!愿赌服输!”杜二妞瞧着汤荣轩,挑衅道,“怎么样?敢不敢接招?要是不敢,自己喝一海认输了事!”

    其实杜二妞是很心虚的,这是刚才萧家鼎跟她指点的时候说得,她照着说了,心里却是揣揣,也不知道萧家鼎这次还能不能再写出那样的好诗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江边等着帮自己。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汤荣轩醉眼朦胧望着杜二妞,一时没有开口。

    杜二妞更是心虚,还是硬着头皮按照萧家鼎事先说的话,转头望向其他人:“谁敢接招?不敢的自己喝一海认输。”

    一旁的典狱的儿子姜承谦看了其他人一眼,诺诺道:“这个……,赌得太大了,我……,我可不敢来,我先认输!喝一海好了!”说罢,自己倒了一海咕咚咚喝了。

    这一海喝下去,虽然也要熏熏然,却还不至于醉倒,总比落在最后,喝上四大海,那可真的要抬回去了。其他三个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也都认输,各自喝了一海。

    现在,就只剩下汤荣轩、黄诗筠和杜二妞三人了。

    杜二妞按照萧家鼎授意逼退了其他几个人,目的达到了,可是心里悬吊吊的,这几大海喝下去,只怕当场醉成死狗。

    黄诗筠瞧见杜二妞稳操胜券的样子,不觉把豪气引了上来,就不相信昔日打油诗,今日传千古?当下淡淡道:“那就跟二妞再讨教一局。不过,只有咱们三个,还论最后两名吗?”

    汤荣轩一直在醉眼瞧着杜二妞观察,发现她眼神闪烁,似乎底气不足,应该是在以进为退,暗忖今日输给这胖妞,脸面全无,若不找回来,还如何见人?他此刻已经喝醉了,这之前的怜花惜玉早已经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把杜二妞灌醉报仇,当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哪怕是第二都不行,便也顾不上黄诗筠了,当下哈哈大笑,道:“当然要论,只有第一不喝,二三都要喝!”

    黄诗筠轻笑,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有些害羞,掩面道:“二妞,那就开始吧!”

    杜二妞听见两人应允,更是心里害怕了,喏喏道:“这个……”

    汤荣轩更是觉得杜二妞是外强中干,摇晃着身子指她道:“这个时候你要是不来,那必须喝两海!不,三海!”

    “你……!”汤荣轩的这句话把杜二妞的倔强逗起来了,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下一拍胸脯:“不就是醉吗?我赌了!大不了当我死狗抬回去!我还就不信了!”

    “一言为定!点香!”汤荣轩歇斯底里叫道。

    纪夫人的丫鬟忙拿了一柱香点上,黄诗筠和汤荣轩都各自走开,冥思苦想。

    杜二妞拿起一只烧鸡,又拿了一壶酒,道:“我去江边,边吃边想,谁也不许来打扰我!谁要过来打扰我了,输的酒,他替我喝!”

    众人忙不迭的答应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思索。

    趁人没注意,杜二妞抄手将那贯钱也拿着,来到江边,果然便看见了江边低洼处躺着的萧家鼎,不由心中大喜,也不回头,便席地而坐,将那烧鸡撕了一条腿塞进自己的嘴里,其他的给了萧家鼎,再把那一壶酒也给了他。又把那一贯钱也给了他,低声道:“喏,这首诗是你帮我写的,赏金归你!”

    萧家鼎也老实不客气,拿过那一贯钱,沉甸甸的,放进怀里可不行,只能缠在腰间。

    想不到,自己到了唐朝,赚取的第一桶金却是靠小时候父母大棒政策威逼背下的唐诗。老爹老妈,儿子谢谢你们!棍棒出好人啊!

    杜二妞道:“这次还是以春为题……”

    “不用说了,我已经听见了。”萧家鼎道,撕开烧鸡就着酒开始吃了起来。

    杜二妞低声道:“你想出来没有?”

    “着什么急,一柱香呢!我没有吃饱,可没有心思想做诗的事情。”萧家鼎咀嚼着嘟哝道。

    杜二妞心想也是,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等到萧家鼎把那大半只烧鸡都吃光了,一壶酒也喝光了,回头看看,那香已经燃了一半,好在这一次赌得太大,黄诗筠和汤荣轩都非常的谨慎,不愿意先落笔,因为必须拿第一才能不喝酒,所以都尽可能多一点时间琢磨推敲。务必能盖过其他二人,便都在桃树下凝神苦思。见此情见,杜二妞这才稍稍放心。

    萧家鼎吃完了,瞧了杜二妞一眼,道:“要不,你还是认输吧!”

    杜二妞大惊,道:“为什么?你吃了我的烧鸡,喝了我的酒,却告诉我你写不出来?你……!”

    “别着急!”萧家鼎摆手道,“不是我写不出来。看他们二人这个架式,就算今天你把他们赢了,以后的诗社又怎么办?他们还是不会放过你,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他们又加码了,你怎么办?还不是更加吃亏,不如现在就认输的好。”

    杜二妞挠挠道:“你说的也是,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要不,你到我家当仆从怎么样?这样不就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帮我了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萧家鼎嗤的一声笑,指了指自己,大大咧咧道:“说什么呢?你看我这样子,象当奴仆的吗?”

    杜二妞瞧着他那土得掉渣的样儿,心里想你还真的象。嘴上却说:“当然不象,嘻嘻,你不想在我家当仆从,那你有甚么主意吗?”

    萧家鼎其实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故作沉思,片刻才道:“你爷爷不是衙门刑房的老书吏吗,他老人家有没有法子让我进衙门也混个书吏,那样我在衙门,也就可以帮你了。——你放心,进衙门打点的钱我自己出。”

    “不是钱的问题,衙门的书吏可都是县令老爷说了算。我爷爷只是个小小书吏,说不上话的。”

    “这个我知道,”萧家鼎一摆手,“我不是让他说了算,他不是几十年在县衙里混,去年才隐退吗?那衙门的规矩关系,潜规则啥的,他肯定很清楚啊……”

    “啥叫潜规则啊?”

第6章 二月春风似剪刀

    萧家鼎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现代词汇说出来了,便随口道:“就是官场升官提职暗中如何操作的办法啊。——哎呀就是怎么花钱打点,就这个!”

    杜二妞哦了一声,有些不屑道:“你早说花钱打点我就懂了嘛,说那些土话做什么,谁听得懂啊?”

    靠!“潜规则”这么新潮的名词,成了听不懂的土话了?萧家鼎道:“你爷爷懂行,官场上的规矩都知道,让他帮忙想个什么法子,能让我进衙门当书吏,——说清楚,是书吏,不是衙役,虽然我打架也不错,但是我不想当衙役的。”

    杜二妞嘻嘻一笑,道:“帮你出主意这个没有问题。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萧家鼎神色一暗,一付泫然欲泣的样子,“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是益州的人氏,我家在……,在很远的地方,我爹娘已经不在了……(萧家鼎心里嘀咕:老爸老妈唐朝的时候是还没有出现,这倒没有说假话,我可不是诅咒你们。老爹老妈别在意)……就我孤苦一个人,我就到处流浪,可是出来了才知道要什么路引,我没有,只好东躲西藏的,前段时间,还想去寺庙里当和尚,因为听说当和尚不需要甚么路引。我把头发都剃光了,去了寺庙,才知道当和尚要得更多,还要什么度牒才行,没有还要打板子。这度牒我更没有了。和尚没有当成,头发已经成了这的样子了……”

    萧家鼎把头上包着的幅巾取下,露出了一头短发。

    杜二妞噗嗤一声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真够可怜的,吃了很多的苦吧?你放心,你这人这么好,我一定想办法让我爷爷帮你进衙门当书吏!为了我,也为了你!对了,我再想办法给你补办一张路引,你按你的原籍情况填上就是了。没有这个当书吏是不成的,衙门不会招收来历不明的人。”

    “好啊!谢谢你!”萧家鼎心想,原籍?我填什么原籍呢?当地人可都是有户口的,说不得先答应了,回去琢磨一下怎么填,道:“那这样好了,明天中午午时,我在县衙外等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远处纪夫人高声道:“二妞,怎么样了?香快燃完了哟!”

    杜二妞回头一看,只见黄诗筠已经起身,走到几案前准备落笔了。那汤荣轩却还在那里低着脑袋思索,便答应了一声,道:“马上来!”

    杜二妞回头望着萧家鼎,道:“怎么样?想好诗了吗?”

    萧家鼎微微一笑:“我吃鸡喝酒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要不然,怎么会有闲心跟你罗嗦?”

    杜二妞大喜,道:“那快说啊!我听着呢!”

    萧家鼎低声吟诵中唐诗人贺知章的名篇《咏柳》。

    听完这诗,特别是最后一句神来之笔“二月春风似剪刀”,杜二妞整个人都傻了,怔怔地望着他,这哪是什么农人,整个一牛人!太牛了!以后要是有这个人相助,别说是益州第一才女,便是大唐第一才女也不在话下!杜二妞眉开眼笑站起身,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蹲下低声道:“他们两人的诗,可有甚么破绽?”

    萧家鼎苦笑:“他们的诗都还没有念,我怎么知道写的是什么啊?你让他们念一下啊!”

    “对对!”杜二妞讪讪地一拍脑门,回头望见汤荣轩也已经写好收笔了,便道:“纪夫人,我已经想好了,他们两个的诗写的什么,念来我听听,我好对比一下看看能不能胜。

    纪夫人大声吟诵黄诗筠的道:

    尽日寻春不见春,

    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

    春在枝头已十分。

    接着,纪夫人又吟诵汤荣轩的诗道:

    花落长川草色青,

    暮山重迭雨冥冥。

    逢春便觉飘蓬苦,

    今日分飞一涕零。

    萧家鼎小时候不仅父母棍棒逼着背诵诗词,身为语文老师的他们,还一首一首的讲解,也教给了他不少的古诗的知识,他脑瓜又灵,很快就找到了这两首诗中的破绽,低声告诉了杜二妞。

    杜二妞听罢大喜,起身扭着肥臀,屁颠屁颠跑回去了。看了一眼那香,已经快燃完了。不过却已经足够写下这首萧家鼎抄袭教给她七绝: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她写的时候,黄诗筠和汤荣轩都非常紧张地在一旁瞧着,当最后一个字写完,两人都已经呆若木鸡!

    纪夫人拊掌道:“好诗!又是一首绝妙的好诗!这第一句,将依依杨柳比作晋代汝南王司马义的倾城美妾碧玉,亭亭玉立,纤细可人,果真比得妙极。那万条垂下的柳枝,可不就像碧玉姑娘那迎风款摆的丝绦吗?这两句,便把活脱脱一个美人儿般的柳树描绘在了面前。更绝妙的,却是后面两句,用了一个问句,问出这纤美的丝绦柳叶是哪位巧手女儿剪出?引人凝思,最后一句道出的谜底,却是那化作剪刀的春风,春风过处,嫩绿鲜红,山花烂漫,世间还有比春风巧手更巧的吗?”

    纪夫人点评之后,围观众人都连声赞叹。

    纪夫人满面含笑转头望向杜二妞,眼中满是钦佩:“二妞,你连做两首神妙好诗,照我看来,这次诗会,你要自认第二,便无人厚颜敢认第一了。”

    众人都抚掌连连点头称是。

    杜二妞大乐,咧着嘴憨憨地笑了起来。

    “不可能!”汤荣轩简直要发疯了,红着眼睛盯着杜二妞,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名堂来,“你以前的诗词狗屁不通,怎么一下子就作出如此妙句?你是抄袭别人来的吧!”

    杜二妞心里咯噔一下,却毫不示弱,双手叉腰道:“姓汤的,你胡说什么?你说我抄袭,那你说说看,我抄袭了谁人的?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黄诗筠原本涨红的俏脸此刻煞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摇头道:“不是抄袭,若是有人能写出这样的诗词,只怕转眼间就要传遍大江南北,我等又如何不知道?”

    汤荣轩顿时语塞,黄诗筠这话说得他哑口无言,他们都是爱诗之人,前朝当世的诗词歌赋无不烂熟于胸,而杜二妞的这两首诗如此绝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写得出来的,能写出这样诗词的人,就绝对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可见杜二妞无从抄袭去。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两首诗的确是抄袭的,只不过是抄袭的百余年之后中晚唐的传世名句,是来自一千五百年之后的现代社会的穿越者萧家鼎抄袭而来。

    纪夫人微笑道:“就凭这两首诗,杜二妞的名头,只怕很快就会响遍大江南北了!想遍当世知名诗人,以我拙见,无人能出二妞其右的!”

    杜二妞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得这样的赞誉,胖乎乎的脸蛋有些潮红,讪讪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黄诗筠惨然摇头:“我输了,我认罚!”走过去拿起酒樽倒酒。

    汤荣轩却红着眼睛吼道:“我不服!她这诗虽然很好,可我的也不错啊,凭什么就把我的比下去了?就算我超不过她,再不济也应该是并列第一!”

    纪夫人等愕然,想不到汤荣轩如此厚颜无耻,这明摆着的事情却要强词夺理。只不过,所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真要说这一首诗比那一首更好,还真的就说不出个让人绝对信服的理由来。只能是人的一种感觉而已。

    杜二妞眼见他赖皮,幸亏萧家鼎已经说了他们诗中的问题,暗自庆幸,叉腰怒道:“你诗中有偌大破绽,如何能称第一?”

    汤荣轩道:“好好好!你倒说说看,我诗中有什么破绽?搞清楚了,这次可不是要求眼前景色,只要切合春意便好。咱们可说明白了,你要是说出我诗中破绽来,我就口服心服认输!说不出来,就不能算我输!咱们两并列第一,谁也不喝!”

    纪夫人等见他厚颜到如此地步,不由皱眉摇头。

    杜二妞哼了一声,拿起他的诗稿,念诵道:“你这首诗的后面两句:逢春便觉飘蓬苦,今日分飞一涕零。说的是你到了春天便觉得自己象飘零的蓬草一样的可怜,想起来便落泪,对吧?”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汤荣轩瞪眼道。

    “当然不对!”杜二妞笑嘻嘻道:“你从小到大,可曾离开过益州?”

    其实这个破绽是萧家鼎心中揣测,他这样纨绔子弟,一般不会外出游历天下饱受风霜之苦的,这一猜还真的就猜对了。

    汤荣轩讪讪道:“是没有,家父说我年纪还小,过些时日再去游历。”

    “既然你都没有离开过益州,你哪里来的飘蓬苦?又何曾分飞过?”

    “这个……,没有经历过就不能写吗?”

    “你写的是心情,可是你并没有这种经历,哪里来的这种心情?你这样写,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无病呻吟!你这样的诗也能夺魁?”

    纪夫人赞叹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二妞!你这两句很好啊!当真是出口成章。”

    这两句是萧家鼎抄袭宋朝词人辛弃疾的词告诉她的,是指出他破绽的用语,唐朝的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宋朝的词。听她随口说出,都是妙语,不由得又是啧啧称道。

    汤荣轩见以往打油诗女此刻却出口便是妙句,更是气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如何反驳。

第7章 益州城

    第7章益州城

    黄诗筠心里揣揣,瞧着道杜二妞,慢慢道:“二妞,你能不能也点评一下我的诗?”

    “黄姐姐!”杜二妞跟黄诗筠的关系不错,不想伤她,便挽着她的手笑嘻嘻道:“我都是乱说的,说了你会笑话!”

    黄诗筠叹了一口气,道:“你如此才学,应该你笑话我们的,说说吧,我想听听。”

    杜二妞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道:“那好,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吧。姐姐你可不许笑话我。”

    “点评诗句,是咱们诗社的规矩,大家都可以说,有甚么好笑话的?更何况你点评汤公子的那首诗,犀利准确,想必我的诗也有不少破绽,你尽管直言就是。我虽不才,却也有闻过则喜的肚量的。”

    “那好吧。”杜二妞拿起黄诗筠的诗稿,轻轻读了一遍,“姐姐的诗只有一个地方欠斟酌。”

    “哪里?”

    “这一句:‘芒鞋踏遍陇头云’。芒鞋就是草鞋,不过,黄姐姐你大户人家的千金,何曾穿过草鞋?平头百姓又或者云游各地的游方僧人穿了还差不多。”

    黄诗筠呆了一下,道:“我用这个词只是想着衬托出遍寻春色不见的辛苦,若要用绣鞋取代,又没有了那种意境,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唉!是我考虑不周。你说的很对。”

    杜二妞又吐了吐舌头,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其实,姐姐这首诗写得非常的好,寻春不得,回到家中拈梅而嗅,才发现春意就在自己手里的梅花上,——我们很多事情不就是这样吗?苦苦追寻的,到头来却发现就在自己身边而不自知。姐姐这首诗,含有深深的禅理,若是一个比丘所赋,那就完美了,可以说并不亚于我的那首诗的!”

    黄诗筠顿时呆了,望着眼前的杜二妞,这打油诗女竟然能完全洞察自己诗中意境,单单这见识,便已经非同凡响!她哪里知道,这是刚才萧家鼎告诉杜二妞的。

    半晌,黄诗筠叹了一口气,道:“我真心服了!二妞,前面的两首若说我还有几分不相信是你写出来的,可现在,你却一眼就看出了我诗中隐含的深意,这份见识,便是极为不凡了!今日我输得口服心服!——拿酒来!”

    早有丫鬟捧上满满一大酒樽酒,黄诗筠一口气喝下,刚刚喝完,便已经翻江倒海一般想吐了,可是她拼命忍住,又拿起第二樽,咕咚咚往下灌,只灌了一小半,便觉得头昏眼花,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当场出彩。整个人也瘫软在了草地上。

    难得看见益州第一才女当场醉倒,那几个公子小姐都咯咯笑个不停,姜承谦道:“黄姑娘,继续啊!你是倒数第二,可要喝三海的,这才一海多一点,加油啊!”

    杜二妞看见黄诗筠醉成这个样子,她一向跟黄诗筠交好,心中不忍,便把气撒在汤荣轩身上,见他尴尬地站在一旁也不主动喝酒,便亲自倒了四大酒樽的酒,端起一杯来送到他面前:“汤公子,愿赌服输!你不会撒赖吧?”

    众人起哄,汤荣轩只好端起来喝,他早已经醉醺醺的了,只喝了两大酒樽的酒,便已经吐得是满地狼藉。软倒在地只哼哼。

    杜二妞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扬眉吐气报仇的机会,哪里会放过,在丫鬟的帮助下,强行又给汤荣轩灌了剩下的两海,这下子,汤荣轩连苦胆都吐出来了,醉的跟一条死狗似的!

    黄诗筠挣扎着自己又喝了一大酒樽,便也吐得昏天黑地,醉成了一滩烂泥!

    其他人以及周围赏花踏春的人见他二人这狼狈样,都捧腹大笑。

    纪夫人道:“行了,再别喝了,吐得满地都是,这还如何赏花?今日就到这吧,咱们也欣赏到了二妞的两首绝妙好诗,也算不虚此行了。回去吧!”

    众人大笑中,把醉得人事不知的两人抬上马车,唱着歌往回走。

    杜二妞借故方便,跑到江边想谢谢萧家鼎,可已经不见他的影子。只能等第二天中午约好见面时再谢过了。

    萧家鼎发现汤荣轩和黄诗筠醉得人事不知,便知道他们的诗会不会再继续了。便悄悄离开了河边,独自哼着小曲往城里走。

    县城里他还没有进去过,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县城外,他正要进城的时候,被路人当作怪物看,便有些心虚,所以没有进城,而是到村里找服装去了。现在有了粗布短衫,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到了城门楼下,抬头看去上,城门洞上方写着两个斗大的黑字——益州!

    城门洞下面有几个兵士,但是并没有对进出的人进行任何盘查,甚至也没有看他们,只顾在那里坐着吹牛。所以他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了益州城。

    进到城里,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两边飘荡各种大小不等的青白布的大帘,写着某某酒肆、客栈、商铺等,这叫做“旗望”。一眼望去很是热闹,有点象轮船上的万国旗。

    唐朝除了京城长安分东市、西市这样专门的商业区外,其他州县并没有这样严格划分商业区,各种商铺散落在城里各处。

    这益州城相当于现在的地市级,下辖十六个县,益州城是益州都督府所在地,也就是地区政府所在地。另外还有一个县级衙门叫少城。县衙在城东,府衙在城西。

    隋末混战,蜀地成了大后方,几乎没有遭受兵戎洗劫,很多地方的难民都逃到了这里,因此在唐朝初年,蜀地剑南道人口稠密和经济繁华程度与长安和江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把全城走了一个遍,欣赏了初唐盛世景象,看得眼花缭乱,却也把腿都走酸了,不觉到了日落西山时分,便来到了少城县衙附近的一条街上,准备找一个客栈住下,再吃完饭。

    十字路口就有一家客栈,看着不错,青色旗望上写的是“有朋客栈”。便迈步进去,店小二笑嘻嘻过来招呼:“郎君,打尖还是住店?”

    被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称呼为“郎君”,萧家鼎差点吐出来,好在他到底是学法制史的,相关历史知识也知道些,唐朝的时候,称呼年轻的陌生男人一般都叫郎君,那时候“郎君”的含义并不是后来的老婆对老公的称呼。

    萧家鼎大刺刺道:“住店!”

    “好嘞!”店小二又瞧了他一眼,道:“你是住什么样的房间?”

    “都有什么样的房间?”

    “大通铺,每位两文。楼下四人铺,每位三文,楼上四文。”

    萧家鼎想了想,道:“不是有什么上房吗?”

    “上房?”店小二又看了他一眼,虽然他身穿粗布短衫,看着象个庄稼汉,可是那气度却是不凡的,不敢小觑。陪着笑脸道:“上房有啊,一间要三十文。”

    萧家鼎心想,穿越到唐朝的第一天,可不能委屈了自己,所谓穷家富路嘛,就住住这传说中的上房,看看是什么样的。便道:“来一间上房!”

    “好嘞!”店小二赶紧的把他迎了进去,来到柜台处,对柜台里面掌柜的嚷了一嗓子:“这位郎君要上房一间!”

    掌柜的忙换了一付笑脸,提笔登记了,笑咪咪对萧家鼎道:“郎君,你住几天?”

    “先住一天。明天再说。”

    “好的,三十文。”

    萧家鼎撩起衣服,露出腰间缠着的一贯钱,取下三十枚铜钱,推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见他腰缠千文,拿钱出来毫不犹豫,非常的大方,更不敢小觑了,忙收了钱,点头哈腰道:“郎君楼上请!”

    旁边有专门负责照顾上房贵客的精干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对他道:“大爷,请跟我来。——您有行李吗?小的替您搬。”

    住了上房,称呼由郎君改成大爷,这待遇提升得挺快啊,有钱就是好,他撇着嘴说了一句:“没有行李!”

    “哦,大爷这边请!——小的名叫李三,大爷有甚么吩咐,尽管叫小的就是。”

    说着,李三领着萧家鼎踩着木楼梯,咚咚的上了楼,来到其中一间,推开了房门,道:“大爷,您看看是否喜欢?”

    萧家鼎扫了一眼,是里外两间套房,外间是古色古香的会客房,里间是卧室,家具一经俱全。推开窗户,便可以看见一条后巷,不远处青砖绿瓦的高大院落,从方向上看,应该就是衙门了。

    萧家鼎手一指,道:“那是少城县衙?”

    “是啊。”

    萧家鼎点点头,瞧着那一栋栋的房顶,自己要想进去成为那里的一员,除了依靠杜二妞这关系之外,还得花钱。正所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进衙门打官司是这样,进去谋职更得这样了。

    可是现在自己手里只有不到一贯钱了,这钱是不够打点关系的。必须得想办法赚钱。

    如何赚取这第二桶金?

    萧家鼎一是没有主意,便对李三道:“行了,就这间好了。”

    “得嘞。小的给您沏茶到水洗漱。”

第8章 代书状子

    很快,茶水送上来了,热水也送上来了,还有干净的洗脸面巾。

    萧家鼎一边洗簌一边琢磨,从杜二妞她们那什么诗社来看,唐朝人还真是酷爱作诗,而且为作诗也肯花钱。自己一肚皮的唐诗,千古流传的名句便不下百篇,何不这上面打主意?

    洗漱完毕,萧家鼎给了李三两文钱打赏,把个李三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的称谢。

    萧家鼎微笑道:“县城里文人墨客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李三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位粗布草鞋的庄稼汉要去那样的地方,忙赔笑道:“那些读书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当然是**,就在锦江边的那条街。最大的一家,名叫‘翠玉楼’,去那的读书人最多了。不过,大爷,您要是想找姑娘,到不用去那种地方,太贵了,小的给你叫到屋里来就是。包管您满意。陪你睡一夜,给二十文便可以了。”

    “不用了!”萧家鼎摇头晃脑道,“我去那翠玉楼瞧瞧去。——路怎么走?”

    “啊?”李三更是吃惊,“大爷您当真……,您,您出门往左,一路到往前走,到锦江边,便看见一条街挂满了红灯笼的就是了。”

    “嗯!”萧家鼎迈步出门。

    李三有些呆呆地望着萧家鼎扬长而去,咂巴咂巴嘴,当真见到了怪事,这种田的泥腿子庄稼人也要去那种销金窝?

    萧家鼎按照那店小二说的,出门往左,他记得客栈附近的衙门前面好象有一家成衣店,去那里先换一套衣服再说,另外还要为捞第二桶金做准备。

    经过衙门口的时候,他看见衙门前的台阶上,跪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那里啼哭。衙门却是紧紧关闭着,因为已经散衙了。

    这种在衙门口啼哭的事情,或许是这个朝代的人见得太多了,见怪不怪,所以没有什么人围观。

    萧家鼎来到衙门前面那家成衣铺,迈步进去,买了一身圆领窄袖长袍,换下了自己的粗布短衫,头上包裹的蓝布也换成一顶软脚小帽,俨然便是一个翩翩书生了。这一身下来,也不过花了他一百文。另外,他用自己那一身粗布短衫换了一块三尺长的白布,拿着出门。

    出到门外,他还看见那老汉和妇人在衙门口石阶上跪着哭泣。萧家鼎微一沉吟,自己要想进这个衙门谋一份差事的,但凡有机会,都不能放过,何不问问怎么回事,帮别人的同时或许就帮到了自己了。

    他迈步过去,看了二人一眼,道:“两位在此啼哭,所为何事?”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打扮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便垂泪道:“我们来告状,可是官府驳回了,我们当真是冤枉啊,苦苦哀求,他们也不理。心中难过,便在这等着,希望能见到县令大人出来,好拦路喊冤。”

    “你们有何冤屈,不妨说来给我听听。我何许可以帮帮你们。”

    但凡有冤屈的,自己都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冤屈,哪怕仅仅只是同情都好。老者赶紧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了,是这样的……”他指了指身边的哪位少妇,“她叫三娘,是老汉家的婢女,对了,老汉姓萧。”

    萧家鼎心想这还真的巧了,跟自己一个姓。

    萧老汉接着说:“我家婢女三娘一天上街采买,结果被强贼掳了去,卖给了郝家大郎。三娘说了自己是被强贼所掳,请他们放自己走,那郝大郎明知三娘是被拐走的,却强行与她同房,并让家人死死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离开。一直到三娘生下一儿。有一天,三娘终于找到机会跑了出来,回到了老汉家。老汉问明情况,便即报官,将这郝大郎抓了起来。老汉看着三娘惦记儿子,便也想把孩子要回来,因为那是我家的婢女生下的孩子,应该归还我家啊。我去了郝家,可是郝家蛮横不讲理,不肯交还孩子。我无奈只好告到了衙门。可是衙门虽然抓了郝大郎,却不肯把孩子追还于我,说这种事情没有遇到过,律例也没有相应的规定,那郝大郎虽然是强奸三娘,但到底是孩子的生生父亲,强行夺走也是不合适得,所以不能答应我的要求,便驳回了。”

    萧家鼎研究生专业读的是法制史,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唐律疏议研究,对唐律可以说非常的了解,一听老汉说的这个,便笑了,这老汉说的这种情况唐律中是有规定的,只不过规定在了两年以后才颁布的《唐律疏议》上,这个时候公孙无忌他们还没有制订出来呢,不过相应的规定已经办颁布的《永徽律》上面是有原则性的规定的,女婢跟牲口一样对待,牲口生下的小牲口归主人,所以婢女生的子女,也应当归婢女的主人,按照这个规定,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孩子应当归还给萧老汉。

    只不过,《永徽律》自己虽然很熟悉,但是还没有达到能背诵的地步,最好还是找个什么书本看着的比较好。

    听萧老汉说了这案子之后,萧家鼎眼睛一亮,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他四处看了看,便看见了衙门对面就有一家书斋,不由眼睛一亮,哪里或许就有得卖。要是买不到也没有关系,凭着记忆写,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

    当下,萧家鼎笑了笑,道:“老丈,本人正在苦读律法,就为来年参加明法一科科举应试,对唐律很是了解,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重新写一份状子,官府看了我写的状子,肯定会支持你的要求,把孩子还给你。”

    那老汉一听,顿时大喜,忙磕头道:“多谢公子!多谢!——三娘,还不赶紧的谢谢公子。”

    那婢女眼中噙泪,忙福礼叩谢。

    萧家鼎道:“你们跟我来,我就住在前面客栈,咱们去那里借纸笔,我马上给你们写状子。

    老汉和那婢女又是千恩万谢,跟着萧家鼎先到了衙门对面的书斋。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便有《永徽律》的刻印本出售。当下掏钱买下,带着二人来到了客栈。

    客栈的掌柜看见萧家鼎已经换了一身书生长袍,心想原来是个读书人,幸亏自己没有轻视,赶紧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

    萧家鼎跟掌柜借了纸笔,带着他们上楼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三人坐下。让那老汉重新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又问了那婢女三娘,确定了事实经过,当下对老汉道:“按照衙门的规矩,代人争诉是不准的,甚至是要被打板子的,所以,我只能以你家亲属的身份代为起草,你看我算作你们家的什么人好呢?最好是那种衙门不方便查实的。”

    老汉点点头,他也知道衙门这个规矩,想了想,道:“老汉在益州九陇县有一个侄儿,多年前被洪水卷走了,生死不知,要不,就委屈公子算作老汉的侄儿,如何?”

    “如此甚好!你侄儿叫什么?”

    “萧七郎。”

    萧家鼎故作沉吟状,片刻,才道:“打官司不仅仅是写一张状子这么简单,还需要讯堂的。帮人帮到底,正好在下也姓萧,是个孤儿,为了方便诉讼,不至于给在下惹麻烦,在下就拜了老丈作伯父,算是那萧七郎,如何?”

    老汉又惊又喜,道:“求之不得啊,只是这样,可是太委屈公子了。”

    “无妨。都是姓萧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萧家鼎心想,幸亏你也姓萧,要不然,我还得改姓呢。起身福礼道:“我的大名叫萧家鼎,家庭的家,宝鼎的鼎。记住了,以后有人问起你我的身份,你可记得认我这个侄儿。跟人就说你那被洪水卷走的侄儿已经回来了,就在县城里。”

    “好的好的。”萧老汉忙起身还礼,那三娘也跟着以大礼相见。

    萧家鼎之所以费这劲,因为他学法制史知道,唐朝的时候,特别是初唐,对户籍人口的管理非常的严格,外出必须持路引,也就是身份证。要想进衙门谋差事,来历不明那是根本不可能被录取的。现在有了这萧老汉的伏笔,自己伪造路引就天衣无缝了。

    萧家鼎提笔写了一份状子,最后代笔人自己署名后面注明系告状人的侄儿。

    状子写好,递给了老汉,道:“你拿去再告,要是有甚么问题,可以到客栈这里来找我。”

    “多谢公子!”萧老汉和那婢女忙不迭的谢过,“这笔资……?”

    “不用了!”萧家鼎微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用客气吗?”

    萧老汉又连声称谢,这才带着婢女告辞走了。

    萧家鼎拿出那三尺白布,铺好,提笔在上面写几个大字,自己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幸亏当语文老师的父母从小逼着自己背唐诗的同时,也逼着自己练毛笔书法,所以这书法还是看过过去的。

    他等墨汁干了之后,把白布卷好,手里拿着,下楼出门往左,沿着大路往前走,一路到了江边,果然看见整条街都是串串的红灯笼,街上来来往往的,很多都是跟他一样身穿长袍的书生。也有的为了显示潇洒,这依旧寒意很浓的初春,已经摇着折扇了。

第9章 五车诗胆

    萧家鼎慢慢往前走,留神两边的**招牌,走不多远,果然看见那店小二所说的“翠玉坊”。高大气派的三层楼,比其他的**都高出一截。大门口更是莺莺燕燕的,衣着华贵的书生进进出出。

    萧家鼎从路边一株柳树上摘下几根拇指粗细的枝条,将那写了字的白布做了一个挑幡,举着站在那“翠玉楼”门口,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等着。

    很快就有书生过来观瞧,见那挑幡上面是一副对联,上下联写的是:

    五车诗胆,

    八斗才雄!

    横批:“以诗会友”

    下面还有四个字,写的赫然便是:“七步成诗”!

    中间树枝上还挑着那一串铜钱,用掉了一些,还有大概八百多文。

    一个胖乎乎的书生正带着几个仆从准备进翠玉楼,见到一群人围在旁边,便好奇地过来,分开人群,到了萧家鼎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幡子,笑嘻嘻问:“七步成诗,有意思,但不知你尊姓大名,又要如何以诗会友?”

    “在下萧家鼎,听闻益州诗冠天下,小弟酷爱诗赋,苦于没有良师益友,听说这里文人墨客经常流连,故此斗胆挑幡,以诗会友。有愿意接招的兄台,双方各出三个题目,请对方挑选其中一个作诗,做不出来算输!都做出来了,请在场各位点评谁胜谁败。彩头一贯钱!不过,成诗以七步为限!”

    围观的书生们一片哗然,目瞪口呆望着他,七步成诗,这也挺牛逼了点。

    胖书生愣了一下,正要说话,旁边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书生已经抢先大笑起来:“哈哈哈,七步成诗?你以为你是曹植吗?”

    “若是不信,无妨上前一试!”

    那翩翩书生道:“要是你输了,你幌上的那一贯铜钱归我?”

    “正是!要是阁下输了,也请输我一贯铜钱。”

    见萧家鼎如此胸有成竹,书生不禁有些揣揣,疑惑地望着他。

    听萧家鼎说能七步成诗,赌注一贯钱,不少书生都过来看热闹,议论纷纷的。

    那翩翩书生冷笑道:“七步成诗,阁下未免太过狂妄了,钟某已经很狂妄,想不到有比钟某更狂的人,好好,钟某便要认识认识,花一贯钱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七步成诗的本事。”说罢,迈步出来,手一摆,对跟随的书童道:“取一贯钱来!”

    那书童取出一贯铜钱,捧在手里,满脸讥笑望着萧家鼎,道:“我们公子可是益州第一才子!你可碰到真佛了!”

    益州第一才子?先前那桃林黄诗筠,不也是号称益州第一才女吗?这第一也太不值钱了,一天之内就遇到两个。

    萧家鼎微笑道:“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钟文博!”翩翩书生傲然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书生都惊呼起来,一个个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那钟文博看样子他对自己的名讳很有几分自信,想不到面前这书生一脸面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怒气更胜。

    萧家鼎道:“钟公子,请你出题我赋诗,然后我出题公子赋诗,各出三个题目,由对方挑选其中一个,七步成诗。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所出的题目,必须是入得了诗词的,别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为难别人。”

    萧家鼎自幼在父母棍棒下苦背唐诗,别说唐诗三百首那种小儿科了,几万首全唐诗中不少好诗也都烂熟于胸了。现在只是初唐,很多唐朝名家都还没有出世,所以自信自己这一肚子的唐诗,应付这种局面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现在要想在短时间内赚一笔谋取差事的钱,也只能靠这个抄袭的办法了。

    为了稳妥起见,他后面又特别强调了几句,要求对方的诗词必须是能上得了台面入得了诗词的,这样,若是对方三个题目中都没有自己会背的唐诗相关联的,那就可以找对方题目的毛病,说上不了台面,让对方重新出题,这是后路,也免得对方出一些怪题偏题,没办法作弊。

    钟文博嗤的一声冷笑道:“七步成诗,毕竟不易,我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你。不过,在下丑话也说在前面,七步成诗,那得是诗,别整几句顺口溜打油诗来糊弄人,在场的可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那是自然!”萧家鼎淡淡一笑,“若是那样,我还有脸要钱?若是阁下和在场的各位兄台,都认为我这是打油诗顺口溜,那我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是了。”

    围观不少没什么学问的人都笑了,只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书生却没有笑,因为他们知道,对方要是没有真本事,却也不敢这样说。看来,只怕真有一番龙虎斗了。一个个都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们。

    “说得好!”钟文博一声冷笑,扫了身边自己书童和后面捧着钱箱的仆从一眼,斜眼看着萧家鼎,“你们帮萧兄找个地缝,等一会我们可要欣赏咱们这位七步成诗的萧兄钻地缝的本事!”

    那书童和仆从都哈哈大笑。书童一指旁边的阴沟,道:“这里就不错,等会他输了,就从这阴沟里爬出去好了。”

    一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钟文博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阴阴看着萧家鼎,道:“萧兄以为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道:“谁输谁钻阴沟!”

    “好!”钟文博嘴角多了一抹狞笑,“那钟某可要出题了!”抬手一指身后的“翠玉楼”,“你就以为这楼中**、龟公或者歌姬选一个赋诗好了。”

    萧家鼎听他出题,便笑了,唐诗中关于**、龟公的很少,但是跟**歌姬有关的,那简直就多如牛毛,诗词接龙都没有问题。当然,涉及到这些**的一些淫词艳曲,他老爹老妈自然是不让他背诵,却是萧家鼎自己背诵唐诗时偷偷背的,因为自己卧室里各种版本的全唐诗鉴赏之类的就有好几套,其中不乏这样的诗句。

    他早已了然于心,却装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样子,举着那幡子,开始慢慢往前踱步。

    他往前移走,围着的人也跟着往前走,一个个瞧着他,等着他牛皮吹破的可笑样子。

    那钟文博的书童也笑嘻嘻对萧家鼎道:“我可警告你,我们公子饱读诗书,天下诗没有不知道的,你要想搞鬼抄袭,那可是自取其辱!”

    抄袭?老子就是当面抄袭,敲破你脑袋你也不知道!

    钟文博瞧着他一步步走出去,却还没有成诗的动静,得意洋洋环顾四周,大声道:“诸位,咱们马上就要看到挑战益州诗文的萧兄台从阴沟里爬出去了,机会难得,赶紧的都来瞧啊!”

    他这一嚷,又来了不少人围观。

    萧家鼎压根没听见似的,踱步走出七步,便站住了,回头瞧着钟文博,阴阴一笑,道:“且看到底是谁钻阴沟!”

    这种场面为了挣钱,还不需要李杜之类的诗仙诗圣出马,随便找个稍稍著名一点的诗人的作品便可以了。当下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吟诵晚唐诗人施肩吾的《妓人残妆词》:

    云髻已收金凤凰,

    巧匀轻黛约残妆。

    不知昨夜新歌响,

    犹在谁家绕画梁。

    这首诗写的是瞧着一位歌姬晨起梳妆,心中感叹,不知道她昨夜去了谁家歌唱,那声音还绕梁不绝。尤其最后一句引用了《列子·汤问》中“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典故,形容这歌姬歌声的优美,非常得形象,同时又夹杂一些醋意在里面,反映出对这歌姬的喜爱。

    围观的书生们顿时一片赞叹之声,见他果然七步成诗,而且这诗也非凡品,当下是啧啧称奇。

    那钟文博见他果然七步成诗,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我可不相信这首诗当真是你七步之内临时想出来的,不会是你以前的诗,现在拿来卖弄吧?”

    萧家鼎耸耸肩:“不信的话,可以换个题目再试试啊。不过,这之前,你得先七步成诗,这一局咱们先论个输赢再说。”

    钟文博看了看周围的书生们都瞧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好!你出题!”

    出什么题目萧家鼎早已经想好了,当然也不能出偏题怪题,免得别人说闲话。赌的就是对方不能七步成诗。当下微笑道:“就以兄台自己、我,还有这些在场的各位的心情为题好了。”

    萧家鼎出的这三个题目,是以他们此刻的心情为题,这样便可以避免对方拿出以前自己作的诗词来敷衍。

    果然,钟文博听了之后脸色微变,一时之间脑袋里空空如也。

    萧家鼎道:“七步成诗!兄台可以开始走了。”

    钟文博机械地往前走,脑袋里飞快思索,眼看着脚下步子往前,脑袋里却还是一无所有,堪堪七步走完,紧张之下,连一句都凑不出来,众人哄笑,钟文博不觉有些恼怒,冲着萧家鼎道:“你个题目古怪!便是你自己也写不出来!”

    “嘿嘿,那兄台可以再花钱试试看我能不能写出来啊。不过,得先把彩头给我再说。”

第10章 不知何处是他乡

    钟文博沉声对拿着钱的书童道:“给他!再拿一贯出来,咱们再来!”

    那拿着前的书童只好瞪眼把钱交给了萧家鼎。又取了一贯钱。

    这一下,便表明钟文博输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竟然当众斗诗胜过益州第一才子!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很快,这消息就传开了,四周的书生都跑来瞧热闹,连翠玉楼等**里吃花酒的书生们都出来了,顿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萧家鼎接过那一贯钱,挂在了幡子上,淡淡一笑:“不好意思,现在赌资是两贯了!”

    钟文博怒道:“你怎么坐地起价?”

    “你不愿意可以不来啊。我不强求。”

    钟文博盯着笑咪咪的萧家鼎,一咬牙,道:“好!两贯就两贯!拿出来!”

    书童只好又从跟随的仆从手里拿了一贯钱,连同手里的一贯,便有了两贯了。

    钟文博道:“我的题目便是刚才你出的三个题目,我的、你的,还有在场众人的心情,赶紧的!七步成诗!快!”

    萧家鼎笑了笑,道:“我挑我自己的心情赋诗好了。”开始慢慢踱步,走到第七步,站住了,转身,扫了一眼围观的各位书生,道:“我人在他乡,不免有些乡愁,好在还有美酒美人,赢了你的钱,便可以进这翠玉楼买醉了,我就写这快活的心情好了!”当下朗声吟诵李白的名篇《客中作》:

    葡萄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这首诗是大诗人李白客居东鲁兰陵的时候所作,所以第一句的原作是“兰陵美酒郁金香”,萧家鼎把前面两个字改成了葡萄,那便是借用“葡萄美酒夜光杯”这一名句。这首诗虽然写的是客旅的乡愁,却没有凄楚沮丧之意,便是因为有了美酒而尽情欢醉,都想不起自己是身在他乡了。

    此诗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叫好声,围着的书生们瞧着萧家鼎,已经权是惊诧、敬佩还有妒忌了。

    钟文博却是脸色铁青,有心挑一下对方这诗的毛病,却哪里找得到?呆在那里做声不得。

    萧家鼎笑嘻嘻道:“该我出题了。我的题目不变,还是让你写出你或者我,还有在场诸位的心情。七步成诗。我之所以还出这个题,是因为你刚才已经想过七步的时间了,加上现在七步,一共是十四步成诗,嘿嘿,给你打个折扣,算你七步好了。请吧!”

    他见钟文博刚才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换题目,依旧出这个题,他相信,就算对方真的厉害,作出诗来了,也肯定比不过诗仙李白的大作。所以,自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果然,七步走完,那钟文博还是涨红着脸想不到好句。古人做诗,那也是需要构思推敲的,象曹植那样七步成诗者,毕竟凤毛麟角,这钟文博自然不是其中一个。

    萧家鼎伸出手,却不说话。

    钟文博银牙一咬,道:“给他!”

    书童只能瞪眼把那两贯钱送到了萧家鼎的手里。

    这又表明堂堂益州第一才子又输了!顿时间,围观的众人马蜂炸窝一般议论起来,这一次,却都是幸灾乐祸地望着钟文博,看他热闹。

    钟文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看看围观的人,怒道:“再来!——取两贯钱!”

    萧家鼎微笑摇头:“不好意思,现在彩头是四贯了!”说罢,把手里的两贯铜钱又挂在了那幡子上,这四贯钱有二三十斤重了,已经把幡子压得都弯了。

    钟文博老脸通红,怒道:“四贯就四贯!怕你不成?取来!”

    书童只好苦着脸从仆从抱着的箱子里又取出了四贯钱。

    钟文博东张西望寻找适合的题目。便听见那翠玉楼里飘出歌姬的歌声、琴声,还夹杂着一个笛声,那笛声幽怨,充满了离情别意的思乡之情。估计是客人想家了,让歌姬吹奏的。

    钟文博便道:“好!就以这歌声、琴声还有这笛声,三者选其一赋诗。开始!快点!”

    这三者都有不少唐诗写得有。萧家鼎一听这个题目,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他开始慢慢踱步,思索用哪一首为好。这三种声音,最让他感怀的便是那思乡的笛声了,让他想起了父母和亲人,不由得有些心酸,没等走到七步,便已经开始慢慢吟诵李白的绝句《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益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

    何人不起故园情。

    他把其中第二句的满落城改成了满益城。这是大诗人李白著名的思乡诗之一,千古流传,自然听得那些书生们交口称赞,望向萧家鼎的神情更是充满了敬佩。而那钟文博则是满脸惨白,嘴唇轻轻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家鼎有自信那钟文博不可能写出比李白的诗更好的来,便微笑道:“我的题目不换,依旧用你的三个题目,——以歌声、琴声或者笛声为题,七步成诗。”

    钟文博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慢慢往前踱步。他踱步的速度可比萧家鼎慢得多,几乎是每一步都要停上好半天。结果那些书生见他赖皮,都起哄起来了。

    萧家鼎哂笑道:“这位钟兄台,不就是四贯钱吗?也看得这么重?要是兄台如此吝啬这钱财,那不给也罢,不用这么磨磨蹭蹭的学乌龟爬了。”

    围观的书生都哄堂大笑。那钟文博额头青筋直冒,冷汗盈盈,却只当没有听见,也没有睁眼,只是脚下的脚步多少快一点了。就算再慢,不过七步,也是会最终走到的。

    钟文博终于走完了七步,只是他这七步比人家走七百步花的时间都多,惹得围观的书生们起哄不已。钟文博还是装着没有听见,站在那里,慢慢吟诵道:

    高阁佳人吹玉笛,

    笛边鸾线挂丝绦……

    仅仅吟诵出这两句,那钟文博便卡住了,无以为续。涨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萧家鼎等了片刻,问道:“兄台,时间早已经到了,你这钱是给还是你自己留着?”

    那钟文博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再拱手交出四贯钱的确有点肉痛,可他自诩也是有头面的人,如何能当众反悔不给?只能朝着自己书童道:“给他!”

    书童把钱送到了萧家鼎面前。萧家鼎毫不客气接了。这次再没有挂在幡子上,因为那柳树枝作的幡子架子,已经无力在承受这四贯钱了,便挂在手臂上。

    钟文博咬咬牙,道:“我就不信这个邪,咱们再来!——这一次赌多少?四贯还是八贯?”

    萧家鼎笑了笑,道:“当然是八贯钱。”

    一听萧家鼎将赢过来的钱全部押上接着赌,那些围观的书生们都咂舌不已。

    那书生的书童却苦笑道:“少爷,咱们的钱没有那么多了……”

    钟文博一扭头,望向书童。书童拿着一个钱箱,里边只有最后一贯钱了。

    钟文博自诩自己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现在却被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书生连续三次战胜,这面子无论如何也要捞回来。他便跟赌红了眼的赌徒一般,盯着萧家鼎,哗的一下,扯下来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举起来道:“这玉佩是我一年前花九贯钱买来的,折旧算七贯钱,加上这剩下的一贯钱,咱们再赌一次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道:“你非要这样,我也不好说不,赢钱就走,不是我的习惯。请出题吧!”

    钟文博一摆手,道:“这一次咱们不赌七步成诗了,选一个双方都认可的题目,以一柱香为限,各自赋诗一首,比比高下,如何?”

    萧家鼎暗忖,双方认可的题目,那就是说自己可以看看是不是有自己背诵过的唐诗,自己肚子里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等大诗人数百首脍炙人口的著名诗词,还怕你个小小益州第一才子不成?当下又耸耸肩,道:“行啊。你选题,我听听。”

    钟文博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沉吟装,半晌,才道:“先前咱们都是以眼前景色人物为题,这一次,咱们咏叹一回古人如何?”

    “兄台想咏叹哪位古人?”

    “出塞王昭君!”

    萧家鼎顿时暗喜,以王昭君为题的诗词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千古名篇。不怕输给他。便点点头道:“可以啊,不过,如何判断输赢?”

    “请在场的各位作评判,如何?”

    因为这之前萧家鼎就有双方都做出来请在场的各位为裁判的提议,所以他一般暗中注意场中的书生是否跟这钟文博熟悉。通过观察,似乎这钟文博的确名气很高,只是他眼高于顶,跟一般的读书生不怎么往来,所以围观的这些书生大多对他是一种悻悻的神情,在他赖皮拖延时间的时候,这些书生差不多都起哄嘲笑,对自己也是由衷的赞叹,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偏向这钟文博。

    萧家鼎道:“行啊!开始吧!”

    有好事的书生已经从翠玉楼里要来了一根香,点燃了,插在地上。

第11章 独留青冢向黄昏

    那钟文博故作沉思状,却不时瞟一眼萧家鼎。

    萧家鼎便明白了,这小子只怕此前便写过这个题材的诗,而且应该自己觉得很不错的。当下好笑,你再不错的诗,还能盖过李白、杜甫去?

    他慢悠悠走了七步,站住了,回头望着钟文博:“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钟文博立即道:“这一回,我可也是七步成诗!因为我已经想好了!”

    围观众位书生一听这话,估计两人都已经想好。只是不知谁的诗更厉害。一个个都兴奋地望着他们。

    萧家鼎道:“那好,你先说吧。”

    钟文博点点头,轻咳一声,朗声吟诵道:

    一回望月一回悲,

    望月月移人不移。

    何时得见汉朝使,

    为妾传书斩画师。

    吟诵完毕,得意洋洋望着萧家鼎:“这首诗如何?还能入得了尊驾的法眼吗?”

    没等萧家鼎说话,就听到翠玉楼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传来:“钟公子,这首诗不是你上次在我们翠玉楼诗会上夺魁的诗作吗?怎么拿来欺骗一个外乡人?”

    萧家鼎抬头一看,只见翠玉楼的二楼栏杆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莺莺燕燕的**歌姬,说话的那位,身形婀娜,风情万种,娇媚无限,正笑吟吟看着他。

    一看见她,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叹起来:“是雅娘姑娘!翠玉楼歌女头牌花魁啊!”

    萧家鼎一听这女子居然是翠玉楼的头牌花魁,不由自主又抬头好生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生得娇躯铃珑,容貌秀美,充满了一种勾魂的妩媚,跟那些个女子一比较当真是鹤立鸡群,美艳不可方物。

    钟文博望见她,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是雅娘姑娘啊,嘿嘿,这首诗虽然不是现在作的,但是的确是鄙人所作的,对吧?刚才咱们也没有限定必须现在当场写一首新诗啊。他也可以拿出以前的诗作来就是。”

    围观的书生们顿时嘘声一片。

    萧家鼎微微一笑,对那楼上女子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在下想好了一首诗,请姑娘和在场诸位听听,与他这夺魁之作相比如何?”

    楼上女子隐盈盈福礼道:“公子才思敏捷,七步成诗,雅娘佩服,这里洗耳恭听。”

    萧家鼎拖长的音调,吟诵出所有以王昭君为题的诗词中最著名的一首,杜甫杜诗圣的七言律诗《咏怀古迹五首之一》:

    群山万壑赴荆门,

    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

    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

    环佩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

    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首诗是悲叹王昭君命运的诗作中写的最美的一首,特别是那一句“独留青冢向黄昏”,那凄凉的景色,读罢便让人心生悲凉,潸然泪下。不论是用词上还是思想境界上,都比钟文博的那一首要高明许多。

    听完萧家鼎这首诗,场中书生都惊叹地叫好起来。楼上那雅娘也是惊叹不已,对这样才情的书生,哪个女子不喜爱?特别是她们这样的歌姬,那更是喜欢有才情文人骚客。不由眉目含情,频频给萧家鼎递送秋波。

    钟文博听罢心中也是瓦凉瓦凉的,他的这首诗,不久前就是在这翠玉楼诗会中所作,当时便是凭借这首诗,一举夺魁,本以为已经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书生竟然作出这样一手绝美的律诗,那意境,远非自己这一首能比。

    场中书生都是齐声叫好,便如同油锅里倒进了一瓢水,顿时炸开了,纷纷高声道:“萧公子的这首七律,远胜钟公子的那一首绝句!这一轮,又是这位萧公子胜了!”

    钟文博听场中竟然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不由脸色铁青,望向楼上雅娘,拱手道:“雅娘姑娘,你觉得如何?”

    这位雅娘是翠玉楼的花魁,翠玉楼的姑娘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其中才艺容貌以这位雅娘为首,她不仅歌舞双绝,也会填词作曲,吟诗作对。钟文博通过益州诗会夺得益州第一才子,自然是这位雅娘姑娘座上宾。而当初他在翠玉楼诗会里以这首诗夺魁,便是她力主的,可见她对这首诗非常的赞赏,或许现在能帮自己说说话。

    雅娘却没有看他,依旧含情脉脉瞧着萧家鼎,娇滴滴道:“萧公子,你觉得钟公子这首诗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吟诵唐朝诗人王睿的《解昭君怨》道:

    莫怨工人丑画身,

    英嫌明主遣和亲。

    当时若不嫁胡虏,

    只是宫中一舞人。

    钟文博的那首诗,以王昭君的口吻,把满腔怒火都集中在那个丑化她的宫廷画师毛延寿上,活脱脱便是狠毒怨妇模样。而萧家鼎引用的唐代诗人王睿的这首诗,却是反过来说的,讥讽王昭君应该感谢英明的君王送她去和亲,要不然到头来也不过是宫廷一个宫女而已。萧家鼎借用这首词,自然是冲着钟文博的描写的泼妇型王昭君去的,点评得十分的辛辣。

    楼上雅娘拊掌大笑,道:“说的妙,说得妙极!才思敏捷,不愧是七步成诗的俊才!——钟公子,我很赞同萧公子这个点评。你的王昭君,只是一个老羞成怒的毒妇,而萧公子的王昭君,却是令人洒泪悲情的女子,原先觉得钟公子你的这首诗中王昭君的怨恨合情合理且值得同情,可听了萧公子的这首新作,那种让人同情的悲切凄凉更胜一筹,却少了你诗中的狠毒,这意境上,可就强过你的诗了,再加上人家后面评判你的诗作的这几句,也是一首绝妙昭君诗,只怕也不逊色于你那一首。所以啊,这一场,雅娘以为萧公子的诗作要比你的强上一些。这是一句公道话。嘻嘻”

    一听雅娘这么说,围观的书生们更是哄笑起来,纷纷说雅娘点评得极好。

    钟文博脸色铁青,对那书童道:“钱放下,咱们走!”

    眼见钟文博要走,萧家鼎叫住了他:“钟公子,你似乎忘了留下什么东西了!”

    钟文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走回来,恨恨将手中的玉佩塞在萧家鼎手里。

    旁边有书生躲在人群后面怪声怪调嚷嚷道:“想溜吗?说好输了要钻阴沟的,还差一件事呢!”

    钟文博顿时脸色大变,死死盯着萧家鼎。

    萧家鼎已经看清楚说怪话的那书生,正是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个胖子,看得出来,这胖书生似乎对这钟文博很有成见,所以这几句满是幸灾乐祸。

    人要脸,树要皮,得饶人处且饶人。萧家鼎做事也不想太过分,当下微笑道:“这乃钟公子戏言,不当真的。”

    钟文博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到有几分感激,袍袖一拂,朝萧家鼎拱拱手,转身带着书童和仆从快步走了。

    萧家鼎将那玉佩挂在幡子上,一贯铜钱挂在胳膊上,抬头望向雅娘,微笑道:“多谢姑娘!”

    雅娘甜甜一笑,给他抛了一个媚眼,道:“萧公子,这么会工夫,你已经赚了不少钱,当真本事,只不过,连号称益州第一才子的钟文博都败给了你,你的赌资又那么多,后面恐怕就再没有人敢出来跟你切磋了,你要是还在那里,只怕要白站了。倒不如进来喝一杯水酒,让雅娘给你来上一段歌舞助兴,咱们也可以切磋诗词,只是妾身没什么钱财,输了只能给你……,嘻嘻”

    她后面没有说,但是那甜腻腻的勾魂神态,足以让人明白她后面要说什么,这不说反倒比说出来更让人浮想联翩。

    萧家鼎瞧着她玲珑剔透的娇躯,到底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声口水,但心里却想,老子这些钱是拿去走关系谋衙门的差事的,要是进了你这销金窟,只怕就没有什么剩下的了。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便笑了笑,道:“多谢雅娘姑娘好意,不过,在下今日还有事情要处理,这就走了,日后有闲,再来探望姑娘。”

    刚才这雅娘说得没错,自己击败了益州第一才子,现在赌注又这么大,那些围观的书生一个个的只是站在那里议论,用崇拜羡慕加嫉妒的眼神望着自己,却再也没有人出来,甚至连跃跃欲试模样的都没有。所以,在这里也是干等,反正这一次赚的钱也已经差不多够了。不如就此离去,免得被人当动物园的猴子看。

    雅娘在楼上吃吃笑着,又是一串媚眼抛了过来,道:“好啊,那咱们可就说定了!雅娘扫榻以待,等着萧公子大驾光临,可不能让雅娘空欢喜一场啊!”

    萧家鼎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定了!”便将那将近八贯铜钱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用那幡子盖着,朝着围观的书生一拱手,又对楼上雅娘笑了笑,扬长而去。

    八贯铜钱里拿出一贯,加上这价值九贯的玉佩,总共价值十贯,拿去走关系,那就相当于人民币五万元了,谋取一个衙门的书吏,也就是现在政府的办事员,想必能搞定了。当然,酬谢那杜二妞的爷爷送一贯,自己还有六贯左右,应该暂时够开销了。进了衙门就有收入,也就不用发愁没吃的了。

    萧家鼎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往回走,已经离开了翠玉楼老远了,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萧兄!请留步!”

第12章 流外入流

    萧家鼎站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嚷嚷着让钟文博钻阴沟的胖乎乎的年轻书生,带着几个仆从快步追了上来。

    刚才他就在围观的人里,却不招呼,而是跟了自己一段路后才说话,很显然,他虽然对那钟文博有成见,却还不想让人知道他站在萧家鼎这边。当下萧家鼎微笑站住了瞧着他,见他身穿锦缎,十分的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等他过来之后,才拱手道:“兄台有事吗?”

    胖乎乎的年轻书生道:“小弟名叫朱海银,是县衙的书吏,刚才见到你打败了那什么狗屁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真是大快人心啊。你的诗才真是太好了,我很仰慕,想请你一起去翠玉楼喝酒,不知道萧兄愿不愿意?”

    萧家鼎一听,跟自己料想的一样,这胖书生的确跟那钟文博不对路甚至有仇。又听这胖子居然是县衙的书吏,见他这身衣着又出入高档**,想必很有钱,为何还去衙门当差?当真想不明白。现在自己正想进县衙去,将来免不了要会面的,现在能认识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自己刚刚拒绝了那雅娘的邀请,现在又回去,有些不好,再则自己能否进衙门当书吏还是个未知数,却也不必太着急结识衙门的同事,当下拱手道:“能认识花公子当真是小弟的荣幸,非常感谢花公子盛情相邀,只不过,我今晚当真有事,不如改日如何?”

    “行啊?兄台住在哪里?我明儿个找你去。”

    萧家鼎心想,已经跟杜二妞说好了明日中午见面,到时候就应该知道有没有可能进衙门了,若是不行,或许还能通过这个胖子书吏找关系,当下微笑道:“我暂时住在益州客栈。”

    “好好!那就说好了,我明晚来找你!咱们可说定了。”

    “行啊!”

    萧家鼎与那朱海银告辞后,回到了客栈。就等着次日跟杜二妞见面,看看这小妮子帮忙帮得如何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的安稳,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醒了过来。叫来店小二李三,端水洗漱,又点了一盘精制的早点吃了,然后让他去衙门附近最豪华的益州酒楼帮自己预定一处清净的雅座。他昨日逛街,已经把全城一些主要的建筑都牢记在心了,所以知道这县衙对面就有一个豪华酒楼。

    看看差不多中午时分了,将两贯钱缠在腰上,其余的钱财都寄存在客栈柜台掌柜那里,这才踱步出门。

    他来到少城县衙门口,现在已经散衙了,衙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进出,两个看门的门房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正在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他东张西望地看看杜二妞来了没有,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萧公子!”

    萧家鼎回头,便看见了杜二妞站在不远处,身边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审视地打量着他。

    杜二妞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他,道:“你果然便是书生,昨日这样打扮,他们只怕就不敢那么凶巴巴的欺负你了。”拉着那老者过来,道:“这就是我爷爷了。——爷爷,他就是萧公子,很仗义很有才的,你一定要帮帮他!”

    那声音满是撒娇味道,看样子这杜二妞很得爷爷的溺爱。

    萧家鼎已经从杜二妞那里知道,她爷爷名叫杜达隐,是县衙的一退休的老书吏,也是自己能否进入衙门谋个差事的关键。赶紧上前,满脸堆笑,一躬到地:“晚生萧家鼎,拜见爷爷!”

    杜二妞听他叫得亲昵,更是喜欢,挽着杜达隐的胳膊,看他的反应。

    杜达隐也是面露微笑,频频点头,道:“萧兄弟不必多礼!”

    萧家鼎道:“晚生在益州酒楼定了一个雅座,请爷爷和二妞姑娘吃一杯水酒,不知两位肯否赏光?”

    杜二妞见萧家鼎如此会办事,不由大喜,赶紧的摇晃着爷爷的胳膊,嗲声道:“去嘛!难得人家萧公子一番心意,爷爷咱们就去吧!”

    杜达隐溺爱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啊,那就叨扰萧兄弟了。”

    “哪里话,听闻二妞说起爷爷乃是衙门数十年的老前辈,晚生能当面聆听爷爷的教诲,荣幸之至!这边请。”

    当下,三人进了酒楼,萧家鼎报了自己预定的雅座,店小二赶紧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益州酒楼在益州也算得上最豪华的酒楼之一了,所以这里面的客人,差不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其中一大半倒是书生。

    他们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便听到大堂里一桌书生正在一边吃酒一边兴奋地议论着,一个书生道:“你们昨天是没有看见那钟公子的狼狈样,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吃瘪狼狈,当真好笑。”

    另一个书生满是羡慕和嫉妒,道:“那什么以诗会友的书生,果真能七步成诗?”

    “那是当然,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能有假?人家让钟公子出题,他当场赋诗,三首都是这样,你们想想,那钟公子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眼里岂能揉沙子?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最后,竟然厚着脸皮把自己先前的翠玉楼夺魁的那首昭君诗拿了出来,想反败为胜,不料人家萧公子,还是七步,便作出一首七律长诗!那诗作太长,他又只念了一遍,我是记不住的,只记住了其中两句最精采的:‘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把那王昭君的凄苦描绘得是何等的生动感人?当场所有的人包括**花魁雅娘姑娘,都是一致认为那萧公子胜出。嘿嘿嘿”

    又一个书生道:“这样好的诗句,可惜没有抄录下来,真想好好拜读拜读。”

    “这个好办,雅娘姑娘天生好记性,那七律长诗只听了一遍,她便记住了大半,都抄录下来了,还说是那萧公子已经答应,赶明儿去会会雅娘姑娘,届时便可以补足了。她记下的大半,很多人都传抄了。”

    “那你抄到没有?”

    “我?我算哪棵葱?如何能与雅娘姑娘见面,所有没有抄到。不过,相信这首诗待那萧公子补齐之后,一定会流传开来的,还有他前面的三首,特别是第二和地三首,也是一样的精彩,我记性不好,记不住,只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听听!听听!身在他乡,只要杯中有酒,便可忘怀乡愁,醉到酣处,他乡也是故乡了!这萧公子乃是个十足的酒鬼啊!哈哈哈!”

    “这萧公子当真人中龙凤,却不是他尊姓大名?”

    “这个我倒是记住了,他说他叫萧家鼎!”

    这几个书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杜二妞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的一半,听闻这话,一下子都站住了,望向萧家鼎,眼神中满是问询。萧家鼎笑了笑,耸耸肩。

    杜达隐和杜二妞互望了一眼,都笑了。杜二妞更是兴奋,直接挽住了萧家鼎的胳膊,跟他一起上楼。三人来到了雅座。分宾主落座之后,萧家鼎吩咐店小二上一桌精致酒席。

    等他安排酒宴完了之后,杜二妞最是着急,摇晃着萧家鼎的胳膊一脸兴奋道:“楼下那些书生们说可是真的?你就是那个以诗会友战胜了钟文博的书生?”

    “嘿嘿,是啊,不过那只不过是没有办法,因为我知道要想进衙门为吏,只有才也是不行的,还需要钱来上下打点,这应该是不成文的规矩,而我又没有什么钱,只会写几句歪诗,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馊点子,目的是想挣点钱好办事。总不能让您老贴钱帮我。嘿嘿”

    他实话实说,只因为这杜达隐是衙门的老书吏,对衙门里的一套潜规则在熟悉不过了,跟他挑明了后面才好说话,而且这么坦白的说,也能表明自己的坦诚,容易博得对方的好感。

    果然,杜达隐捋着胡须笑咪咪点头道:“很好,你这孩子说话倒也实诚,你胜了那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益州城了。老朽也已经听到,既然你这么有才情,为何不去考科举,进入仕途?何必要谋取一个小小县衙书吏的职位?”

    萧家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抄袭后世的唐诗这个他在行,要是让他自己写一首出来,那就干瞪眼了。再说了,科举这玩意可不是会背几首唐诗就行了,否则,李白、杜甫这些人早就高中状元了。同时,以唐朝的科举录取率非常的低,而他学法制史知道,唐朝当官的主要途径包括科举、门荫和流外入流,其中主要途径并不是科举,而是后两者。

    门荫就是达官显贵靠祖上的功劳而世袭当官。流外入流也就是从没有官品的流外官吏升迁为有官品的流内官。跟现在一样,从办事员、科员往上走,一直当上县级、地级甚至省级干部。这其实是普通人走上仕途的主要的途径。唐朝的官、吏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相反,通过流外品的吏进而入流成为官,是很常见的,整个唐朝,通过先当吏再当官这条途径上去的人数,是通过科举直接当官的十多倍。所以,走这条路对于萧家鼎来说更稳妥。再说了,官场上的事情他听着也很腻味,倒不如当个与世无争的小书吏来得逍遥。

第13章 为官之道

    第13章为官之道

    萧家鼎拱手道:“晚生除了会几句歪诗,自问并无及第之才。所以,这科举一途,不敢奢望。还是老老实实当书吏混日子得好。”

    杜达隐点点头,道:“昨儿个二妞就一直在老朽耳边唠叨说你仗义有才,让我帮你,我听着也不怎么相信,所以想亲自看看。现在知道你的擅长诗词,单凭这一点,在衙门里当书吏那是绰绰有余的了。只是衙门六房,有不同的官吏,你想在哪一房干?”

    “晚生苦读刑律,不敢说精通,也还是有一些了解,所以想去刑房,不知行不行?”

    杜达隐笑了,道:“在刑房当书吏,到不是一定要精通刑律,老朽在衙门刑房干了数十年,见得人多了去了,说得上精通刑律的,谁真的没有,便是了解一二的,却也不多,好些书吏甚至都未曾翻阅过刑律法条,还不是一样的干了多年?其中的诀窍,你可知道?”

    萧家鼎忙拱手道:“晚生正要向爷爷请教。聆听爷爷的教诲。”

    杜达隐捋着花白胡须,道:“想在衙门里混得好,能往上爬,关键一个字:‘圆’!”

    “圆?”

    “嗯!圆就是圆滑。里面学问大着呢,对长官,这圆滑就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要舍得送礼,送重礼,长官亲自交代的案子,要办得又快又符合长官的心意。对待同僚,这圆滑就是笑脸迎人,多栽花,少栽刺,人情世故不能少,让人人都说你好。对待下属,衙门里要不苟言笑,所谓慈不带兵,衙门外要称兄道弟,关怀热情,要让下属对你时时保持敬畏,而又心存感激。总之,这个圆字,里面门道很多,说不清道不明,关键看自己的领悟了。哈哈哈”

    他说的这些萧家鼎现代官场小说看多了,自然很清楚,但是却一脸惊喜崇拜状,连连拱手道:“听闻爷爷一番教诲,晚生茅塞顿开,原本一头雾水,现在已经是拨云见日,赫然开朗了。多谢多谢!”

    杜达隐瞧着他,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说得很轻松,其实做起来很难,好比老朽,虽然这些道理都明白,可是老朽太容易较真,凡事不能圆滑,所以错过无数次的提拔机会,最终到老,还是一个小小书吏。公子要以老朽前车之鉴为戒啊!”

    萧家鼎心中暗笑,早知道你是纸上谈兵了,要不然,你又怎么干了这么多年还上不去?连一个不入流的小官都没有混上?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还满是崇敬之情,道:“爷爷过谦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能在衙门里干上数十年的人,除了爷爷,也就没有别人了。这样的本事,晚生要是能学会,便已经很满足了。”

    杜达隐笑呵呵瞧了杜二妞一眼,道:“这公子到挺会说话的。”

    “那不是正好吗?爷爷,你这是答应帮他忙了?”杜二妞欣喜道。

    杜达隐沉吟道:“帮忙说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萧家鼎自己知道这老头担心的是什么,赶紧插话道:“这打点之资晚生已经备好了。”

    杜达隐顿时释然一笑,道:“你倒是很聪明,准备了多少?”

    “一贯钱,外加一枚价值九贯钱的玉佩。如何?”

    杜达隐点点头:“按理说,能决定你进衙门当书吏的,只有县令,但是其他的县丞、主簿、和县尉说话也惯用,因为这几个是县令的左膀右臂,他们保荐的人,县令一般是不会反对的。县令你是不容易见到的,他为人也很小心,不见外人。所以,咱们去找县丞、主簿或者县尉中的一个,让他们帮忙说说话,这事就成了。”

    “那具体找谁比较好呢?”

    杜达隐沉吟片刻,道:“找邓全盛吧,他是我的老上司,我们关系一直都不错,他也比较给我这老脸面子。再说了,你这点钱,也只够找他的。要是找县丞、主簿就不够了,更不要说找县令。”

    萧家鼎吐吐舌头,心想这唐朝买官的价格还真是够高的,自己预料不足啊,忙起身拱手道:“多谢爷爷!”从自己腰间取下一贯铜钱,放在杜达隐的面前,道:“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劳累爷爷帮忙出面保荐,晚生感激不尽。”

    杜达隐微笑点头:“你这已经初步做到了圆滑,很好,相信你在衙门里一定如鱼得水。”

    萧家鼎真诚道:“晚生只是感激爷爷初次相见就如此仗义帮忙,略表心意而已,等将来到了衙门,晚生不会为一己之利就昧着良心枉法办事的。”

    杜达隐点点头,望了孙女杜二妞一眼,道:“若不是二妞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耳边求我,我也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要感谢,你就感谢二妞好了。”

    萧家鼎忙又对二妞一躬到地:“多谢二妞姑娘!”

    杜二妞胖乎乎的脸蛋上又几分害羞,道:“行了,咱们不是相互帮忙吗?”

    杜达隐瞧着二人笑了笑,将那一贯钱推到杜二妞面前:“你收着吧!爷爷送你了。”

    “谢谢爷爷!”杜二妞拿过那一贯钱。

    这时,酒菜纷纷上来了,萧家鼎频频举杯敬酒,又会说话,把个老爷子哄得是团团转。

    终于,酒饱饭足,杜达隐道:“今天晚上,我带你去邓县尉家,天黑的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

    萧家鼎忙不迭答应了。

    杜达隐望向孙女,道:“咱们也该走了吧?”

    “爷爷你先走,我再跟萧公子说说话。”

    杜达隐若有所悟地笑了笑,打了个酒嗝,道:“那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个接着吃,说说话!”说罢,朝着杜二妞挤挤眼。

    杜二妞有些害羞,嗔怪地轻轻打了杜达隐的胳膊一下,扭着胖胖的腰肢道:“爷爷!你有了酒意,走路可要当心,别摔着了。”

    杜达隐挥挥手:“爷爷没有醉,放心吧!”慢悠悠出了雅座,下楼走了。

    杜二妞忙把房门关上,从袖口袋子里取出一张表格,放在萧家鼎的面前:“喏,把这个填了,填好之后,我送去户房给你登记,就可以发给你路引了。以后你就不是流民了!嘻嘻。”

    萧家鼎喜道:“你可真有本事!这都弄到了!”

    “这个没有什么,你赶紧填吧。”

    萧家鼎先前已经问过了那萧老汉侄儿的籍贯住址是益州九陇县,当下便填写了。名字一栏,大名写的是自己的真名,曾用名写的是自己冒名顶替的那个萧七郎。

    写完之后递给杜二妞,杜二妞看了一眼,道:“你老家九陇县啊?那地方可偏远得紧。听说都是放牧的多。”

    “是啊是啊。”

    “你在家里排行老七?”

    “是啊,嘿嘿。”

    “你们家兄弟可真多!”杜二妞笑嘻嘻道,把身边的那一贯钱又推到了萧家鼎面前,“这钱你收回去吧!”

    “为什么?”

    “咱们两谁跟谁?你帮我,我帮你,这不是扯平了吗?以后我们开诗会,我事前把题目弄到手告诉你,你再帮我,我也不给你钱就是了。行不?”

    “嘿嘿,不给钱可以,但是烧鸡和酒是要给的,这写诗很费脑子的!”

    杜二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你就知道吃!”

    “爱吃不好吗?你不也是因为爱吃,才长得这么胖吗?”

    “胖怎么了?很多人就喜欢胖的女人呢!你不喜欢?”

    萧家鼎耸耸肩:“无所谓,胖瘦都是你,咱们是朋友,又不是找老婆,自然不用挑肥拣瘦。”

    杜二妞胖脸微红,道:“还接着吃吗?”

    “改天吧,你还得赶紧的把路引弄好,晚上说不定用得着,我也不能多喝,不然晚上见到县尉,印象不好。”

    “说的也是,那好,咱们走吧!”

    萧家鼎结帐后两人出来,在门口分手。萧家鼎回到了客栈,让李三给他上了一碗醒酒汤,他本来就没有太放开喝,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便出门到街上一家首饰珠宝铺里买了两个装礼物的精致盒子,一大一小。回到客栈,将那一贯铜钱放在大盒子里,将玉佩放在精美的小盒子里。两个盒子用一块蓝布包裹起来。

    忙完了,他拿出那一册《永徽律》,一边翻看一边等杜达隐。

    日落西山,彩霞满天。

    门外楼道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传来店小二李三的声音:“萧公子!”

    “谁啊?”萧家鼎听到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便问道。

    没等李三回答,同行的人已经高声道:“萧兄!是小弟朱海银啊,咱们昨夜说好的,今日一起逛翠玉楼去的!”

    萧家鼎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果然便看见胖乎乎的朱海银带着几个仆从站在门口,拱手望着他。

    萧家鼎拱手还礼,道:“这还早着呢。”

    “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吃了饭才好喝酒,空腹喝酒容易伤身,走吧,今日一切都小弟包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萧家鼎道:“抱歉,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现在还不能去。”

    朱海银很是有些失望,道:“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不好说啊,要不,你先去翠玉楼等我,我办完事就来。”

第14章 宁杀错,不放过

    第14章宁杀错,不放过

    “也好!那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也不吃了,就去翠玉楼等你一起吃饭喝酒好了。他们那酒菜着实不怎么样,只能将就了。”朱海银说着,回头从仆从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两套华美锦缎书生袍,还有帽子和鞋子。

    朱海银捧着那衣服进屋,放在萧家鼎屋子的圆桌上,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兄台如此才情,说实话,你身上这衣着却跟你的才情不般配啊,翠玉楼那些妮子都是些势利眼,只重衣衫不重人。小弟想起前几年小弟还没有发福之时,曾定做了两套衣袍,只可惜还没等穿上身,就胖得穿不下了。所以一直闲置着,今儿个正好用得上,你穿着去,完了觉得不好,扔了就是了。哈哈哈”

    萧家鼎看了一眼那两套衣袍,分明是崭新的绸缎新缝制的,哪里是数年前的物件?看样子这朱海银经常送人东西,所以很懂得如何送礼,这话一点都不像是在送礼,听着反倒是萧家鼎帮了他的忙似的。萧家鼎暗自点头,心想这胖子跟那些满身铜臭的爆发户不一样,倒是值得交往。

    没等萧家鼎说话,朱海银已经转开了话题,拱手道:“你有事就先忙,忙完了早点过来,小弟在翠玉楼等着萧兄!”,说罢,带着仆从走了。

    萧家鼎听他跟自己说话,俨然已经是多年好友似的,心想这人倒是有些意思,不管是否进得了衙门,也可以跟他交个朋友来往来往。

    他关上房门,拿起一套锦缎衣袍换了,竟然是十分的合身,又赞叹这胖子很心细,仅仅昨晚那么会工夫,他就已经看出来自己的身高尺码,做的如此贴身。厉害!

    ——————————————————

    少城县衙。

    下午上衙时分,县尉邓全盛踱步进了角门,径直往自己的签押房走。一路上皂隶、书吏见到他,恭恭敬敬站立一旁施礼,等他过去了再忙自己的。邓县尉对于这一切,已经熟视无睹,只是慢悠悠踩着衙门青石甬道往前走着。

    快到签押房的时候,他看见旁边的刑房屋里几个书吏在嘻嘻哈哈说着什么。刑房司法徐厚德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摇头晃脑读着。便迈步走了过去。

    一看见他过来,那几个嘻嘻哈哈的书吏赶紧收敛了笑容,站在了一边,低头垂手而立。唯独那徐厚德,正低着头吟诵诗句,没有看见,兀自啧啧连声的称赞:“这诗句当真写得好极了,难怪那钟文博不是他的对手,七步成诗,厉害啊!那钟文博这下子脸可丢尽了,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当那什么益州第一才子!哈哈……”

    他刚笑了两声,他身后的书吏已经看见门口的邓全盛阴沉的脸,赶紧的用胳膊肘捅了他后背一下,徐厚德转头望去,那书吏朝门口努努嘴,徐厚德回头,这才发现了门口站着的邓全盛,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拱手,讪讪道:“邓县尉!”

    邓全盛哼了一声,道:“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没什么……”邓全盛手里拿着那诗稿,想藏在身后,又觉不妥,有些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厚德这刑房司法,从职能上看可以类似县法院刑庭庭长,但是,级别上却不同,司法也是属于吏,没有官品。而邓全盛这县尉却是从九品上,算得上个芝麻小官,相当于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县法院副院长(县令有躬亲狱讼的职责,拥有县级司法最高权力,亲自主持破案和审案,所以县令是兼任县公安局局长和法院院长),邓全盛正是他的直接主管领导,所以很是惶恐。

    “是诗词吗?给本官看看!”说罢,伸出手来。

    徐厚德只好把手里的诗稿放在他的手里,讪讪道:“是昨晚上翠玉楼前一个叫萧家鼎的外地书生写的几首歪诗,都没有记全,我们正笑话呢。”

    昨晚上的事情,邓全盛已经听说了,当下扫了一眼那上面的诗句,道:“本官拿回去瞧瞧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说罢,背着手,拿着那诗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签押房。

    瞧见徐厚德满脸愁容,一个书吏好奇地低声道:“徐司法,你怎么了?”

    徐厚德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吗?邓县尉是那钟文博的父亲一手提拔的,两家关系好得很。昨日钟文博当众受辱,连带他脸上也不好看啊。——我刚才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吧?”徐厚德忧心忡忡瞧着那几个,他着实有些害怕得罪了县尉大人,县官不如现管,惹火了分管领导,那不是自己找残废吗?

    几个书吏哪里敢说实话,忙不迭摇头,赔笑道:“徐司法您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啊。”

    徐厚德苦笑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这一紧张,又想不起来说的什么了。

    一个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书吏赔笑低声道:“不就是以诗会友嘛,输了也没有什么,邓县尉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吧。”

    “你知道什么!”徐厚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太不了解邓县尉了……”

    —————————

    邓全盛坐在宽大的几案后面,整个人都好象看不见了,唯独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上小小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桌上的那诗稿。

    突然,他一把抓起了诗稿,刷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嘴里咬牙切齿念出了那个讨厌的名字——“萧家鼎!”

    他生了一会儿闷气,心里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去钟文博家宽慰一下。随手拿起送签的文书开始批阅。

    其中有一份状子,正是那郝大郎强奸被拐卖的萧家婢女三娘生下一子,萧家想要要回去的事情。这个案子上一次报到他这里,他已经驳回了,这一次又报上来,他正心情不好,不由有些恼怒,正要批示驳回,眼睛突然定住了,落在了最后署名上——代书人:萧家鼎!

    萧家鼎?难道就是那个当众羞辱了钟文博的萧家鼎?

    邓全盛阴沉着脸盘算着,若真的是他,送到手上,可不能放过了!

    钟文博的父亲钟世荣原先是少城县的县丞,后来升任益州府衙录事参军事,简称法曹。邓全盛是他从一个小小书吏一手提拔起来,当上了县衙的县尉。他对这位老上司的感激那是说不完的,虽然为了这个职位,他也没少给钟世荣送礼,但是到底是老上司,还是心存感激的。

    得知钟世荣的儿子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一个叫萧家鼎的外地书生之后,他也替钟家很不爽,现在居然看见一个名叫萧家鼎的人代书状子,顿时嘴角露出狞笑,不管是不是那个萧家鼎,宁杀错,不放过,先抓起来痛打一百大板再说!让他至少一个月都别指望下床!谁叫他替人代书打官司?打了活该!

    邓全盛正要吩咐衙役传萧老汉和那代笔的萧家鼎,突然又发现,那代笔后面还有几个字,写得是告状人侄儿。

    中国古代朝廷衙门是不鼓励人打官司的,称呼打官司的原告、被告叫做“两造”,就是惹事生非的人的意思。所以,怂恿帮助别人打官司,这样的人更可恶,按照衙门规矩,对这种人,衙门可以根据情况进行杖责。不过,若是告状人的亲属则是例外,亲亲得相首匿,亲属之间甚至都可以包庇犯罪,更不用说帮忙代笔打官司了。既然这萧家鼎是萧老汉的侄儿,那就没有理由打他的板子了。

    邓全盛眼珠转了几转,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出气。还是先收案,审案过程中找他的毛病,再报复不迟!想到这里,邓全盛连内容都懒得看,便提笔在状子上批示立案,着刑房草拟意见呈报。

    下午散衙,邓全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钟世荣府第拜访。

    他进门的时候,门房便陪着笑说:“县尉老爷,你来得正好,少爷正在发脾气,在跟我们老爷顶嘴,你去劝劝吧。”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天晚上少爷跟一个姓萧的外地书生斗诗输了的事。满城都在议论这事,小少爷都没有脸面出门了。大老爷正在说他呢。”

    “明白了。”

    萧家鼎是钟家的常客,也不需要通报,自己进去,来到了书房,在门外便听见了里面钟世荣那苍老的声音道:“你自取欺辱,还要抱怨,一个小小的挫折便这样,将来怎么面对仕途上的风云变幻?我倒是要感谢那萧公子,他给了你磨炼的机会,让你有了一次难得的教训,这是好事!你还抱怨什么?还要找上门去,你还不服吗?”

    “我是不服!”钟文博的声音道,“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输给过别人!这是奇耻大辱,我一定不会就这么忍下去的!我还要跟他斗!这一次……”

    “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钟世荣怒道:“你怎么听不进去呢?不是跟你说了吗,诗词切磋,本来是文雅好事,却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丢人,为父还觉得丢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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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介绍:
法制史研究生穿越唐高宗永徽年间,成为衙门刑房书吏,依靠善于推理的精明头脑和对《唐律疏议》的精研,运用手中一支生花妙笔,审刑名,平曲直,洗冤狱,破奇案,锄强扶弱,颠倒乾坤,坐拥美女入怀,笑傲官道风流。 但令识字者, 窃弄刀笔权。 由心书曲直, 不使当世观。刀笔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刀笔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刀笔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