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南阳城外
光yīn似箭,转眼就到了阳chūn三月,周凤、崔玉临盆在即,让林纯鸿既兴奋又期待,吩咐陈天瑶好好照看孕妇和孩子。
在周凤和崔玉眼中,陈天瑶不过是个小丫头,再加上她xìng格爽利,实在让人难以讨厌,于是,周凤和崔玉慢慢接纳了她,并对陈天瑶鞍前马后地照顾四人,感激不已。
这让林纯鸿松了口气,暗暗祈祷:一定要让他有机会守在周凤和崔玉身边,等待两个孩子安然降生。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的祈祷还没完,张杰夫就汇报:熊文灿正式就任六省总督,召集众将至郾城商议军情。
林纯鸿不由得破口大骂:“狗rì的,拖沓至今,倒雷厉风行起来……”
骂归骂,林纯鸿心里倒也识得轻重,此次郾城会议,关系到他与熊文灿之间的交易,或者说关系到邦泰的陆上战略,万一缺席不至,熊文灿作出一些胡乱的安排,对邦泰的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纯鸿不停地抚摸着周凤和崔玉儿的大肚子,万般不舍汇成一句话:“苦了两位娘子了……”
周凤和崔玉乃识大体之人,恋恋不舍地将林纯鸿送出林府,眼睁睁地看着林纯鸿率领着近卫营,消失在街尾……
近卫营组建已过半年,宁典为营指挥使,于泽为副。虽然近卫营冠名为营,人数也只有五百多人,实质上是军的编制。陈继兴也在近卫营中,并担任队长之职。名为队长,实际军衔却相当于其他军中的哨将。其他将士,无不如此,军衔均比其他军高一级或两级。
其中,宁典和于泽军衔最高,分别为宣威将军和致果校尉。五百多将士中,几乎一半以上乃烈士之后,弓马火器无不娴熟,忠诚也足以保证。
近卫营全为骑兵,人均两到三匹马,武器以钢弩或者火器为主。
且见近卫营如同一阵风一般,簇拥着林纯鸿,卷起片片烟尘,往南阳方向驰聘而去。仅仅三rì,便迎上了出城迎接的一众官员和战将。
官员以包哲东为首,战将以盛坤山为首。盛坤山执掌行营帅印,下辖骠骑军、霹雳军和神机军三军,地位自然在林纯义等人之上。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浩浩荡荡往南阳城行去。
还未看见南阳的城墙,林纯鸿就发现,沿着白河形成了大规模的墟市,连绵数里长,人烟阜盛,往来奔忙,好一派热闹景象。
林纯鸿心中高兴,转头对包哲东说道:“孟襄公好本事,将南阳治理得好生兴旺!”
包哲东胆小,听到林纯鸿赞扬后,还以为林纯鸿批评他未将墟市囊括在城墙之内,马上紧张地道:“都督见谅,南阳府一直想扩建城墙,只是这钱粮难以筹集,所以拖延至今。”
林纯鸿看着包哲东战战兢兢的,心知包哲东起了误会,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城墙不着急,慢慢来。只是这人心,得好好地收起来。人心就是城墙,比城墙还要坚固,得了人心,纵然敌骑十万,又能奈我何?”
包哲东讪笑道:“都督远见,属下不及远矣。”
林纯鸿也不去理会包哲东的马屁,只是问道:“南阳府土地换购,业已进行了六成多,余下土地,困难大不大?”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包哲东的心坎上,他差点痛哭流涕。这一年多来,包哲东最伤脑筋的事,莫过于换购土地一事。按照中书府的安排,所有土地换购,一律用金票支付。金票推出时rì尚短,绝大部分官僚士绅根本难以接受,包哲东为了凸显政绩,踏遍了南阳的千山万水,伏低做小,劝解南阳士绅换购土地。
在包哲东的努力下,南阳的土地换购远比夔州、郧阳来得平稳和顺利,算得上包哲东的一件奇功之一。
当即,包哲东苦着脸,道:“接下来,算得上困难重重。开明的士绅,基本已经换购完毕,余下的,均是一些死脑筋,要让他们出卖土地,除非用弓兵强迫……”
林纯鸿打断包哲东的话,摇头道:“不用强迫,顺势而为吧。有了南阳六成的土地在手,所有租种土地的农民,租税几乎降到了二成以下,那帮手握土地的,既无法获利,又招不到足够的人手耕种,迟早会转过弯来的。”
包哲东不停地点头,口中连声称是。包哲东如此胆小,让林纯鸿不由得暗自好笑。当初还觉得包哲东无法胜任南阳知府一职,哪想到,正是因为他胆小、怕出事,倒无意中将南阳治成了土地换购的典范。
看来,无论什么人,只要让他做合适的事情,就可以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能量。
林纯鸿转头远眺着热闹的墟市,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片墟市,税收估计会超过十多万亩土地的税收,广大南阳的官僚士绅,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食髓知味,哪里还会走回头路?
事实上,南阳墟市的繁荣,与土地换购无不关系。换购土地后,相当于将土地作为资本流入资本市场,南阳一年间几乎多了上千万两银子,投资和消费极为旺盛,货币供应也极为充足,市场的繁荣,自然在情理之中。
南阳如此,邦泰直接控制的其他地区,一rì*比一rì繁荣,土地换购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林纯鸿此次前来南阳,自然不是来考察南阳民政的,他的主要目的还在于了解前线的匪况,然后调整军事部署,为即将进入武昌府和四川做好准备。
目前,除了天武军驻扎荆州城外不可动以外,襄阳、郧阳和南阳府的弓兵足以保证地方的安全,驻扎在三府的天策、雄威、宣武三军,可以抽调出来,连同虎啸、神卫、霹雳、神机和骠骑五军,总共八个军,五万多野战人马,足以控制整个河南的局势。
而且,南阳经过将近两年的治理和战场建设,存储的军械、钱粮不计其数,补给线短,足以支撑五万多人马作战年余。
林纯鸿抵达南阳,无异于明确告诉众将,大战即将爆发。这让所有将士兴奋不已,纷纷以热切地目光,盯着端坐于白虎堂首位的林纯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军与军团
“去年秋,龙卫、骁卫两军从南阳撤走之后,行营对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的压力大减,八月纵贼掠六安和霍山,六安知县李汉云、南直隶按察副使死节;九月,纵贼劫掠河南光山,杀知县卢云海……”
“很明显,张献忠和罗汝才多次试探之后,发现咱们按兵不动,遂大肆出兵进入河南,掠信阳、光州,一路西向,继掠许昌、洛阳,现在业已携裹百姓二十余万人,盘踞在洛阳一带,隐隐有攻打洛阳之势……”
盛坤山指着地图,首先向林纯鸿介绍了贼寇分布和实力。
“说说革左五营吧,他们现在在何处?”林纯鸿问道。
盛坤山指了指安庆、六安及霍山一带,回道:“革左五营主要有五个贼首,即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目前盘踞在安庆、六安一带,实力相当可观,麾下人马过十万……”
林纯鸿点了点头,道:“咱们稍一懈怠,贼寇就成了气候,李自成在陕西、甘肃流窜,收罗了两万多骑兵,估计洪承畴和孙传庭应付起来也不轻松。这一次,目标就是彻底剿灭张献忠、罗汝才和革左五营,顺便进入武昌府和四川。”
剿灭匪首,与进入武昌和四川可谓风马牛不相及,林纯鸿将其相提并论,直让众将面面相觑。
窦石温倒是首先忍不住,大声叫嚷道:“贼寇是贼寇,占地盘是占地盘,真想占据武昌和四川,直接派兵就是。武昌府几无守兵,可谓手到擒来。四川那边麻烦点,白杆兵盘踞在川东,别处还有总兵好几个,手下兵丁倒是不少,不过也不是荆州军的一盘菜。”
窦石温xìng急,说出了众将的心声,众将纷纷点头,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林纯鸿。
林纯鸿点头道:“窦副指挥说的也是个办法,简单直接。但是,咱们不仅需要考虑如何占据,更重要的是,还要想着今后如何治理地方。要是占据了武昌和四川后,今天来个造反,明天来个暴*动,咱们哪有那么多兵力可供挥霍?南阳和郧阳的例子就不错,当时的百姓和官僚士绅,就像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咱们进入南阳。这两年来,南阳几乎没闹出什么乱子,就与这个有关。”
“所以,我的打算是,驱赶贼寇流窜至武昌和四川,然后借机剿灭。”
林纯鸿在算政治账,绝大部分战将,均觉得无聊至极,直接呈痴傻状,心里琢磨着,都督怎么吩咐就怎么来吧,用得着解释这么多么?
倒是田楚云、程舒和林纯义等三人不停地盘算着林纯鸿的话,若有所思。
林纯鸿看着田楚云三人,有意考验一把三人,问道:“龙虎军、龙卫军组建比较晚,倒是率先升格为军团编制,不知诸位怎么看?”
这个问题,算是问在了众将的心里。这些时rì,众将对龙虎军和龙卫军率先升为军团,颇不服气,总觉得,无论按战功还是资历,都轮不到龙虎军和龙卫军率先升级。
众将眼观鼻,鼻观心,都沉默着不说话。林纯鸿只好点名道:“程舒,你说说看?”
程舒小心组织语言,颇为谨慎地说道:“论战功,龙虎军和龙卫军一战拓土几千里,将吕宋岛纳入荆州旗下;论驻守,龙虎军和龙卫军近水楼台先得月,出于形势需要,早一步升为军团,也是情理之中。”
程舒谨慎过度,给出的答案中规中矩,并不能让林纯鸿满意。林纯鸿微微点了点头,手指林纯义,问道:“林指挥怎么看?”
林纯义与林纯鸿乃穿开裆裤的交情,自然比程舒显得爽利,大声回道:“从龙虎军和龙卫军的战报来看,西班牙的马尼拉军团,堪称荆州军遇到的最强对手,两军能战而胜之,堪称奇功。而且,两军升格为军团后,还是以海军陆战军团命名,如果属下估计不差,应该是都督觉得海军陆战军团能够在荆州军中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下一步,登陆作战可能会越来越多。”
“对,林指挥所言没错。下一步,很有可能在爪哇岛、马六甲发动登陆作战,需要海军陆战军团。即使辽东半岛,也会列为龙虎军团和龙卫军团的目标!”
林纯鸿并不讳言海上战略安排,把众将的心撩拨得痒痒的。林纯鸿继续问道:“田总管呢?怎么看?”
田楚云道:“照属下看来,遮护吕宋岛的汉人,成功登陆狗头岛,打败西班牙的马尼拉军团并不稀奇,换做其他任何军,都能做得到。”
田楚云一出口,林纯鸿的脸上就露出了微笑,田楚云倒是个人jīng,这话迎合了众将的不服气的心思,一下子安抚住众将的心。
田楚云继续道:“不过,这次吕宋岛陆战,最jīng彩之处莫过于按兵不动!如果属下猜测不差,都督就是看中了狄指挥和蒋指挥按兵不动的妙处,方才放心地将两个军团交予狄指挥和蒋指挥。”
“按兵不动,如饮醇酒,让人回味无穷。既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又将六七万西班牙人当成了人质,妙,实在是太妙了!”
林纯鸿一听,大喜,赞道:“田总管远隔几千里,居然将马尼拉的分分毫毫看得如此明白,田总管之才,正应该在前线纵横驰骋!”
“狄威和蒋一钦,仅仅以两军将士,却掌控了马尼拉陆上,乃至海上的主动权。详细战报诸位都见过,不知诸位想过没有,即使梁枫的海军舰队战败,在狄威和蒋一钦的指挥下,最终的胜利者,也只能是我们!”
“龙虎军和龙卫军的功劳,理所应当重奖!”
“还有,我首先声明一点,所有军,最终都会升格为军团,只是目前陆地上的格局迟迟打不开,想把所有的军都升为军团,咱们的财力也养不起啊!”
“这次,如果能顺利占据武昌府和四川,我会将两个军升为军团编制,至于是哪两个军,就看诸位的表现了……”
众将瞪大了双眼,双眼之中,无不闪耀着热切的光芒……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初步部署
“这次,将组建两个行营,分别为东南行营和中原行营,东南行营下辖雄威军、霹雳军和神机军,李蒙申的长江水师也归东南行营管辖,以革左五营和武昌府为目标。至于帅印……”
林纯鸿目视田楚云,道:“非田帅莫属!”
田楚云激动莫名。林纯鸿的安排,可谓让他满意至极,不仅给了他纵情发挥的舞台,还将他熟悉的田楚信、刘梦雄划归至旗下,这怎能不让他感激涕零?
他马上出列,半跪于地,吼道:“属下接令!”
林纯鸿大笑道:“田大帅倒有点迫不及待!哈哈哈……”
田楚云讪笑不已,至于有多少人会嫉妒,又有多少人会不服气,他也顾不上了。
林纯鸿接着说道:“后勤总管一职,你与程舒交接一下,这事尽快,不要拖延,明白了吗?”
田楚云和程舒同时接令,齐声道:“诺!”
“至于中原行营,还是由我亲自执掌帅印,下辖骠骑军、虎啸军、神卫军、天策军、宣武军,兵力虽说三万有余,但撒到广阔的中原后,恐怕还是有所不足。”
“至于具体怎么安排,还得等郾城军议之后,再做打算。明rì,我还得北上至郾城,林纯义,你这些时rì先筹划着,将中原行营建起来,一旦郾城军议结束,咱们恐怕就要动了!”
要说,田楚云一介降将,执掌东南行营帅印,林纯义心里颇不服气,甚至还有点嫉妒。待林纯鸿临时将中原行营的帅印交予他,他方才明白林纯鸿的用意。
他知道,中原行营面临的形势可比东南行营复杂一万倍。要在诸多势力中纵横捭阖,目前除了林纯鸿,无人有这个能力。
林纯鸿如此安排,无非就是告诉他:打仗的事情你cāo心,和其他友军扯皮的事情他来。
林纯义激动万分,马上行礼接令:“诺!”
安排已定,林纯鸿挥手道:“好了,暂时先把两个行营建起来,至于怎么动,等郾城军议结束之后再说吧。”
……
军议结束后,林纯鸿刚进入包哲东安排的下榻之处,就发现陈天瑶从屋里冲出来,正对着他笑。
且见陈天瑶难掩疲态,连眼皮都熬出了隐隐的黑眼圈,林纯鸿惊问道:“不是要你晚几rì再过来吗?”
陈天瑶拨了拨额头的刘海,笑道:“荆州呆着闷死了,早来几天和迟来几天又有什么分别?”
“周指挥呢?”
“周指挥到天策军军营了!”
“哦!”林纯鸿并未将周世亮的去向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声,揽着陈天瑶的腰进入了屋内。
“既然来了,就安心地呆着,我明rì就要离开南阳,去郾城。你在南阳呆上几rì,待周指挥准备完毕,再一同北上。”
林纯鸿将陈天瑶放在了腿上,鼻子却在陈天瑶的头上一顿猛吸。陈天瑶刚洗过澡,头发上带着浓浓的香气,让他享受不已。
陈天瑶眼波流转,一双杏眼几乎渗出水来。她双手解开包扎头发的头绳,满头的青丝犹如瀑布一般,倾泻在林纯鸿的脸上。
柔柔的青丝,钻入林纯鸿的鼻子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逗得陈天瑶咯咯直笑。
林纯鸿摸了摸鼻子,笑道:“到底是个劳苦命,到手的香味,却要打个喷嚏!”
陈天瑶紧紧搂住林纯鸿的脖子,身子柔若无骨,将胸口紧紧地贴在林纯鸿胸前,轻声道:“你要是带兵到山西,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服侍在左右。”
林纯鸿左手揽住陈天瑶的腰,右手不老实地在陈天瑶的背上游走,脸上却苦笑道:“要到山西,谈何容易?要是你到山西后,能迅速打开局面,将大同至沁水的商道遮护得稳妥,没准我还可以早点到山西。”
陈天瑶在林纯鸿的抚摸下,腰肢不停地扭动着,丰腴的臀部也在林纯鸿的腿上挪来挪去,弄得林纯鸿满心里都是邪火,右手不老实地抓住了胸前的凸起,不停地揉捏起来。
“记住了,到了沁水后,买卖之事,听黄渤的,至于如何安排人手护送货物,则要听周世亮的。平rì没事时,多跟张参将学学,看看一介巾帼,如何让倔傲不逊的将士服服帖帖!你要是真能学到本事,以后为将,倒也不是不可能。”
陈天瑶被林纯鸿摸得浑身滚烫,呻吟了一声,道:“我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三哥哥的!”
刚说完,忽然“啊”的一声,两眼紧闭,双腿紧紧地夹住,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原来林纯鸿的手摸到了濡*湿的下面,倒让陈天瑶忍不住,一下子泄了身。
这陈天瑶浑身敏感万分,稍一触碰,就反应激烈,这也是林纯鸿迷恋不已的原因之一。
陈天瑶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双臂搂得林纯鸿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纯鸿一把拦腰抱起陈天瑶,大踏步地往下榻处行去……
一时事毕,陈天瑶犹如一只懒猫一般,白花花的身子蜷成一团,将头枕在林纯鸿的胸口上,听着林纯鸿胸口内嘣嘣嘣的心跳声。
听了片刻,却又呢喃道:“三哥哥,你说,我要是和周姐姐、崔姐姐一样,生了孩子后,就不能离开荆州了?”
林纯鸿拍打着陈天瑶的翘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那是当然,孩子不能离开荆州,你们自然不能离开荆州。”
陈天瑶忽然抬起头来,凝视着林纯鸿的眼睛,问道:“那张参将就舍得离开她的孩子?”
林纯鸿心头忽然泛起一丝苦涩味,道:“人生不如意,十之仈jiǔ,张参将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我看,十有仈jiǔ倒是你惹下的孽缘!”
林纯鸿不知陈天瑶在哪里听到的传闻,手下用力,狠狠地拍了一下陈天瑶的屁股。
啪的一声响,陈天瑶从床上直跳了起来,“吖!痛死我了!看来我说的是真的!”
林纯鸿正sè道:“到了夫人堡,绝不可提此事,明白了吗?毁人名节事,绝不能干!”
陈天瑶气哼哼地说道:“不提就不提,犯得着死命拍我么?”
林纯鸿紧盯着陈天瑶,且见曼妙的躯体xìng感十足,下面黑森林处,被体液胡乱地黏在三角处。
林纯鸿又一通猛吞唾液,将陈天瑶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第三百五十章 风云变幻
第二rì,林纯鸿在近卫营的簇拥下,往禹州方向而去。
熊文灿将军议的地点选择在禹州,其用意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商讨如何剿灭盘踞在洛阳附近的张献忠而已。
张献忠、罗汝才携裹了二十多万众,并在大明腹心地河南到处流窜,其声势远远盖过偏居在陕西和甘肃的李自成。就连更为靠近南京的革左五营,也被熊文灿有意无意地忽视,不知是愚蠢,还是另有图谋。
林纯鸿一路盘算着,要是他坐在熊文灿的位置上,完全可以先把兵强马壮的张献忠、罗汝才放一放,集中兵力先将革左五营剿灭再说。毕竟,革左五营盘踞在富庶的长江沿岸,剿灭之后,能迅速安定民心,彻底断绝贼寇再次兴起的可能。
至于张献忠、罗汝才,身处饥民遍地的河南,只要一棍子打不死他,他就能很轻易地再次拉起人马,继续为祸河南。
想到此处,林纯鸿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熊文灿手头,直接控制的兵力不过三千余火枪兵,如此薄弱的兵力,又面临着声势浩大的贼寇,麾下尽是一些桀骜的战将,熊文灿能做什么?还不是处处搞平衡,处处搞交易?
熊文灿虽然偏居两广,倒是对中原的局势洞若观火。当初,中使透露朱由检yù任命他为六省总督后,他就开始着手在两广招募兵丁,还从林纯鸿手中购买了足够三千人使用的火枪和火炮。
这三千人仓促间,自然无法上战场,不过倒可以保证熊文灿的安全,不至于像王家祯一般闹出家丁兵变的笑话。
林纯鸿正想着,忽然军情司递来一封急报,陕西按察副使刘宗岱、白杆兵副将马祥麟业已抵达禹州。
林纯鸿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
马祥麟至禹州,一点也不稀奇。熊文灿总督的六省之中,四川就包括在内。熊文灿调集白杆兵剿匪,倒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陕西按察副使刘宗岱跑到禹州来,所为何事?
按照常理,陕西属于三边,乃洪承畴或者孙传庭的势力范围,不用问,刘宗岱不是洪承畴的人,就是孙传庭的代表。
这么看来,刘宗岱跑到禹州,其中蕴含的意思就非常丰富了。
一种可能就是熊文灿、洪承畴忠心体国,痛感官军各自为战的糟糕局面,决定互相协同,共同剿匪。这种可能怎么看都有点儿戏,先不说熊文灿、孙传庭,就拿洪承畴来说,将贼寇驱离陕西、以邻为壑的事情就没少干,林纯鸿一点也不相信洪承畴会突然变了xìng情。
另一种可能就是熊文灿手中控制了一帮心腹将领,实力大涨,想毁诺。但考虑到荆州军实力更强,他自己并无把握应付林纯鸿的怒火。迫不得已下,将洪承畴或者孙传庭抬出来吓唬吓唬林纯鸿,让林纯鸿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林纯鸿左思右想,将这种可能排除。熊文灿别的优点没有,但对实力的感觉非常敏锐,这些年,熊文灿在两广任林纯鸿作为,就是明证之一。而且,现在河南境内的兵力,除了刘泽清的黄河防军,祖大乐、陈永福的开封防军以及黄得功的京营有点实力外,其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熊文灿要是真想着毁诺,估计这些官兵三两下就会被五万多荆州军吃掉,即便洪承畴、孙传庭倾力相救,也无济于事。
熊文灿不会干这种傻事。
那到底是何种原因呢?林纯鸿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下令军情司立即调查刘宗岱是何人心腹,至禹州到底所为何事。
林纯鸿一行逶迤而行,堪堪行至方城垭口,军情司又汇报,兵部职方司副主事李绍翼抵达禹城,与熊文灿相谈甚欢。
兵部职方司副主事?
林纯鸿拍了拍脑袋,想起了一个人:杨嗣昌!
禹州军议风云突变,很可能就是杨嗣昌在背后捣鬼。
林纯鸿对杨嗣昌几乎没什么了解,仅有的一点印象,还来自于前世。在原来的历史中,崇祯一朝极度缺乏统揽全局的政治家,如果硬说有,杨嗣昌勉强算一个。
姑且不谈“四正八隅”是否正确有效,但“攘外必先安内”一策,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济世良药。
事实上,在原来的历史中,直到明朝灭亡,女真人一直未能突破宁锦防线,只能派遣部分兵力,偶尔至京师附近打打草谷。后来只是因为吴三桂投降,方才给了女真人大规模入关的机会。也就是说,只要朱由检能够彻底解决流窜的贼寇,女真人绝无可能荼毒中原大地几百年。
从这点看,“攘外必先安内”一策,确实难能可贵。只是,此策遇到了莫大的阻力,朝廷内部一直纷纷扰扰,没有真正贯彻下去,朱由检也志大才疏,担心祖制和身后之名,没有承担起大老板的职责。
而且,正是由于战与和的纷争,还白白葬送了大明的柱石卢象升。
现在,历史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林纯鸿敢肯定,杨嗣昌绝不会再提出“四正八隅”之策,至于攘外必先安内,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出炉。
而且,杨嗣昌也不会对荆州集团的存在视而不见,要么进行打压,要么进行拉拢,两个极端之间,并无中间路线。
荆州集团在朝廷一直缺乏代言人,消息也不算灵通,杨嗣昌到底想怎么做,林纯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过,想来想去,林纯鸿认为,朝廷绝无可能与荆州集团撕破脸,互相兵戎相对。朝廷现在就像四处漏水的大帆船,内忧外患,在彻底解决贼寇之前,绝无能力妄动干戈。
只要双方不撕破脸,林纯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纯鸿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杨嗣昌骤然插手禹州军议,到底有何图谋?熊文灿在此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sè?
“张杰夫,立即令高龙汇总陕西、四川和禹州的异动,马上报与我!”
林纯鸿到底不放心,在方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等待军情司的汇报。
第三百五十一章 牛筋的用处
陈天瑶万万没有想到,在方城垭口还能见到林纯鸿。
且见陈天瑶身着黑sè闪亮的板甲,头戴重盔,头顶上,还插了一束红缨,除了相貌俊俏点,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女子。
也的确如此,除了周世亮和为数不多的心腹外,三百余名将士皆不知陈天瑶为女子,更不知陈天瑶乃林纯鸿的小妾,只知道周世亮的身边,有一名个头不高,动作yīn柔的侍卫。
陈天瑶倒也识大体,明明对林纯鸿出现在方城惊讶万分,却也能忍住不上前相见,一直等到周世亮下令驻扎在方城,方才冲至骠骑军军营中求见林纯鸿。
军帐之中,响起娇柔的声音,“末将陈天瑶,叩见都督!”
陈天瑶半跪于地,行了一个yīn柔的军礼,不待声音落下,又跳跃而起,咯咯笑道:“怎么样?我这个礼行得标准吧?”
说完,马上将头盔从头上卸下,露出一盘扎在头顶的青丝。
陈天瑶将头盔托在手中,埋怨道:“什么头盔嘛,重死了,脖子现在还酸着呢,快帮我揉揉!”
看着身着甲装的陈天瑶,林纯鸿眼睛一亮,露出欣赏的眼神,赞道:“穿着倒也好看,有点英武之气了,不过差张参将还是太远!”
陈天瑶也不管自己全身都是钢铁,直直地向林纯鸿冲去,像似要跃入林纯鸿的怀抱。
林纯鸿马上闪避在一边,单手抓住了陈天瑶的肩,并不敢与陈天瑶撞在一起。这全身的板甲,要是以陈天瑶的速度撞上来,非得疼痛几天不可。
陈天瑶气恼不已,横了林纯鸿一眼,问道:“怎么在方城停下了?”
林纯鸿笑道:“现在还不能确定禹州军议是鸿门宴、还是分赃会,所以就停下了。”
陈天瑶一边解身上的甲胄,一边歪着脑袋问道:“难道禹州出了变故?”
“是的。以前以为是熊文灿主导,现在朝廷插了一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前往,恐怕有危险。”
“我早就知道你是胆小鬼,贪生怕死!”
林纯鸿呵呵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哪里是贪生怕死?”
见陈天瑶卸下了甲胄,林纯鸿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双手捏住粉颈,慢慢地帮她揉捏起来。
锁骨之处,乃陈天瑶敏感点,林纯鸿若有若无地触碰之下,倒把陈天瑶弄得气喘吁吁,呻吟不断。
林纯鸿倒似是故意,揉捏得越来越起劲,口中还不停地说道:“我刚才吩咐过周世亮了,暂时驻扎方城。你可以一直在方城住着。”
陈天瑶本就是嫌荆州气闷,方才筹划着到夫人堡,说她对战争有多大的期待,倒也不至于。所以,陈天瑶并不显得失望,反而有点兴奋地说道:“刚才看到骠骑军万马奔腾,可把我吓坏了。我的天啊,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那气势,哎,有了这些骑兵,剿匪可不跟玩似的?”
见陈天瑶说得幼稚,林纯鸿也不回答,只是反问道:“辽东的女真人,像骠骑军一样的骑兵,至少有二十万,打败大明的军队不跟玩似的?”
陈天瑶愣了愣,情知自己是个军事白痴,也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难道你要在方城一直呆下去?我看,还不如像出洞的老鼠一般,干脆被吓回荆州去,这样不比赖在方城强?”
陈天瑶刚才在口头上吃了亏,一心想扳回一局,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的,倒让林纯鸿大笑起来,道:“再等等吧,好不容易跑到了河南,总不能空手回去。倒是有件事得问问你,你在荆州拉了几个吕宋来的商人,准备一同北上,现在为何不见人影?”
陈天瑶皱了皱眉,气哼哼地说道:“你还说,我正为这事生气呢。本想着,带着他们见识见识大明的北边,顺便探探路子,哪想到这几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听说牛筋价格大幅上扬,几乎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他们就琢磨着贩卖牛筋,取消了北上的计划。”
末了,陈天瑶侧头歪着脖子,问道:“这牛筋除了用来做弓箭,还能做什么?何至于价格上扬如此剧烈?”
林纯鸿笑了笑,道:“还可以吃啊,萝卜炖牛筋,上等佳肴!”
陈天瑶干脆站了起来,一把捏在林纯鸿的腰上,恨声道:“又来骗我,这么贵的东西,谁会吃?”
林纯鸿吃痛,将陈天瑶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可以用来做机器上的传送带。”
“机器的传送带?”陈天瑶的小脑袋中显然没有传送带的概念,重复道。
林纯鸿也懒得和她解释什么叫动力的皮带输送,只是简略地解释道:“你见过水车吧,以前一般用齿轮带着机器转动,现在发现,用牛筋做的皮带也可以带着轮子转,不仅省力,而且还不用老是更换。在荆州的工坊,几乎全部换装皮带传输,牛筋当然供不应求了。”
陈天瑶有点不耐烦,道:“什么奇巧yín技?都是你整出的破烂玩意儿?倒误了我的大事!”
林纯鸿颇为享受与陈天瑶的斗嘴,他知道,陈天瑶一些事情看得非常明白,只是嘴里不服气,习惯于在言语上占点便宜而已。
“你拉拢的商人都跑到什么地方买牛筋去了?”
“水牛多的地方,不过就是安南、朝鲜和rì本。rì本有郑芝龙在,又不让外人进,倒是没人考虑。”
“朝鲜?女真人的附庸啊!牛筋是制作弓箭的必需材料,没准可以通过朝鲜给女真人添点堵。”
林纯鸿皱着眉头嘀咕道。
陈天瑶道:“不如把朝鲜从女真人手里夺过来,那里虽穷山恶水,倒在女真人背后。”
“哪有那么容易的?东海舰队还没影,女真人岂肯善罢甘休?”
正说着,却听张杰夫在帐外高声叫道:“都督,冯蒋龙求见!”
林纯鸿愣了愣,捏了捏陈天瑶的粉脸,道:“熊文灿的人来了,你先休息会吧,等着我……”
……
第三百五十二章 熊文灿的苦楚
对冯义隆,林纯鸿并不陌生,在广州时就有接触。一般情况下,熊文灿自己脱不开手,或者不便于出面的事情,就会交给冯义隆去办。
“禹州还真是各路豪杰汇集的地方,比肇庆如何?”
冯义隆行过礼,林纯鸿既不招呼他坐下,也不吩咐上茶,只是舒服地半倚在座椅上,冷冷地问道。
这是一种姿态,林纯鸿无非想明确地告诉熊文灿: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很不满。
冯义隆哪能不知林纯鸿的意思,讪讪地站在那里,躬身道:“禹州地处中原,哪是肇庆可比?南来北往的人不多,分量倒是不轻。哪一天来哪个人,熊大人也没办法预知。熊大人倒是想把禹州的风土人情调查清楚,及时通报给都督,只是事多人杂,直到现在才理出头绪。”
“哦?”
林纯鸿无可无不可,只是随口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也不理会冯义隆。
对冯义隆的来意,林纯鸿不难理解,无非想把责任推在朝廷身上,免得林纯鸿将怒火发泄在熊文灿的身上。
不过,在朝廷试图主导禹州军议时,熊文灿的态度是主动欢迎,还是被动接受,这点还无法确认。而且,冯义隆还未透露关键xìng情报,林纯鸿当然不满意。
冯义隆接着说道:“目前,除了六省主要将领外,兵部职方司副主事李绍翼、陕西按察副使刘宗岱、延绥参赞傅恭业已抵达禹州。据闻,刘宗岱经常出入洪大人帐中。”
林纯鸿点了点头,脸sè稍微好看了点。冯义隆总算表达了些微诚意,透露了刘宗岱是洪承畴的人。至于傅恭,仅从官职,就可以看出是孙传庭的代表。
林纯鸿估计,杨嗣昌对禹州军议筹划已久,很可能通过洪承畴、孙传庭和熊文灿三方,对他施加压力,达到一定战略目的。
杨嗣昌的目的,才是林纯鸿最关心的问题,至于洪承畴三人以什么方式对他施加压力,他并不在意。
冯义隆仿佛知道林纯鸿心思一般,拱手道:“李主事抵达禹州后,曾言道,正月刚过,女真人于大同、宣化一线持续增兵,恐有入寇之意。目前朝廷众说纷纭,多有调陕西兵入卫之意。杨尚书对荆州军颇为信任,力主荆州军入卫宣大一线。”
林纯鸿吃了一惊,心里暗骂道:“杨嗣昌,算你狠!”
冯义隆在熊文灿的授意下,不惜将杨嗣昌主导禹州军议的目的坦然相告。看来,熊文灿也不希望与荆州集团的关系继续恶化,示好的意思非常明显。
林纯鸿站起身来,邀请道:“冯先生,请随林某人至内室一叙。”
冯义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拱了拱手,谢道:“都督客气了!”
……
两人进了内室后,冯义隆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现在河南是什么情况,想必都督了然于胸。张献忠、罗汝才纠集贼寇二十万余,盘踞洛阳一带,隐隐有向汝州一带蔓延之势。观河南官兵,刘泽清守黄河,已经为难至极,万无可能抽出兵力围剿贼寇。陈永福、祖大乐呆在开封,不肯跨出开封一步。黄得功的京营是什么德xìng,相信都督比小的还明白。其他的官兵,哎……不谈也罢。”
“现在要剿灭张献忠和罗汝才,唯有荆州军北上,才有可能。我家大人在广东与都督合作愉快,深知都督之能,也期待着都督建立万世不易之功勋。”
说到这里,冯义隆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朝廷另有安排,我家大人接到消息后,急得头发都白了。”
林纯鸿皱了皱眉头,问道:“熊大人现在有什么打算?”
冯义隆苦笑道:“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洪大人自崇祯二年始,就一直在陕西、甘肃剿匪,手下自有一帮悍将拼死作战,孙大人至延绥后,也拉起了一班人马。而我家大人骤然从两广来到河南,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麾下也尽是一帮白眼狼,有了便宜一哄而上,没有便宜就躲得远远的。”
对这些实情,林纯鸿也是心知肚明,听到冯义隆说得声泪俱下,心中只是冷笑,熊文灿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杨嗣昌高估了熊文灿对官兵的控制力。
当然,林纯鸿将冯义隆带进内室,并不是听他诉苦的,稍稍劝慰一番,便转换话题道:“张献忠、罗汝才虽有二十多万之众,但多为携裹的百姓,战斗力并不强。在广州与熊大人一叙后,我陆续调集了五万多兵力,云集在南阳,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调入洛阳战场。只是现在朝廷作为,倒让荆州军上上下下心寒。荆州军上上下下十万余将士,皆有报效朝廷之心,却无报效朝廷之路。”
冯义隆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泛苦,林纯鸿的意思明显不过,在朝廷态度尚未明确之前,荆州军将按兵不动。
林纯鸿按兵不动,苦的只是熊文灿。冯义隆万分怀念在肇庆的rì子,那时,虽然林纯鸿也在广州上下跳窜,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他只管闷声发大财即可。哪像现在,发财基本已经成为梦想,能不能保住xìng命还得两说。
不过,无论是冯义隆还是熊文灿,倒也没有厌恨林纯鸿的意思。毕竟,熊文灿目前也拿不出让林纯鸿动心的利益来交换。
“我家大人曾言道,贼寇势大,洪承畴和孙传庭能将陕西理顺,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万万无法顾及河南。要彻底剿灭贼寇,非得荆州军出马不可。”
冯义隆一记马屁拍上去,又接着说道:“此事过后,万一朝廷一心剿匪,我家大人希望能够继续合作,还六省一个太平。”
林纯鸿听到熊文灿保证以前的协议依然有效,心里十分满意,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期待着与熊大人继续合作。”
冯义隆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次前来见林纯鸿,显然达到了他的目的,他问道:“不知都督还会继续前往禹州参加军议么?”
林纯鸿笑道:“熊大人有所召,我自然奉命……”
第三百五十三章 调动重兵
禹州军议,林纯鸿自然要参加,不仅要参加,而且还要高调地显示自己的存在,看看杨嗣昌到底有几斤几两。
送走冯义隆后,林纯鸿回到下榻处,见红烛闪亮,陈天瑶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的她,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微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高兴事。
林纯鸿正待上前将陈天瑶抱到床上去,陈天瑶却醒了,抬头一看是林纯鸿,笑靥如花,道:“可算回来了!与熊文灿的人谈得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林纯鸿回答,便上前帮他解开了外套。
林纯鸿张开双臂,任陈天瑶施为,“你准备一下吧,后rì随我至禹州。”
陈天瑶大喜,纵体入怀,在林纯鸿的脸上亲了又亲,问道:“是我一人去,还是周指挥他们也去?”
“都去,都去。周世亮去,盛坤山也去。整个中原行营也要往北挪一挪。”
陈天瑶一听,心里又不免担心起来,“事态很严重?要这么兴师动众?”
林纯鸿冷笑道:“杨嗣昌费尽心机,召集了几路人马迎接咱们。说不得了,咱们也就弄个大阵仗给他看看,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话更让陈天瑶担心,问道:“不会真的和朝廷打起来吧?”
林纯鸿摇头道:“不会的。真要打,也得河南有兵才行啊!”
……
当张杰夫听闻林纯鸿准备继续前往禹州后,也担心不已,劝道:“都督,杨嗣昌费这么大的功夫,试图对付咱们,此去禹州,定是鸿门宴无疑,都督不如静卧方城,待朝廷有了明确的态度,再做打算不迟。”
“没事,左右都是一些耍嘴皮子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万一杨嗣昌铁了心,调集重兵将都督堵在了禹州,如何是好?”
“杨嗣昌能不能调得动那帮骄兵悍将,还未可知。而且,要是杨嗣昌真的敢这么做,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五万多将士枕戈待旦,不用担心杨嗣昌会走极端。”
……
在结合军情司的情报分析后,林纯鸿对杨嗣昌的打算算是洞若观火。
杨嗣昌的打算就是“攘外必先安内”、“驱虎并狼”。攘外必先安内,与原来历史上的提法并无字眼上的差别,但反应在具体内涵上,则大大不同。原来的历史上,贼寇的声势远比现在猛烈,安内的唯一内涵就是剿匪。而现在,大明境内则多了林纯鸿这个不稳定因素,自然也被杨嗣昌列为了安内的目标之一。
显然,这个安内的任务远远比原本的历史上要艰巨。杨嗣昌本人也承认,林纯鸿之祸,远远甚过到处流窜的贼寇。
当初,当朱由检第一次见到杨嗣昌,谈起林纯鸿时,就曾问,举大明全国之力,对阵林纯鸿,胜算有几何?
杨嗣昌回道:几无胜算!
正当朱由检沮丧不已时,杨嗣昌又适时地提出了“驱虎并狼”之策,也就是调集林纯鸿的荆州军至九边,让荆州军与蒙古人和女真人去对耗去。
要说,驱虎并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林纯鸿恐怕不会轻易地踏入朝廷设置的陷阱之中。
这次禹州军议,恐怕就是杨嗣昌实施驱虎并狼之策的前奏。
按照林纯鸿的想法,在彻底剿灭境内的贼寇之前,他当然不愿意去北方与女真人拼命。从荆州至九边,算得上万里迢迢,一路的补给运送上去,那该是多大的消耗?更何况,这补给线一点也不安全,朝廷随时可以掐断这条补给线,让北上作战的荆州军烟消云散。
不过,林纯鸿也没有丝毫避让杨嗣昌的意思。当年因为金票,林纯鸿逼着朝廷捏着鼻子退让了一步,这一次,他希望让朝廷退得更彻底,不要再试图扰乱他的打算。
于是,崇祯十年二月初八,林纯鸿率领近卫营、骠骑军及周世亮jīng挑细选的将士,骑乘着万五匹马,浩浩荡荡地冲出了方城垭口,往禹州前行。
周世亮麾下的将士们惊奇地发现,原本伴随在周世亮左右的那名俊俏侍卫,又成了大都督的侍卫,每rì伴随在都督左右,须臾也不离开。
二月初十,林纯义一声令下,虎啸、神卫、天策、宣武四军拔营北上,将近三万名将士,连绵二十多里,让老百姓大大地过了一把眼瘾。
这还不算完,二月十二,田楚云率领着雄威、霹雳和神机三军,乘船离开了南阳,去向不明。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当然瞒不过熊文灿、李绍翼等人。更何况林纯鸿根本也没有要瞒的意思,还恨不得派人告诉李绍翼:我已经派遣三四万人北上了啊,你可要做好准备。
熊文灿、李绍翼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大眼瞪小眼,脑中一片空白。刘宗岱、傅恭两人虽有事不关己的心思,此时也吓坏了,互相对望一眼,眼中的意思谁都看得懂:林小三这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绍翼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指天画地,恨声骂道:“正是这帮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方才闹得天下大乱!此等贼子,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这话说得有点过分,甚至还有点栽赃嫁祸之嫌,听得熊文灿微微皱眉,熊文灿小心言道:“林纯鸿不得军令,擅自调集大军北上,如之奈何?”
李绍翼厉声喝道:“熊大人应立即命令林纯鸿就地驻扎,不得出南阳一步!”
李绍翼状若疯狂,喝声刚落下,刘宗岱与傅恭又对了一下眼神,心中道:区区一兵部副主事,居然对封疆大吏颐指气使,到底仗着谁得势?
熊文灿心里也是怒火中烧。本来,李绍翼的职衔虽比熊文灿低了不知道多少级,但他代表着杨嗣昌,代表着朝廷,来到禹州后,颇为嚣张跋扈。熊文灿本着让杨嗣昌与林纯鸿打擂台、自己绝不参合的心思,对李绍翼颇多容忍,也不与他计较。
但是,现在李绍翼当着刘宗岱和傅恭的面,告诉熊文灿如何做,熊文灿如何受得了?
熊文灿冷笑道:“本督无能,林纯鸿恐怕不会听命。李大人乃钦差,何不亲自前往林纯鸿处,喝止荆州军异动?”
第三百五十四章 狐假虎威
熊文灿挤兑李绍翼,直把李绍翼气得胡子乱抖。
李绍翼好歹还有一份理智,知道自己虽然代表着杨嗣昌和朱由检,但也不能公然与熊文灿争执,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一旁,刘宗岱和傅恭眼观鼻、鼻观心,不肯多说一句话,李绍翼看得气不打一处来,yīn声道:“刘大人怎么看这事?”
熊文灿与李绍翼互相对咬,刘宗岱正看得暗爽,哪想到李绍翼点到他头上?他深恨李绍翼,暗骂不止:这条疯狗诚心让老子淌浑水,实在可恶!
刘宗岱借着整理官服之机,小心组织语言后,道:“林纯鸿擅自动兵,也不是一次两次,好在他兵锋所指,尽是贼寇和海贼。这次他又调兵北上,亦不知有何图谋,照下官看来,不如派一人至荆州军中,弄明白林纯鸿的目的,再做计较。”
李绍翼啐了一口,冷笑道:“是何理?擅自调兵还弄出理由出来了?刘大人,朝廷丢不起这个面子!难道洪大人调兵时,不需要向兵部备案的?还需要兵部主动询问洪大人为何调兵?”
李绍翼的反问,让熊文灿、刘宗岱和傅恭脸sè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绍翼。
尤其是刘宗岱,心里更是翻江倒海,片刻无法平静,没有谁比刘宗岱更明白,自林纯鸿逼着朝廷认可金牌后,洪承畴也产生了异样的心思,开始静悄悄地在陕西排斥异己,力图增强dú lìxìng。
难道朝廷掌握了证据,也有敲打洪承畴之意?
刘宗岱竭力保持着镇静,讪笑道:“李大人说笑了,下官被林纯鸿擅自调兵吓坏了,慌乱之下,胡说八道,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绍翼哼了一声,转头问傅恭:“傅大人有什么说法?”
孙传庭倒没有洪承畴活泛的心思,傅恭没什么压力,坦言道:“规矩就是规矩,不容践踏。诸位都是朝廷命官,自然不适合至荆州军中质问林纯鸿,不过,咱们这里,不还有荆州军的监军么?”
傅恭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眼睛齐齐盯向一旁的太监陈奎。
陈奎一直在广州担任镇守太监,借着林纯鸿设立定点贸易处的东风,让朱由检的内帑鼓了不少。而且在广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捞钱的机会着实不少,于是,陈奎的职位迅速引起了内廷太监的觊觎。<ww。ienG。com>
陈奎一直不善钻营,三两下就被撸了下来,重新回到了宫中。陈奎本就属于高起潜的圈子,这次被撸下来,显然被高起潜当做了牺牲品,与曹化淳进行了利益交换。
陈奎虽不愿意回到压抑的宫中,但也无可奈何。这次瞅到有离宫的机会,主动请缨,作为高起潜的代表,来到了禹州。
陈奎不是高起潜阵营中的核心人物,但也知道,高起潜与杨嗣昌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共同支持攘外必先安内和驱虎并狼之策。高起潜派陈奎至禹州,也有帮扶李绍翼之意。
李绍翼冲锋在前,陈奎当然乐得轻松,一直沉默着,哪想到,傅恭还是把他抬到了台前。
看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的心里颇有点紧张,道:“现在荆州军中哪里还有什么监军啊!”
李绍翼得到傅恭的提醒,也觉得让陈奎至荆州军中正合适。毕竟,内廷不像外廷,讲究什么程序合法,只需要朱由检一句话,什么事都做得。
李绍翼慨然道:“荆州军中,不可不设监军。陈公公担任过荆州军监军,皇上也没有明确昭示取消荆州军的监军,还望陈公公念在朝廷艰难,继续把这份活干起来。”
熊文灿听了李绍翼这话,不免心惊肉跳,这李绍翼到底是愚蠢还是聪明绝顶,居然敢干涉内廷的事情?难道皇上对杨嗣昌的信任到了这种地步?
想到此处,熊文灿更没有与李绍翼争执的意思,反而打定主意,暂时让李绍翼嚣张,让李绍翼、陈奎与林纯鸿去纠缠。
熊文灿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轻易表态,只是平静地盯着陈奎。
要说,陈奎对再一次有机会进入荆州军中,倒有几分期待,但他万万不肯被李绍翼牵着鼻子走。
他拱了拱手,尖着嗓子道:“咱家离京前,皇上令咱家多看看、多听听,将河南的战况如实汇报给皇上。至于监军一事,皇上没有吩咐,咱家不敢擅专。”
陈奎左一声皇上,又一声皇上,无非就是拿着朱由检的由头推诿,直把李绍翼、傅恭听得腻味。
不过,这话的效果非常显著,陈奎抬出了朱由检,李绍翼和傅恭也不能再要求他去林纯鸿军中。
李绍翼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忽然转头对熊文灿说道:“熊大人,在座的每一位,至荆州军中都不合适,我们又不能放任林纯鸿带兵至禹州,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下一纸军令,严厉斥责林纯鸿逾越,命令荆州军立即停止前进。”
熊文灿苦笑道:“军令恐怕也不顶用。”
李绍翼恨声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林纯鸿还有一丝廉耻之心,还有一丝忠君为民之心!这军令,恐怕只能由熊大人下了,无论是我,还是刘大人、傅大人,都不合适。”
熊文灿一想,还真是如此,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点头答应。
看见熊文灿点了头,李绍翼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冷笑转瞬即逝,他又将目光转向刘宗岱和傅恭,朗声道:“天下幸亏有忠君为民的洪大人和孙大人,否则,还真让贼寇和林纯鸿成了气候,祸乱天下。洪大人、孙大人,国之柱石!”
李绍翼突然转了话锋,刘宗岱和傅恭皆不知何意,讪笑道:“李大人说的是。”
李绍翼笑道:“这点,朝廷都是知道的。皇上也常挂在嘴边,赞不绝口。”
谈笑间,李绍翼又把朝廷和皇上请到了前台,直把刘宗岱和傅恭惊出了一声冷汗。李绍翼拿着朝廷的信任要挟他们,到底有什么难事要他们去做?
且听李绍翼继续说道:“至于林纯鸿,朝廷就是一万个不放心了!世间忠义之士难觅,遂让林纯鸿这个jiān贼成了气候!刘大人、傅大人都是公忠体国之士,不如随下官一道挥动笔毫,劝解林纯鸿重新回到忠君的路上来。”
刘宗岱和傅恭面面相觑,刘宗岱更是在心里大骂:这厮凭地歹毒,想逼着老子表态反对林纯鸿。老子表态不打紧,只是这文章一写,岂不是把洪大人也牵扯进来了?
见刘宗岱和傅恭两人犹豫不决,李绍翼冷笑道:“耍耍嘴皮子,动动笔毫子,很为难么?”
刘宗岱和傅恭被逼无奈,只要咬了咬牙,道:“常闻李大人文采出众,不如由李大人执笔,我等附名即可。”
李绍翼大笑道:“好,今rì下官就勉为其难!拿笔墨来!”
……
李绍翼素有文名,果然不是吹的,只见他略微思索片刻,拿起笔毫,片刻也不停顿,下笔如有神,不到盏茶功夫,一篇文章就大功告成。
末了,李绍翼大笔一挥,又签上了自己的名,转头对刘宗岱和傅恭说道:“怎么样?还入得了两位大人的眼吧?”
刘宗岱和傅恭面如土sè,这文章哪里是劝解,分明就是痛骂,其尖刻程度,比陈琳痛骂曹cāo的檄文不逞多让!
但是,李绍翼以大义名分和朝廷的信任压着两人,两人哪有反抗的资格,万般无奈地签署了自己的姓名。
李绍翼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哈哈大笑道:“熊大人,将这文章一起送至荆州军中吧!”
……
熊文灿下了军令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李绍翼看起来像个愣头青,像个狐假虎威的浅薄之徒,杨嗣昌怎么会派这个废材到禹州来呢?
难道李绍翼的嚣张跋扈另有图谋?
心里一旦有了疑问,思维就显得非常敏捷。熊文灿忽然恍然大悟,这李绍翼哪里是个废材啊,分明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聪明之士!
熊文灿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在他一心想做观杨嗣昌和林纯鸿相斗的情况下,无论李绍翼有多么嚣张,他都不会计较。
李绍翼正是抓住了他的弱点,表现得嚣张跋扈,让各路云集禹州的文臣武将形成朝廷依然很强大的印象。
后来,李绍翼不经意间,让熊文灿下达了斥责林纯鸿、令林纯鸿停止前进的军令,在表面上将熊文灿摆在了荆州军的对立面。
紧接着,李绍翼又逼着刘宗岱和傅恭在痛骂林纯鸿的文章上附名,公开告诉各路人马,洪承畴和孙传庭是坚决反对林纯鸿的。
难怪杨嗣昌派小小的副主事跑到禹州来,这李绍翼果然有过人之能!
熊文灿不由得感到心寒,杨嗣昌内得皇上信任,与素有知兵之名的内臣高起潜交好,外有李绍翼这样的能人为之前后奔波,恐怕,在相当长时间内,杨嗣昌将彻底掌控朝政。
只是,林纯鸿会允许杨嗣昌肆无忌惮地算计他吗?万一两者相斗,会不会波及到我?熊文灿揉着额头,感到头痛万分。
第三百五十五章 钢丝绳游戏
从方城至禹州,相距不过两百多里。林纯鸿身边,尽是骑兵,若是正常行军,最多两rì就能赶到禹州。
不过,林纯鸿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每rì行进不过三十里,就如游山逛水一般。
行军如此缓慢,是向禹州方面施加压力?还是等待中原行营跟上?谁也无法知道。
自出了方城之后,陈天瑶的脸sèrì益凝重,平rì挂在脸上的轻松和惬意早就不知去向。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陈天瑶在这一切看在眼里,彻底震动了。当她看到一对母子尸体相拥而眠,孩子的嘴巴依然咬在母亲干瘦的rǔ*头上时,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太惨了!
陈天瑶在吕宋岛时,虽然汉人时时被西班牙当局欺压,但从未见过饥荒。后来到大明本土,所看到的,无不是广州、岳州、荆州等繁华之地。在她的心目中,自然认为,别的地方纵然差点,也不至于没有饭吃吧。
可是,现在眼前所见的,直接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情不自禁地想为这些灾民做点什么。
陈天瑶一直盯着那对母子尸体,就连尸体被掩埋之后,还是盯着,就如傻了一般。
林纯鸿上前,拍了拍陈天瑶的肩,道:“走吧,恢复了秩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天瑶如木头人一般,被林纯鸿推上了马车。林纯鸿正准备钻入马车中,好好安慰陈天瑶,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张杰夫匆匆而来。
林纯鸿停住了脚步,等着张杰夫上前。
“都督,熊文灿的军令。”张杰夫准备将一封密件交到林纯鸿手中。
林纯鸿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也懒得看了,无非就是要荆州军停止前进。你直接用印吧,让传令兵回去复命。”
张杰夫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脸sè变得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与军令同时抵达军中的,还有李绍翼、刘宗岱和傅恭联名副署的一篇文章。只是……”
林纯鸿一听,来了兴趣,打断张杰夫的话,道:“哦?是什么文章,拿来我看看。”
张杰夫动作缓慢,好半天才从袖子中掏出了文章,递在了林纯鸿的手中。
林纯鸿摊开一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张杰夫小心地盯着林纯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恐林纯鸿变得暴怒。且见林纯鸿的眉头越皱越紧,读到最后,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最终,林纯鸿将文章扔到了张杰夫的手中,平静地说道:“泼妇骂街尔,不必理会。”
张杰夫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竖子毁都督清誉,绝不能放过他们,否则让天下人认为都督好欺负。”
“不放过又能怎样?难道真的派几万荆州军攻下禹州,将李绍翼千刀万剐?”
李绍翼玩的伎俩,在林纯鸿看来,一点也不高明,甚至有点儿戏。
如果说,在崇祯年间初,一介文臣,手持一份圣旨,大军之中将主将收监,押送回京,一点也不稀奇。
但是,在经过了将近十多年的战乱之后,朝廷对地方、对各地武将的控制力已经空前下降。如果朱由检再玩这一套,估计没有多少武将会束手就擒。
无论是杨嗣昌,还是李绍翼,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希望借禹州军议之机,联合洪承畴和孙传庭对林纯鸿施加压力,以达到将荆州军驱赶至九边卖命的目的。
不过,杨嗣昌显然对荆州集团的底蕴和荆州军的战斗力并不熟悉,以为洪承畴和孙传庭联手,就可以逼得林纯鸿让步。
算上海军将士和长江水师,荆州军业已超过二十多万,又怎么会担心洪承畴和孙传庭的威胁?
况且,自金票一事后,朝廷权威大大受挫,地方督抚及武将,或多或少对朝廷的命令有点yīn奉阳违。
这种情况下,孙传庭会不会坚决听从朝廷的命令,林纯鸿不敢打包票,但洪承畴这个大滑头可就说不清了。
林纯鸿反问了一句,冷笑道:“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迟早要让他脱一层皮!无论李绍翼怎么折腾洪承畴、孙传庭,我也管不着,也不会去管。不过,李绍翼算计到我头上,以侮辱荆州来折腾洪承畴和孙传庭,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传令所有人马,继续向禹州逼近!我倒想看看,李绍翼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
荆州军继续前进的消息马上传回禹州,熊文灿对李绍翼怒目而视,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似乎在说:闯出了弥天祸事,看你如何安抚林纯鸿这头暴怒的狮子!
刘宗岱和傅恭除了深深的忧虑之外,心里也带着一丝疑惑:林纯鸿难道想和朝廷摊牌?
无论是熊文灿,还刘宗岱和傅恭,均觉得李绍翼会黔驴技穷,然后把这个烂摊子甩给熊文灿,自己逃回京师,把所有责任推在林纯鸿嚣张跋扈之上。
哪想到,李绍翼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在眼中露出一丝狠戾之sè。
李绍翼向熊文灿拱了拱手,道:“下官请熊大人派出一哨之师,继续传军令至荆州军中。”
熊文灿头大了一圈,心里也有点恼火,yīn声道:“李大人,如果林纯鸿继续不奉军令,这一哨之师,该如何自处?”
李绍翼冷笑道:“自然是堵在要道之上,阻止荆州军继续北上!”
熊文灿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指着李绍翼的鼻子骂道:“胡闹!”
不过,熊文灿为官半辈子,城府非同一般,他拼命压制住怒火,待稍稍冷静之后,仔细琢磨李绍翼的用意。
李绍翼的用意不难琢磨,无非就是想试探林纯鸿的底线。只是,底线是那么好试探的?万一林纯鸿的先锋二话不说,将一哨之师就地歼灭,林纯鸿和朝廷之间岂不是彻底撕开了脸皮,那将给多灾多难的朝廷带来何等的祸事?
熊文灿好不容易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皱眉道:“李大人,此事万万不可cāo之过切,还请从长计议。”
李绍翼丝毫不为所动,厉声道:“国事rì艰,正是吾辈奋起之时,我等当不惜命,为皇上、为黎民百姓出一份力!万一熊大人念旧,不肯派出一哨之师,我从京师带来了几个歪瓜裂枣的家人,好歹也要阻止荆州军继续前进。”
李绍翼一句简单的“念旧”,直把熊文灿吓出了一声冷汗。看来,朝廷对熊文灿和林纯鸿之间的协作,早已心知肚明。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熊文灿自然再无拒绝的理由,再加上他也想知道林纯鸿的底线在哪里,他的脸部肌肉跳了跳,下令道:“传黄得功!”
黄得功乃京营总兵,在地方上毫无根基,无法如地方将领般生出自立的心思,也无法违抗熊文灿的命令,万般无奈下,点齐了一哨,重新送军令至荆州军中。
一哨之师,与一个传令兵的命运差不多,林纯鸿连密件拆都没拆,就吩咐荆州军继续行军。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林纯鸿忽然接到骠骑军的军报:前方十里处,大约有一哨人马堵在了官道上,打着京营的旗号,不知何意。
林纯鸿大笑一声,对张杰夫说道:“禹州方面想试探我们的底线呢。”
张杰夫正发愁着呢,京营一哨人马堵在前进的道路上,荆州军进又进不得,停又停不得,该如何是好?进,很可能与京营发生流血冲突,相当于彻底与朝廷撕破了脸皮;停止不前,则无法向禹州方面施加压力,继续钢丝绳上的游戏。
“都督,这下该怎么办?”
林纯鸿想了想,道:“如果他们不肯让路,则让盛坤山吓吓他们,能吓走最好,咱们就继续前进。如果盛坤山吓不走他们,就严密监视这一哨之师,咱们绕点路,把底线透给杨嗣昌,免得他又起什么歪心思。”
林纯鸿心中,自然有个底线,荆州军无意与朝廷官兵发生冲突,也不答应朝廷对荆州军指手画脚。如果朝廷真能与荆州集团达成这个默契,对双方都有好处。
盛坤山接令后,立即亲率两哨骑兵,望堵路的京营一哨狂奔而去。此次执行任务,并不是简单的歼灭、追击、侦察等任务,涉及到政治层面。盛坤山担心别人无法领悟林纯鸿的意思,想来想去,自己亲自出马。
将要入chūn,北方的风沙着实厉害,两哨骑兵纵横驰骋之下,卷起了片片黄云,弥漫在地表,迟迟不肯消散。
两哨骑兵,全力奔跑之下,气势也是颇为吓人,眼见得离京营人马越来越近,盛坤山眯眼看去,且见京营人马没有一丝慌乱,长枪护阵,颇有章法。
盛坤山暗暗称奇,不知京营为何突然脱胎换了骨。
不过,盛坤山也没有客气的意思,高举着斩马刀,率先向京营人马冲去。堪堪冲至一百五十步之距离,盛坤山正待率领麾下从京营阵前斜插过去,却听到京营中爆发出震天响的喊声:
“对面可是骠骑军指挥使盛坤山?我是京营周遇吉!”
第三百五十六章 默契
崇祯四年,周遇吉与周望、吴天柱有过一面之缘,并在修武并肩作战,轻松剿灭一伙贼寇骑兵。
从那时开始,周遇吉对荆州军就产生好感。崇祯六年底,荆州军又与京营在黄河北岸围堵高迎祥等贼寇,周遇吉与盛坤山、吴天柱多有接触,同为武将,自有惺惺相惜之意,相互之间非常熟悉。
当黄得功接到熊文灿的军令后,心里也非常为难。要执行堵路的任务,非得有过人的胆识和武勇不可,否则,在气势逼人的荆州军面前,吓得掉头逃跑,丢了面子事小,要是被熊文灿抓住了由头,借机生事,那就全完了。
黄得功想来想去,麾下将领中,除了周遇吉外,并无一人有这份胆识。
而且,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周遇吉麾下,尽是一些拼命三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战斗力颇强。这也算京营中的一个异数。
本来,周遇吉早已升为京营参将,带一哨人马有点大材小用。考虑到任务的艰巨xìng,黄得功也顾不上了,令周遇吉点齐一哨人马,亲自走一趟。
周遇吉绝不愿意与荆州军起冲突,也无意在如狼似虎的骠骑军面前考验儿郎们的胆量。接令后,虽有一万分不满意,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率领一哨人马堵在了官道上。
当他看到四五百骑兵全副武装,不管不顾,犹如风卷残云一般狂冲而来,周遇吉也吓得够呛,立即吩咐麾下狂吼,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万一盛坤山下令闯阵,即便一哨人马缩成了刺猬,也不顶用,最多一刻钟,就会烟消云散,自己也会成为河南荒野中的孤魂野鬼。
盛坤山率领两哨骑兵从周遇吉阵前斜插过去,绕了一个圈,在两百步外停下了脚步。
除了旗帜猎猎作响以及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声外,两拨人马都安静下来,盛坤山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思道:难怪感觉京营突然换了样子,原来是周遇吉这个家伙。
盛坤山拨了拨缰绳,从阵中缓缓走了出来,大吼道:“在下骠骑军指挥使盛坤山,汝等为何堵路,还请速速离开!”
见盛坤山露了面,周遇吉拍了拍马,也突出在阵前,骑在马上拱手道:“盛大哥,一别数载,别来无恙乎?小弟这厢有礼了!”
周遇吉一声大哥,又一声小弟的,显得亲热万分,无非就是想借着双方熟识,大打关系牌。
哪想到盛坤山丝毫不领情,大喝道:“周参将!本将今rì有军令在身,请速速让开道路,否则休怪本将不念兄弟之情!”
一声周参将叫出来,周遇吉心里凉了半截。荆州军的兵丁都是什么德xìng,周遇吉了如指掌,只要说到军令,一个个都跟疯子似的。若京营真的不让开道路,他相信,盛坤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攻击。
周遇吉回头看了看兀自挺枪持矛的兵丁,这帮兵丁不愧为他亲自带出的好儿郎,即便两百步外有四五百骑兵随时会冲上来,他们依然神sè冷峻,似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周遇吉暗叹了口气,将长枪、弓箭丢在了地上,拨马向前,一直到了距离骠骑军一百步的距离,方才拉住缰绳,大喊道:“还请盛将军上前一叙。”
盛坤山也丢下了斩马刀和钢弩,单骑向前,离周遇吉还有十来步,且听周遇吉抱拳道:“盛大哥,军令在身,小弟得罪了。”
两骑马头相交,按辔说话,盛坤山笑道:“我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胆敢堵住荆州军的去路,原来是周老弟!怎么啦,如何就被黄总兵当了弃子?”
周遇吉苦笑道:“盛大哥这么说,真是羞杀小弟了。黄总兵也是迫于无奈,方才派小弟前来走一趟。”
说着,周遇吉又摇了摇头,道:“京营之中,都是什么货sè,盛大哥比我还清楚。要是随便派一人,还未见到大哥就跑了,黄总兵就得吃板子了!”
盛坤山道:“不如你到荆州军得了,这不比在京营强多了?周老弟胆sè过人,行军布阵颇有一套,在荆州军中自然大放异彩。”
周遇吉面露为难之sè,道:“黄总兵待我不薄,不忍弃之。”
盛坤山笑了笑,也没放在心里,接着说道:“今rì之事,周老弟要是铁了心不让开道路,恐怕真有点难以善了。你我兄弟相称,真要闹到了这一步……哎……”
周遇吉道:“实话告诉大哥,黄总兵在小弟出发之前,也给小弟交了底。小弟这次就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出来的。不让开道路,小弟会死在大哥的弩箭之下,让开道路,小弟会死在禹州一帮酸儒的刀笔之下。小弟想了想,还是死在大哥的弩箭之下比较好。”
盛坤山与周遇吉各不相让,陷入了僵局之中。两人都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盛坤山叹了口气,道:“周老弟,好汉子,大哥佩服!只是大哥认为,周老弟没有死在贼寇的刀枪下,也没有死在胡虏的弩箭下,却要莫名其妙地在这里丢掉xìng命,实在太可惜了!”
两人看似风淡云轻,谈论着生死,实际上,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疼痛万分。在盛坤山眼里,周遇吉绝对算得上真汉子、真英雄,明知前来送死,却义无反顾,宁愿丢掉xìng命,也要执行军令,这在大明官军中,的确是个异数。
周遇吉却像啥事也没有一般,淡淡地笑道:“从锦州和女真人拼命开始,我就当这条命不属于自己了。这就是我的命,没什么好可惜的。”
盛坤山心里泛着苦,皱眉思索片刻,道:“周老弟,半个时辰后,荆州军大军将从这里通过。荆州军绕点道路倒没多大事,只是你手下的儿郎会不会搞点什么事出来?”
周遇吉一听,心里大喜。盛坤山的意思明确不过,只要周遇吉在荆州军过路时,约束住麾下,荆州军将绕过官道,继续前进。
周遇吉对盛坤山的良苦用心心知肚明,如此一来,即便不能阻止荆州军继续前进,禹州腐儒的鞭子也抽不到他的身上来,更无可能借由头给黄得功好看。
周遇吉抱拳道:“大哥放心,荆州军过此处时,就把我当个死人好了。”
……
周遇吉没能阻止荆州军前进的消息,马上传回了禹州。
熊文灿、刘宗岱和傅恭本以为李绍翼会恼羞成怒,继续玩出一些花样,迫使林纯鸿让步。哪想到,李绍翼面sè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后rì就是军议之期,希望林纯鸿不要误了约期……”
……
这话马上被熊文灿通过秘密联系渠道,送到了荆州军中。
“如此甚好,杨嗣昌还算务实,比大多数朝臣强多了。”林纯鸿的心情不错,对张杰夫说道。
杨嗣昌此番作为,让他在林纯鸿心目中的地位又高了几分。
要说,这番试探,还真是危险万分。万一哪一方稍稍应对失措,双方大打出手当是必然,这是杨嗣昌和林纯鸿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李绍翼自抵达禹州始,就翻云覆雨,把禹州搞得风风雨雨,其目的不过就是想与林纯鸿达成某种程度上的默契。
至于前期李绍翼搞得一些小动作,以及林纯鸿下令荆州军继续北上,不过就是双方在谈判而已,或者说双方在寻找一个平衡点。
现在,默契已经达成,林纯鸿不会主动攻击朝廷官兵,朝廷也不再谋求向荆州军插手,双方经过商议,可以一起协同展开军事行动。
陈天瑶对林纯鸿和禹州方面的交锋,看得云里雾里,在听了林纯鸿的解释后,撇嘴道:“你们还真是麻烦,直接派个人说清自己的态度不就得了?搞得剑拔弩张的,难道就不担心真打起来了?”
林纯鸿笑道:“我跑过去和皇上说,从今以后,荆州军名誉上属于朝廷,也不会攻击朝廷官兵,对皇上的旨意,荆州军不会听从,你说,皇上会是什么态度?”
陈天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还真是这个理。你们男人真奇怪,宁愿拿着刀子互相比划,也不愿意让对方说出丢面子的话。”
“呵呵,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有些事情能说不能做……比如,昨晚那新奇样儿,就只能做不能说……”
陈天瑶狠狠地掐住林纯鸿的手臂,恶狠狠地道:“那你还说!”
林纯鸿惨叫一声,连忙将陈天瑶的小手拿开,双臂紧紧箍住陈天瑶的蛮腰,道:“今晚再玩一个新鲜的。”
陈天瑶只觉得一根硬硬的东西紧紧贴在她的小腹部,心里一阵酸麻,却嘴硬道:“不玩!从今天开始,不准碰我!”
林纯鸿的手从肩部往下,一直到了陈天瑶圆润的臀部,方才停下,口中说道:“明rì骠骑军就该停下来了,我带近卫营进入禹州,也不知道去几rì……”
一听到此话,陈天瑶犹如chūn藤一般,缠绕在林纯鸿身上,一张樱桃般的小嘴,也印在了林纯鸿的唇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架在炉火上烤
形势颇为诡异。
禹州城外二十里处,荆州军总兵力三万多人,厉兵秣马,吹角连营。
禹州城内,熊文灿的三千多火枪兵如临大敌,严密地控制着每一条街巷,试图将任何可能存在的异动扼杀在摇篮之中。
离禹州城三里处,黄得功率领的五千余京营将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官道遮护得严严实实。
一众文武大臣,以熊文灿为首,皆冒着寒风,遥遥向南张望着。
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武将们虽然大多被酒sè掏光了身子,但好歹还有强壮的底子,尚能忍受寒冷,而孱弱的文臣们,一个个冻得脸sè乌青,不停地跺脚取暖。
熊文灿脸sè严肃,无悲无喜的,就如木头桩一般,要不是眼珠还在转,真让人怀疑他已经被冻死了。倒是熊文灿身后的李绍翼,脸露微笑,时不时与身后的刘宗岱和傅恭小声交流几句,似乎一点也没把寒冷放在心上。
四个大佬之后,一众文臣心里就如脸sè一般,乌青乌青的,偶尔瞟李绍翼一眼,飘散出怨恨的目光。
这帮文臣能混到高位上,对李绍翼的打算无不了然于胸,按说应该怨恨林纯鸿才对。但是,林纯鸿的威胁还未见到,李绍翼强迫他们在这里挨冻的苦楚却尝了不少,这帮文臣自然会把怒火发泄在李绍翼身上。
文臣旁边,则是参加军议的武将,至少都在参将以上。二月初的寒冷,还不至于让他们畏惧,但是等了一个时辰后,林纯鸿依然未露脸,让他们仅有的一点耐心化为乌有,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矛头直指林纯鸿:
“摆什么谱!让儿郎们在寒风中挨冻!”
“三万乌合之众就了不起了?要是让老子手下的儿郎们配上钢弩和火炮,轻易地杀他个鸡犬不留!”
……
议论声、咒骂声越来越大,李绍翼正要皱眉喝止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就如冬rì平地打雷一般,隆隆声不断。
“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武将群中立即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近卫营人数不过五百多人,却拥有坐骑千余匹,奔跑起来地动山摇,卷起了滔天的沙尘,气势颇为壮观。
迎接的一众文武,即便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千余匹马奔跑,不至于吓坏了他们。但是,待近卫营越来越近,他们发现,千余匹乃清一sè的枣红sè大马,马匹甚高,几乎比平常所见的战马高尺许,颈长形美,奔跑起来快若闪电,就连女真人骑乘的战马,也远远不及。
这些马,自然是阿拉伯马。经过长达六年的选种育种,荆州军中终于培育出一批适合做战马的阿拉伯马。虽然耐力不及蒙古马,但短时间的爆发力和冲击力,却非蒙古马所能比。
看到这些高大的洋马之后,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李绍翼,也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凭空起了一丝忧虑。
林纯鸿被簇拥在近卫营中间,看到禹州大佬们弄出的大阵仗,鼻子里哼了一声,令近卫营放慢速度,慢慢向欢迎人群靠近。
陈天瑶身披戎装,紧跟在林纯鸿身后,眉头蹙成一团,低声说道:“三哥哥,他们想把你架在炉火上烤啊!”
“虱子多了不怕咬,放眼天下,怨恨我的官僚士绅车载斗量,还怕多了这几个人?”
林纯鸿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转头又对宁典吩咐道:“过会直接冲到人群前,不必理会下马的命令!”
宁典心神领会地点了点头。按一般规矩,两军即将汇合,为了表示无敌意,需在五百步外下马步行。既然禹州的大佬们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想把林纯鸿架在炉火上烤,林纯鸿自然也不会和他们客气,自然想给禹州的大佬们一个下马威。
近卫营骤然加速,马蹄声犹如鼓槌一般,重重地敲打在文臣武将的心房上,让所有欢迎人众脸sè大变。
马祥麟置身于武将群中,看见林纯鸿耀武扬威,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心里的怒火犹如火山爆发一般,无法抑制。他飞身跃上一匹黄棕sè良驹,挥鞭驱马迎着近卫营而去。
在马祥麟心目中,林纯鸿与他有夺妻之恨,现在林纯鸿露了面,又嚣张至极,怎能不让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何方贼寇!居然在总督大人面前纵马!立即下马!”
马祥麟离荆州军尚有两百多步,拉住了缰绳,咬着牙,厉声喝道。
千余匹马奔跑的声音非常大,却难以压住马祥麟的呼喝,宁典听闻后,看向了身后的林纯鸿。
林纯鸿挥了挥手,示意宁典继续前进,不必理会马祥麟。
两百步的距离,对于疾驰中的战马来说,仅仅只是一瞬间。马祥麟的话音刚落,两者距离就只有七八十步。
眼见得铺天盖地的战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祥麟吃了一惊,一下子陷入两难之中。想让开,却抹不开脸;不让开,又会被近卫营吞噬其中,千余匹战马之中,万一有所闪失,xìng命恐怕难以保全。
所有的犹豫,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马祥麟最终咬了咬牙,带着无尽的怨恨,拨马避让在一边。
马上,近卫营几乎檫着马祥麟的马腹,如同闪电一般穿越而过,直把马祥麟吓出了一身冷汗。
“吁……”
近卫营中响起了一片片的口令声,拉住了战马的缰绳,直直地停在了熊文灿的面前。
一些战马似乎很不情愿被拉住了缰绳,前蹄高高地跃起,来了个人立,发出阵阵的马嘶声。
大多数文臣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sè,差点跪倒在地。
近卫营停住了脚步,将士们一双双眼睛瞪着前边,绝不斜视,显得杀气十足。
林纯鸿骑在马上,面带微笑,慢悠悠地从近卫营将士让出的通道中走出,向着熊文灿抱拳道:“总督大人,末将来晚了,还请恕罪。”
熊文灿还未答话,却见李绍翼从熊文灿身后钻了出来,满脸堆着真诚的笑容,仰视着林纯鸿,道:“林将军带的好兵,果然非同凡响!”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进入禹州
仅看李绍翼的脸,任何人无法相信,前一瞬间,双方还在互相示威,互相争夺主动权。
林纯鸿从未见过李绍翼,但一见到李绍翼那双三角眼,估摸着这人就是李绍翼。不过,他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熊文灿。
熊文灿对李绍翼压在他头上,这时更是公然越俎代庖,满肚子的火给憋在心里,发泄不得。当见到李绍翼满脸媚笑,林纯鸿依然骑在马上,不理不睬,心里大呼爽快。
不过熊文灿也没有与李绍翼公然翻脸的打算,立即沉着脸喝道:“林将军,还不下马!”
林纯鸿大笑道:“总督大人的话,自然要听的。”
说完,林纯鸿飞跃下马,将马鞭和缰绳交到了陈天瑶的手中。
林纯鸿打定主意拉拢熊文灿,自然要维护熊文灿的脸面。他走到熊文灿面前,双手抱拳道:“末将参见总督大人。”
熊文灿紧绷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林将军戎马倥偬,对诸位大人恐怕还不认识,本督帮你介绍一下。”
说完,熊文灿微微转身,指着李绍翼道:“兵部职方司副主事李大人。”
李绍翼似乎对林纯鸿的轻慢毫不在意,铁了心要把林纯鸿架在火上烤,笑道:“林将军功勋卓著,本官久仰了。林将军手握虎狼之师,纵然没有其他官兵相助,贼寇也不难平定。”
李绍翼故意将声音提得非常高,旁边的文武大佬,听得无不皱眉,冷冷地盯着李绍翼和林纯鸿。
林纯鸿还未开口,却听到武将群中传来冷冷的声音:“好威风、好煞气!面子都快大过皇上了!”
此言诛心,直指林纯鸿逾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声音并不低,在场的文武听得清清楚楚,一时脸sè大变,纷纷转头向说话人望去。
林纯鸿顺着声音望去,且见一独眼将军正瞪着他,满脸挑衅之sè,此人正是马祥麟。
林纯鸿轻蔑地瞅了一眼,也不理会李绍翼,转头问熊文灿:“总督大人,这位满嘴胡言乱语,不知规矩的狂徒,却是何人?”
熊文灿还未来得及介绍,马祥麟从武将群中跳了出来,手指着林纯鸿喝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石柱马祥麟!到底谁是不知规矩的狂徒,诸位大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岂容你颠倒黑白?”
林纯鸿冷笑道:“哦?原来是马将军!马将军身经百战,林某的面子如何大得过马将军?马将军不是身乘八抬大轿,招摇过市么?”
林纯鸿的话音刚落,武将群中爆出哈哈大笑之声,就连将忍功修炼到极限的文官们,也满脸生花,极力忍住大笑的冲动。
马祥麟虽然作战勇猛,但是在私生活上一点也不检点,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更是与身边的女婢整rì厮混。崇祯八年,在怀庆府驻扎时,他携jì乘坐八抬大轿招摇过市,没想到被受惊的战马冲撞,大轿里的美妾滚了一地,在军中沦为笑柄,在场的文武大佬,几乎都有耳闻。
马祥麟的脸涨成猪肝sè,想继续反击林纯鸿,却又不知从何入手,尴尬万分。黄得功微微摇了摇头,将马祥麟拉进了武将群中。马祥麟脸上挂不住,悄悄地离开了人群,望禹州城而去。
马祥麟之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在熊文灿的引见之下,林纯鸿与在场文武一一见过,相携着进入了禹州城。
安歇已定,陈天瑶千娇百媚,从后面搂住林纯鸿的脖子,将胸脯紧紧地压在林纯鸿的背上,戏谑道:“看吧,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别人的老公成了你的死敌!”
林纯鸿抓住陈天瑶柔嫩的小手,笑骂道:“胡说八道。我一直把张参将当姐姐看,马祥麟要误会,也只能随他。”
“我看啊,明天的军议你也别参加了。李绍翼居心叵测,所有武将恨你入骨,到了那里,除了给人骂以外,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林纯鸿拉住陈天瑶的手,将她搂入怀中,笑道:“你家老爷岂是怕事之人?再说了,我还需要他们密切配合呢!”
“配合?今天你狠狠地抽了他们的脸,还妄想他们配合,这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陈天瑶仰起了脸,疑惑地问道。
林纯鸿神秘地笑了笑,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他们越是不待见我,我越是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陈天瑶不满地哼了一声,嗔道:“在我面前卖关子,小心到了夫人堡后揭你的老底!”
“别胡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做,你先去歇着……”
……
陈天瑶离开后,林纯鸿将张杰夫唤了过来,说道:“看今rì之形势,明rì非得反向而行之,你把乙号方案整理一下,再拿来我看看。”
张杰夫回声“诺”,又接着提醒道:“夔州弓兵那边,是不是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林纯鸿皱了皱眉,道:“暂时不要,万一惊动了秦柱国,事情恐怕会有所反复。再说了,入川还是没影的事,没必要这么早就兴师动众的。”
“诺!”张杰夫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林纯鸿又问道:“田楚云那边怎么样?得要他们加快动作了。”
张杰夫又转过身来,拱了拱手,回道:“上午刚收到东南方面的消息,东南行营已经在枞阳登陆,正往桐城方向延伸。没准,东南方向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林纯鸿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这次要把武昌府吞下去。只有据定武昌府,江汉为基才不是一句空话。”
“至于四川……”林纯鸿摇头道:“从李绍翼煽风点火来看,这次恐怕不那么容易。不过,好歹咱们也要试试,看看朝廷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试探朝廷的底线?”张杰夫满脸疑惑之sè,“前段时间不是已经让朝廷默认听调不听宣了吗?”
林纯鸿笑道:“那只是军队调动的底线,还有地盘呢。朝廷到底能容忍我们直接控制多大的地盘,不试试,如何知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军议
第二rì辰时,禹州军议正式开始。
林纯鸿作为武将第一人,站在熊文灿右手第一位。紧挨着他的,便是黄得功,从黄得功依次往下,分别是马祥麟、刘泽清、祖大乐等人。
林纯鸿正对面,便是居文臣之首的李绍翼。本来,李绍翼的职衔并不比刘宗岱高,但他作为兵部的代表,站在刘宗岱之前,并无不妥。
熊文灿倒是颇有气势,冷眼扫视文臣武将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张献忠、罗汝才携裹贼寇二十万余,流窜在洛阳府附近,北有黄河阻隔,现在可虑者有二,一是贼寇继续西进,与李自成合兵一处,势必声势大涨,愈发不可制;二是贼寇向南逃窜,进入卢氏山区,恐怕会经商南,跨过郧阳……”
说到郧阳,熊文灿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了林纯鸿身上。其余文臣武将,无不心知肚明,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林纯鸿。
林纯鸿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呈入定状态。
熊文灿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跨过郧阳后,沿途几无兵力驻防,贼寇很可能会进入川东,祸害整个四川!”
说完,熊文灿又把目光转向刘泽清,问道:“防止贼寇北渡黄河,乃第一要务,刘将军可有什么准备?”
刘泽清身材甚为高大,脸部狭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到熊文灿点名后,出列抱拳道:“回总督大人,末将自崇祯八年奉命守黄河以来,早已将沿岸所有船只收缴,集结在黄河北岸。贼寇手中无船,绝难渡过黄河,还请总督大人放心。”
熊文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防止贼寇渡河,就辛苦刘将军了。”
说完,熊文灿看了看刘宗岱和傅恭,道:“贼寇西窜,必然祸害陕西,现在潼关由谁镇守?”
刘宗岱回道:“现在由曹变蛟曹总兵镇守,总兵力超过七千,贼寇要想闯关,恐怕不是易事。”
熊文灿不置可否,又把目光投向黄得功,道:“东边的防线,颇不牢固,沿途无山川之险,仅靠京营驻守,恐怕难以阻止贼寇向东,黄总兵可有什么打算?”
黄得功听熊文灿有将东边防线交给京营的意思,吓了一大跳,马上出列奏道:“回总督大人,贼寇有二十万之众,若一心东向,京营无论作何准备,恐怕都无法阻止贼寇。如果能得到林将军相助,方才能保东面防线稳如泰山。”
黄得功机灵,一下子将矛头指向了林纯鸿,引得熊文灿以下所有文臣武将均把目光投向了林纯鸿。
林纯鸿向黄得功微微拱了拱手,笑道:“黄总兵倒是高看林某人了。”
说完这话后,林纯鸿又眼观鼻、鼻观心,陷入沉默之中。倒把一众文臣武将惹得心痒痒的,无不暗自腹诽:你倒是表个态啊,老是这样沉默着算什么事?
李绍翼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出列道:“禹州城外,林将军驻守兵力超过三万,贼寇要不是瞎了眼,绝不敢踏入一步。”
这话似是赞扬,又似是讽刺,包括林纯鸿在内,所有人无不侧耳倾听,看看李绍翼有什么打算。
李绍翼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再派一员战将,守住卢氏山区的进山口,二十万贼寇就没有丝毫腾挪的空间,被围歼是迟早的事。”
黄得功的眼皮跳了跳,心里大骂李绍翼不止,娘的,都是这帮腐儒坏事,即便有荆州军三万人集中在东线,就能防止贼寇东窜了?要进攻、进攻、再进攻,守着有个屁用!
黄得功的骂声还未停歇,李绍翼却笑容满面,对马祥麟说道:“白杆兵,天下jīng兵,如果马将军率领白杆兵,驻守在卢氏山区,足以防止贼寇窜入山林。”
马祥麟身经百战,岂是李绍翼这等纸上谈兵的家伙所能比,他也一眼就看出,要围歼张献忠和罗汝才,现在绝无可能完成。最理想的办法就是持续打击贼寇,削弱贼寇的兵力后,再寻找战机一举围剿张献忠和罗汝才。
当初,林纯鸿剿灭高迎祥,就采用了这种办法,难道李绍翼就是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
马祥麟看不透李绍翼的打算,只好讪笑道:“白杆兵在山区,倒有点优势,只是卢氏山区地域广阔,恐怕做不到万无一失。”
说完,马祥麟用yīn郁地目光看了林纯鸿一眼,冷笑道:“所有武将,要说兵力,无人能出林将军其右,李大人何不问问林将军的打算?我看,这次军议,没有林将军点头,说什么都是空话!”
自熊文灿以下,听了马祥麟的话后,无不sè变。马祥麟说的是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知道这回事,与摆在桌面上谈,却是两码事,马祥麟一下子将这事捅开来,熊文灿和李绍翼的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熊文灿当即喝道:“马将军,管住你的口,不要胡言乱语!”
马祥麟毫无畏sè,半跪于地,大声道:“还请总督大人明鉴,林将军手握重兵,军议中不发一言,消极懈怠,不思为朝廷效力,但凡稍有忠义之心,何至于此?”
说完,马祥麟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林纯鸿,yīn声道:“林将军,我说得对不对啊?昨rì与小妾,在军营中可曾快活?”
听了马祥麟的话,所有人无不大吃一惊,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林纯鸿。
林纯鸿跨步出列,笑道:“马将军,你不同意李大人的部署,也用不着把矛头指向我嘛,直接说出来就是,犯得着转这么大的弯?”
林纯鸿一下子说中了马祥麟的心事,马祥麟愣了愣,回骂道:“胡说八道,岂有此事!”
林纯鸿大笑,接着说道:“白杆兵纵横天下,直面女真人时,也能平分秋sè,的确是天下jīng兵。但白杆兵唯独畏惧一人,即张献忠义子李定国!”
马祥麟脸sè大变,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大喝道:“白杆兵的声誉,岂是你能污蔑的?”
林纯鸿继续道:“李定国年纪虽幼,用兵却颇为老道,麾下弓箭兵比例奇高,正是白杆兵的克星。崇祯六年底,张凤仪参将与李定国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崇祯九年初,杨梦选率白杆兵在六安与李定国大战,最终,杨梦选只身跳入长江脱逃,马将军,我说得可有半分失实之处?”
马祥麟的脸憋成了猪肝sè,钢牙几乎将嘴唇咬破。
林纯鸿哼了一声,大声道:“畏惧就是畏惧,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万一李大人将卢氏山区的防务交予白杆兵,白杆兵丧师失地,如何向朝廷交待?”
第三百六十章 配合
马祥麟多次撩拨林纯鸿,林纯鸿终不能忍,直接将马祥麟内心中最为骄傲的东西敲碎,几yù让马祥麟疯狂。
马祥麟气得嘴唇不停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手指着林纯鸿,“你……你……”
熊文灿作为军议的主持者,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将之间互相吵架,马上接过话头,冷声道:“白杆兵舍身为国,为朝廷南征北战,功绩都摆在那里,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诋毁的?现在是军议,诸位当畅所yù言,不要作无谓之攻击!”
熊文灿貌似将马祥麟和林纯鸿各打五十大板,但熊文灿的话中,还是隐隐偏向了林纯鸿。毕竟,白杆兵两次惨败在李定国手下,天下皆知,并不能算诋毁,而“无谓之攻击”一言,则直接给马祥麟扣了一顶帽子,jǐng告他不得胡乱说话。
林纯鸿心知肚明,当即向熊文灿拱了拱手道:“末将刚才情绪激动,还请总督大人恕罪。至于如何应对张献忠、罗汝才,末将谨听总督大人吩咐。”
熊文灿一听,只觉得心里舒爽万分,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李绍翼,谦虚道:“本督心中并无定案,诸位久历战事,本督还得听听诸位的意见。”
李绍翼听了林纯鸿的表态后,脸sè微变,又迅速恢复正常。他的心里狐疑万分:难道林纯鸿和熊文灿达成了默契?要真是这样,杨尚书想浑水摸鱼,还真有点不容易。
李绍翼的控制yù,还真不是一般的强,眼见得熊文灿和林纯鸿一唱一和,迅速掌握了军议的主动权,马上抢过话头,说道:“要说兵力,唯林将军、马将军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理所应当在围剿贼寇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不知林将军、马将军对战局有什么看法?”
马祥麟刚才被熊文灿一句话堵住了嘴,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现在听到李绍翼发问,马上出列奏道:“末将以为,北有黄河、西有潼关,贼寇唯有东窜和南逃两条路可走,只要谨守贼寇东、南通道,贼寇势必无法流窜……”
马祥麟说得口沫横飞,末了还挑衅地看了林纯鸿一眼,冷笑道:“当然,将贼寇围困起来,还远远不够,须派一旅之师,持续打击贼寇,方才能彻底剿灭贼寇。”
马祥麟的用意,可谓昭然若揭,几乎**裸地告诉林纯鸿:我们都在外围驻守,居中打击贼寇的事情就交给你吧,一旦你吃紧,救不救你,还得看看我们的心情好不好。
林纯鸿哪里不知道马祥麟的用意,当即笑道:“马将军深谋远虑,林某佩服。不过,贼寇怎么说也有二十多万人,仅凭三万多荆州军打击,急切间恐怕难以吃下,所以,林某有个打算……”
说到这里,林纯鸿顿了顿,戏谑地看了看马祥麟,满脸嘲弄之sè。
“我打算,将张献忠、罗汝才往卢氏山区中驱赶!”
马祥麟目前率领七千多白杆兵,正驻扎在洛南县,离卢氏县不过百里之遥,林纯鸿说要把贼寇往卢氏山区中驱赶,就相当于把所有贼寇的压力全部压在白杆兵身上,马祥麟如何不怒?
马祥麟立即跳了出来,怒道:“林将军!现在是军议,不是公报私仇!如果你继续纠缠不休,置总督大人和李大人于何地?”
李绍翼也冷声提醒道:“林将军,还请慎言!”
林纯鸿对马祥麟和李绍翼压根都懒得理会,面对着熊文灿,躬身道:“总督大人还请明鉴。张献忠和罗汝才麾下,虽号称二十多万,实质上大部为携裹之百姓,战力奇差,其麾下,可堪一战之士,绝不会超过五万。”
“即便如此,有携裹百姓相助,也不容轻视。妄想一鼓荡平,恐难如愿。不过,要彻底剿灭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倒有现成案例可循:崇祯八年时,黄龙率领十多万贼寇往方城方向流窜,在周望的持续打击下,不到一月,就烟消云散。也就是说,要彻底消灭张献忠和罗汝才,也可以将两贼不停地往南驱赶,待其携裹的百姓散尽之后,马将军堵住贼寇的去路,末将追袭其后,定可将张献忠、罗汝才一战成擒!”
一席话,说得黄得功和刘泽清等将领不停地暗自点头。要说,林纯鸿提出的这个方略,可cāo作xìng非常强。当初,高迎祥的声势那么大,不就是被卢象升一路追袭,然后又被林纯鸿一顿猛揍,方才束手就擒嘛。
看来,对付贼寇的最好办法并不是围堵,而是持续追袭,让贼寇没有喘息的机会,最终要设定的战场将势弱的贼寇彻底围剿。
至于熊文灿和李绍翼,自然看不出此方略有什么不妥,不过,在他们心中,只要林纯鸿愿意出兵打击贼寇,他们就没有不赞同的意思。
李绍翼将每个将领的脸sè看在眼里,知道武将们都倾向于接受林纯鸿的方略,稍一思索,说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马祥麟一听,知道李绍翼从心里已经接受了林纯鸿的方略,一时大急,冷汗从脸上冒了出来。
林纯鸿的方略中,无非就是让荆州军剪除张献忠和罗汝才的羽翼,将贼寇的主力驱赶至卢氏山区,然后由白杆兵堵截。这样一来,白杆兵将承受贼寇的主要压力,万一林纯鸿将贼寇驱赶至卢氏山区后,作战懈怠,白杆兵如何抵抗得住贼寇?稍有不慎,七千多白杆兵恐怕会交待在卢氏山区中。
他马上出列奏道:“总督大人,李大人请明鉴,即便林将军将贼寇的羽翼剪除,兵力恐怕也得在十万左右,白杆兵兵不过万,如何抵抗得住?不如白杆兵放开卢氏山区的通道,与林将军协同追袭贼寇,待贼寇逃奔至郧阳府后,再增兵堵截。据闻,林将军令田楚云驻守南阳,兵力超过两万,正好可以调至郧阳,完成对贼寇的合围!”
马祥麟又把球踢到了林纯鸿的脚下,熊文灿和李绍翼对望一眼,熊文灿开口问道:“林将军有何异议?”
一听说马祥麟要放开卢氏山区的通道,林纯鸿心里狂喜不已,脸上却是不动声sè,冷声道:“马将军言之有理,在郧阳对贼寇进行合围,我没有异议。”
说完,林纯鸿似笑非笑地看了马祥麟一眼,让马祥麟心里一突,忍不住寻思:难道这个混蛋另有算计?
第三百六十一章 出击
从卢氏山区至四川,绝不是那么好过的。
最简单的一条路就是进入陕西,翻越秦岭,过汉中栈道,然后进入四川。这条路对张献忠而言,无疑是一条死路,不予以考虑。
另外一条线路就是由卢氏山区向西,至洛南后,掉头向东,行至商南县后,转而南向,进入郧阳地区,然后进入川东。
崇祯七年,张献忠就走过这条线,算得上轻车熟路。
只要率领jīng锐之师,持续打击张献忠和罗汝才,贼寇势必无法在河南立足,唯有向东*突围或者向南转移。
如果向南转移的话,第二条线路就是张献忠和罗汝才必选的道路。
在这种情况下,荆州军就可以借追袭贼寇的名誉,堂堂正正进入四川,达到占据四川的目的。
要实现占据四川的目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驻扎在商南县的七千多白杆兵。
林纯鸿对白杆兵的战斗力,从未轻视过,万一马祥麟发了狠,发誓要阻截贼寇,张献忠和罗汝才能否突破白杆兵的防线,还是个未知数。
事实上,林纯鸿多次激怒马祥麟,正是为了让他在愤怒中丧失判断力,主动放开防线。
现在,马祥麟主动要求放任贼寇南下,林纯鸿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手握重兵的马祥麟和林纯鸿都不反对在郧阳府围剿贼寇,军议自然变得容易。在熊文灿的主持下,文臣武将敲定了某些细节之处,便形成了具体军令,命令刘泽清谨守黄河,黄得功率领京营谨守巩县、登封一线,荆州军进入洛阳附近打击贼寇。
军议结束后,林纯鸿一刻也不停留,在近卫营的簇拥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中原行营。
林纯鸿从马上飞跃而下,将缰绳和马鞭交给陈天瑶后,立即对张杰夫下令道:“擂鼓、聚将!”
隆隆的令鼓声还未落下,所有将领一个不拉地赶到了中军帐,将并不宽广的中军帐挤得满满当当的。
令鼓声终于停歇,将领们纷纷上前行礼,林纯鸿挥了挥手,道:“暂时瞒过了禹州方面,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恐怕得与时间赛跑!”
说完,林纯鸿转过身来,用手头的木棍在舆图上画了一条线,从方城、鲁山一线一直往西延长,穿过汝州后,最终停在了尹川县上。
“三万荆州军至洛阳府作战,这条线就是生命线,容不得丝毫疏忽。”
林纯鸿厉声喝道:“程舒!”
程舒应声而出,半跪于地,大声道:“末将在!”
“运送辎重、补充兵员之责,就交给你了。注意了,从方城、鲁山、汝州,一直到登封,长达三四百里,既要保证沿线的安全,又要将补给及时运送上去,有什么困难吗?”
程舒铿锵道:“目前预备军兵力不过六千余人,单是运送补给,没有难处,但要遮护沿线的安全,兵力恐怕不足。”
林纯鸿想了想,道:“中原行营拔营时,将携带十rì补给。这样吧,我会命令覃虞在十rì内动员南阳弓兵,你需要多少?”
“三千足矣!”
“好!”林纯鸿立即转头对张杰夫令道:“拟令,令覃虞动员南阳弓兵一万三千人,其中三千交予预备军,另外一万立即至淅川、内乡一线驻守,严密监视贼寇,防止贼寇从商南东窜!”
“诺!”
张杰夫立即提笔开始拟稿。
林纯鸿转头看向程舒,郑重地交待道:“登封位于嵩山南麓,短时间内,贼寇无法蔓延至登封,登封就是这次战役的大后方,无论如何,你要保证登封的安全!无论谁,即便是朝廷官兵,一旦有意断掉荆州军的补给线,格杀勿论!记住了吗?”
“诺!”
程舒的声音响亮爽快。他一听到“朝廷官兵”四字,居然热血沸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林纯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木棍,指在了洛阳上,对众将道:“洛阳城坚池阔,张献忠和罗汝才试探多次,均无功而返。目前,艾能奇率贼寇数万,具体数目不详,盘踞在巩县、偃师一带,摆出了yù北渡黄河的架势,与刘泽清大战数场,无法过河。”
紧接着,林纯鸿又指了指汝州一线,道:“孙可望率贼寇jīng锐两万余人,携裹百姓五万余人,在这个地方四处筹集粮草。这里,除了汝州地方官兵外,并无其他兵力驻防,估计张献忠有向东南流窜的打算,至于艾能奇,很可能是张献忠迷惑咱们的疑兵!”
“至于张献忠……”林纯鸿又指了指伊川,接着说道:“亲自率领刘文秀、李定国等将,驻扎在伊川附近,觊觎洛阳府城,四处筹集粮草,jīng锐兵力大约有一万五千余,携裹的百姓也超过五万。”
林纯鸿在伊川、汝州、巩县上空画了一个三角形,道:“张献忠起兵将近十年,三部兵力,形成了一个稳固的犄角之态,可见其用兵之老道,诸位万不可轻敌!”
“罗汝才……”林纯鸿在舆图上点了点新安、宜阳一线,道:“罗汝才盘踞在这里,暂时看来,并未与张献忠密切协同,手头兵力不过六万余人,战力也不及张献忠,密切监视即可。”
“张献忠的兵力部署,就是这样。要把张献忠打昏头,关键点还在于出其不意、以快打快。这次兵分两路,一路由林纯义率领虎啸军和骠骑军,自巩县攻击艾能奇。一路由我亲自率领天策、神卫、宣武三军,由登封翻越嵩山,直接插到艾能奇和孙可望的背后,让张献忠的三角形首尾不能相顾!”
“要做到出其不意,以快打快,盛坤山你率领骠骑军,不必等待虎啸军,限两rì内,赶到巩县,对艾能奇发动进攻,在巩县偃师一带不停地穿插,务必打乱艾能奇的部署。待虎啸军抵达巩县后,与虎啸军协同打击艾能奇。”
“末将接令!”
骠骑军打头阵,盛坤山当然幸喜万分,爽快地接过了军令。
“林纯义!你率领虎啸军,限三rì内抵达巩县,率领骠骑军、虎啸军寻机歼敌,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就保持压力,把贼寇往西南方向的宜阳、洛宁逼迫。”
“末将接令!”
……
任务分派已定,林纯鸿挥手令道:“诸位马上回营准备,两个时辰后,立即拔营!”
“诺!”
大战将临,将领们的应声混在一起,几yù将中军帐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