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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东南突袭

    原地区,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在东南方向的大别山区,却早已是刀光剑影、鼓角争鸣。

    崇祯十年三月初一,田楚云率领雄威、霹雳、神机三军,突然在枞阳县登陆。登陆之后,马不停蹄,立即往东北方向急行军,仅用两日一夜功夫,抵达庐江县,将盘踞在庐江县城的蔺养成包了饺子,歼敌五千余人,俘虏贼寇万余。

    此举犹如炸弹一般,惊得南京方面目瞪口呆。

    反应最快的,要算安庐巡抚史可法。

    史可法,字宪之,师从左光斗,乃东林党当仁不让的坚之一。崇祯元年时,始任西安府推官,崇祯七年,追随卢象升剿灭贼寇。崇祯年初,史可法在大别山区的潜山县建立天宁寨,以应付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的进攻。时间仅仅过了六个月,史可法费尽心机建立的天宁寨,被马守应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原本,史可法会受到朱由检的严厉处置,但史可法背靠大树好乘凉,因祸得福:东林党人张国维倡立安庐巡抚,并举荐史可法为都御使,就任安庐巡抚,驻地在安庆。

    田楚云率领两万余荆州军,出其不意地在枞阳登陆,还轻松地斩下了蔺养成的头颅,这一切都在史可法的眼皮底下进行,他却被蒙在鼓里,茫然不知,这如何不让史可法惊疑万分?

    史可法一刻也不停留,立即修书三封,一封飞往禹州,向熊灿询问调兵事宜;一封飞往南京,向南京兵部汇报荆州军异动一事;还有一封,则飞往庐江,令田楚云就地屯兵,待接到安庐巡抚进兵的命令后,再继续进兵。

    待田楚云接到史可法的命令时,田楚云已经将俘虏扔给了李蒙申,率领着雄威、神机、霹雳三军正往舒县开拨。

    庐江与舒县坐落于大别山东南,俯视着巢湖,地理位置十分紧要。东南行营出其不意,占据庐江后,相当于打开了皖的门户,将东南方向的剿匪动作推向了**。

    在有利的形势之下,田楚云当然不会停下脚步,直接瞄准了盘踞在舒县的改世王刘希尧,试图一举将刘希尧荡平。

    田楚云顺手拆开了史可法的行,看着看着,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刘梦雄戏谑地笑道:“奶奶的,这年头,想当大爷的人还真多,只可惜,本帅只认一个大爷!”

    说完,田楚云双手微微用力,将史可法的行撕得粉碎,纸片犹如花蝴蝶一般,在和煦春风的吹拂下,飘得到处都是。

    刘梦雄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想到,田楚云会如此干脆果断地拒绝史可法,狐疑道:“大帅此举,会不会给都督惹来麻烦?”

    田楚云哈哈大笑,猛地踢了一下马肚子,枣红色的大食马窜出了一大截,将刘梦雄落在了后面。

    刘梦雄紧拍马屁,赶上了田楚云,且听田楚云回身道:“本帅只认打仗,只负责将武昌府交到都督手,其他的事,让都督去头痛吧。”

    “这……”刘梦雄的眉头簇成了一团,轻声道:“大帅,都督宰相肚里能撑船,自然无妨,就担心……”

    刘梦雄说到此处,小心地往四周张望一番,见侍卫相距甚远,方大胆地说道:“就担心有心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刘梦雄的担心,田楚云哪能不明白?刘梦雄,还有田楚信,均为降将,能在率领两军之师,临阵决机,已经引得众人侧目了,这次田楚云更是担任东南行营大帅,要说背后没有人嫉妒、觊觎,田楚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田楚云冷笑道:“这些几把卵子的事,本帅管不了这么多。本帅只知道,都督不是个糊涂人,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话虽这么说,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刘梦雄见田楚云不听劝,凭空产生了一丝忧虑。

    田楚云将嘴巴凑近刘梦雄的耳朵边,低声道:“你知道都督这次为什么任命我为帅?”

    刘梦雄不知田楚云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迟疑道:“大帅就任后勤司总管时,兢兢业业,将后勤办得井井有条……”

    田楚云摇了摇头,道:“再想想。”

    刘梦雄突然脸色大变,道:“难道都督把大帅当成了千金买骨的马骨?”

    田楚云哭笑不得,拍了拍刘梦雄的肩,道:“都督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么?告诉你,大帅之所以将东南行营交给我,只是因为我在长江水师的手下吃过大亏,知道如何发挥水师的作用!”

    刘梦雄目瞪口呆,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瞅着田楚云,一句话也说不出。

    田楚云笑道:“所以,吃亏就是福,我在水师底下吃过亏,现在就能指挥水师做事,吃一堑长一智啊!”

    刘梦雄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我说呢,大帅的目标在于进入武昌府,却跑到枞阳来登陆,原来大帅早就谋算好了一切啊!”

    田楚云得意地笑道:“不是我谋算好了一切,而是都督早就想好了这招。荆州军内部,猛将如云,诸如林纯义、狄威、盛坤山,皆有任方面之帅的能力。都督选我,就说明,都督准备运用水师大范围地进行机动,打贼寇一个措手不及。”

    刘梦雄琢磨不透这些弯弯道道,问道:“既然都督想用水师进行大范围机动,为何又不明确命令大帅?”

    田楚云沉吟片刻,回道:“如果我估计得不差,都督现在应该在选择方面之帅。狄威应该是第一个让都督满意的方面之帅,盛坤山率领三军任行营主帅,虽兢兢业业,却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应该差不多淡出了都督的视野。所以,在接下来的战争,如果东南行营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或者说我事事上报,不愿意承担责任,前景很可能与盛坤山差不多。”

    刘梦雄听得直摇脑袋,垂头丧气道:“这些门道,我如何看得出来?看来,这辈子我也当不上方面之帅了!”

    田楚云笑道:“那可说不准,你要是站在我的位置上,自然会琢磨这些事。你啊,凡事多琢磨琢磨,多想想大明的局势及都督的应对之策,为将者,不得不懂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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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兄弟倪墙

    田楚云干净利落地斩下了蔺养成的脑袋,并挂在了庐江县城的城门口,消息迅速传到了刘希尧的耳。

    刘希尧造反将近十载,保命的唯一法宝就是谨慎,当他听到蔺养成兵败后,第一反应是不信。蔺养成兵力将近两万人,并且依托着城墙,怎么着也应该坚持个三两天,不至于一见面就全军覆没。

    当溃兵逃到舒县,刘希尧立即将溃兵叫来,仔细询问。

    溃兵显然被吓坏了,回答得语无伦次:

    “官兵比兔子还灵活,六七尺高的墙,一跃而过……他们都没穿甲,手里抱着鸟铳……”

    刘希尧的脸拉得老长,狠狠地盯着溃兵,喝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不穿甲!”

    溃兵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地上出现了一摊水渍,还传来一阵骚*味。

    刘希尧厌恶地皱了皱眉,喝道:“拉下去,换一个!”

    下一个溃兵胆气略壮,颤抖着说道:“官兵炮火非常猛烈,不到一刻钟,城墙就被轰塌,他们还排成阵列,弹丸非常密集,弓箭根本无法压制,兄弟们坚持不过两刻钟,就开始溃逃……”

    ……

    刘希尧越听越心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个字:荆州军!

    这些年,荆州军战功赫赫,几乎成了贼寇的梦魇,要说刘希尧不惧怕荆州军,那绝对不可能。荆州军行动迅速,经常利用卓越的行军能力四处穿插,将贼寇打得溃不成军。

    如果仅仅是行军迅速,这点贼寇倒也不惧,贼寇不携带补给,行军也非常迅速。但是荆州军的装备强悍,炮火、弩箭、弹丸的密度皆非贼寇所能比,一旦对阵,除了溃逃,别无其他可能。

    现在,刘希尧估计攻破庐江县的就是荆州军,如何不惧?

    避其锋芒!

    出于本能,刘希尧选择了逃跑一途,并给其逃跑的行为换了一种雅的称呼。

    刘希尧正待下令麾下转移,结果军帐滚进来一个探马,惊慌万分,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荆州军,万余人,城外十里处……”

    刘希尧猛地一阵哆嗦,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歇斯底里地狂吼道:“立即传令,向六安方向撤退!”

    晚了,晚了,当刘希尧披挂完毕,率着亲兵出北门时,几乎已经听见了荆州军震天的呐喊声……

    刘希尧犹如丧家之犬,一路不敢停歇,直直往六安而去,心后悔无比:明知道荆州军行动迅速,还浪费时间询问溃兵,失策失策!这下完了,多年积累,毁于一旦……

    刘希尧又庆幸万分,幸亏自己跑得快,否则,脑袋已经挂在了舒县县城上……

    没有任何悬念,田楚云率领两万余大军,一直撵在刘希尧的屁股后面,追袭了五十余里,方才安营扎寨。

    相比较荆州军的轻松与惬意,刘希尧则凄惨万分:几万部众在逃跑烟消云散,七千余人被俘,粮草辎重丢弃一空,刘希尧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当刘希尧在六安见到马守应、贺一龙、贺锦时,痛哭流涕,差点晕倒在地。

    贺一龙本与刘希尧不和,这时见刘希尧成了光杆司令,心里也有点兔死狐悲,愤然道:“兄弟,咱们已经摸到荆州军的底了,攻击舒县的荆州军不到两万,统帅是田楚云,容美深山的一个土蛮子而已!兄弟为你报仇!”

    贺一龙本是好意,一口的粗话说得词不达意,听起来分外别扭。再加上刘希尧心里先入为主,认定贺一龙在嘲笑他,当即冷冷道:“贺大哥的好意,兄弟心领了!只是兄弟奉劝贺大哥一句,以后见了荆州军,能退多远就退多远吧,好歹还能保持一份元气。要不然,能不能保全性命还得两说!”

    贺一龙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被冷嘲热讽,依他的火爆脾气,如何受得了,他马上大声咆哮道:“几万人,丢得一干二净,你好意思来惹老子!给老子舔屁股,老子还嫌你舌头粗!”

    刘希尧本来烦闷万分,被贺一龙一阵羞辱,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刀,高举在头前,大喝道:“贺蛮子,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说完,大刀一挥,奋力向贺一龙砍去。大刀寒光闪闪,去势甚急,显然,刘希尧在气急之下,要置贺一龙于死地。

    贺一龙岂是好惹的主,见刘希尧拔出了腰刀,也顺手抽出了腰刀,挡住了刘希尧的必杀一刀。

    两人虎口一震,同时后跃一步,怒发冲冠,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马守应和贺锦大惊,同时拔出腰刀,贺锦拔刀挡住刘希尧刀锋,刘希尧毫不退让,刀锋一转,将贺锦的腰刀拨到一边,顺手向贺一龙砍去。正在此时,马守应挡住了贺一龙的刀锋,顺势将贺一龙拉在身后,回首一看,刘希尧的大刀离他的左臂不过毫厘。

    “啊……”

    在贺锦和贺一龙的惊呼声,马守应避之不及,一下子被刘希尧砍,鲜血狂喷而出,瞬间将马守应染成了血人!

    幸亏刘希尧见砍错了对象,及时收刀,否则马守应的一条胳膊算是废掉了。

    “快叫郎,快……”屋子里响起了贺锦和贺一龙惊惶的声音。

    刘希尧后悔万分,哐当一声丢掉手里的腰刀,跪倒在地,膝行至马守应面前,左手拉住马守应受伤的胳膊,右手不停地扇自己的脸,哭喊道:“马大哥!你砍我一刀,兄弟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快,你也砍我一刀!”

    马守应脸色苍白,右手按在受伤胳膊上,紧咬着牙根,拼命忍住疼痛,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有……有这口力气,老子……老子要去砍官兵,不会砍自家兄弟!”

    刘希尧还在扇自己的脸,一张脸被扇成了猪头,贺锦踢了他一脚,怒道:“马大哥说了,有本事就去扇官兵的脸,拿自己出气算什么本事!”

    贺一龙心里也羞愧,低着头对马守应道:“马大哥,兄弟刚才错了。兄弟发誓,以后再与刘兄弟斗一句口,就让万箭穿心!”

    马守应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长舒了一口气:“老子被砍了这一刀,值了,兄弟同心,其义断金!”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进入大别山

    马守应挨了刘希尧一刀,反而劝和了贺一龙和刘希尧,算是没有白受伤。

    不过,兄弟倪墙最终和好,这只能算一个小插曲,毕竟田楚云的大军就驻扎在六十里外蓄*精养锐,随时都会冲上来将兄弟四人变成死难兄弟,应付田楚云的威胁方是当务之急。

    四人商议良久,也没理出个所以然,贺一龙气急,忍不住发了脾气:“奶奶的,不就是两万荆州军吗?老子们手下还有将近十万儿郎,冲上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贺一龙说的是气话,马守应和贺锦当然不会理会,就连刘希尧也低下了头,紧咬着嘴唇,不置一言。

    贺锦皱着眉头,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这田楚云突然跑到皖,处处透露着诡异,处处是疑点,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贺一龙见不得贺锦藏头露尾,急道:“有屁快放,有你这样憋死人的么?”

    贺锦瞪了贺一龙一眼,也不理会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按说,林小三的地盘在湖广,他连武昌府都不要,反而会看皖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马守应点了点头,示意贺锦继续往下说。

    贺锦接着说道:“张献忠与林小三扎扎实实地干过几仗,又派刘秀与林小三接触过,咱们这些人,没有人比张献忠更了解林小三。按照张献忠的说法,林小三做事的目的性非常强,而且和一条狗一般,习惯于撒尿圈地。这次他亲自率兵北上与张献忠对仗,估计是看上了河南那块地盘。如此说来,他派田楚云进攻皖,一定是看了哪块地盘,但绝不是皖!”

    马守应默然半晌,突然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暂避锋芒,待田楚云过境后,再回来?”

    贺锦点了点头,答道:“皖是块好地方,进,可以在庐州、寿州筹集粮草,壮大声势,退,则可以避入大别山区,足以保全性命。现在看不出那块地方比皖更适合咱们。”

    马守应皱着眉头,满脸忧色:“贺老弟说的没错,只是咱们现在往哪里避?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果避入大别山,十多万兄弟食不果腹,很可能不等田楚云离开,咱们就饿死了!”

    贺锦笑道:“咱们武器不如荆州军,训练也不如荆州军,要说有优势,就是能吃苦,在山里穿上个把月,兄弟们依然生龙活虎!不如咱们穿过大别山,去攻打罗田、浠水!”

    刘希尧、贺一龙吃了一惊,这种大范围地转移,调动敌军的谋划,还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倒是马守应豁然开朗,猛地站起身来,大笑道:“贺老弟好谋划,如此一来,不仅避过了田楚云的锋芒,还能筹集粮草,如果运气好,甚至还能调动田楚云,把荆州军拖成疲军!堪称一举三得!”

    贺锦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里却想着:辛思忠这家伙真不错,回去后好好奖赏他一番。

    要说,除去已经掉脑袋的蔺养成外,马守应四人还真是绝配,马守应老成持重、又能忍辱负重,刘希尧谨慎、贺一龙作战勇猛,贺锦机灵,如果不是摊上李自成这样的主,说不准四人会干出更大的事业。

    闲话少说,且说马守应等人确定了应对之策,立即行动起来,将驻地附近抢掠一空,放了一把火,将六安烧得一干二净,然后携裹着百姓,浩浩荡荡地钻进了大别山区。

    此时,田楚云正率领着雄威、神机、霹雳三军在舒县睡大觉,待听闻十万余贼寇主动撤入了大别山,田楚云大笑道:“兄弟们累了十余日,没有睡一个囫囵觉,这番功夫好歹没有白费。”

    凌肃最早追随林纯鸿,又是荆州军炮兵之父,向来自视甚高,不把田楚云这帮降将看在眼里,这次奉林纯鸿之命,接受田楚云的指挥,心里怨气十足。

    不过,这段时间,他见田楚云判断精准,调度有方,心里的那点儿怨气,早就抛到了霄云外。

    他问道:“要说,一战围剿蔺养成,再战驱逐刘希尧,并未伤及革左五营的根本,大帅何以如此肯定贼寇要逃入大别山?”

    田楚云笑了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与贼寇作战,首先得充分了解贼寇的心思。本帅曾琢磨过一些战例,发现贼寇并无死守一地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与官兵硬拼。现在六安附近,往北,凤阳驻扎有重兵,往东、往南,皆有长江阻隔,唯有往西一途。因此,贼寇的动向,不难判断。”

    凌肃追问道:“末将曾闻,未虑胜先虑败,万一贼寇不按常理出牌,大帅会如何应对?”

    田楚云道:“那就只好辛苦你们了,不断蚕食贼寇,总有一天,贼寇会受不了,往大别山区撤退的。不过,仗打到那个份上,也算失策,只能说明前些天咱们用兵还不够狠,还没有把贼寇的胆子吓破!”

    众将赞道:“大帅运筹帷幄,我等不及远矣!”

    “皆赖诸位用力。”田楚云大笑,从一参军手拿过功劳簿,扬了扬,大声道:“诸位的功劳,都在上面记着呢,本帅每日只是睡觉吃饭,何功之有?”

    正说着,田楚云突然收敛了笑容,郑重地说道:“常言道,行百里者半十,现在只是刚起步,容不得我等懈怠。”

    “田楚信!”田楚云厉声喝道。

    “末将在!”

    “限两个时辰内动身,率雄威军至霍山县黑石渡驻守。一路务必小心,提防贼寇杀回马枪。驻守之后,派探哨将贼寇盯紧了,三个时辰一报!”

    “诺!”

    紧接着,田楚云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凌肃和刘梦雄大奇,问道:“我等需要做什么?”

    田楚云笑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等着坐船!”

    “坐船?到哪里?”

    “武昌府,别忘了,咱们的目标在武昌府!”

第三百六十五章 搅动时局

    禹州城。

    熊灿见林纯鸿欣然听令,挥师西向,并筹划在郧阳围剿张献忠、罗汝才,一时之间,倒有点踌躇满志,大有天下大局,尽在他一手掌握之势。

    熊灿在福建、广东呆了将近十年,要是还看不清楚林纯鸿背后的实力,那只能算作白痴。熊灿万万想不到,曾经的乡巴佬在广东一顿折腾,不仅捣鼓出定点贸易处这个新鲜玩意,还慢慢将广东沿海纳入控制之,更是将触角伸向了安南和吕宋岛。

    按说,熊灿辜负了皇恩,没有为皇帝陛下守护住这方土地,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林纯鸿的宝剑可不是一般的锋利,万一惹恼了他,那是伏尸百万的结局。伏尸百万倒也罢了,他熊灿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大问题。

    熊灿一想到拥众十万的海军舰队,就觉得胆寒。他觉得,整个大明沿海,根本就没有他的一合之敌。也就是说,林纯鸿想攻击大明沿海的任何地方,只是一句话的事,郑芝龙也避免不了灰飞烟灭的结局,更别谈大明其他地方孱弱的水师。

    海军舰队只是其一,在熊灿离开广东时,龙虎军、龙卫军的扩编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那可是两个军团,总兵力超过四万多,再加上驻扎在惠州的骁卫军,林纯鸿在广东的总兵力超过五万。

    放眼整个广东,有什么威胁能让林纯鸿将兵力扩充至五万?林纯鸿又不是钱多了烧着玩,那五万人可都是要拿军饷的,一年耗费的银子至少在一百五十万两以上。

    闲暇时,熊灿为林纯鸿算了一笔账:驻扎在湖广、南阳等地的荆州军超过六万,长江水师超过两万,广东、吕宋岛驻扎的军队超过五万,总共就是十三万,再加上三十余万弓兵,一年的军饷至少得八百万两银子,这还仅仅只是军饷,如果加上军械及日常开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很可能打不住。

    再算上十万海军,那可是一个无底洞,别说一千五百万两,恐怕两千万两都打不住。那巨无霸式的定远舰,几乎全身用白银铸就。

    一年的军费开支都在三千万两以上,比朝廷整年的开支都要多得多。这三千万两,仅凭荆州等地的收入,绝对无法供养。也就是说,林纯鸿从海洋定点贸易处和海外劫掠上得到了巨量的利润!

    熊灿相信,林纯鸿有着更大的图谋,最为关键的是,他有实力实现更大的图谋。因此,在离开广东之前,熊灿与林纯鸿密聊,达成了密切合作的意向,林纯鸿率兵剿匪,他则为林纯鸿顺利占据湖广和四川提供方便。

    现在,林纯鸿同意在郧阳围剿贼寇,这已经大大超出了熊灿的预计,他搞不明白林纯鸿有什么打算,只能坐观其变。在他的心目,只要林纯鸿能顺利将张献忠、罗汝才围剿,他少不了一个运筹帷幄之功。

    至于这个运筹帷幄之功有什么用,他暂时也顾不上,好歹要先渡过此劫再说。

    熊灿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前程就是一个死局,林纯鸿打了败仗,他吃不了兜着走,林纯鸿打了胜仗,必然将四川和湖广彻底吞入肚,朝廷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又会如何处置他?

    要不,就投奔林纯鸿算了?二十余万精锐海军和陆军,三十余万遍布江汉的弓兵,总能遮护自己的安全吧?

    熊灿突然觉得一阵羞愧,自己是什么人!是堂堂的正二品兵部尚书、六省总督,怎么会想着投奔一介武夫?

    羞愧归羞愧,熊灿想来想去,觉得要做长远打算,要不先将族人从贵州迁移至荆州?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无法遏制,如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正当熊灿纠结无比时,忽然接到了史可法的行。

    熊灿撕开火漆,大略一看,只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行飘到了地上,也没有反应过来。

    南阳哪里有两万多荆州军,压根就是画饼,林纯鸿早已将南阳的荆州军调到了皖!

    熊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大声叫苦:“完了,完了,天下恐怕要乱了,这下如何是好……”

    对这条消息,熊灿不敢隐瞒,马上令人唤来了李绍翼,将田楚云出兵皖打击革左五营一事告之李绍翼。

    李绍翼比熊灿的表现好不了多少,只吓得两眼翻白,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就此晕了过去。

    李绍翼用颤抖着的双手抓住行,好久才骂出了一句话:“贼子敢尔!吾誓与林贼周旋到底!”

    熊灿已经从震惊恢复过来,细细琢磨下,觉得林纯鸿擅自出兵皖,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他见李绍翼彻底乱了方寸,心里也不无鄙视之意,试探道:“李大人,大事不妙,林纯鸿要是反了,天下何人制得住他?”

    李绍翼跳起来嘶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天下忠贞之士,数不胜数,就是吐唾沫,也要淹死林贼!”

    熊灿见李绍翼还未从震惊恢复,只好皱眉缓缓道:“照本督看来,林纯鸿真要造反,直接发兵即可,为何还要借着剿匪的名头?而且,贼寇祸乱原大地,更是他的助力,他为何一根筋地出兵打击贼寇?”

    李绍翼大喝道:“自古乱臣贼子,无不沽名钓誉……”

    说到此处,李绍翼觉得无法自圆其说,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湮灭至听不见。他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不停地用手揉着额头。

    良久,李绍翼长叹了一口气,道:“总督大人说得对,林贼不至于公开与朝廷翻脸,林贼费尽心机,自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本官驽钝,虽看不透林贼的打算,但也会舍此残躯,与此贼周旋到底。”

    李绍翼的话,让熊灿一下子收起了轻视之意,他问道:“事已至此,如何应对?”

    李绍翼将颓态收敛,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鼻涕流了出来,直把熊灿吓了一大跳:这李绍翼,不会被气疯了吧?

    仿佛从笑声获取了力气,李绍翼突然跳了起来,状若厉鬼,嘶吼道:“林贼想要讨价还价,得拿出讨价还价的本钱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纷乱战前

    李绍翼狂言要林纯鸿拿出讨价还价的本钱来,直把熊灿吓了一大跳,心里连声叫苦: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李绍翼疯掉!

    “李大人,还请明鉴:林纯鸿在湖广拥兵六万余,下辖骠骑、虎啸、天武、天策、神卫、宣武、雄威、霹雳、神机军,借助两万余长江水师,牢牢控制着长江。这些倒也罢了,林纯鸿还在湖广大力组织弓兵,兵员超过三十余万!只要林纯鸿愿意,马上就可以拥有四十余万能战之师。这四十余万,可不是贼寇,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之师!”

    熊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惜将林纯鸿的底透给李绍翼,惟恐李绍翼背后的朝廷一时头脑发热,与林纯鸿发生冲突,那将是大明建国以来,最为严峻的灾祸。

    他在陈列林纯鸿实力时,有意避开了广东的军队和海军舰队。毕竟,他刚从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卸任,一旦如实说出,他也逃不过昏庸失察的罪过。

    他本以为李绍翼会被林纯鸿的实力所吓倒,哪想到,李绍翼除了脸色愈发铁青以外,没有任何异状。

    李绍翼咬着牙齿,恨恨道:“现今之事,非我等所能谋。本官将立即上书朝廷,请圣上决断。”

    熊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李绍翼不发疯,待朝廷决议正式下达,估计林纯鸿早已经把四川吞到了肚子里。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伊川张献忠大营。

    张献忠与李自成同年生,仅比林纯鸿大三岁,时年不过三十二岁。但是,仅从外表观之,张献忠却比林纯鸿老得多,历时十年的造反生涯,时时处于生死边缘,几乎透支了他的精力和生命。

    现在,命运之神又一次让张献忠和林纯鸿碰到了一起。对这次碰撞,张献忠虽万分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面对。

    在泌阳,虽然双方兵力都不多,远远赶不上盛坤山与张献忠交锋的规模,但泌阳之战乃两人生死之搏,给林纯鸿和张献忠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泌阳之战后,张献忠就一直在琢磨应付荆州军的办法,但让张献忠沮丧万分的是,对方的装备优势太过明显,即便在战术上能占得便宜,却最终逃脱不了失败的结局。

    张献忠不得不承认,荆州军相对于贼寇,其优势是全方位的,非一时所能弥补。

    现在,林纯鸿又逼上门,不得不让张献忠头痛万分。

    “……自林纯鸿率兵抵达禹州后,二十里范围内,探马根本无法靠近,现在只知道林纯鸿率领骠骑、虎啸、宣武、天策、神卫五军,总兵力达到三万三千。刚刚接到消息,林纯鸿已经率兵抵达登封县东苏沟,具体动向不明。”

    “除了林纯鸿外,黄得功率领京营四千两百多人马,尾随在荆州军之后,相距不过二十里。”

    刘秀的话,底气有点不足,显然对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而感到羞愧。

    张献忠似乎对刘秀的工作并无不满,眼睛盯着舆图,随口问了一句;“东苏沟在哪里?”

    刘秀上前,用手指出了东苏沟的位置,道:“既然林纯鸿抵达了东苏沟,十有八准备翻越嵩山。我们是不是派遣精锐,堵在玄王庙,阻止林纯鸿进兵?”

    张献忠不置可否,只是用食指敲了敲伊川、汝州和巩县三地,冷笑道:“看来,林纯鸿对我摆出的犄角相当不满啊!”

    刘秀不知张献忠何意,只好沉默着,一言不发。

    张献忠忽然抬起头来,问道:“秀,我来问你,如果你是林纯鸿,率领三万多精锐,攻击犀利、防守固若金汤,又能利用骑兵遮断战场,你会如何排兵布阵?”

    “这……”刘秀的脸涨得通红,似乎不习惯把自己放在敌对者的位置上思考问题,但张献忠有令,他又不得不勉力为之,憋了老半天,方道:“我会选择从汝州进兵,稳扎稳打……”

    张献忠点了点头,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一十七八岁的少年招手道:“来,定国,你也说说,如果你是林纯鸿,会怎么做?”

    少年身量尚未长成,却身材甚高,四方脸,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他在听到张献忠的召唤后,脱口道:“我会派骠骑军在汝州、伊川四处出击,扰乱视线,然后派步卒迅速翻越嵩山,直接插向伊川,以快打快。”

    张献忠哈哈大笑,抚摸着李定国的脑袋,道:“秀稳重,定国灵活,各有所长,你们兄弟二人,若能密切协同,任何人都无法轻辱!”

    刘秀和李定国互相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回道:“父亲教导,孩儿一时也不敢忘!”

    “好!”张献忠大喜,指着东苏沟,问道:“林纯鸿比狐狸还狡猾,这次既未选择从汝州稳扎稳打,又未从嵩山迅速进兵,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张献忠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似乎忘记了身前的刘秀和李定国,只管说道:“按说,从登封翻越嵩山进兵,失去了突然性,不足为虑,林纯鸿甚至还有可能重蹈曹诏覆辙。林纯鸿有这么蠢么?”

    李定国到底年幼,口无遮拦,随口道:“难道林纯鸿想逼着我们主动从洛阳撤退,然后沿途追袭,重演打败闯王的那一套?”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事易时移,现在的情势,与当年闯王面临的情势完全不同,无法类比。”

    张献忠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一时又想不起来,心里不免有点烦躁,不耐烦地问道:“秀,外面盛传,林纯鸿抢了马祥麟的老婆,两人之仇不同戴天,此事是否属实?”

    刘秀道:“据禹州城里的暗桩传来的消息,两人还未见面,就爆发了冲突,军议时,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由此可见,林纯鸿抢了马祥麟的老婆,十有八是真的。”

    难道林纯鸿想借我们之手,消灭马祥麟?不对,不对,林纯鸿的脑袋不至于这么简单!

    张献忠正琢磨着,忽然探马报告:马祥麟尽撤洛南驻守之白杆兵,往宜阳、新安方向而来,现在离罗汝才大营不过六十里。

    这下,张献忠更加迷惑了,不知马祥麟和林纯鸿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张献忠越想越是气恼,最终暴喝一声,大骂道:“奶奶的,管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老子打老子的,管他娘的这么多!”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各打各的

    看着张献忠暴跳如雷,李定国稍觉遗憾,他还有些话没有机会说出来。

    “林纯鸿怎么打,一点也不重要!关键是我想怎么打,这才是最重要的。要彻底打败林纯鸿,正面硬抗显然不是对手,唯有从粮道上着眼!”

    李定国正想着,忽听张献忠厉声下令道:“立即传令,令孙可望大举压上,大举进攻汝州!那些白耗粮食的蠢货,全部给我压上去!”

    “传令艾能奇,立即率部南下,限两日内至伊川汇合!”

    “立即收拢伊川的队伍,准备前往汝州!”

    “派人通知罗汝才,就说我准备攻打汝州,想要讨活路,就马上收拾了过来……”

    ……

    李定国见张献忠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一条条军令井井有条,他长舒了口气: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得跟着义父学着点。

    他一眼就看出了张献忠的打算,张献忠并不是铁了心想攻打汝州,而是想趁机调动林纯鸿,只要林纯鸿被调动,战场的主动权自然挪到己方,那时无论是打,还是撤,都从容万分。

    更何况,汝州乃禹州和洛阳之间的孔道,全力攻打汝州,必然吓坏禹州城里那帮软骨头。软骨头被吓坏了,自然会拼命招呼林纯鸿回兵相救。到了那个时候,林纯鸿即便不想动,也要面临巨大的压力。

    李定国满脸崇拜之色,对着张献忠拜道:“父亲,趁着大哥进攻汝州时,如果派一旅之师前往方城,那时,林纯鸿不动也得动了。”

    张献忠眼睛一亮,大喜道:“吾家之千里驹,哈哈……”

    刘秀的反应也非常快,赞道:“此策甚妙,进攻汝州,断掉林纯鸿的粮道,两者相辅相成,足够林纯鸿喝一壶的!”

    张献忠哈哈大笑:“定国,攻击林纯鸿粮道一事,就交给你了,你本部兵马,立即出发。”

    说着说着,张献忠又皱起了眉头,提醒道:“汝州的狗官钱祚徵,还有林纯鸿都不是好惹的主,你务必小心在意,此事能成,自然可喜;若没有机会,就不要勉强,咱们现在犯不着和狗官兵硬拼。”

    李定国抱拳应道:“谨遵父亲吩咐!”

    ……

    李定国离开后,张献忠和刘秀均喜不自胜,顺利确定争夺战场主动权的方略仅仅只是一个方面,李定国表现出远超于常人的眼光和敏锐,这才是张献忠和刘秀最为得意之处。

    正当张献忠怡然自得时,忽然探马汇报,骠骑军在一天前已经脱离荆州军大部队,往巩县方向疾驰而去。

    即便荆州军的战场遮断做得再出色,但对于骠骑军这样庞大军队的动向,最多只能瞒住一时,不可能永远将张献忠蒙在鼓里。

    现在,骠骑军动了,而且是张献忠最为发愁的成建制骑兵!

    张献忠和刘秀倒吸一口凉气,艾能奇完了!

    形势已经非常明了,林纯鸿率领车步军翻越嵩山,插入伊川和巩县之间,隔断张献忠和艾能奇的联系,骠骑军迅速北上夹击艾能奇,在荆州军犀利的攻击下,艾能奇凶多吉少!

    张献忠恼火万分,闹腾了半天,原来林纯鸿只是瞄准了艾能奇,想砍下他的一条手臂!

    他只觉得羞愧万分,刚才还在琢磨着如何调动林纯鸿呢,哪想到林纯鸿的手伸得够快,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到了眼皮底下。

    他彻底愤怒了,拔出腰刀,一刀斩下,案台应声砍成两截,歪倒在一边。

    “迅速传令,令艾能奇按兵不动,谨守大营,我立即亲率兵马相救!”

    张献忠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回荡着在军帐,显得格外渗人!他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左膀右臂被斩断,宁愿被林纯鸿调动,宁愿失去战场的主动权,也要去援救艾能奇。

    也许老天爷诚心和他开玩笑,他的命令声还未完全消散,一声悠长的呼号就响了起来:“报……”

    探马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又快又急地报道:“虎啸军一日前脱离大部,也在往巩县急行军!目前距离巩县不过五十里!”

    五十里!急行军!

    也就是说,即使闭眼不管骠骑军,虎啸军十有八已经和艾能奇交上了手!

    “混账!速度够快!”

    张献忠已经无力再愤怒了,颓然坐倒在虎皮椅子上,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林纯鸿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天崩地裂,再一次让他领教了荆州军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品质。

    艾能奇麾下四万人众,他一点也不放在眼里,损失了就损失了,再招就是。能让他心痛的,只能是艾能奇。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艾能奇的治军、打仗都有一套,更是以勇猛著称,实乃张献忠麾下不可多得良将。

    更何况,艾能奇身为张献忠义子,追随他将近十年,这份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漩涡奋力挣扎,自己却无力救之,这份痛苦,实乃人间至痛!

    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他的耳朵里甚至听见了心脏滴血的声音,滴答滴答的。

    “传令艾能奇,令他立即突围,务必保全性命,以图将来!”

    张献忠的声音有点低沉,让刘秀的心脏一阵哆嗦,他知道,艾能奇离死亡又进了一步。纵然他能理解,张献忠从大局出发,最终放弃了援救艾能奇,但从感情上来说,还有有点接受不了。

    “父亲,一定会有万全……”

    刘秀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献忠挥手打断:“别说了,能不能挣出一条命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正说着,孙可望的军报抵达军帐:汝州驻军主动出城作战,杀死孙部精锐七百余人,大量民军被驱散,不知去向。

    不用问,钱祚徵利用孙可望骄横的心理,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混账!居然让钱祚徵这个老杂毛骑到头上拉屎拉尿,奇耻大辱!”

    张献忠想到孙可望平日骄横的模样,只气得七窍生烟,厉声下令道:“三个时辰内,拔营向东,违令者斩!”

第三百六十八章 骑兵奔袭

    张献忠口的老杂毛钱祚徵,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钱祚徵乃举人,未进士,却能做到一州之长,这在进士成堆的明末,堪称异数。汝州可不是小州,而是直隶州,以梁县为州治所,下领宝丰、郏县、鲁山、伊阳四县,人口超过六十万。

    这些倒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汝州位于陕西通往豫南的孔道上,贼寇从东往西,或者从西往东,都要从汝州晃荡一圈。

    也就是说,在汝州当官的风险不是一般的高。没准,正因为钱祚徵不是进士,在官场受到排挤,方才被驱赶到汝州任知州。

    钱老先生到汝州后,倒也没有灰心丧气,更没有躲在汝州城瑟瑟发抖。他首先募集了千余壮士,严加训练,颇有章法。待训练了个把月后,钱祚徵就把目标瞄准了汝州城外的土寇身上。

    钱老先生并未用蛮力倾力进攻土寇,而是好言抚慰土寇首领,劝其投降,待夜半时分,亲率千余壮士直捣土寇巢穴,一战而成功,将土寇剿灭得干干净净。

    勇气与智慧存于一身,能是简单人物?

    仅仅练兵、打仗,不说也罢,这钱老先生处理政事也是一把好手,他结合自身经历,亲自创作《寨兵分练法》,要求各地并村筑寨自保,每千家筑一寨,每十家为一保,共同出资训练民兵守寨。

    方略虽然简单,难就难在贯彻落实。钱老先生在汝州呕心沥血,推广寨兵分练法,让张献忠吃足了苦头。

    张献忠之所以盘踞在洛阳附近,逡巡不进,与汝州挡住他的去路大有关系。若非如此,现在的河南遍地是灾荒,张献忠随便到豫东、豫逛一圈,拉起五十万的大军绝非难事。

    林纯鸿听闻钱祚徵之事后,大为欣赏,将其视为此次战役的重要助力,并派人向钱祚徵及时通报张献忠动向。

    也仅仅只是情报共享而已,林纯鸿没有干涉钱祚徵指挥的意思,他想看看,钱祚徵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钱祚徵果然没有让观众失望,趁着孙可望懈怠,主动出击,将其揍得灰头土脸,士气低落。

    然而,不妙的是,钱祚徵也激怒了张献忠,张献忠放弃了伊川县,率领将近十万人马,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向着汝州涌来。

    一时之间,汝州阴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当汝州局势紧张时,盛坤山正率领着骠骑军在巩县和偃师之间纵横驰骋,肆意收割贼寇性命。

    “杀……”

    崇祯十年三月十一卯时三刻,盛坤山将骠骑军分为三部,从东对艾能奇部发动了攻击,犹如漫天的黄沙一般,铺天盖地,漫卷而来。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犹如重锤敲击大鼓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春日的太阳,早已抛却了冬日的羞涩,慷慨地将阳光洒在原大地上,金光四射,照射在狂奔的骑士身上。于是,白底黑字的“盛”字大旗显得更为鲜明;黑亮的盔甲就如披上了一层的光芒,显得更为狰狞;雪亮的斩马刀,反射出刺目的强光,看起来更为渗人!

    太阳是温暖的,然而,自艾能奇以下,皆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只觉得冷意彻骨。

    更让贼寇胆寒的是,盛坤山选择了从东方进攻,几千骑士犹如从太阳上冲杀过来一般,气势尤为骇人。而且,贼寇们被太阳晃住了双眼,视界大受影响,反应和速度大不如往常。

    好一个艾能奇,他的严苛,他的谨慎挽救了贼寇大军。

    当骠骑军还在十里之外时,浓浓的狼烟冲天而起,足足给了贼寇军将近一刻钟的准备时间。有这一刻钟的时间,不仅艾能奇的核心部队做好了准备,躲藏在寨墙后面,弓箭上弦,指着骠骑军冲来的方向,就连未树寨墙的民军也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勉强排成了阵列。

    更让人惊奇的是,艾能奇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指挥贼寇架上了拒马,在混乱的民军周边撒上了铁蒺藜!正是这些拒马和铁蒺藜,给了民军一丝勇气,维持着阵型,没有崩溃。

    阵列而不战,乃骑兵必须遵守的铁律,骠骑军也不例外。

    骠骑军堪堪冲至距离民军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处,咻咻地松开机括,放了一轮弩箭之后,往西北方向斜插而去。

    艾能奇暗自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冷汗已经将他的后背湿透。

    民军是什么德性,艾能奇比谁都明白,万一骠骑军不停地在外围射箭,不出盏茶功夫,民军非崩溃不可,成为待宰的牛羊。

    不过,艾能奇的一口气还未吐完,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骠骑军并未向西北方向跑远,而是折向西南,一刻也不停留,如滚滚洪流一般,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之。

    西南方向,还有艾能奇的属下冯双礼部!

    当初,艾能奇命令冯双礼在三十里之外结营,互为掎角之势,共同应对官兵的威胁。现在,狼烟已经燃烧了将近两刻钟,冯双礼只要没有瞎眼,一定已经知道艾能奇大营遇袭。

    按照约定,一方遇袭,另一方倾力相救,不出意外的话,冯双礼就在往艾能奇大营紧赶。行军的冯双礼部,岂是骠骑军的对手?

    如果骠骑军一直与艾能奇纠缠,冯双礼赶到,自然有奇兵之效;但是现在,骠骑军放弃艾能奇,直直地向冯双礼奔去,冯双礼很可能会全军崩溃!

    艾能奇手脚冰凉,他现在终于知道,骠骑军闹出偌大的声势,并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为了引诱冯双礼来援。

    万般无奈之下,艾能奇歇斯底里地狂吼道:“放火,放火,把一切能烧的东西全部烧掉!”

    艾能奇反应甚快,试图通过莫名其妙的大火提醒冯双礼注意。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当冯双礼看到漫天的大火时,心下狐疑不定,只是命令麾下暂时停止进兵。他哪里想得到骠骑军已经快要冲到他的鼻子底下了?

    冯双礼率领万余大军正在观赏奇妙的焰火时,一团黄云正在迅速靠近,隆隆的马蹄声已经隐约可闻……

第三百六十九章 速度比赛

    “结阵……结阵……”

    豫西平原一个叫回郭的小地方,响起了军官们凄厉的吼叫声。

    然而,万余匹马裹在黄云之,几乎从天而降,早已将贼寇吓破了胆。骠骑军还在一里之外,就有贼寇受不了战场的压力,开始掉头逃跑。

    “敢于逃跑者,杀!”

    底层军官的怒吼并未吓住贼寇,恐惧犹如瘟疫一般,迅速在军传染,逃跑者越来越多。

    “咻……咻……”

    夺命的弩箭如同飞蝗一般,遮蔽了天空,射翻了一排排的贼寇。

    紧接着,骠骑军犹如利刃一般,狠狠地插入冯双礼的队伍,利用手头的斩马刀,肆意收割人命……

    冯双礼部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艾能奇遥遥望着西南方向,他似乎听到了惨呼声,他的心在滴血,他甚至差一点按捺不住,要去援救冯双礼。

    他不停地大口吸气,希望能够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然而,他发现,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

    虽然他经历将近十年的杀戮,但是,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战友倒下而心如止水。

    即便内心如排山倒海一般,他还未丧失理智,他知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守大营,静待伊川的张献忠前来援救。

    正当他把希望放在张献忠的援救上时,忽然收到了张献忠的军令:立即南下至伊川。

    艾能奇不知张献忠何意,正狐疑不决时,又收到了张献忠的第二条军令:立即率兵突围!

    突围?难道我被包围了?

    艾能奇大惊失色,直到现在,他方才知晓:虎啸军正涉在骠骑军屁股后面,往巩县急行军;天策、神卫、宣武三军,正在翻越嵩山,马上就要出现在南下的通道上!

    艾能奇已经顾不上冯双礼的安全了,利用骠骑军被冯双礼吸引的机会,立即传令全军往南撤退。

    现在,艾能奇又庆幸万分,幸亏骠骑军掉头去攻击冯双礼,否则,自己即便知道陷入了包围圈,又怎么敢动弹半步?

    天意啊,天意,他万万想不到,当初的犄角之势,居然在关键时刻为他的南撤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兵贵神速,艾能奇抛弃一切辎重粮草,命令贼寇们撒开腿拼命往南奔跑。

    艾能奇倒也光棍,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确保*精锐能够逃出包围圈,至于携裹的百姓,能跑出多少算多少,即使损失一空,也在所不惜!

    于是,豫西平原上,所有军队犹如换了挡一般,骤然加快了速度。

    盛坤山本计划轻轻松松砍完冯双礼部后,再回头戏弄艾能奇,眼下艾能奇已经跑路,他心急如焚,直接令葛飞率领一营人马,兜头挡住了冯双礼的去路。最终,冯双礼被马蹄踩成了一滩烂泥,麾下将近万余人马烟消云散。

    虎啸军经过几百里行军后,赶到巩县一看,却发现艾能奇人去寨空,充分发挥持续行军的优势,撵在艾能奇屁股后头紧追不休。这一追,收获还真是丰富,军械粮草自不必说,俘虏成千上万,足够林纯义开一个大型规模的奴隶贸易商社。

    林纯鸿亲率天策、神卫、宣武三军,正在嵩山转悠,听闻艾能奇要逃,立即抛弃一切辎重,轻装简从,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向豫西平原,力图堵住艾能奇的去路。

    七八万人,就此展开了跑步比赛,将豫西平原搅得一塌糊涂。

    艾能奇心急,在川东的崇山峻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比他还要心急,这位老太太就是秦良玉。

    秦良玉听闻马祥麟放开洛南通道后,大惊失色,跌足长叹道:“我儿糊涂……我儿糊涂……”

    秦良玉打了将近一辈子的仗,足迹遍布辽东、燕赵、云贵等地,其眼光自然不是熊灿、李绍翼所能比。她立即意识到,林纯鸿有意激怒马祥麟,目的就是为了给贼寇放开进入四川的通道。

    林纯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秦良玉的本事显然不止于此,她敏锐地察觉到,杨嗣昌很可能在为整个大明进行布局,而且,杨嗣昌的这个局,无论是她秦良玉,还是林纯鸿,都是他手的棋子,都要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但是,杨嗣昌把林纯鸿当棋子,林纯鸿显然不会同意,林纯鸿只会把自己当成对弈者,绝不会任杨嗣昌摆布。

    秦良玉很清楚,表面上来看,剿灭盘踞在洛阳附近的张献忠是最大的事情,但事实上,林纯鸿和杨嗣昌关于棋子和对弈者认知的不同,才是最为惊险之事,关系到大明的未来。

    前段时间,林纯鸿在调兵一事上与李绍翼互相角力,仅仅只是这场博弈的预演。随着战事逐步深入,局势将越来越凶险,一个应对不小心,大明很可能直接崩盘,整个原大地立时陷入混乱之。

    至于张献忠在博弈扮演什么角色,秦良玉直接判定为道具,在她的心目,纵然张献忠拥兵二十万,只要林纯鸿愿意,三万荆州军足以轻松剿灭。

    如此凶险的局势,对于素有忠义之名的秦良玉来说,岂能冷眼旁观?

    她又想到,自己遥处川东,马祥麟又稀里糊涂的,如何能避免林纯鸿在叛离大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如果自己未奉命而离开川东,必然又背负上擅离驻地之罪名。而且,即便背负这个罪名,赶到了禹州,仅凭马祥麟手的七千白杆兵,又有什么能力阻止林纯鸿跨出这一步?

    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没有足够的实力,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纯鸿肆意妄为。秦良玉打了一辈子的仗,哪能不知道这点?

    秦良玉思索良久,最终咬牙做了决定:她本人立即前往禹州,同时令秦翼明为帅,率领万余白杆兵至四川、湖广接壤的太平县驻守,做好随时出川进入郧阳的准备。

    这个忠义为先,性格坚强的老太太,最终选择了宁愿获罪,也要为大明尽一份力这条路!

第三百七十章 栖身荆州

    秦良玉准备取道重庆,途径达州,然后进入安康转而东向,经郧阳、南阳,最终抵达禹州。

    秦良玉很清楚,以荆州之能,恐怕自己还未出四川,消息就已经送到林纯鸿的案台上。所以,她选择了路途最近,道路最为畅通、沿途最为安全的郧阳和南阳。

    这一路长达一千六百多里,秦良玉以六十岁高龄,不避崇山峻岭险阻,足以看出她对大明朝廷的忠义之心。

    当她行至万源县时,却迎头碰上了秦永成。看着一脸疲态的秦永成,她大吃一惊,问道:“难道河南有异变?”

    秦永成拜服于地,恭敬地答道:“回夫人,河南无异变。要说大事,莫过于张献忠部将艾能奇率万余残兵向林纯鸿投降。”

    “哦?仅仅五日,就逼降艾能奇?荆州军怎么做到的?”秦良玉人虽在崇山峻岭穿越,对河南的战局倒不是一无所知。

    秦永成心里有事,本不想过多纠缠战局,但秦良玉问起,容不得他不答。他按捺住内心的焦虑,道:“林纯鸿亲率神卫、天策、宣武三军在东苏沟停留两日,迷惑张献忠,却暗暗派骠骑军和虎啸军绕过洛东山脉,从巩县打击艾能奇部,艾能奇不能支,只能往南逃奔。林纯鸿却亲率两万人马,连夜翻越嵩山,堵住了艾能奇的退路,艾能奇无法,只好投降。”

    秦良玉大奇,问道:“曾闻,艾能奇乃张献忠义子,对其忠心耿耿,每遇战,无不冲杀在前,这次心头尚有万余兵马,如何就投降了呢?”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冯双礼阵亡后,艾能奇溃不成军,被荆州军围住两日后,便投降了……”

    说到这里,秦永成打住了话头,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打量着周边的人。

    秦良玉会意,令其他人等退下。秦永成方才继续说道:“属下从宜阳出发时,李主事与林纯鸿为艾能奇之事起了争执。”

    “哦?”秦良玉的眉头簇成了一团。

    “李主事令林纯鸿交出艾能奇及所部兵马,声称唯有朝廷,方有权处置艾能奇。”

    秦良玉点头道:“嗯,李主事这么做,算得上有理有节。”

    “只可惜,林纯鸿压根就不把李主事的话放在眼里,拒绝交出艾能奇,还说,当初艾能奇投诚时,提出除非栖身荆州,否则绝不投降,他已经答应了艾能奇,不能不讲信用……”

    秦良玉脸色颇为凝重,问道:“林纯鸿真这么说?”

    秦永成点头道:“此话无人不知,应该是真的。只是属下有所疑惑,当初高杰投降时,洪总督令高杰在陕西效力,朝廷任其作为,未置一言,为何此事到了林纯鸿身上,就行不通了呢?”

    秦良玉也不回答秦永成的话,只是叹道:“恐怕朝廷不得不让步了……”

    秦永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把疑惑深深地埋在心里。他哪里知道,秦良玉内心如惊涛拍岸,片刻也无法宁静。

    秦良玉知道,林纯鸿提出“栖身荆州”,无疑将荆州放在了与朝廷对等的局面。当前张献忠猛攻汝州,随时有可能绕过汝州威胁禹州。只要禹州方面感到了威胁,十有八会让步。

    秦良玉内心烦躁,根本无心向秦永成挑明这些弯弯道道。她默然半晌,随口问道:“宜阳那边情况如何?”

    秦永成再次拜伏于地,诚惶诚恐地回道:“属下知悉一事,对马副将有所隐瞒,还请夫人恕罪。”

    秦良玉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问道:“你身为行军长史,军旅之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何隐瞒至今?”

    秦永成叩首道:“夫人,此事不涉军旅,却关系到七千多白杆兵的生死性命,属下只好慎之又慎。据属下所知,林纯鸿此次北上,暗携带了小妾陈氏。不过禹州军议结束后,陈氏就消失了踪迹。属下暗查探,发现陈氏在周世亮的护送下,目前已经抵达泌水县的夫人堡!”

    秦良玉大惊,失口道:“林纯鸿派小妾前往夫人堡干什么?”

    秦永成道:“属下不知。禹州军议时,马副将与林纯鸿多次争执,相互之间仇怨颇深。属下担心马副将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丧失冷静,所以隐瞒至今。”

    当初,秦良玉选择了信任张凤仪,并安排张凤仪前往夫人堡。但是,这个世界上,男女之事非常敏感,任何人都抱着宁可信其不可信其无的观念来处置这事,身在局的秦良玉也不例外,咋一听到秦永成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林纯鸿与张凤仪藕断丝连,恐怕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良玉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道:“你做得对,此事不告诉马副将为好。你此次专程南下,所为就是这事?”

    秦永成点了点头,道:“是的。纸终究包不住火,属下不得不未雨绸缪。”

    秦良玉对她这个儿子太了解了,知道其性急,一旦动了火,什么也顾不上。看来,当初把秦永成派到马祥麟身边,担任行军长史,还真是选对了人。

    不过,秦良玉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林纯鸿与张凤仪藕断丝连,却又把小妾送到夫人堡,这算什么事?而且,周世亮乃林纯鸿麾下大将,与护卫从不沾边,林纯鸿为何单单派他护卫?

    秦良玉越想越不对劲,问道:“周世亮带了多少人马?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两百余人。观其言行,似乎并不是普通士兵,很可能全部都是军官。”

    秦良玉豁然开朗,算是明白了林纯鸿的打算:这个家伙试图以夫人堡为据点,在山西拓展势力范围!

    只是,山西与南阳之间,还隔着五六百里,林纯鸿就这么有把握瞒过卢象升及山西地方官的眼睛?山西的地方官倒也罢了,宣大总督卢象升可是个明察秋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狠角色。

    林纯鸿肆意妄为,很可能得到了卢象升的默许!

    秦良玉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像卢象升这样的忠义之士也和林纯鸿达成了默契?这种默契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杨嗣昌知不知道?

    秦良玉头痛万分,他只觉得这个漩涡越来越大,似乎要将大明所有的臣武将卷入其。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局中的卢象升

    秦良玉信得过卢象升的忠义,天下大多数人信得过卢象升的忠义。也正因为如此,如果卢象升真与林纯鸿达成了默契,造成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

    秦良玉对此可谓忧心如焚。

    实质上,秦良玉倒是错怪了卢象升。像卢象升这样的狠角色,除非蒙在鼓里茫然不知,怎么可能会被林纯鸿牵着鼻子走?

    卢象升就任宣大总督以来,大明的宣大防线总算有了起色。不过,大明内部积弊已深,卢象升也不是神仙,岂能在短短的两年内彻底改观?

    从整个战略态势上讲,大明在宣大一线上,处于劣势。毕竟,这一线长达数百里,进攻时,可以选择一点,进行重点突破,但对于防守而言,在敌人进攻前,你永远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进攻。

    也就是说,卢象升需要更为坚固的城墙、寨墙,需要更多的兵力,方才能从根本上改观宣大防线。

    城墙、兵力,落到实处,无非就是钱粮二字。然而,钱粮对整个大明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目前,能把宣大一线士兵的军饷足额发放,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卢象升只觉得,自己就像讨债人一般,每日不断地与户部扯皮,方才能像叫花子一般,得到可怜的银两。

    万般无奈之下,卢象升只能把主意打在军屯上面。然而,军屯被破坏已久,想要取得效果,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一切,让他沮丧不已。

    直到一日,商人黄渤求见。

    卢象升直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怀疑身边的人接受了黄渤的贿赂,毕竟,堂堂宣大总督,军务倥偬,哪有时间与一介商人唧唧歪歪?

    不过,当卢象升听闻黄渤准备运送咸鱼和粮食在宣府和大同销售后,勉勉强强地将黄渤唤入。

    黄渤满口荆州口音,只差在头上书写几个大字“我是林纯鸿的人”,卢象升方才凝神听取黄渤的打算:

    “……成化年间,各边开法崩坏,盐商在户部、运司纳粮换取盐引,各边粮草由户部、运司统一支付;弘治年间,又将纳粮改为纳银,各边储粮迅速减少;隆庆年间,杨应宁(杨一清)总督、王学浦(王崇古)总督试图恢复开法,实行商屯,却收效甚微。无他,唯利耳……”

    一席话,让卢象升不停地点头。卢象升在实施军屯之前,对各边的军屯、商屯历史早就烂熟于胸,对军屯、商屯败坏的原因也心知肚明。现在黄渤一言点出崩坏的实质,引起了他内心强烈的共鸣。

    黄渤继续说道:“利之所在,趋之若鹜。事已至此,想要大规模收回用于军屯的良田,或者从朝廷手要来用于商屯的盐引,无异于虎口夺食。”

    卢象升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话简直说到了他心里。就任宣大总督以来,卢象升极力推动军屯和商屯,然而,宣大一线,能用于军屯的良田早就被侵占一空,哪有土地供他军屯?至于盐引,就更加艰难了,申请无数次,每次都莫名其妙地石沉大海。一部推广军屯、商屯的历史,其心酸简直让人痛哭流涕。

    不过,卢象升嘴里绝不会承认此事。他脸色平静,若无其事地回道:“难是难了点,不过目前好歹有了成效。”

    黄渤道:“既然这么难,卢总督何不另辟蹊径?据草民所知,成化之前,商旅之所以对商屯趋之若鹜,无非想得到盐引而已。现在,要获得盐引,难如登天,卢总督何不另寻一货物,就如盐引一般,引起商人足够的兴趣?”

    “这……宣大一线,贫瘠,无甚出产,要引起商人的兴趣,恐怕非常难。”

    黄渤笑了笑,道:“草民不才,在荆州、南阳开办了一些毛纺工坊,对羊毛极度渴求。据草民所知,宣大一线,绵羊倒是不少。草民斗胆,想用手头的咸鱼和粮食换购总督大人手头的羊毛。”

    卢象升大奇:这林纯鸿到底是什么打算?手里捏着银子,在哪里收不到羊毛,为何偏偏瞄上了宣大,而且还不惜千里迢迢地运来粮草和咸鱼?

    卢象升心里一动,直言道:“林纯鸿有什么条件?”

    黄渤情知与卢象升这样的精明人没有耍心眼的必要,便坦言道:“不瞒总督大人,草民确实是奉林都督之命。林都督曾言,从南阳至大同、宣府,一路贼寇横行,要想遮护粮草、咸鱼输运之安全,需精锐之师遮护。另外,各地官府不知详情,恐有刁难,需取得总督大人关防印章。”

    “哦?还有吗?”卢象升不置可否,捻着胡须,问道。

    黄渤道:“还有一点,就是草民私下的一点小要求。宣大一线,恐怕无法满足草民,还望总督大人不要限制草原上的羊毛流入大同和宣府。”

    卢象升在宣大一线呆了将近两年,对大同私下贸易可谓了如指掌。私下贸易的主角,无非就是边境武官员以及具有深厚背景的晋商;贸易的种类不仅有茶叶、丝绸、棉布、食盐,甚至还有粮食、钢铁和武器!他有心狠狠打击这种明目张胆的资敌行为,但考虑到此事牵涉甚大,不得不投鼠忌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就是说,只要黄渤在大同放出收购羊毛的风声,草原上几乎毫无用处的羊毛将如洪水一般涌入大同和宣府。

    黄渤口口声声说请求总督大人如何如何,这背后的意思,卢象升如何听不明白:林纯鸿希望由卢象升来主导羊毛贸易,并从得到巨额利润,用来强军实边。

    卢象升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林纯鸿通过羊毛贸易建立稳固的商贸线后,绝不会只满足于羊毛,必然向茶叶、棉布行业拓展。拓展到一定程度,顺带而来的必然是邦泰钱庄以及无孔不入的金票。

    林纯鸿的目的,可谓呼之欲出,无非想借他的手,在三边拓展势力!

    卢象升感觉自己就像老鼠夹边的老鼠,明知道吞掉夹上的肉将付出沉重的代价,却又耐不住饥饿,不得不扑上去。

    看着黄渤一脸吃定自己的表情,他就觉得窝火,思索良久,忽然冷笑道:“既然林纯鸿想买羊毛,本督就卖!只要他能把粮食运到宣大,就是买战马,又有何妨?”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沁水据点

    在卢象升眼,沿边武、晋商和林纯鸿,实属一丘之貉,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林纯鸿试图购买羊毛,还允许他在里面分享利润,他没有不干的道理。

    当然,卢象升没有为自己谋万贯家财的打算,他唯一的追求就是“了却君王天下事”。

    而且,卢象升在官场这滩烂泥横摸滚爬十几年,对官场上的弯弯道道了如指掌。他知道,要把羊毛换粮食落到实处,绕不过宣大监军和朝廷。

    在一番思索后,他首先找到了宣大监军高起潜,提出了以羊毛换粮食的打算。

    高起潜听了后,面无任何表情,心里却对卢象升鄙视到极点,暗道:羊毛换粮食?二十斤羊毛,才能换一石粮食,那该要剪多少只羊?既费事,利润又薄,这卢象升看起来精明无比,为何在这事上犯糊涂?

    “总督大人一力主之,本公公并无异议。至于上书朝廷,本公公就不参合了,免得没来由地讨人嫌。”

    高起潜抱着看卢象升笑话的心态,皮笑肉不笑地表了态。

    在得到高起潜的肯定答复后,卢象升一刻也不停留,马上给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杨嗣昌上书一封,希望朝廷同意羊毛换粮食。

    没有任何意外,杨嗣昌和朱由检皆不反对。这年头,户部仓库几乎饿死老鼠,卢象升能积极搞钱,杨嗣昌和朱由检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走顺朝廷和监军两条路后,卢象升立即指派杨廷麟与黄渤协商具体事宜。

    在经历了长达十五天的艰苦谈判后,黄渤立即南下,正准备渡过黄河时,听闻林纯鸿逼降了艾能奇,正率部在巩县夹津口休整,黄渤马上掉头向西,往夹津口而去。

    当黄渤见到林纯鸿时,惊奇地发现,陆世明也在夹津口。

    陆世明早已被任命为阁幕使,权势日益见涨,本应该在都督府参军司坐镇,此时却出现在林纯鸿身边,黄渤估计,原的局势恐怕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似乎看出了黄渤的疑惑,林纯鸿笑道:“河南乱成了一团糟,只好把陆幕使请来,帮我拿拿主意。你这次前往大同,与卢象升谈得怎么样?”

    黄渤定了定神,从袖掏出一张盖着关防大印的书,递给林纯鸿,道:“卢象升同意我们以宣大总督的名誉从荆州至大同往来贩卖粮食和羊毛,并且允许我们在泌水建立转站,每次来往最多派遣五百精卒护送。不过……”

    黄渤顿了顿,颇有点懊恼地说道:“卢象升一口咬定,一石粮食换购二十斤羊毛,绝不松口,而且还不允许我们在大同、宣府公开收购,只能找杨廷麟购买。”

    林纯鸿与陆世明对望一眼,道:“看来卢象升想搞垄断啊!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能在宣大一线购买羊毛,我们就跨出了第一步。”

    陆世明皱眉道:“卢象升乃谨慎人,恐怕除了宣大附近的羊毛外,草原上的羊毛无法流入我们的手。”

    林纯鸿笑道:“无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贩卖羊毛有利可图,卢象升就是玉皇大帝降生,也无能为力。”

    黄渤本来一直担心林纯鸿会对垄断不满,这时见林纯鸿说得风淡云轻,方把心放回肚子。不过刚放下一事,又想到了利润,心里凭地泛出一丝苦涩之意。

    他拿捏半晌,小心地说道:“从石柱往荆州贩卖兔毛,水路畅通,成本低廉,一斤兔毛能挣一钱二分银子。现在从大同至荆州,长达两千多里,这一路运输费用恐怕不是小数字。属下不才,算了一笔账,一斤羊毛,恐怕要亏八分银子左右。如果能把毛纺工坊建在大同、宣府,一斤羊毛能赚两钱四分银子。”

    林纯鸿似乎早有准备,转头吩咐道:“摆舆图!”

    很快,一幅巨大的舆图就摆在了林纯鸿、陆世明和黄渤的眼前。黄渤略一细看,大吃一惊,道:“都督手头居然有如此详细的山西舆图?”

    林纯鸿道:“这份舆图得来可不容易,八十多人,忙活了两年,还有十三人长眠在吕梁山和太行山间。”

    黄渤悚然,心里直琢磨,难道都督对山西早已垂涎三尺了?两年前,都督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之事?

    林纯鸿也不管黄渤想什么,指着沁水县窦庄村道:“这个地方,沁河穿山而过,正适合建水车。你算算看,从大同至窦庄,大约能赚多少银子?”

    黄渤皱着眉默算半晌,回道:“勉强能保本,羊毛纺织成毛线后,大部分还得运回荆州,或者运到江南,成本也不低。”

    林纯鸿笑道:“能保本就不错了,本来就不指望毛线挣钱。毛线这玩意,一则生产起来麻烦,再则销售量也不高,早就应该想别的招了。你想想,毛线织成毛衣,全凭手工,一年能销售多少?万一在大同和宣府打开了羊毛市场,羊毛如洪水一般拥到沁水,恐怕咱们也吃不下。”

    黄渤正有这个担忧,林纯鸿的话算是说到了他心里,他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且听林纯鸿继续说道:“在遥远的泰西,有个国家叫英吉利,莱尔就是从那个国家来的。早在两三百年前,英吉利人就用羊毛纺织呢绒,呢绒虽然工序复杂,但好在能够批量生产,做成衣服也省劳力,只要能生产出来,估计比棉布还要受欢迎。”

    “呢绒?”

    林纯鸿点头道:“不错。呢绒到底是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你这次回荆州后,一方面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去向莱尔学习,莱尔不懂,就派人到广东找懂的人;另一方面,在沁水县建毛纺工坊,需要的大圆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和棉业部各出多少大圆,各占多少份额,你和顾绣兴去谈。”

    言毕,林纯鸿又吩咐道:“这事抓紧了,争取在年底前能让我看到在沁水生产的第一块呢绒,明白了吗?”

    黄渤虽对呢绒狐疑万分,却点头如捣蒜,答应而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打算

    黄渤离开军帐后,林纯鸿依然紧盯着舆图,对陆世明说道:“从战略上讲,天启七年到崇祯元年是个转折点,这两年之后,女真人彻底扭转了战略劣势地位,处处占优,搅得大明一塌糊涂。”

    陆世明皱了皱眉,道:“天启七年、崇祯元年,皇太极初继位,难道这一切与皇太极有关?”

    林纯鸿道:“不错,这皇太极还真是狠角色。自努尔哈赤兴兵以来,与蒙古林丹汗一直大战不断,林丹汗事实上成了大明北边的屏障。皇太极取代努尔哈赤后,首先就把矛头指向了林丹汗,在崇祯元年大破林丹汗,将林丹汗的势力逐出了辽河一带。马上,到了崇祯二年,女真人就由喜峰口入寇。从这里足以看出,林丹汗的存在,对大明的屏蔽作用有多大!哎……可惜啊,可惜,当时朝廷无人能看到这点,更不可能大规模支持林丹汗。”

    陆世明苦笑道:“当时阉党在朝,甭说看不到这点,就是看到了,也无人去做。”

    林纯鸿心泛苦,摇了摇头,道:“要说当年,孙督师、袁督师都看出了这点,只是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太极拉拢了蒙古。袁督师的眼光,到底赶不上孙督师,天启七年,皇太极征朝鲜和毛龙部时,按兵不动,后来又擅杀毛龙,致使东江镇毁于一旦。从那时开始,皇太极一方面打通了前往大明京师的道路,一方面又消除了后顾之忧,取得了对大明的战略优势。”

    林纯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皇太极比他老爹强多了,算得上一个战略高手。”

    陆世明低头思索片刻,也叹了口气,道:“皇太极确实是劲敌。都督既然看出了这点,想必心有应对之策。”

    林纯鸿用手指了指宣大一线,道:“这里是京师的屏障,绝不会允许我们插手的,目前我们只能从羊毛入手,着眼长远,布点小局,对时局影响不大。倒是这里……”

    林纯鸿又指了指辽东的皮岛,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大展手脚。以前,我也考虑过,直接在金州卫登陆,让女真人腹背受敌。现在想来,这个计划还是太冒险,皇太极不好惹,势必集所有兵力攻打金州,我们很可能守不住。以前东江镇的皮岛,倒是个好地方,皇太极想打,没有海军,登不上来,而我们可以随时出海,在辽东半岛或者朝鲜登陆,打击皇太极。”

    “而且……”林纯鸿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以前毛龙的做法就非常不错,有战事时就出征,无战事时就贩卖人参和布匹,以资军需。以后,我们也遵循这条思路,把皮岛当成与朝鲜贸易的前哨站。这也算得上以战养战,不至于压力太大。”

    陆世明虽未同女真人接触过,但在林纯鸿、周望等一批人的影响下,对女真人也是恨之入骨。现在听闻林纯鸿准备直面女真人,心里的激动根本压制不住,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都督,占据皮岛还有一个好处:朝鲜虽迫于女真人的兵势,纳贡称臣,但眼里根本瞧不起女真人,一贯以蛮夷视之。只要我们在皮岛显示出足以保护朝鲜的实力,恐怕李氏朝廷也按捺不住,会主动与我们联络。”

    林纯鸿一听,大喜道:“陆总管说得对!不过,这事咱们得主动点,登陆皮岛后,马上就可以派人与朝鲜朝廷联络。重建东江,拉拢朝鲜,如果再把蒙古拉拢,堵住了女真人通过辽西入侵京师的道路,整个战略态势又恢复到天启六年之前,到那个时候,就是硬耗,也得把女真人耗死!”

    ……

    两人越谈越高兴,最终,话题还是被扯回到当前的局势上。

    陆世明道:“应对女真人之事,算得上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林纯鸿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布局就讲究一个未雨绸缪。现在看来,大明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钱粮二字。事情明摆着,有了钱粮,就能安民,凭现在的各路兵马,剿灭贼寇不会太难;并且,有了钱粮,加固宣大、蓟辽防线,也就顺理成章了,女真人哪里还敢跑到京师附近劫掠?杨嗣昌费尽心思搞什么攘外必先安内,又琢磨驱虎吞狼,倒有点舍本逐末。”

    陆世明皱眉道:“不管杨嗣昌是不是舍本逐末,对荆州的威胁倒是近在眼前。都督令周世亮大张旗鼓前往山西,虽然让李绍翼、秦良玉投鼠忌器,但恐怕瞒不了多久。”

    林纯鸿笑道:“本来就不准备瞒太久,只是为田楚云争取时间而已。我现在倒想看看,一旦李绍翼和秦良玉知道田楚云跑到了川东,该是什么表情。”

    “现在河南是个大漩涡,什么人都参合进来。杨嗣昌自不必说,李绍翼在禹州已经呆了将近一月,时时兴风作浪。高起潜也不甘寂寞,把陈奎派到了禹州,虽然陈奎死也不冒头,但谁也说不准,关键时候他会有什么出格之举。秦良玉令秦翼明率兵万余,驻扎在郧阳门前,算得上兵临城下,这倒没什么,关键是,秦良玉本人已经抵达方城,不日就要感到禹州,以秦良玉的声望,万一她诚心想阻止咱们入川,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陆世明皱着眉咳嗽了数声,接着说道:“洪承畴和孙传庭目前尚未有动静,一直在观望,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他们会一直按兵不动。至于卢象升,都督暗地里借了他的势,以他之能,识破恐怕是迟早的事。”

    “属下担心,朝廷的底线很可能就在四川。四川在长江上游,有四川在手,朝廷就会想当然地认为荆州仍然可控,一旦失去四川,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西南、湖广不复为朝廷所有,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廷诸公,恐怕都无法容忍。”

    林纯鸿皱眉思索良久,道:“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想来,占据四川固然能增强我们的实力,但要是因为四川,致使我们和朝廷兵戎相向,就有点得不偿失了。你放心,在和朝廷互相试探,我会注意把握这个度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粮道

    无论是林纯鸿,还是陆世明,对入主四川均抱着成亦可败亦可的态度。相比较武昌府而言,四川还是太大,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消化不良。

    况且,如果能借这次原动荡,最终与朝廷达成一定程度上的默契,显然比马上得到四川更为重要。林纯鸿不希望荆州与朝廷双方发生战略误判,最终给双方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见林纯鸿并未被四川广阔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冲昏头脑,陆世明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却忽然接到急报:李定国率兵四千余,兵出鲁山,劫持荆州军粮草五千余石,预备队战死五百余众,伤六百多……

    陆世明大惊失色,自古作战,粮道被断,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惶急之,陆世明并未深思,立即拜服于地,又快又急地说道:“都督,宜立即令骠骑军回师鲁山,协同程舒遮护粮道!目前我军粮草可支不过六日,一旦缺粮,全军危矣!”

    哪想到,林纯鸿似乎并未听到陆世明的话,只是在口蹦出了三个字:“李定国!”

    陆世明大急,以头磕地,嘣嘣有声,道:“请都督早下决断!”

    林纯鸿赶紧将陆世明扶起来,安慰道:“陆幕使别急,先看清情势再说!”

    说完,林纯鸿将陆世明拉到舆图前,指着鲁山粮草被劫点说道:“此处距离张献忠的大军不过百余里,沿途山川险峻,易于设伏。据我了解,李定国年龄尚幼,用兵却极为老道,一旦命令骠骑军迅速回师,恐怕为李定国所算!”

    陆世明哪里知道林纯鸿对李定国的印象来自于后世,对林纯鸿如此看重一个毛都未长齐的孩子颇有点不解,问道:“李定国不过十多岁,即便用兵再老道,能强过盛坤山?”

    林纯鸿摇头道:“难说。崇祯六年,李定国将张凤仪率领的白杆兵打得全军覆没,后来在六安,李定国又把杨梦选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此名小将,绝不能小觑。”

    陆世明跟随林纯鸿已久,见林纯鸿言语欣赏之意甚浓,哪能猜不到他起了爱才之心?他略一沉思,道:“不如令程舒将补给线往东挪百余里,引诱李定国出击,再令骠骑军袭其后,平原之上,李定国即便有通天之能,又能奈骠骑军何?”

    “计是好计,恐怕李定国不会上当。我有个打算,陆幕使帮我斟酌斟酌……”

    林纯鸿手指着舆图上粮草被劫点,慢慢往东挪动,一直挪动方城垭口之上,方才停下来,道:“就按照陆幕使的计策,令程舒往东挪个上百里,然后……”

    林纯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然后我亲率所有兵力,插入鲁山和张献忠之间,彻底将李定国变成孤军。到了那个时候,想把李定国搓成圆的扁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陆世明愣了愣,旋即大喜道:“此计甚妙!凭他李定国再狡猾,见程舒主动后撤后,十有八会误认为我们欲诱使他孤军深入。如此一来,他对背后的危险反而会有所忽视!不过,为一李定国,率领所有兵力南下,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

    林纯鸿笑道:“所有兵力南下,倒不是全为了李定国。现在秦良玉、李绍翼无不紧张兮兮,惟恐我们把张献忠往四川驱赶么?我想着,让所有兵力都动起来,甚至缩回方城也在所不惜,务必要让秦良玉、李绍翼他们摸不着头脑。”

    “还有,张献忠现在把主力集在汝州一带,四处劫掠,大有往豫方向蔓延之势,一旦我们回师至鲁山、方城,估计他马上会把头缩回去!”

    ……

    当林纯鸿和陆世明商议着如何借李定国劫粮草一事大作章时,方城的程舒却气炸了肺,恨不得一脚将跪倒在地的刘山踹出去。

    “两千多人!都是吃屎的?贼寇不过四千多人,居然守不住!混蛋!你说,探哨是不是放出二十里远?”

    刘山本是桐柏人,当年随窦石温经历了左良玉之乱,后又在武备学堂进修,被覃虞选,成为了南阳弓兵的将领。现在,他丢了五千石粮草,自觉得罪责难逃,只觉得天昏地暗,内疚万分,也顾不得自己的右臂汩汩冒血,当下低声回道:“回指挥,属下将探哨确实放至二十里之外,而且早早将粮车围成一圈,兄弟们皆有备而战。贼寇非常勇悍,弓箭如下雨一般,兄弟们根本低挡不住。”

    程舒站起身来,手指着刘山,怒道:“当时是你下令撤退的?”

    刘山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是的。属下见兄弟们伤亡大半,情知无法抵敌,只好下令撤退。所有罪责皆在属下,属下愿一力当之!”

    程舒吼道:“五千石粮草!你当得起吗?大军在外,你知道缺粮草是什么后果?滚!赶紧去包扎!包扎后到军法司报告!”

    ……

    待刘山离开后,程舒慢慢冷静下来。五千石粮草不是小数目,足够万余大军吃上一个月。更何况,这次预备队在贼寇手里吃了大亏,伤亡千余人,如果不想办法消灭李定国的四千部众,以后不仅粮草无法顺利运送至夹津口,而且伤亡还会越来越大。

    想起当初林纯鸿声色俱厉地命令他遮护粮道、务必保证粮道安全,他就不寒而栗。在荆州军,有了战功,固然可以升职升衔、得到勋田、获得无尚的荣耀,同样,没有完成任务,处罚也非常严厉。

    对程舒而言,这种处罚绝对是不能承受之重,意味着前程和荣耀将永远与他失之交臂。为了避免这一切,唯有痛歼李定国部,夺回粮草。

    程舒暗暗下了决心,但一想到他手头仅有万余弓兵,他就头痛万分。李定国部在劫持粮草,表现出非凡的战斗力,一旦与万余弓兵接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程舒左思右想,决定将粮道往东挪动百里,同时派出部分兵力运送少量粮草,引诱李定国脱离大部,再集兵力打一个歼灭战。

    想到就做,程舒正准备擂鼓聚将,传令兵如飞一般,送来了林纯鸿的命令:令预备队向东撤退,退至叶县待命。

    接到命令后,程舒把心放回了肚子:待命,无非就是等待主力剿灭李定国!

    (这段日子,有人每日坚持投黑票,雷打不动,着实让我感到震惊。我实在没想到,拙作还会让人如此惦记。不过,话又说回来,黑票又能代表什么呢?就是把黑票率搞到百分之五十,又有何妨?)

第三百七十五章 求名不求实

    当林纯鸿粮草被劫的消息传至禹州后,满城武一片大哗,他们满以为张献忠受阻于汝州星罗棋布的村寨,又被林纯鸿痛歼一部,早已成了囊之物,哪想到,现在张献忠居然把魔爪伸向了林纯鸿的粮道。

    张献忠惹怒了林纯鸿这头老虎,林纯鸿岂会善罢甘休?暴怒的林纯鸿将会把局势往哪个方向推动?

    李绍翼刚接到消息时,忍不住喜上眉梢。

    前段时间,李绍翼以朝廷之名,令林纯鸿交出艾能奇,却被林纯鸿拒绝。这大大地落了朝廷的脸面,不仅熊灿颇有微辞,就连黄得功和马祥麟也对李绍翼也大为不满,虽未说出口,但脸上只差写两个字:鄙视。

    李绍翼大为恼火,在他的心目,林纯鸿善于蛊惑底层士子和百姓,深受欢迎,为祸要远甚于张献忠等贼寇。他巴不得看到张献忠彻底断绝荆州军的粮道,让荆州军陷入外无强援、内无粮草的绝境,冷月凄风,伴着一代枭雄烟消云散。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林纯鸿率领荆州军在绝境拼命,与张献忠两败俱伤,最终由朝廷渔翁得利。

    这个结果,令李绍翼满足万分。

    但是,妄想出的满足终究不能持久。李绍翼在冷静后,稍一琢磨,就发现李定国充其量也就是骚扰荆州军而已,根本对整体战局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只要荆州军愿意,主力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南下,李定国势必像苍蝇一般被赶得到处乱飞。

    林纯鸿下一步会如何动作呢?是出动骑兵驱逐李定国,还是全部主力南下,围剿李定国呢?

    李绍翼突然灵光一闪:林纯鸿倔傲不逊,一直将朝廷的命令当成耳边风,如果这次能提前猜出荆州军的动向,立即下一条命令给林纯鸿。到了那个时候,林纯鸿岂不是进退两难?如果他遵从了朝廷的命令,朝廷就可以大肆宣扬,让他有苦说不出,借此,朝廷可以挽回颜面;如果林纯鸿不遵从,又违背了他的本意,岂不是给林纯鸿造成了麻烦?

    对!此计甚妙!不过,要实行此计,非得提前知道林纯鸿的打算不可,作为军事上的门外汉,李绍翼显然不可能提前预知。

    李绍翼想来想去,觉得此事还得听听将领们的意见。于是,他立即借军议为名,将黄得功、刘泽清、马祥麟招至禹州。

    当三将着急慌慌地赶到禹州后,心里本来就对李绍翼颇有微词,又见他绕过熊灿,指挥他们如同指挥狗一般,心里的不满就更强烈了。

    刘泽清还好说,荆州军隔在张献忠和黄河之间,没有丝毫压力,显得非常轻松。

    但黄得功就不同了,这段时间,由于张献忠主力云集汝州城下,京营奉命支援汝州,与张献忠接战数次,互有胜败,战况异常激烈,黄得功根本就没什么闲功夫与李绍翼蘑菇,直言道:

    “李主事有什么命令,直接令快马传至汝州即可,末将自当奉命,何苦让末将巴巴地跑一趟?”

    马祥麟也是个急脾气,大声道:“黄总兵说得是,这十几日来,白杆兵日日与罗汝才交战,前线战况瞬息万变,末将不能不坐镇军!”

    见黄得功和马祥麟公然不给面子,李绍翼变了脸色,厉声道:“是何言?岂不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没有好的方略,胡乱打一气,纵有千万将士在你们手,也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李绍翼动了怒,黄得功和马祥麟压根不敢与他争执,只好唯唯诺诺地称是,不再言语。

    黄得功和马祥麟服了软,李绍翼却没有丝毫放过的意思,铁青着脸,训斥道:“自以为打了一些仗,就把尾巴翘上了天!皇上时常心忧战将骄横,恨不得立即敲打一番。本官为皇上分忧,要是有人把尾巴翘得太高,说不得了,要好好整治整治!”

    李绍翼抬出了皇上撑腰,让黄得功和马祥麟恐惧万分,立即拜伏于地,头磕地,请求李绍翼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绍翼哼了一声,压根不理会两人,转头对刘泽清说道:“刘将军说说,如今战局如何?”

    刘泽清也被李绍翼的话吓得不轻,见李绍翼点了名,小心地说道:“张献忠集结贼寇于汝州境内,围困汝州,却又不攻城,每日四处劫掠。幸好钱大人建了不少村寨,给张献忠筹集粮草、携裹百姓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李绍翼面无表情,冷声道:“钱大人忠君为国,本官将为钱大人请功!你接着说!”

    刘泽清的眼皮跳了跳,咬着牙,说道:“罗汝才试图向张献忠靠近,但马副将率精锐摄其后,令其进退失据,狼狈万分,目前尚未与张献忠汇合;黄总兵率京营,与张献忠苦战数场,堵住了贼寇东向的道路。要说,禹州今日安然无恙,黄总兵居功至伟。”

    李绍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黄得功和马祥麟一眼,冷笑道:“你们起来吧!你们有功劳,本官心里都有数。以后记着了,只有尽了将领的本份,功劳才是功劳!”

    黄得功和马祥麟在战场和官场折腾了半辈子,哪能不知李绍翼敲打之后又给糖枣的用意?他们忙不迭地爬起来,表示谢意。

    顺利敲打三将之后,李绍翼非常得意,问道:“林纯鸿兵力最多,目前在夹津口休整。下一步如何调配荆州军,本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黄得功、马祥麟和刘泽清惊疑不定,互相对望一眼,均猜不透李绍翼口出狂言到底是何意,陷入了沉默之。

    李绍翼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三人,怒道:“都成哑巴了?黄总兵,你说!”

    黄得功吓了一跳,只好假定林纯鸿会听从李绍翼的命令,直言道:“近闻荆州军粮草被李定国部所劫,李大人不如令骠骑军南下遮护粮道,然后令林将军率领余部前往汝州,与末将一同夹击张献忠,必获全功!”

    李绍翼用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黄得功,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马祥麟,问道:“马副将,你说!”

    马祥麟出身土司,所率白杆兵无不是自筹钱粮,心对李绍翼的惧意远不及黄得功,而且他脑子活,瞬间想到:李绍翼很可能想知道林纯鸿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他既不想得罪李绍翼,又想趁机给林纯鸿下点眼药,这可让他费了不少神。

第三百七十六章 杨嗣昌的密信

    且说马祥麟皱眉思索片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道:“李大人请明鉴,林纯鸿早已不将朝廷的命令放在眼里,这次率兵三万出南阳,却又擅自兵屯庐州一线,其用意着实耐人寻味。如果末将所料不差,林纯鸿当派遣一部遮护粮道,驱逐李定国部,然后亲率主力南下汝州,将张献忠往汝州之南驱赶,如此一来,洛南、卢氏等县必然被贼寇祸害,末将担心,贼寇祸害洛南、卢氏事小,如若重演南阳一幕,则两地不服为朝廷所有!”

    黄得功和刘泽清吓了一跳,忍不住变了脸色,马祥麟此语,无异于指责林纯鸿造反!黄得功心里不由得暗骂道:马祥麟,真够恨的,难道就不怕林纯鸿秋后算账?

    黄得功偷偷地瞅向李绍翼,却看到李绍翼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点反应都没有。黄得功大奇,不知道李绍翼是没有听明白马祥麟的话,还是因为此事过于敏感,只好选择不理不睬。

    且听李绍翼问道:“就这样?马副将说完了?”

    马祥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自己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这李绍翼怎么就不上道呢?他只好回道:“末将说完了。”

    李绍翼冷着脸道:“你的意思是说,林纯鸿会分兵南下,主力会去攻打盘踞汝州的张献忠?”

    马祥麟抱拳道:“是的。末将是这么认为的。”

    李绍翼将目光转向刘泽清,问道:“刘将军怎么认为?”

    刘泽清压根不敢多言,只好谨慎地抱拳道:“末将的看法与马副将差不多,并无二致。”

    李绍翼点了点头,大声道:“三位辛苦了,剿灭张献忠,还得靠三位。如果这次能顺利剿灭张贼,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三位请功,三位封妻荫子,近在眼前啊!好了,三位戎马倥偬,本官就不啰嗦,你们去吧!”

    三人狐疑万分,猜不透李绍翼发了什么疯,只好唯唯诺诺,告辞而去。

    李绍翼见三人离开,立即去寻熊灿,准备借熊灿之手,命令荆州军分兵南下。哪想到还未跨出厅门,却得到心腹通报:杨阁老有密信。

    李绍翼不敢耽搁,立即回到密室,拆开了杨嗣昌的密信。

    杨嗣昌告知李绍翼,兵部已经密令秦良玉集结兵力于万源,阻止张献忠和林纯鸿入川;同时,还令卢象升调集虎大威屯兵于黄河之北,保持对林纯鸿的压力。

    另外,杨嗣昌表示,林纯鸿屯兵于庐州,虽不知其用意,但安庐巡抚史可法业已出重手,勿忧。

    杨嗣昌还划出了底线,命令李绍翼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林纯鸿在河南、四川继续抢占地盘。

    最后,杨嗣昌忧虑万分,指出,女真酋首最近动作频繁,恐有南下之势,如果再有侵入京师附近之祸,他恐怕无法安其位。如果有可能,最好能与林纯鸿秘密接触,看看能否在保住河南、四川的情况之下,推动荆州军北上抗击女真人……

    李绍翼紧捏着密信,就如拿着千斤重物一般,双手不停地颤抖。最终,他长叹了一口气,将密信放在了蜡烛上。随着一团黄色火苗窜出,密信化成了灰烬,飘散在密室。

    杨嗣昌虽然左右开弓,为李绍翼寻找了秦良玉、卢象升等强援,但李绍翼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这些天来,身边尽是一些不省油的灯,让他心力交瘁。

    像黄得功、马祥麟和刘泽清等骄兵悍将,偶尔敲打一下,还会听命行事。那熊灿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时时摆出一副被他控制的苦脸,惟恐天下不知。熊灿的打算,李绍翼怎么会不知道?他怀疑,熊灿早就和林纯鸿有交易,抱定了绝不出头的主意,坐山观朝廷和林纯鸿斗个你死我活。

    至于秦良玉和卢象升,李绍翼自然信得过他们的忠心。但是,他怀疑,即便秦良玉和卢象升倾力出手,又能挡得住林纯鸿几天?林纯鸿会不会在两人的压制下,强力反弹,将整个河南闹得无法收拾?

    况且,卢象升与杨嗣昌并非一条心。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刚出炉,就遭到了卢象升的痛斥。按照卢象升这帮一根筋的书生看来,无论谁想扰乱大明,全部打回去即可,绝不能妥协。

    这点,让杨嗣昌和李绍翼忧心不已,在朝廷,持卢象升同样看法的大有人在,而且势力绝不容他们忽视。李绍翼还知道,杨嗣昌为了贯彻“攘外必先安内”,还倾力拉拢高起潜,妄图内外结合,共同推动此策。

    想到这里,李绍翼叹了口气,显得忧心忡忡。找女真人议和,势必背上万世的骂名,现在朝廷根本找不到人推动此事。宫的那位,显然不愿意背上骂名,绝不沾边此事。

    李绍翼越想越恐惧,如果朱由检真顶不住压力,会不会把杨嗣昌推出来顶替罪名?

    一旦杨嗣昌完蛋,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就马上跟着完蛋。

    李绍翼毛骨悚然,浑身冒出了冷汗。

    至于杨嗣昌提出,力促荆州军北上抗击女真人,李绍翼一眼就看出,杨嗣昌打着消耗荆州军实力的主意,甚至想把北上的荆州军当做人质,逼林纯鸿听从朝廷命令。

    李绍翼觉得这简直形同儿戏,从南阳至宣大、蓟辽,相隔几千里,林纯鸿会傻到把荆州军派到宣大和蓟辽?难道杨嗣昌呆在内阁呆傻了?

    李绍翼对杨嗣昌甚为了解,知道杨嗣昌并不是一个天马行空的书生,难道杨嗣昌另有考虑?

    他突然想到,林纯鸿在广东大造六桅帆船和七桅帆船,还通过蜈蚣船控制了长江,难道杨嗣昌希望林纯鸿通过海路运送荆州军至三边与女真人作战?

    想到这里,他突然豁然开朗,明白了杨嗣昌的打算,不由得对杨嗣昌佩服万分,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不过,要让林纯鸿心甘情愿地与女真人拼命,这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李绍翼头痛万分,沉思半晌,终于下了决断:先剿灭张献忠,探明林纯鸿的想法再说。当前,最为紧要之事,就是先挽回朝廷的脸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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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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