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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喻心     乱明txt下载     乱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七章 淡马锡

    梁枫在巴达维亚耐不住寂寞,一个月之内跑到马六甲附近七趟,奥尔多也收到了消息。.. :这下,奥尔多才算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度rì如年。

    奥尔多一度怀疑,林纯鸿之所以避而不见,十有仈jiǔ有yīn谋,很可能打着明面上摆出一副愿意谈判的架势,实质上派遣兵力攻占马六甲主意。

    奥尔多rìrì担忧,夜夜从梦中惊醒。待他接到林纯鸿召见的通知后,居然有了拨云见rì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出奇地好。

    不过,待他听闻林纯鸿提出的条件后,又如掉入冰窟窿一般,浑身凉得发抖。

    林纯鸿并未和奥尔多废话,直言道;“马六甲海峡乃南洋通往马六甲的咽喉,现在却被贵国所据,这是大明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本督曾听闻,葡萄牙乃礼仪之邦,所谓礼仪,无非讲一个有来有往,大明人欢迎葡萄牙人至广州、澳门等地zì yóu贸易,葡萄牙人理所应当欢迎大明人至科伦坡、果阿、亚丁、蒙巴萨等地贸易。”

    林纯鸿似乎没有注意到奥尔多的脸sè变得铁青,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本督虽居内陆,倒也知道,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大败之后,就把目标瞄准了果阿、科伦坡。大明与葡萄牙素来亲厚,友谊源远流长,不如结成同盟,共抗荷兰人?”

    说完,林纯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奥尔多,直把奥尔多盯得浑身如针扎一般。

    “疯子,他一定是疯了,我敢拿上帝的名誉起誓……”奥尔多心里默念着,脸sè由铁青慢慢变成了猪肝sè。这三条,一条比一条不靠谱,要是他答应其中的任何一条,孟德烈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殖民地的抢夺,无不充满着血与火,林纯鸿居然想兵不血刃地占据马六甲,当葡萄牙舰队和军团是摆设?葡萄牙以中转贸易维持整个国家(葡萄牙名誉上属于西班牙,实质上保持着非常大的dú lìxìng)的运转,要是允许大明人至果阿、蒙巴萨等地zì yóu贸易,以大明人的人口基数,葡萄牙的利润根本无法保障,所谓的对等贸易,无异于将殖民地拱手想让。

    至于结成同盟共抗荷兰,更是玩笑!所谓同盟,至少得允许西洋舰队进入葡萄牙港口进行补给吧,如此一来,就连最为严肃的军事防御设施,也对西洋舰队敞开了胸怀!

    无论从公从私,奥尔多一条都不能答应。奥尔多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回道:“既然都督没有谈判的诚意,本使这次算白来一趟!”

    奥尔多干脆利落,不惜以关上谈判大门相威胁,倒不出林纯鸿的意料。林纯鸿对这帮殖民者本xìng,可谓了如指掌,他们眼中只有利益二字,夺其利益,犹如夺妻杀父,岂容让步?

    林纯鸿笑道:“难道贵国对大明的丝绸、瓷器一点也不动心?大使可要知道,葡萄牙人到了大明,享受与大明商人同等的待遇,只要市场上有货,想买多少都无妨!”

    奥尔多当然不会真的关上谈判大门,为了抢夺谈判主动权,不在林纯鸿提出的条件基础上谈判,奥尔多道:“贵国的丝绸、瓷器jīng美,葡萄牙商人自然趋之若鹜,至于印度之象牙、药材、香料,大明商人也是求之不得。孟德烈总督为了方便两国商人zì yóu往来,特命本使前来告知,可允许贵国商人zì yóu前往马六甲贸易,马六甲总督府将竭尽全力予以保护,并享受与葡籍商人同等待遇。当然,孟德烈总督也希望在大明境内享受与贵国商人同等待遇。”

    奥尔多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意思无非就只有一点,除了分享葡萄牙控制下的马六甲以外,其他免谈。这个条件,林纯鸿当然不能接受,于是,他压根就不接奥尔多的话,只是吩咐属下拿来一份简略的舆图,对奥尔多说道:“要不先听听,我们最近有什么计划?”

    林纯鸿也不管奥尔多什么态度,指着马六甲海峡中的淡马锡岛(现新加坡),继续说道:“一旦贵国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将在淡马锡岛上建城堡,并将该岛作为西洋舰队的前进基地,至于建设大型港口驻泊商船,那也是计划内之事,这点,贵国应该不会反对吧?”

    林纯鸿自认为,自己的声音平淡,无悲无喜的,但是,这话听在奥尔多耳中,却觉得yīn气十足,大热天的,浑身觉得凉意十足。

    “这……”奥尔多只觉得心里苦涩万分,荆州方面把淡马锡作为前进基地,直接封死了葡萄牙进出马六甲海峡的海路。届时,荆州方面仗着船坚炮利,可以zì yóu出入马六甲海峡,而葡萄牙的圣地亚哥却成了鸡肋,根本起不到掌控马六甲海峡的作用。

    林纯鸿继续说道:“印度的马苏利派特南,出产火硝,相信大明的商人会禁不住诱惑,蜂拥而至。有大明商人的地方,就是西洋舰队活动的范围,商人嘛,自然是逐利的,贵国将果阿、蒙巴萨、亚丁经营得兴旺发达,难保大明商人会跑到那些地方去,西洋舰队嘛……嘿嘿……”

    林纯鸿的话,无异于公然用武力威胁,让奥尔多出了一身冷汗:荷兰早就对印度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林纯鸿,葡萄牙在印度洋还有生存的空间么?

    奥尔多突然觉得,这次压根就不应该跑到荆州来。

    正当奥尔多心里悲苦万分时,林纯鸿笑道:“贵国视印度洋为生命线,这点我是理解的,不如这样,荆州和果阿方面做一个约定,对每年抵达对方港口的船只数量进行限制,如何?”

    林纯鸿的话,重新燃起了奥尔多的希望,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限制大明商人的船只数量,就没有必要过度担心大明商人挤占葡萄牙的利润空间。

    奥尔多思索半天,想出了自以为合理的船只数量,正准备开口,却被林纯鸿挥手打断:“具体数量,本督会派人与你谈。至于淡马锡的海军基地和贸易港口,这点我方的态度是明确的。另外,葡萄牙与大明应该建立更为紧密的关系,荆州方面希望向葡萄牙派遣使团。”

    奥尔多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没准,与荆州紧密合作,能够更好地维护葡萄牙在印度洋的利益。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互动

    林纯鸿执意要在淡马锡建海军前进基地,葡萄牙就是倾其全力,也无法阻止,奥多尔非常识趣,根本就不提这事。..

    奥多尔的重点在于,用允许派遣使团来换取更多的贸易权力,或者说换取对大明商人更为严格的限制。他的态度颇为强硬,让林纯鸿恼火不已。最终,林纯鸿拿出了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邀请函,方才让奥多尔最终让步,同意荆州方面派遣使团前往里斯本。

    不过奥多尔颇为jiān猾,他对荆州与大明朝廷的尴尬关系了如指掌,声称一定要携带大明朝廷的国书,否则就是对葡萄牙皇室的轻慢。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却给荆州方面出了个大难题。不过,让奥多尔大吃一惊的是,林纯鸿欣然同意,并约定,待风暴季节过去,由葡萄牙果阿方面派遣领航员至广州,引导使团泛波印度洋与大西洋。

    至于威德尔,虽对荆州方面的利用心知肚明,但打心里并不抗拒被利用。毕竟,英国的重点还是在北美,如果能与林纯鸿搞好关系,在远东占据一席之地,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作为报酬,荆州方面允许威德尔在大明从事转口贸易,这让威德尔舰队欣喜若狂,待奥尔多一离开荆州,立即返回广州,投身于轰轰烈烈的贩卖之中,大发横财。

    出于安全考虑,威德尔还与荆州方面约定,届时与使团组成联合舰队,一同返回欧罗巴。

    通过出使一事,东西方的两个文明巅峰算是建立正式的联系,至于今后是发生激烈碰撞还是友好相处,没有人知道。

    外联司这几rì颇为繁忙,除了与奥多尔谈判外,与郑彩、郑鸿逵的谈判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郑彩与郑鸿逵几乎在荆州渡过了二十多个难熬的rìrì夜夜,方才被林纯鸿召见。召见中,林纯鸿也仅仅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就把两人扔给了外联司。

    林纯鸿对郑芝龙的打算,虽不至于全盘了解,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从心里而言,林纯鸿对郑芝龙的南进战略持欢迎态度,毕竟,郑芝龙手中几乎掌控着全部的闽籍海商,是大明沿海始终无法忽视的一个强大群体。如果能引导这帮海商积极往南洋诸岛拓展,对加速南洋地区的汉化进程好处多多。

    更何况,经历了开发吕宋岛的狂热之后,海商们的积极xìng似乎有被过度挥霍之嫌,这次进攻巴达维亚,筹集的经费不及当初进攻吕宋岛,便是明证。在这种情况下,郑芝龙将眼光瞅向南洋,显得尤为重要。

    经过艰苦的谈判,双方最终达成协议:允许所有的大明商人在南洋地区zì yóu贸易,双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对方商人正常经营活动。同时,郑氏集团允许邦泰钱庄在控制范围内设置钱庄,进行发行金票、兑换票据等业务。

    至于购买重型火炮一事,被外联司一口否定,即便郑彩拿进贡引诱,也无济于事。

    不过,郑彩与郑鸿逵的收获已经远超了预期,不仅没有耻辱xìng的进贡条款,也在南向扩张方面得到了林纯鸿的默许。唯一让郑彩难以安心的是,荆州方面执意要在控制范围内设置钱庄。

    一想到金票、票据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郑彩就感到头痛万分。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最恐惧的,郑彩也不例外。他根本看不透林纯鸿背后掩藏着什么祸心,有心想拒绝这一条款。

    但杨一仁的固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郑彩最终抱着限制商人使用金票和票据的打算,勉强同意了这一条款。

    无论是郑芝龙、还是葡萄牙,皆影响不了荆州集团的根本,这是所有荆州高层的共识。所以,在与葡萄牙和郑芝龙达成协议后,林纯鸿迅速将焦点集中到了京师,开始与朝廷展开互动。

    与此同时,盛京的皇太极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皮岛之战,皇太极先后集中了万余兵力,并携带了最为先进的红夷大炮,却被六艘巨型战舰搅黄,损失女真jīng锐四百余人。这一惨败,深深地刺激了这个人丁稀少、却又彪悍万分的民族。

    皇太极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疏忽了大明境内如此重要的一股势力,气急之下,立即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着力打探林纯鸿的消息。

    “陛下!自林纯鸿下令周林佬率领六艘战舰北上后,明兵部下令拆除安庆炮台,将火炮挪至宣大一线!”

    崇政殿内,吏部启心郎索尼双膝跪地,头都快伏到地上。所谓的启心郎,负有监察六部长官之责,实质就是皇太极监视他那帮兄弟、亲戚的眼线。皇太极尤其信任索尼,不仅将最为紧要的吏部交给他监视,更是赋予他收集、整理情报之责。

    索尼jīng通蒙文、汉文,为人又机灵,做情报工作,算得上如鱼得水。

    皇太极对索尼的汇报并不在意,只是简单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把索尼给打发了。

    ……

    “陛下,皮岛之战后,朱由检拜熊文灿为户部左侍郎,授予杨一仁礼部郎中职,授予包哲东工部郎中职……多有传闻,熊文灿实为林纯鸿的人;杨一仁原为盐课提举,早已告老还乡,后被林纯鸿纳入旗下;包哲东原为南阳知府,后林纯鸿掌控南阳府后,死心塌地跟随林纯鸿……”

    听了索尼的汇报后,皇太极默然半晌,方挤出一句话:“双方你谦我让的,还真是热闹!明朝廷真就拿得下脸面?”

    索尼不知如何接口,只好呼出一句通用之语:“奴才愚钝!”

    皇太极yīn沉着脸,缓缓说道:“林纯鸿独霸一方,他的天然对手应该是大明朝廷才对,为何这么快就与明朝廷达成了默契?难道林纯鸿一直把目标瞄准我们?这不可能啊,我们与他远不冤近无仇的,如何就想着费这么大的劲与我们过意不去呢?”

    索尼回道:“据可靠消息,林纯鸿之母乃李如柏之女,其母当初与其父私奔时,曾被太祖阻拦……”

    皇太极听着听着,突然笑了出来,道:“与天下相比,这算什么冤仇?”

    笑完,皇太极的脸sè又忽然变得凝重,道:“除了李自成尚存外,关内贼寇已基本平息,这对我们极端不利。我们得想个办法,让明朝廷与林纯鸿互相猜忌,最好闹得兵戎相见……”

第四百六十九章 整备

    “杀!”

    武昌府华容县的校场上,数千将士火枪上刺刀,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正勤练拼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厉吼。

    刺目的阳光下,如雪般的刺刀闪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东南行营先于中原行营,率先升格为战区,下辖雄威、霹雳、神机三军团,分驻华容、黄陂和大冶,总兵力超过六万,成了悬在南京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只见华容县方圆两里的校场上,到处都是训练器械,到处都是攒动的兵丁,喊杀声、呼喝声此起彼伏,间或还冒出猛烈的枪击声,显得热火朝天。

    仅仅只是辰时,这鬼天气就如火烤,如蒸笼蒸,闷热异常。火枪兵没有披甲,尚能忍受,而刀盾手和长枪手身上的盔甲被太阳烤的炙热,热量又传导至皮肤,汗水犹如下雨一般,不停地滴落。

    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人发蔫,个个犹如猛虎下山一般,苦练近战技巧。

    林纯鸿看着这帮生龙活虎般的将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对身后的田楚云说道:“jīng神头都挺足的,不错!”

    田楚云笑道:“新近补充的士兵,大多从四川征召,又从投降的革左五营中挑选了一部分,底子本身就不错。这帮士兵听闻每月能拿三个大圆,个个还不跟拼命似的?”

    “嗯……”林纯鸿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却定焦在不远处的长枪手身上。

    这名长枪手身披重铠,却灵动异常,稍稍抖动枪头,就将枪头送往了对手的肚子上,完成了一次对练。

    林纯鸿大感稀奇,对着长枪手招了招手。待长枪手走近,林纯鸿才看清重铠中露出的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定国。

    难怪武艺如此高强,搞了半天是李定国,林纯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三营五哨哨长李定国,拜见都督!重铠在身,不能全礼,还请都督恕罪!”

    且见李定国不卑不亢,右手横在胸口,上身微倾,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林纯鸿还了礼,心头甚喜,看了看李定国头盔上的绿缨,回头对田楚云说道:“这么快就从陪戎尉升为宣节校了?”

    田楚云笑道:“三营五哨的枪法,都是他所教,他又深得士兵拥护,不升为宣节校,那帮士兵不答应。”

    林纯鸿大喜,走到李定国面前,双手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勉励道:“一步一个脚印,根基才深厚,好好干吧,迟早会让你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

    李定国无悲无喜,又行了一个军礼,道:“定国一定不负都督的期望!”

    ……

    待李定国离开,林纯鸿兀自盯着李定国的背影,舍不得将眼睛挪开。田楚云哪能不知林纯鸿的心思,当即道:“的确有点大材小用,不过,不磨磨,又如何成长?都督放心,李定国现在挺安心的,每件事都一丝不苟地完成!”

    林纯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田楚云的观点……

    在侍卫的簇拥下,两人进入了密室,刚关上门,田楚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与朝廷的谈判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六万多兄弟都摩拳擦掌,就等着和鞑子见真章了。”

    林纯鸿笑道:“不已经开始谈了么?”

    “已经开始了?这……”

    林纯鸿道:“杨嗣昌当然不会派人过来,也不会允许我们派人过去。一则,朝廷丢不起这个面子,再则,万一皇上后悔了,杨嗣昌就全完了。迫不得已,无论是我们,还是杨嗣昌,都只能做,而不能说。”

    田楚云恍然大悟,说道:“我说呢,周林佬一出发,安庆的炮台就撤了。”

    林纯鸿道:“这杨嗣昌,还真是人杰。你看看,撤安庆炮台,借口是岳托兵抵宣大一线,需要加强宣大防线,让人寻不到一点毛病;至于熊文灿,有剿灭东南六省贼寇的功绩在手,也让人挑不出毛病。至于包哲东和杨一仁,杨嗣昌想出的理由更绝,借口居然是削弱荆州……”

    末了,林纯鸿叹道:“哎,与聪明人合作就是愉快,凡事都有个章法。以前和温体仁,也是如此。怕就怕,这份默契难以持久啊,朝廷里,脑子里一根筋的人多如牛毛!万一他们发现朝廷里居然响起了荆州的声音,恐怕杨嗣昌也压制不住。”

    田楚云道:“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我也想不太明白。我只知道,要让两支军队jīng诚团结,协作作战,非得让每个士兵明白,没有友军,面临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败亡!”

    “要让每个朝臣都明白这个道理,谈何容易啊?”

    田楚云眸子里闪出一丝jīng光,断然道:“让他们吃一个大亏,就明白了!”

    林纯鸿心里一动,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让朝廷吃一个大亏,杨嗣昌恐怕也不能安其位,所失大于所得,这事还是待以后再说吧。”

    田楚云道:“不管都督有何考虑,东南战区的六万多将士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随时开赴辽东。”

    林纯鸿道:“短期内,东南战区不用动。”

    “为什么?”

    林纯鸿指着舆图上的东江诸岛,道:“东江军镇名头很大,实际上就只有几个小岛,六万多将士何以容身?真正需要东南战区动的时候,应该是在这个地方……”

    林纯鸿的手指头,滑向了朝鲜。

    田楚云诧异道:“为何是朝鲜,不是辽东半岛?”

    “辽东半岛广阔,又多为平地,适合骑兵大范围机动,鞑子占尽了地利,在这里实施大兵团作战,岂不是正中鞑子下怀?再说,六万多将士一旦登上了辽东半岛,所需粮草、军辎无不依赖海运,成本太高了。”

    林纯鸿皱着眉头说道,末了,又强调道:“所以,在辽东半岛最合适的战法应该是派遣海军陆战军团一部登陆,驻守金州地峡,然后在旅顺口修筑棱堡,以坚城消耗鞑子的实力。这样,驻守的兵力不多,消耗也不大,作战效果最为明显。”

    田楚云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林纯鸿又道:“朝鲜境内多山,骑兵活动不便,正好适合东南战区发挥。再说,朝鲜三千里江山,六万多将士进入朝鲜后,粮草无需从江南调集。”

    “六万多将士进入朝鲜不难,难的是,如何让朝鲜心甘情愿地负担养军费用,咱们荆州,钱粮也不多啊……”

第四百七十章 金吾营

    九月的辽东半岛,已入深秋。白天时,和煦的阳光照shè大地,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一旦到了晚上,寒风侵彻入骨,非得穿棉衣不可。

    这点,对刚从龙虎、龙卫军团抽调而来的将士而言,尤其难以适应。八月中秋,他们从烈rì炎炎的巴达维亚、马尼拉出发,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上剥一层皮。当船离皮岛越来越近时,凉凉的海风吹到他们黝黑的皮肤上,他们情不自禁地裹上了棉衣,以抵挡彻骨的寒冷。

    对此,窦石温呲之以鼻。窦石温自小在荆州长大,湖广的冬天,又冷又cháo,冰点时,几乎相当于东北零下十几度。所以,皮岛上些微寒风,自然让窦石温不以为意,甚至还穿着单衣招摇军营,让人惊叹不已。

    “小豆子!你又皮痒了?挖了三个月的矿,难道还嫌不够!这次要不是夫人求情,都督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你?sāo包货!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郑福林一看到窦石温裸露的肌肉,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骂道:“告诉你!辽东可不比荆州,一旦冷起来,要冻死人的!你要是再这么sāo包,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一说到周凤,显然点中了窦石温的死穴,窦石温马上讪笑道:“营头,可别,我穿上衣服不行么!这事闹到夫人那里,让我哪里还有脸面活着?”

    郑福林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

    一旁的陈焕听到“营头”后,马上提醒窦石温道:“窦大哥,郑将军乃宣威将军,哪能随随便便称为营头呢?”

    窦石温嗤笑道:“可不是营头?总共千把多人马,五个哨,水军还占去了两个哨。纵然是骠骑大将军,还不是称为营头?倒是你,现在是参军总管,升到参军司后,照样是总管,名称都不换的!”

    陈焕被窦石温一阵抢白,脸sè涨得通红,强辩道:“郑将军以宣威将军担任金吾营营指挥使,意味着什么?你想想,哪个军团统帅不是宣威将军?”

    窦石温道:“都督的以辽人取辽东之策,我举双手赞成。告诉你,我做梦都想着,金吾营扩充为金吾军团。但这谈何容易?一个军团,至少得两万人马,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招够两万多辽人?”

    窦石温越说越激动,根本不给陈焕说话的机会:“本想着,在皮岛上能招募一部分,哪想到,沈世魁脸上客客气气的,却把我们当贼防着,处处设置障碍,不让我们和岛民接触,照这样下去,估计辽东被平定了,咱们还只有千把多人!”

    陈焕还yù说话,却被郑福林挥手打断。郑福林道:“小豆子说得有道理。这些天我也在琢磨这些事情,要迅速壮大队伍,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营头想到办法了?”

    郑福林冷笑道:“小小几个破岛,才多少辽民?对面的大陆上,辽民可是上百万!”

    窦石温大喜道:“就等营头这句话了……哈哈……”

    ……

    这两个月以来,荆州方面与朝廷不停地互动,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关系打得火热。不过,待到礼部郎中杨一仁上本,请求朝廷派人与朝鲜接洽,商讨派军相助朝鲜一事时,却被朱由检留中。

    杨嗣昌上蹿下跳,试图促使朝廷通过此策,但终因反对之人太多,无疾而终。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大明应付宣大、蓟辽一线,尚且吃力,哪有余力派军至朝鲜,这还算靠谱的;甚至还有人提到:朝鲜擅自向女真纳贡称臣,惩罚还来不及,哪能派军协助?

    如此逻辑混乱的混蛋理由,居然出现在大明朝堂之上,让林纯鸿恨不得以头抢地。林纯鸿倒是想私下与朝鲜接触,但朝鲜根本不晓得荆州为何处,至于什么左都督府都督,更是不放在眼里,哪里会有诚意任荆州军进入朝鲜?

    如此看来,短期内大规模进入朝鲜几乎不可能,林纯鸿只好选择了走辽东半岛这条路。不过,限于财力和人力,林纯鸿下令在龙虎、龙卫军团中抽调了七八百人,又从长江水师中抽调了五六百cāo纵蜈蚣船的好手,组建了金吾营,暂时以皮岛为根据地,并任命郑福林为金吾营指挥使,陈焕为营参军总管。窦石温有罪在身,林纯鸿令其戴罪立功,暂代第一哨哨长之职。

    郑福林做梦都想着重新踏入辽东这片黑土地,既然打算至辽东半岛掳掠人口,当即下令,由水军载着第一哨至辽东半岛先试试水。

    茫茫的大海上,一眼看不到边际,两艘硕大的蜈蚣船,挂着帆,直直地向着清堆子湾驶去,那里风平浪静,海滩众多,非常适合登陆。

    船上,除了一声声cāo纵船只的口令外,难以听到其他的声音。阳光洒在蜈蚣船甲板上,颇为惬意,甲板上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享受着转瞬即逝的温暖。

    让人奇怪的是,一向闹腾的哨头窦石温今rì却不停地与陈焕咬着耳朵,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登陆,一半得看着老天爷。万一清堆子湾附近有百余鞑子骑兵,咱们这几百人非交待不可!”窦石温的神sè有点凝重,压低声音,对陈焕说道。

    陈焕不以为然地说道:“几百杆长枪,还怕一百多骑兵?一轮轮排枪过去,他们哪里能近前?”

    “鞑子骑兵难道会傻傻地冲过来?”窦石温反问了一句,心里哀叹道:都督派这个白痴参军总管过来,迟早会累死金吾营!

    陈焕脸sè微红,诚恳地说道:“窦大哥,你有什么计划请直言,我对骑兵作战不甚了了,还望窦大哥不吝赐教。”

    不知道是窦石温看在林纯鸿的面子上不予计较,还是被陈焕诚恳的态度所感,窦石温道:“今天说来不及了,回头再和你聊个几天几夜。我打算,到清堆子湾后,先不急着上岸,令水军派出几个哨探登陆看看,附近哪里有村庄,有没有鞑子骑兵在,待看明白了,再动手不迟。”

    略微顿了顿,窦石温冷笑道:“万一清堆子湾附近有鞑子骑兵,咱们再换个地方,我就不相信,咱们会找不到空子钻!贼不走空,这次一定要带一帮辽民至皮岛!”

    陈焕神sè严肃,惟恐听漏一个字,待听到“贼不走空”,一口气没有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掳掠

    皓月当空,黑土地似乎被披上了一层纱一般,处处弥漫着神秘与宁静。寒风拂过,将杂乱的枯草吹得不停地起伏,一滴露水正好滴在了窦石温的手臂上,一股冰凉之意直透入窦石温的内心,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营头说得没错,这冷还真不一般……”

    窦石温趴在杂草丛中,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村庄,思道。这个村庄并不大,按照探哨的汇报,最多只有百把多人。

    “百把多人,杀鸡用牛刀了,只可惜这地方难以看到人烟,白瞎了这片黑土地了……”

    窦石温不无惋惜,暗叹道。没有探明清堆子湾之前,他比谁都谨慎,真探明了情况,他又为这次收获太小而不满了。

    既然对手不多,窦石温也懒得让兄弟们多挨冻,挥了挥手,低吼道:“动手!”

    一声令下,百余个士兵犹如脱兔般,突地从杂草中跳了出来,风一般地向着村庄席卷而去。

    队伍看似杂乱,仔细观察之下,却发现长枪手与刀盾手身披重铠,排成了一个三角形,冲刺在前,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般,爆发出震天响的喊杀声:

    “杀啊……”

    长枪手和刀盾手之后,火枪兵端着火枪,排成了两个shè击方阵,居于三角阵左右两翼稍稍拖后的位置,保持着随时发shè的状态。

    突然,在村庄的另外一头,也爆发出猛烈的喊杀声。陈焕率领另外一部,潜伏在村尾,在听到窦石温这边的动静后,也骤然跃出杂草,望村庄冲杀而去。

    两百余人,喊杀声此起彼伏,一东一西一左一右,彻底打破了村庄的宁静,狗吠声、小儿夜啼声响成一片,村庄中,次第冒出了一团团火光。

    堪堪冲到离村口还有两百步的距离,将士们减缓了冲锋的步伐,阵型变得稍稍齐整了点,慢慢向着村子里逼近。

    明亮的月光中,村庄里影影绰绰地现出几个人影,正在慌乱地四处奔跑。一些简陋的屋子里,本已燃起了灯火,旋即又灭掉,陷入黑暗之中。

    距离越来越近,将士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排防野兽栅栏,刀盾手们二话不说,举刀就砍,将栅栏掀翻在地,最后一层障碍也不复存在。

    窦石温正待下令进村,忽听到几声咻咻的声音,心里一紧,旋即又听到了蹦蹦的几声响,那是弓箭shè在盾牌或者板甲上发出的声音。火枪手的反应丝毫不比窦石温慢,稍稍判明了弓箭的方向,举枪开火。

    “砰……”

    一阵杂乱的枪响后,第一排火枪手的火枪口冒出一缕缕白烟,在月光的照shè下,清晰无比。第一排火枪手迅速退至最后,第二排火枪手迅速举起火枪,枪口对准着弓箭shè来的方向,并不开火,保持着jǐng戒状态。

    不知道弓箭手被击毙,还是隐藏起来,窦石温也懒得去管,厉声下令道:“进村!火枪手保持jǐng戒,长枪手和刀盾手逐屋搜索,将活口赶至村zhōng yāng集合!”

    一声令下,“开门!开门!”的厉吼声立即响起,旋即,刀砍之声有之、门打开时的吱呀声有之,紧接着,哭叫声、拼斗声也响了起来,整个村庄一下子喧闹起来……

    且说达克索晚上喝了点小酒,正搂着一名包衣之女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村外响起了猛烈的冲杀声。他瞬间被惊醒,一跃而起,顾不得披上铠甲,拿起大刀,背上弓箭就冲出了门。

    冲出门后,一看村周,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看着人数和气势,不是马匪就是明军。他一刻也不停留,立即跑了东家又跑西家,好不容易聚拢了三个同族男丁和十多个汉族包衣。

    达克索还准备召集更多的人手,却发现敌人已经冲到了村口,正在破坏栅栏。而且这些人穿戴齐整,手中的家伙也毫不含糊,非明军无疑。

    达克索大急,立即下令弓箭还击。

    哪想到,他们爬上高处,刚放了三只箭,就遭到一阵猛烈火枪还击。一个同族男丁中枪,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被打了个大洞,立即死于非命,他和另外一人还算避得快,逃过了一劫。

    达克索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知不是对手,立即下令骑马逃跑。

    他趁着敌人正在挨家挨户搜索人口,不仅披上了重铠,还有时间拿了一些细软,通知家口一同骑马离开。

    待达克索聚集了十余骑,敌人几乎已经到了面前。他毫不迟疑,立即下令往外冲。

    不过,达克索的马匹还未跑出速度,一顿乱枪业已响起,他身后的几人,纷纷中枪倒地,即使侥幸没有倒地的,马匹也受了伤,忍着剧痛掉头就往回跑。

    达克索运气好,本人没有受伤,马匹却被击中了大腿,一个趔趄,将达克索从马背上翻下来。达克索一个纵跃,正要脱离马背之际,一颗弹丸直直地向着他的眼睛飞来,一下子钻入他的大脑,达克索扑地摔倒在地,挣扎了数下,终于消停下来。

    ……

    村zhōng yāng的场子上,聚集着几十号人,老人、壮丁、妇女、孩子都有,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窦石温的眼睛稍稍扫了一圈,发现壮丁不过四十来号人,心里顿时失望不已:忙活了一天一夜,却只收获了四十多个男丁,这趟显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虽然如此,但这也算得上好的开端。窦石温擅长自我安慰,心情立即好起来,嘴里念叨道:“娘的,仗就该这么打,还是都督说得痛快,你抢老子的,老子不能只想着防,还要抢抢你的,看谁耗得过谁!这才叫礼尚往来……”

    场子的另一边,还有七个人,六男一女,被严密看守着。窦石温慢慢踱到这些人面前,且听陈焕说道:“五个蒙古人,两个女真人……”

    窦石温正待下令全部杀掉,却被陈焕拉在一边,悄悄地说道:“窦大哥,咱们对辽东两眼一抹黑,不如将这些蒙古人和女真人带到皮岛,以后培养成暗哨,岂不是省了许多功夫?”

    窦石温心里一动,笑道:“你说得对,就是做不成暗哨,也可以卖为奴隶,好一笔买卖……”

    说完,窦石温下令道:“将所有人押上船,收兵回营!”

第四百七十二章 范文程

    与女真人的第一次正面陆地作战,正式拉开了序幕。虽然参战人数包括水师在内不过五百,而且有倚强凌弱之嫌,但此战被纳入了金吾营战史,成为金吾营永远的骄傲。

    郑福林不停地看着被俘的蒙古人和女真人,越看越喜,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一个矮壮蒙古人的肌肉,连声赞道:“好一副身板,用作选锋,倒是尽其用!哈哈……”

    说完,郑福林又将陈焕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立即行文给军情司,请求在皮岛建站,军情司的人到来之前,这些人先暂时交给你,事不宜迟,赶紧动起来!”

    陈焕接令后,立即将七人分开关押,开始甄别选择工作。

    接着,郑福林又亲自从几十个汉人中jīng挑细选,择出二十三个身体强壮、对女真人苦大仇深的jīng壮汉子投入预备哨,每rì勤练不休。

    受窦石温成功的刺激,金吾营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屡屡趁夜幕掩护,上辽东半岛掳掠人口。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广,有一次,窦石温居然跑到了辽东半岛以西,在辽滨登陆,一夜之间,将五个村庄掳掠一空,烧作白地。要知道,辽滨距离辽阳不过一百多里,都快靠近女真人的统治核心了。

    掳掠人口仅仅只是一个方面,洗劫村庄时获得的财货又是一个巨大的收获,短短一个月之内,新建的皮岛货栈内,东珠、人参、毛皮、药材等物堆积如山,害得水师紧急要求从海军征集五艘运输船,每次随同队伍一起行动。

    金吾营大获成功,东江镇的将士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帮底层将士并不如沈世魁、沈志祥担心荆州军鸠占鹊巢,他们看到荆州军将士屡屡出击,收获丰富,除了佩服以外还是佩服。在底层将士的强烈要求之下,沈世魁也派出小股兵力,不断地登陆掳掠。

    双方齐动之下,将一直平稳的辽东半岛搅得片刻不得安宁,处处烽火,处处狼烟,惊动了安坐于盛京城中的皇太极。

    皇太极早就得知皮岛的明军上岸sāo扰,但并不在意,充其量将其看做沈世魁的报复xìng行动。待查探战场的探子返回,皇太极才知道,上岛的根本就不是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东江军镇,而是新近冒出的荆州军。

    到了现在,皇太极对荆州军并不是一无所知。至少,他知道,荆州军盘踞在湖广、广东、河南南阳一带,影响范围覆盖江南、四川,并将他从未听说的南洋纳为了内湖。而且,他更关注的是,荆州军军力高达十五万,还处在疯狂扩充之中。荆州军依托盾车,辅以并不算多的骑兵,以长枪、刀盾、钢弩、火炮、火枪为主战武器,而且火炮数量极其惊人,分为红衣大炮和霹雳炮两种,还能发shè子母弹,杀伤力非常惊人。

    不过,皇太极虽重视荆州军,但并未过多担心。毕竟,陆上战斗瞬息万变,没有大批jīng锐的骑兵,荆州军除了龟缩在城堡之中外,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更何况,荆州军远在几千里外,哪有什么机会与女真人接触?

    至于荆州海军规模,皇太极就不甚了了了。毕竟,他的消息主要来源于晋商及遍及大明沿边的暗桩,这些人对荆州军的海军了解不多,所闻距离事实皆相差甚远。皇太极只知道,荆州军海军的战舰大如城堡,一艘战舰所载的重火炮,就超过女真人拥有的所有重火炮。也就是说,一艘战舰,足以将女真人的三板船全部掀翻,女真人在海上占不到一丝便宜,即便加上朝鲜人也不够!

    所以,当皇太极听闻荆州军从海路掳掠辽东半岛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陆地上,女真人纵横天下,什么都不怕,但一涉及到海洋,就两眼一抹黑,彻底抓瞎。

    皇太极立即令人将索尼及范文程唤来。皇太极在登极后,将文馆改为内三院,分为内弘院、内秘院、内史院,由此,满清开始了拉拢汉族读书人的序幕。范文程忝任内秘院大学士,专门负责起草文书、命令等,其地位显然高于内弘院和内史院的大学士。这足以看出皇太极对范文程的重视。

    “陛下,奴才刚刚得知,一月之前,也就是八月底时分,林纯鸿指使杨一仁上本,要求向朝鲜派遣使节,商讨派兵登岛一事……”

    索尼刚一上来,立即通报了最新获得的消息。索尼只顾着说话,却没有注意到,皇太极的脸sè变得越来越yīn沉,眉头也紧紧地锁成一团。

    索尼接着说道:“此事被朱由检留中,未获允许……”

    皇太极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沉吟道:“这么说来,金吾营上岸掳掠,应与此事有关?”

    “这……”皇太极的思路跳跃xìng太大,索尼明显跟不上,张口结舌,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皇太极的眉头微微跳了跳,将目光转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刚过四十,但看起来犹如五六十岁的老头一般,鬓角已经花白,连眼角也爬上皱纹。他的脸特别圆,圆得几乎没有一丝棱角,一双细小的眼睛,似乎永远都在打盹之中,咋一看,犹如睡着了一般。不过,偶尔间,范文程一睁眼,会让人觉得这个老头jīng神头不错,并不像表面这么怂。

    范文程谨慎地闭着嘴,并不开口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没有觉察到皇太极正在看他一般。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问道:“范章京,林纯鸿试图挟制朝鲜,一计不成,有没有可能在旅顺口登陆,自金州袭扰辽东半岛?”

    听到皇太极的点名,范文程方才睁大了双眼,稍稍思索片刻,答道:“回陛下,奴才认为,林纯鸿短期内不太可能在旅顺口登陆。”

    “哦?”

    范文程接着说道:“在旅顺口登陆,兵少了,除了被我大清骑兵围剿外,起不到作用,兵多了,不仅粮草运送艰难,而且兵力难以展开,很容易师老兵疲,被我大军所乘。奴才认为,林纯鸿并不会这么愚蠢。”

    “并不会这么愚蠢……哈哈……”皇太极大笑起来,“好一个并不会这么愚蠢!这么说来,林纯鸿倒是我们的劲敌!”

    笑完,皇太极又连声道:“一个小角落,居然和朕玩这么多花样!他倒不嫌累,岂不闻祸起萧墙之理?”

    范文程本待继续说下去,见皇太极似乎有更长远的考虑,又紧紧地闭住了嘴巴,不再说话。

第四百七十三章 联防

    且说皇太极眼力敏锐,将范文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只是沉吟不语。高速更新 wWW..倒是索尼被晾了许久,心里忐忑,连忙说道:“陛下,奴才担心,万一林纯鸿铁了心想在辽东半岛牵扯我军,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辽东半岛修筑城堡,那该如何是好?一旦城堡筑成,林纯鸿算是在辽东半岛立了足,必成我大清心腹之患。”

    皇太极道:“天启七年时,东江军镇不也在旅顺口筑了城?还不是照样被我军攻占?更何况,那时我军还没有红夷大炮。”

    索尼并不像范文程那么谨慎,一时口无遮拦,急道:“陛下忘了襄阳城防图了?”

    皇太极悚然一惊,方才想起三rì前索尼送来的襄阳城防图。那份城防图来源于晋商,并不完善,兵力部署、炮台什么的一应皆无,只有大致的轮廓。但仅仅只是轮廓,却让皇太极倒吸了一口凉气。襄阳坐落于汉水之滨,汉水之北,有樊城为卫城,两者有浮桥相连。城防并不高,但四周伸出了若干个尖锐的突起。

    皇太极一眼就看出,襄阳城与宁远城有相似之处。当初,袁崇焕仅仅只在宁愿修筑了一段延伸出来的城墙,就让大清兵吃足了苦头,不过,相比较襄阳城而言,宁远城算是小巫见大巫,襄阳城可不是伸出一段城墙,而是全城都变成了刺猬,无论从何处进攻,都面临着三面的打击,登城作战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林纯鸿有可能在旅顺口修筑这样的城墙,皇太极的内心剧烈起伏起来,变得有点心浮气躁。

    范文程心里一动,觉得说话的时机已到,赶紧磕了个头,恭敬地说道:“陛下,奴才认为,在旅顺口修筑如襄阳城般的城堡,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嗯?你接着说!”

    “修筑如襄阳城般的城堡,耗银几乎在两百万两以上,这还是在取石材方便,无敌军威胁的情况之下。想那旅顺口,石材从何而来,大量的劳力从何而来,如何保证筑城劳力的安全?”

    “退一万步讲,即便林纯鸿想修筑城墙,从海外运送石材,运送劳力粮草,那成本该有多高?奴才估计,五百万两银子恐怕都难以打住!有这五百万两银子,林纯鸿可以训练出多少兵丁?”

    “而且,我大清骑兵jīng锐,一旦发现林纯鸿筑城,铁骑践踏之下,林纯鸿又如何阻止我们的进攻?如此看来,奴才认为在旅顺口筑城,几乎不可能。这也是林纯鸿处心积虑地想在朝鲜用兵的理由!”

    前面的话,说得皇太极频频点头,但当范文程提到朝鲜,皇太极的心里一紧,旋即恢复正常。范文程提到朝鲜,无非就是在提醒皇太极,林纯鸿很可能不会放过朝鲜,与其担心旅顺口子虚乌有的城堡,还不如多长一只眼盯着朝鲜。

    皇太极赞许地看了看范文程,以资鼓励。但是,皇太极的内心,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甚至还有点苦涩。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地培养满族jīng英,却收效甚微。他甚至还悲催地发现,满族中的贝勒大臣有时甚至还赶不上他的妃子博尔济吉特氏。唯一提的上台面的多尔衮,也有限得紧,更何况,多尔衮还是他严厉压制的对象之一。

    反观范文程等汉族jīng英,却一个个目光长远,玩起yīn谋来一套又一套的,远非满族人所能及。唯一让他反感不已的是,这帮汉族jīng英说话吞吞吐吐的,说一半留一半,特不爽快。

    必须得吸收更多的汉族读书人进入朝廷,又不能让他们势力过大反噬,皇太极陷入了沉思之中。

    范文程和索尼哪里知道皇太极早已在思索别的问题,兀自跪伏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过了半晌,皇太极方才挥手令范文程退下,留下了索尼。皇太极又与索尼密议个把时辰,方才下令召集贝勒大臣议事。

    皇太极一直未对辽东半岛的掳掠无动于衷,诸贝勒大臣早就心急火燎的,得到召集后,立即赶到崇政殿。

    崇政殿内,一向骄傲、脾气火爆的阿济格,今rì却分外老实,一言不发,对投来的鄙视目光视而不见。在诸贝勒大臣的心目中,所有的变故皆来源于皮岛之战失利,要是阿济格能顺利攻取皮岛,哪有荆州军依托皮岛肆虐辽东半岛之事?

    要不是皇太极高坐于龙椅之上,恐怕当众就有人上前羞辱阿济格。

    皇太极见众人到齐,也不废话,直言道:“明军屡次登陆,掳我子民、杀我勇士、掠我财务,短短一月之内,居然有三百二十名勇士被杀,又有四千五百多名包衣被掳,诸位议议,该如何应对?”

    皇太极的话刚一落口,豪格就挑衅地看了看阿济格,还不忘记将眼角的余光转向多尔衮,旋即出列,拜服于地,道:“陛下,所有一切,皆因攻取皮岛失败而导致,臣以为,为了彻底断绝掳掠之祸,唯有攻取皮岛!”

    四小贝勒之一多铎一听,见豪格毫不忌讳地将矛头指向阿济格,忍不住跳了出来,跪着奏道:“陛下,据报,六艘巨舰虽已离开皮岛,但又出现了四艘状若蜈蚣的巨船,船上不仅有炮,而且还有风帆和船桨,行动非常迅速,现在想要跨海击岛,恐怕不太现实。”

    豪格见多铎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不由得yīn声道:“哎……要是当初一举拿下皮岛就好了……”

    多铎正待反驳,却听见皇太极怒道:“召集你们议事,难道是听你们吵架的?有谁再提此事,休怪朕下手无情!豪格,滚下去!”

    豪格唯唯诺诺,退到队列之中,末了,还似笑非笑地看了阿济格一眼。

    当话题被皇太极拉回,议题马上上了正轨。这帮贝勒大臣的军事素养果然不是盖的,在分析了金吾营每次上岸的人数,活动的时长后,迅速讨论出联防之策。

    会议决定,每个村庄提高jǐng惕,一旦遇袭,白天燃烟,晚上举火。每五十里驻扎两百多jīng锐骑兵,一旦看到烟火后,立即赴援,务必将来犯之敌全歼,让明军不敢轻易上岸。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互相算计

    月余的功夫,郑福林从汉民之中,jīng挑细选了千余壮丁,投入预备哨,兵力足足扩充了一倍有余!

    当然,一倍有余仅仅针对数字而言,如果具体到武器、盔甲、战舰等硬指标,结果就没那么好看了。 ..更让郑福林、陈焕和窦石温着急上火的是,金吾营没有足够的军官!于是,扩充事宜就这样停顿下来。郑福林每rì望眼yù穿,期待着荆州方面尽快运来武器装备和派送足够的军官。

    然而,水路联系,速度缓慢,路途遥远,非得一个多月,方能往返一趟。

    陈焕恨不得马上扩充队伍,扩大活动范围,与鞑子骑兵来一次硬碰硬,更无法忍受这种长久的等待。终于,他忍不住向窦石温抱怨道:“军官不能就地提拔吗?窦大哥,你看看,金吾营的什长们,哪个比军官差了?都督非得从武备学堂抽调军官,是不是有点欠妥?”

    窦石温神秘地笑了笑,道:“待见到你姐夫后,直接跟他说吧,反正我怕被骂,不敢说!”

    这几rì,陈焕求知若渴,每rì缠着窦石温讲战例,讲战场应急,窦石温倒是诲人不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的关系迅速亲密起来,窦石温方才开这样的玩笑,想逗逗陈焕这个小白脸取乐。

    哪想到陈焕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问道:“这里面有何蹊跷吗?”

    窦石温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颇有点失望,闷闷地答道:“都督原本打算,所有士兵均由指定的大营进行训练,然后再分派至每个军团,而且这个计划得到了所有阁幕使的赞同。但是,实行数月之后,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方才最终取消。不过,所有军官由都督府任命补充,却一直延续下来。”

    陈焕听得入了神,沉吟良久,方才说道:“这比北宋时防止武将作乱要高明多了……”

    窦石温眯着双眼,故意yīn笑道:“我只知道,军官由武备学堂统一训练,水平足以保障,至于什么武将作乱什么的,我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么埋汰你姐夫的?”

    陈焕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兀自嘴硬道:“就数你窦大哥最不地道,心里早就这么想了,却埋在心里不说!自古大jiān大恶之人,无不如此……”

    说完,运拳如风,向着窦石温的胸膛砸去。窦石温纵跃离开,大叫道:“别介……我都成大jiān大恶之人了,这帽子太大了,我戴不起!”

    两人jīng力过剩,打闹一顿,方停顿下来,陈焕接着说道:“我有个想法,窦大哥你帮着斟酌一下,不如抽一部分人,补充至每个队中,虽然军官不足,但什长管够,也不算难带。这样上岸几次,这帮人见了血,下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焕的话说得有点混乱,但窦石温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不免一动,道:“此计可行,到时候军官到了,直接就成了百战之师,没有过渡期。我想,营头应该不会反对。”

    ……

    两人商议片刻,便去找郑福林。哪想到,两人还未开口,却听郑福林率先说道:“两rì内,从预备哨中,抽调一半,补充至每个队中。以后登陆作战,需两哨同时行动,随时做好迎战鞑子骑兵的准备。”

    陈焕和窦石温大吃一惊,目瞪口呆。良久,窦石温讪笑道:“我俩前来,正是想建议营头先将新兵补充至每个队中,见了血再说,没想到营头想在前面了。只是,每个队补充新兵后,两哨同时行动,兵力达到七八百人,需要这么多兵力吗?”

    郑福林毋庸置疑地点头道:“确实需要!”

    陈焕还待再问,却被窦石温拉住了手,陈焕连忙闭上了嘴。

    离开中军帐后,窦石温方才解释道:“鞑子应该在半岛上增兵了,情报多半来源于军情司,这个就不要问了,该你知道的,营头会告诉你的。”

    陈焕点了点头。

    窦石温喜笑颜开,将嘴凑近陈焕的耳朵,低声道:“我猜测,营头多半想打疼来袭的骑兵,方才集中这么多兵力!下次登陆作战,你一定要申请亲临一线,好好看看如何与鞑子骑兵作战!”

    与窦石温一般,陈焕也变得喜笑颜开……

    十月初二,申时。

    夕阳如血,晚霞似焰。一望无际的辽东黑土地上,七八百人洒在杂草丛中,显得如此渺小,让人不得不感慨人类的渺小。

    “列阵!列阵!”

    铜锣声一阵紧似一阵,军官们的厉吼声犹如暴雷一般,将兵丁们的耳膜震得嗡嗡直响。

    新兵一下子慌了神,提着火枪,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往哪里奔跑。

    “混蛋,别傻站着,跟着老兵跑!”

    一脚踹在屁股上,终于让这帮新兵醒过神来,跟着身边的人就跑。

    好在老兵经验丰富,将一个个的新兵扯到正确的位置上,好歹排出了一个方阵。新兵均被补充至火枪兵方阵中,以至于方阵看起来有点臃肿,一点几何美感都没有。

    两个哨,均排成了三角形在前,两个方阵两翼拖后的阵型,而且屁股对着屁股,将长枪头指向了敌骑来袭的方向。

    队列刚刚成型,就看到一片黄云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着阵列席卷而来。铁蹄敲击在黑土地上,地动山摇,让陈焕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骑兵全速奔跑,气势果然非同凡响!”

    这点,陈焕的表现显然不如新兵们。这帮新兵虽然大部来源于北直隶,但到达辽东后,虽未上过战场,倒也见过骑兵列阵奔跑,并不显得紧张。

    鞑子骑兵约莫二百多骑,皆着重铠,就连部分马匹也披上了铠甲,显得压迫感十足。鞑子骑兵见荆州军已成阵列,遂驻足不前,不停地观察着荆州军。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鞑子骑兵终于动了,分成了两批,绕着荆州军阵列转圈,待转至两哨人马的屁股结合处时,一声狂吼:“杀啊……”,突然加速,望着阵列狂冲而来。

    当鞑子骑兵开始转圈时,火枪兵的枪头就随着骑兵不停地转动,待到鞑子选准了方向,荆州军也爆发出的猛烈的呼喝:“转向!转向!”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杀伤

    二百多骑兵,全速飞驰之下,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似乎要将惊涛骇浪中的步兵全部践踏于铁蹄下,踩成烂泥。 ..

    陈焕全身绷得紧紧的,紧捏着拳头,不停默数着:“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七十步……”

    忽然,窦石温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差一点跳了起来。

    窦石温呵呵笑道:“别紧张,鞑子骑兵不会冲上来的!”

    陈焕眼睛直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头也不回,正待问为什么,却发现骑兵在一百三十多步时,突然斜向插去,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三百步之外。

    陈焕放开了紧捏的拳头,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敌阵列森严,以拒马阻挡奔突,则环骑作势冲撞,使敌劳累,这是第一种骑兵战法!”

    窦石温紧盯着外围的骑兵,慢慢地说道。

    陈焕一听,马上问道:“那鞑子骑兵岂不是想让我们劳累?”

    “无妨!·鞑子骑兵少,刚才一阵狂奔,到底是我们累,还是他们的马匹累?”

    陈焕点头称是,连忙将窦石温的话默念几遍,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远处的鞑子骑兵聚在一起,也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严阵以待的荆州军,趁机恢复马力。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忽然听到马群中响起一阵呼哨之声,鞑子骑兵纷纷从马上纵跃而下。

    窦石温见到鞑子一动,马上厉声大呼道:“第一哨,冲击!第二哨,就地jǐng戒!”

    窦石温的话音刚落,隆隆的战鼓声变着节奏敲了五下,第一哨将士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冲啊……”

    三角阵里的长枪手和刀盾手一马当先,快如闪电,冲锋的气势一点也不亚于骑兵全速奔跑。紧随其后的,是两个臃肿的方阵,方阵内的火枪兵皆端着上了刺刀的火枪,嘶吼着、咆哮着冲向下马的鞑子骑兵。

    鞑子骑兵被猛烈冲锋的第一哨吓了一跳。这帮以劫掠为生的游牧人当然知道,一旦失去了马匹,在地面上与荆州军接战将意味着什么。

    本来准备下马步shè的他们不待军官下令,立即跳上了马背,驱赶着马匹往远处逃奔而去。逃奔的同时,还不忘换上骑弓,望追来的步兵shè击。

    只是,骑弓力道太弱,对荆州军压根造不成伤害。

    眼见得鞑子骑兵渐行渐远,窦石温下令鸣金收兵,将第一哨唤了回来。

    “下马步shè,也是骑兵战法之一,既消耗步兵的军资,又逼着步兵出列决战,非常难以应付。在这种情况下,唯有瞅准时机,主动出击。不过,一旦对方骑兵太多,此法也无法奏效。”

    窦石温刚一轻松下来,又不停地向陈焕解说着,让陈焕频频点头。

    末了窦石温接着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帮鞑子必然跟随在我们后面监视,然后派人去寻找援兵!”

    陈焕变了脸sè,问道:“如之奈何?”

    窦石温叹了口气,道:“我们又没有骑兵,处处被动挨打,现在能有什么好办法?只好退兵了……”

    “那我们如何大量杀伤鞑子骑兵?”

    “能全师而回,就不错啦!不过,鞑子自持有骑兵,嚣张万分,咱们不也有船嘛,扬长避短,好好捉弄鞑子一番!”

    说完,窦石温也不拖延,吩咐两哨互相掩护,望着海边撤退。果不其然,鞑子骑兵一直远远摄在后面,既不上前,又不落后太远。

    当天sè刚一擦黑,窦石温率领步兵刚好抵达海边。这时,一阵猛烈的铁蹄敲打大地之声传来,另外一队鞑子骑兵赶到,与原本跟随其后的骑兵合为一队,监视着准备上船的荆州军。

    窦石温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有条不紊地命令第一哨jǐng戒,第二哨上船。鞑子骑兵倒也沉得住气,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第二哨登上船只。

    直到第一哨开始登船,四五百骑兵还是忍住不动手。一直等着所有的长枪手和刀盾手登上了船只,他们终于忍不住了,马匹开始小步慢跑,最终变成了剧烈狂奔,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着尚未上船的火枪兵方阵冲来。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窦石温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不停默数着,正好数到二百步时,突然一阵沉闷的巨响响起,一枚枚开花弹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正好落在了骑兵之中。

    “砰……”

    猛烈的爆炸声传来,鞑子骑兵中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这还不算完,炮响之后,蜈蚣船上又响起了一阵蹦蹦的弦声,一听声音,窦石温就知道,那是钢臂巨弩发出的声音。

    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巨弩力道猛烈,有效shè程超过四百步,弩弩夺命,将一些侥幸躲过开花弹的骑兵shè翻在地,又被后面的马匹踩成肉泥。

    鞑子们见前面还有几百火枪兵严阵以待,早已失去了继续前冲的信心,一阵呼喝之后,分为两队,纷纷往旁边斜插而去。

    窦石温哈哈大笑,立即下令第一哨全部上船,又吩咐士兵大声呼喝:“且请留步,送客千里,终须一别……”

    士兵们士气高昂,一个个扯着嗓子嘶叫,叫完之后,又爆发出一阵阵狂笑之声,几乎将岸上的鞑子骑兵气得吐血。

    ……

    窦石温嬉笑怒骂形于sè,回程的路上,不无可惜地对陈焕说道:“以后想在辽东半岛轻松地掳掠,恐怕不可能了。兵带多了,所失大于所得,不划算,带少了,又怕被鞑子骑兵吃掉,真是怀念上月的rì子啊……”

    陈焕稍稍思索片刻,拿出一张简易舆图,对着窦石温说道:“辽东半岛不行了,何不换个地方?窦大哥,你看看,这个地方怎么样?”

    窦石温顺着陈焕的手指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的天啊,跑这么远啊?都绕着朝鲜半岛跑了一圈了!”

    陈焕笑道:“反正是坐船,怕什么?这次回去后,咱们找郑将军好好合计一番,一次多洗劫几个村庄,必须把本赚回来!”

    窦石温一听,大喜道:“好你个小子,不愧在南洋滚爬过,眼光就是不一般!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都督为何把你派到这里担任参军总管了!不就是路远点嘛!怕个**!这事得趁早,万一北边的海洋结了冰,就不好玩了!哈哈……这下到可以让鞑子摸不着头脑了……”

    (要是每天能像昨rì一般,千把多张红票,该是多好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济州岛

    当窦石温率领七八百人马返回皮岛,发现补充军官和武器已经抵达皮岛。同时抵达的,还有林纯鸿的命令,令金吾营升格为军,暂时下辖两个步兵营和一个水师营。所谓的水师营,无非就是将当初的两个水师哨单列出来,并无多大变化。

    同时,林纯鸿还签发了升职升衔令,窦石温终于往前跨了两步,直接升格为营指挥使,而陈焕则以宣节校暂代金吾军参军总管。至于郑福林,本来军衔已经够高,还是原地踏步,没有任何变化。

    众皆大喜,如此几rì内,皆忙于整编和合练,直到半月后,正好水师哨探从鲸海(今rì本海)返回,带来了鲸海沿岸生女真的确切消息。事不宜迟,郑福林立即下令窦石温率领第一营,协同水师前往鲸海。

    陈焕跟随窦石温行动上了瘾,这次更是不肯落下,冒着寒风,驱使着四艘蜈蚣船、五艘运输船,沿着朝鲜海岸,一路向前。

    仅仅两rì功夫,济州岛已经隐约可见,窦石温兴奋不已,拉着陈焕上了甲板,手舞足蹈地说道:“曾闻,都督有意占据此岛,要是此传言属实,相信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在这里停船休息……”

    正说着,突然船上响起了铜锣声,窦石温大惊,正待相问,却见一水师传令兵滚爬而来,大声汇报道:“营头,正南方发现有大型战舰!”

    窦石温脸sè突变,心里暗思道:“难道战舰瞅准了时机,要来拦截我们?对手是谁呢?”

    窦石温正待下令准备迎战,且听陈焕说道:“此处海域,拥有大型战舰了,除了荆州,就只有郑芝龙。郑芝龙正一心讨好都督,一般而言,不会动手,我们只需要保持jǐng戒即可!”

    窦石温大悟,立即下令全军jǐng戒。

    待到战舰越来越近,瞭望手终于确认,来船正是东洋舰队。待看明白旗号,陈焕大喜过望,大呼道:“是周林佬的舰队!后面还有大型运兵船,莫非来攻占济州岛?”

    “这么巧?”

    窦石温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几乎怀疑自己的嘴刚才被释迦牟尼、太上老君附体。

    ……

    两支舰队,一强一弱,来的方向不同,去的方向不同,作战的目的更是相差甚远。但是,能在茫茫的大海中遇到同伴,这份喜悦,常人难以理解。

    待窦石温和陈焕登上了周林佬的旗舰超勇号,更是故人相见分外温情。尤其让陈焕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王大贵居然也在舰队里!

    王大贵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似乎对谁都拒之千里外,他黑如锅底的脸sè,毫无表情,冷冷地说道:“龙虎军团移驻济州岛,第一军先期前来探路!”

    陈焕与王大贵可是过命的交情,哪能不知道他的臭脾气,听到王大贵毫无感情sè彩的解惑后,忍不住拉起王大贵的手,不停地摇晃,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以后我们路过济州岛,总算可以大快朵颐了……”

    周林佬哈哈大笑,道:“什么以后啊?就在今rì!据哨船汇报,济州岛上人烟稀少,几无兵力驻守!”

    “干脆这样吧,咱们难得碰在一起,不如你们帮我们一起打一仗,再上岛休整一rì,如何?”

    此言正合窦石温与陈焕之意,双方合兵一处,直直向着济州岛正北方向驶去。哨船早已探明,在岛的正北边,有一简易码头,蜈蚣船足以靠岸,而战舰和运兵船需架设栈桥。

    当蜈蚣船冲至码头内,随意放了几炮,就将附近几里范围内的活物吓得不见踪影,整个登陆过程轻松惬意,在半rì功夫内,周林佬、王大贵、窦石温和陈焕登上了济州岛。

    天空瓦蓝瓦蓝的,海水则是湛蓝湛蓝的,远处的汉拿山,直插入云霄,白云穿山而过,煞是好看。

    “真美啊……真是一块好地方,龙虎军团有福气了……”

    周林佬笑道:“别整得跟酸丁似的!我们都是杀人的,美不美关我们屁事!别忘了,龙虎军团过来,就是为了杀人!”

    陈焕被周林佬抢白,心里老大不乐意,恶狠狠地说道:“真是煞风景!”

    除了王大贵依然一副臭臭的脸以外,周林佬和窦石温皆哈哈大笑。

    王大贵自然没有时间与三位呱噪,道了声诺,便忙得不可开交,安排安营扎寨,派遣兵丁占据济州岛朝鲜官府,派出武装哨探探视全岛,派出兵丁护送民政官安抚朝鲜民众……

    倒是陈焕、周林佬和窦石温无所事事,以探查民情为借口,带了一队侍卫,到处乱转。

    看着茂盛的绿草,窦石温不由得叹道:“这块地,正适合养马!把马往岛上一赶,什么都不用管,反正马又不会游过海逃跑……”

    陈焕和周林佬大笑,道:“说得有理。”

    周林佬又接着说道:“不瞒两位,都督还真有此意。据说,除了龙虎军团用地外,其余皆用来养马。岛上的居民,自然就是未来的马夫喽……”

    陈焕道:“货栈不建了?都督可是到一个地方就建一个货栈,济州岛夹在朝鲜和rì本之间,不建货栈倒是白费了!”

    周林佬戏谑道:“看来,你对你姐夫的了解倒是入木三分!来,告诉我,你姐夫什么时候让我升为宣威将军啊?”

    周林佬与陈焕颇为熟悉,方才敢开这样的玩笑。不过,陈焕早已习惯了他人拿姐夫、姐姐说事,应对起来轻车熟路,他指着rì本方向,笑道:“把rì本从郑芝龙手里抢过来,宣威将军自然不在话下,封为忠武将军也不过分!”

    周林佬哼了一声,道:“以后我就常驻济州岛了,有空了,自然要上rì本转转!郑芝龙趁着西洋舰队主力在巴达维亚,抢了我们的口中食,难道就不允许我们从他的口中夺食?”

    窦石温和陈焕大笑道:“当然得抢抢,放眼整个东洋,除了美洲,最近的也就是rì本了!”

    岛上,响起了一片畅快的大笑声……

第四百七十七章 单干

    “呀……什么东西,这么臭……”

    一大早,杨嗣昌至兵部,就发现大堂外摆着十几个大红箱子,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李绍翼听到杨嗣昌的声音,赶紧掩着口鼻跑了出来,正准备说话,却看见杨嗣昌又深吸了几口气,皱着眉说道:“怎么像尸体腐烂后散发的气味?”

    李绍翼哭笑不得,赶紧劝道:“杨阁老,快请掩鼻,这气味就是尸体腐烂味!”

    “嗯?”杨嗣昌本能地吓了一跳。

    李绍翼赶紧将杨嗣昌拉往后堂,将前门关得死死的,将臭气挡在门外,方才说道:“箱子里都是鞑子人头,林纯鸿从皮岛送来的……”

    “人头?”杨嗣昌惊得目瞪口呆,旋即又愤怒地吼道:“他把人头抬到兵部作甚!胡闹!太胡闹了!兵部难道不会派人去勘验!你就不应该让他抬进来!”

    “这……”李绍翼苦着脸,不知说什么好。当初抬箱子的士兵蛮横无比,挡都挡不住,但这话能向杨嗣昌叫屈吗!

    看着李绍翼一脸苦相,杨嗣昌好不容易按捺住不满,挥手令道:“去去去,赶紧派人将人头弄走!成何体统!”

    李绍翼犹如解脱了一般,如一阵风一般,飞快地打开门,跳了出去。刚窜出不远,却又听到杨嗣昌叫道:“回来,回来!”

    李绍翼止住脚步,又慢慢地挪了回来,杨嗣昌问道:“多少人头?”

    李绍翼答道:“四百六十一具。*-W-W-W-.-S-U-I-M-E-N-G-.-C-O-M-*”

    “四百六十一?”杨嗣昌张大了嘴巴,惊道:“这么多?都勘验过了吗,是否属实?”

    李绍翼肯定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鞑子,无一具作假!”

    杨嗣昌的眉头越皱越紧,默然半晌,对李绍翼说道:“据本辅所知,荆州军中,并不以首级计算军功。林纯鸿处心积虑地弄来这么多鞑子首级,到底意yù何为?要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能割下四百多首级,歼敌数至少得上千!上千个鞑子,这可是近年来难得的战绩!”

    “邀功请赏?”李绍翼迟疑道。

    “不对,不对!林纯鸿哪里在乎朝廷的一点赏赐?你看看,朝廷至今未授予他爵位,他连一个屁都没放,哪会巴巴地请赏?他想要的,朝廷给不了,也不会给!”

    在心腹面前,杨嗣昌一点架子都没有,借着谈话,不停地整理着思路。

    两人正闻着恶臭,不停地琢磨着,正摸不着头脑之际,忽然接到山东登莱巡抚发来的一份军报:林纯鸿派兵攻占了朝鲜的济州岛。

    “济州岛在什么地方?”杨嗣昌和李绍翼并未听说过济州岛,慌忙在舆图上查看,看着看着,杨嗣昌的脸sè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哼了一声,怒道:“倒长进了,跟本辅玩一手握大棒一手送蜜枣的把戏!”

    说完,一巴掌拍在了朝鲜上,差点将舆图拍成两截。

    杨嗣昌的话掐头去尾的,李绍翼听不懂,却又不敢问,闷在那里,眼睛里露出迷茫之sè。

    杨嗣昌思索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形势逼人啊……”

    李绍翼也琢磨了半晌,脑子里不再是一片浆糊,对林纯鸿的打算有了模模糊糊地认识,他不确定地说道:“莫非林纯鸿大张旗鼓地将鞑子头送至兵部,就是想证明他有能力限制鞑子进入京师附近劫掠?”

    杨嗣昌冷冷道:“仅仅只是小规模sāo扰而已,哪能阻止鞑子?鞑子只需在辽东半岛驻扎千余骑兵,荆州军必不敢大模大样地登陆sāo扰。林纯鸿借这几百个人头,想告诉我们,荆州军战力超群,足以与鞑子一较长短,如果想要荆州军发挥更大的作用,最好在朝鲜一事上听他的话!”

    李绍翼愣了愣,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难道林纯鸿占据济州岛,就是想告诉我们,如果朝廷在朝鲜一事上再无作为,他就准备单干,独力从朝鲜登陆……”

    李绍翼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湮灭不可闻。最终,他又提高音量,道:“这怎么可能!朝鲜虽国小,丁口足有百万,带甲之士,也不少于六万,更何况,朝鲜向鞑子纳贡称臣,鞑子岂能坐视不理?如此一来,林纯鸿岂不是一人独抗鞑子与朝鲜?”

    杨嗣昌反问道:“万一朝鲜摄于兵威,与林纯鸿一道抵抗鞑子呢?”

    李绍翼瞠目结舌,觉得这种可能xìng不是没有,甚至还非常大。年初,朝鲜国王李倧在鞑子面前受尽了屈辱,三个坚决主张抵抗鞑子的大臣洪翼汉、尹集、吴达济在沈阳被杀害,自王室以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想报仇雪恨。林纯鸿这个时候登陆,时机倒是恰到好处。

    杨嗣昌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林纯鸿在朝鲜一事上彻底甩开了朝廷。这事对林纯鸿来说,的确要费力些,但对朝廷来说,则永远失去了朝鲜这个藩属国!”

    李绍翼恨恨道:“林纯鸿想让朝廷出面联络朝鲜王室,阁老倒是想一力促成,只是朝臣愚昧……可叹啊……可叹……”

    杨嗣昌也叹了口气,道:“得想个办法,让皇上首肯此事。至于朝臣……”

    杨嗣昌摇了摇头,道:“希望他们做事时,他们混吃等死,希望他们混吃等死时,他们又蹦的比谁都高,尽坏事!从朝廷至地方,尽是这帮蛀虫,国事焉能不败坏至斯!”

    两人商议良久,最终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法子,希望尽快促使朝廷向朝鲜派出使节。

    末了,李绍翼向杨嗣昌提到:“最近几rì,京师忽然谣言四起,说什么‘rì月同辉光yù尽,青山绿水水长流’,又说什么当阳一处,一林长得遮天蔽rì,挡住rì月,片光无法透入……如此种种,不可胜数!”

    杨嗣昌大惊,立即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本辅得马上进宫,请皇上旨,抓捕造谣之人!”

    李绍翼道:“谣言止于智者,何必兴师动众,还要闹得皇上不痛快?”

    杨嗣昌叹道:“就怕有人别有用心,借谣言生事!皇上是英明的,自然也不会信这种谣言,但是,如果满城百姓皆听信了谣言,皇上即使不信,也得兴师动众,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到了那时,我们好不容易谋得的局面,算是付诸东流了!这事一定得尽快阻止……”

第四百七十八章 谣言

    “rì月同辉光yù尽,青山绿水水长流……”林纯鸿一巴掌将纸张拍在了案台上,骂道:“什么狗屁玩意!没有了太阳,还青山绿水,水流个屁啊……”

    崔玉儿见林纯鸿吹胡子瞪眼睛,忍不住从伸出圆润的右臂,从林纯鸿后面拿起了这张纸,笑道:“三哥哥,从未听说过太阳会失去光辉的,岂不是在说大明国运万万代?这到底是把三哥哥架在炉火上烤,还是埋汰三哥哥来着?”

    崔玉儿产子后,身体略微有点发福,一双手臂肌肤丰泽,在林纯鸿眼前晃来晃去。林纯鸿看着雪白一双酥臂,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拢入怀中。

    崔玉儿站立不稳,借势歪倒在林纯鸿怀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可不是埋汰!这么拙劣的谣言,除了北边的鞑子外,还有何人?”

    崔玉儿吃了一惊,问道:“是鞑子?鞑子如何在京师传谣?”

    林纯鸿冷笑道:“出卖祖宗的人,不知凡几,范永斗可不就是其中之一?谣言这玩意,不在于逻辑严密,不管内容有多荒唐,总有人信,只要有人信,造谣者就达到了目的。不过,如此一来,哼……哼……”

    崔玉儿双臂环住林纯鸿的脖子,柔软而丰润的臀部不停地在林纯鸿大腿上挪来挪去,眼神迷离,嘴中却娇声道:“三哥哥,又打什么坏主意?”

    林纯鸿将崔玉儿放在怀里坐正,一双手不老实地四处探索,笑道:“yù媚人者,必先自媚!让我先摸摸,看这话有没有道理!”

    一阵探索之后,“嗯……”崔玉儿忽然一声低沉的叹息,伴随着叹息声,崔玉儿紧闭双眼,浑身紧绷绷的。

    待崔玉儿缓过了那阵劲,林纯鸿将手放在崔玉儿眼前,亮晶晶的一片,笑道:“果然有道理。如此看来,高龙那边收获应该不会小啊……希望这次能一网打尽鞑子的暗桩……”

    崔玉儿媚态毕现,全身如水蛇般扭来扭去,哼哼道:“先把妾身一网打尽了再说!”

    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般,激情时刻正式来临……

    一时事毕,两人依然缠绕在一起,林纯鸿不停地抚摸着崔玉儿白嫩光滑的皮肤,说道:“济州岛,想去吗?”

    崔玉儿浑身一激灵,双肘撑在床上,伏着身子问道:“三哥哥要去朝鲜?”

    林纯鸿见两只玉兔不停地晃动,忍不住捏在手里把玩,回道:“海上的事情,尘埃落定,荆州近期除了财政有点困难外,一切都按步就班,也没什么要紧事。目前的重点在辽东,不亲自走一趟,总有点不放心。”

    “那我和三哥哥一起去……”崔玉儿脱口而出,旋即又觉得不妥,迟疑道:“那周姐姐和天瑶会不会……”

    林纯鸿知道崔玉儿在担心什么,道:“荆州总得留一人,唯有你的周姐姐最合适,否则,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你家相公携妻逃跑了……至于天瑶,每rì吵着要带莱尔去山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既然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崔玉儿笑道:“妾身既不会看家,又不会帮三哥哥开拓,只好当三哥哥的尾巴,每rì服侍三哥哥了。”

    “你?三一社的底子是谁打下的?最关键的是,让你去做事,最让我省心。就拿济州岛来说,周凤和天瑶背后牵扯太多,无论带谁去,都会让人浮想联翩,说什么又支持海派还是什么老旧派之类的……闹心。”

    崔玉儿心里不由得有点泛苦,强作笑颜道:“三哥哥说得有理。”

    林纯鸿见崔玉儿神sè有异,心里如明镜似的,崔玉儿不像周凤、陈天瑶,都有一个完整的家,既不知父母是谁,又没什么亲戚走动的,显得孤苦伶仃。平rì,有事做时,倒不觉得,一旦闲下来,便容易自怨自艾。

    此事,林纯鸿也难以劝解,只好故作不知,转移话题:“现在荆州财政有点困难,你平rì也帮我琢磨琢磨,看看如何把济州岛、皮岛做成赚钱的买卖。你看看,从南至北,到处都需要大圆,淡马锡筑城、建海军基地,至少得三百多万大圆,好在这笔费用由海事都督府自行解决,不过,如此一来,海洋反哺陆地的设想,今年又泡了汤。”

    “东南行营和中原行营升格为战区,规模一下子扩大了三倍,荆州的兵工作坊,rì夜赶工,大圆更是如流水一般,兵丁的军饷,将近七百万,为这事,张府令和朱幕使差点撂了担子……”

    “要不是缺大圆,哪里还需要以朝鲜为跳板?直接在旅顺口筑棱堡就是了,省事多了!哎,跨海击贼,听起来波澜壮阔,实行起来,几乎要被巨量的消耗逼疯!”

    林纯鸿的话,起了效果,崔玉儿果然忘记了自怨自艾,开始蹙着吊梢眉,一心一意地为相公想办法。

    “今年的亏空,几乎达到一千四百多万,超过总收入的两成!”

    林纯鸿的一句话,把崔玉儿吓了一跳,“一千四百多万?这么多?”

    “所以,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林纯鸿苦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赤字率超过两成,虽然被高层当成了头等大事,但在林纯鸿看来,完全可以忍受。

    今年,连续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大规模扩军,致使军费开支如火箭一般,飞速上升。财政司不由自主地想增加票据、金票发行量,却被彭新鼓捣出的《钱钞管理条例》制止。财政司,包括一些阁幕使在内,深恨彭新,但惧于林纯鸿力挺彭新,不敢把彭新怎么地。

    林纯鸿筹划,借机让荆州内部视赤字为常态,并着力推动在荆州发行债券。

    崔玉儿当然不知道这些,还在那里光着身子冥思苦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看着崔玉儿趴在床上光溜溜的酮体,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林纯鸿拍了拍崔玉儿的屁股,笑道:“慢慢想吧,一路往北,有足够的时间……”

第四百七十九章 借债风波(一)

    “看报喽……看报喽……最新荆州时报喽……”

    沿街叫卖报纸,算得上荆州一景,不过叫卖者多为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从未见过报童。.. 在荆州境内,儿童皆上学,若有胆敢让儿童辍学者,将面临牢狱之灾。

    “看报喽,行知书堂张思奎撰文,声称荆州应向商家举债……”

    ……

    一篇文章,在荆州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一直沉浸在盛世幻想中的百姓瞠目结舌。

    “张思奎是谁?他怎么知道荆州财计艰难?”

    “能是谁?行知书堂财计学院的教授呗……简直一派胡言嘛,荆州怎么可能会缺钱……据说,星拱楼都是用黄金铺就的……”

    黎民百姓,哪里知道荆州高层的七七八八,凭直觉,将张思奎的话当做了胡言乱语。

    一些稍有见识之辈,顺着张思奎文章的思路一琢磨,惊奇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荆州早就是入不敷出了!得益于报纸,荆州方面各级官府的收入开支压根就不是秘密,唯有都督府的开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世人不知。但联想到荆州军一年之内,左右开弓,连番大战,又将兵力扩充了三倍,军费开支很可能就是财计艰难的罪魁祸首。

    “难道举债竟是真的?真没想到,荆州这些年外表看着倒是光鲜,内里却全是败絮……”

    “养这么多兵干什么嘛,还不如解甲归田,铸剑为犁,为荆州生产更多的粮食……”

    “吓!没有荆州军的保护,荆州早就被贼寇祸害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

    消息迅速往荆州之外蔓延,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荆州城彭府。

    监察府律法司总管彭新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眼睛定格在几个大字上,许久没有转动一下。他的双手用力紧紧地捏着报纸,连手指都发白了。

    张思奎的这篇文章,无疑又把他推向了风口浪尖,他敏锐地觉察到,这几rì,无论他走到哪里,周围都投来不善的目光,似乎将荆州民间不稳的原因都归结在他的头上。

    所有事情,皆源于半年前彭新所上的一篇札子,札子名为《加强税额、开支监管札子》。彭新不是一个安于寂寞的人,在熟悉监察府各项业务后,就开始琢磨扩大手中的权力。权力说到底,无非就是人事权和财政权,人事权过于敏感,彭新万不敢触摸这根红线,想来想去,却瞄准了财政权。

    彭新认为,中书府的财政收入、开支,皆应该纳入监察府的审计之中。札子一经出台,就遭到了各级官府的强烈反对,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说按惯例的有之,说彭新居心叵测者有之,说效率低下、必将引起财政混乱的有之……

    彭新一下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就连监察府令李崇德也嫌彭新多事。

    对此,彭新每rì安若泰山,眼睛一直盯着林纯鸿这边,希望林纯鸿站出来一锤定音。彭新一向处事圆滑,万不敢将自己处于所有人的对立面。这次他一反常态,唯一的原因就在于,他通过小妾得知,林纯鸿曾经提到过,所有的财政事宜,皆应该由监察府监管。

    能紧随林纯鸿的思路,前途自然一片光明,这是荆州上上下下的共识,彭新乃此道中的高手,如何不知?

    林纯鸿虽未授意彭新提出这个建议,但对这个札子,倒是乐见其成。不过,让林纯鸿想不到的是,反对力量的强大,远远超过他预计。包括财政司在内,各级官府充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对彭新的各项举措设置各种障碍,就连彭新想从财计学院招几个熟悉财计的小吏,都被这帮家伙给搅黄。

    林纯鸿意识到,如果强行推动此策,势必引起剧烈反弹,到头来,不是监察府的条文沦为一纸空文,就是中书府想出各种招阳奉yīn违。毕竟,涉及到权力一事,没有谁会主动退让的。

    想来想去,林纯鸿最终将中书府和监察府高层召集在一起,举行了荆州历史上的第一次三府协调会。经过艰苦的磋商,中书府终于退让了一步,将手中的钱钞发行权交由监察府审计,由此,《钱钞管理条例》最终出台。

    监察府首先从钱钞入手,将手伸入财政司,无疑,这里面有林纯鸿干涉的因素。即便如此,彭新在监察府的声望也直线上升,直追李崇德,被视为下一任监察府令的当然人选。

    令人想不到的是,《钱钞管理条例》刚刚生效一个月,就碰到了财政司想增发金票和票据一事。财政司拟定计划后,却被监察府根据条例否决,又一次将中书府和监察府之间的矛盾激化,几乎到了见面就翻白眼的地步。

    现在,张思奎将荆州财计艰难一事公之于众,又提出了任何人都觉得难堪的借债之计,把荆州上上下下搅的片刻不得宁静。甚至一部分监察府吏员都认为,增发钱钞多方便,要不是因为《钱钞管理条例》,哪会让荆州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彭新就是罪魁祸首!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大部分持这种看法。彭新处于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

    一波未平,一波又兴起,正当人们对张思奎口诛笔伐,嫌他丢了荆州脸面之时,荆州时报又刊登了一篇文章《钱钞升值与贬值新论》。该文深入浅出,旁征博引,鲜明地提出:钱钞流通量当与货物交易量相适应,多了,则钱钞贬值,少了,则钱钞升值。

    如果仅仅只是论证一下这个观点,没有多少人关注,但让中书府愤怒的是,该文引述了大量的数据,表明自崇祯八年以来,荆州的物价一直处于上涨之中,尤其是粮油、棉布、木材等基本生活物质,几乎上涨了三成,原因无他,就在于交易中流通的黄金、白银以及票据、金票过多,致使钱钞贬值。

    末了,该文还危言耸听:如果放任金票和票据发行,洪武、永乐年间的宝钞急剧贬值之事就将重演,就连金银也会急剧贬值,出现万历年间谷贵银贱之事。

    这篇文章出自于财计学院周德中教授之手,无异于为《钱钞管理条例》张目。中书府虽恼火,却发现该文驳无可驳,连反击都找不到切入点。

第四百八十章 借债风波(二)

    钱钞升值贬值与普通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凡是能理解周德中《钱钞升值与贬值新论》文章者,无不投入极大的热情关注此事。欢迎来到阅读 ..

    聪明人,哪里都有,一些人迅速将该文与张思奎的借债论联系起来,并提出:既然不能增发金票与票据,那么荆州如何解决财计艰难的难题,难道只有借债一途可走?

    老百姓都能想通这点,荆州内部的高层个个人jīng似的,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顿时恍然大悟,林纯鸿yù推动借债一事,所有前期的动作,无非就是为了减小推行借债之策的阻力而已。

    想通了此节,这帮高层顿时沉默了。报纸上,除了一些学院学者兀自争论不休外,官方的sè彩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高层将目光焦点集中于星拱楼,等着林纯鸿讨论此事时,令大家预想不到的是,荆州时报在沉寂了数rì之后,又刊登一篇文章:《税制刍议》。

    无论是张思奎,还是周德中,皆非常小心地将文章定位为理论探讨范畴,无一言涉及荆州现行之政策。而《税制刍议》就不同了,该文将荆州现行的税收体制批得体无完肤,比如:税种少,仅限于流通税中的增值税与营业税,忽视了所得税;税额低,增值税才一成,而营业税才半成,致使财计艰难,税收的调节作用无法发挥……

    该文还建议,应借鉴广州定点贸易处的经验,对不同的货物种类以不同的税率征税,限制奢侈品等无用之物的生产和流通,鼓励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和流通。

    税制,乃财政之根本,调整税制,在历朝历代无不是大事,成者,则国家欣欣向荣,国力增强,失败者,则国破家亡,落个惨淡结局。

    此文一出,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块巨石,不仅将荆州内部高层弄得一愣一愣的,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商人们,也无法坐视不理,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荆州之大变。

    首先被惊动的,自然是荆州、武昌、夷陵、襄阳、南阳、夔州、郧阳等地的商人。这些地方作为荆州直接控制的地盘,税收制度严密,并且得到了有效地施行,税制的任何变动,将与这些商人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

    “洪老板,你到底说句话呗,无论是借债,还是税改,我们总要商讨个章程出来……”罗永浩见洪齐云一直沉默,忍不住催促道。

    洪齐云、张德胜和罗永浩前段时间一直在广州筹建大西洋商号,刚返回荆州不久,就听闻了荆州时报这几rì的动静。三人立即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洪齐云叹了口气,道:“借债一事,我们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就不用想了。”

    罗永浩急道:“上次筹措巴达维亚军费,我们没有出手,在林都督心里已经失分不少,这次荆州举债,如果我们再一次坐视不理,林都督会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看法?”

    “不会吧?要是林都督真对我们有看法,如何会大力支持大西洋商号?”张德胜迟疑道。

    洪齐云挥了挥手,道:“做不到的事,无论后果有多严重,都不要去想了。我们三人,欠了一屁股的债,哪有可能再拿出钱来?”

    罗永浩和张德胜张了张嘴,沉默下来。洪齐云说了句大实话,为了筹建大西洋商号,三人不仅拿出了所有积蓄,而且还大举向钱庄借债,正好处于资金最为紧张的时候。

    沉默了半晌,张德胜忽然说道:“林都督在南洋、西洋,无论怎么拓展,我都无话可说,毕竟,海洋就是聚宝盆,自崇祯七年开海以来,无论是荆州,还是我们这帮生意人,都谋取了巨额利润。但是,辽东相距荆州十万八千里,人口充其量不会超过三百万,林都督为了辽东这块地方,不仅和朝廷纠缠了这么久,还大肆扩充兵力,荆州的财政困难,多数源于此,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罗永浩吃了一惊,道:“张老板的意思是说,林都督不应该在辽东投入兵力?”

    张德胜咬了咬牙,肯定地点了点头。

    罗永浩道:“好像是这个理,隔着千山万水,跨海击胡虏,林都督到底图啥?”

    洪齐云的脸sè慢慢沉了下来,冷声道:“崇祯九年,我的一批货发往山东,为鞑子所劫,损失五万多……如果有朝一rì,鞑子跑到湖广劫掠,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认为得不偿失?”

    “鞑子跑到湖广?这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罗永浩失声叫道。

    洪齐云陡然提高音量,厉声道:“万历年间,鞑子刚兴起了,谁会想到鞑子会在京师周边劫掠?崇祯初年时,鞑子围着京师打转,谁又会想得到,鞑子会深入山东?鞑子骑兵来去如风,端得难以抵抗,据我所知,这些年,林都督不知道为鞑子骑兵伤了多少脑筋!”

    “这……”罗永浩和张德胜被洪齐云的高音量吓了一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都督目光长远,非我等所能及,虽然我暂时不明白林都督为何如此重视鞑子,但我绝对支持林都督在辽东用兵!”

    洪齐云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罗永浩和张德胜面子上挂不住,脸sè涨得通红。罗永浩讪笑道:“洪老板别急。林都督想做什么,我们自然管不了。只是,按照林都督的一贯风格,至少应该把辽东变成赚钱的买卖才对……”

    说着说着,罗永浩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顿住了话头,沉默片刻,对着洪齐云说道:“如此说来,洪老板会支持林都督调整税制?”

    洪齐云苦笑道:“林都督想做什么,我们哪有支持或者反对的余地,只是被动接受而已。我们议来议去,无非就是提前采取点预防措施,免得事到临头来不及反应而已。只是有一点需说明,林都督想通过借债或者调整税制解决财政困难,我打心眼里是支持的。”

    三人正说着,忽然,接到了星拱楼的邀请,请三人至星拱楼一叙。三人大惊,手捏着邀请函,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沮丧……

第四百八十一章 借债风波(三)

    洪齐云、张德胜和罗永浩乘坐四轮马车,在一帮奴仆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往星拱楼而去。.. 当离星拱楼还有百余丈时,三人下车,将马车和奴仆留在原地,自己却望着星拱楼步行而去。

    星拱楼并非单独一栋楼,周边裙楼密布,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环绕在主楼四周。主楼高达六丈,足足有五层,一眼望去,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围墙之内,松柏森森,非常安静。红sè大门处,金瓜武士们神情肃穆,侍立着一动不动,一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活生生一座小紫禁城啊……”

    三人都是第一次靠近星拱楼大门,张德胜感慨万千,禁不住叹道。

    “走吧,别让林都督等急了……”洪齐云拉了拉张德胜,向大门处的侍卫递了名帖,验过身份牌,终于进入了围墙之内。

    也不知转了几道弯,跨过了几道石桥,穿过了几道穿廊,三人终于被带到了主楼二楼。还未转过身来,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三位让本督好一阵等……哈哈……”

    三人转过头来,见林纯鸿面带笑容,长身而立,纳头便拜,口称:“草民见过都督……”

    “此等虚礼就免了吧,三位快快请进……”

    林纯鸿将三人迎进会客厅,坐定后,上过茶,林纯鸿笑道:“三位好大的气魄,三百万大圆,投入大西洋商号,眼睛都不眨的。”

    洪齐云赶紧站起身来,拱手道:“花架子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气魄?都是都督照顾,生意场上的朋友给面子的结果。”

    “坐下聊吧,别动不动就起身,这样显得生分。洪老板也不必谦虚,荆州境内,也就三位实力最为雄厚,如果你们是花架子,岂不是说荆州的方方面面都是花架子?”

    三人皆讪笑道:“都督说笑了……”

    紧接着,林纯鸿又问了一些大西洋商号之事。说到生意,三人倒是有说不完的话,渐渐地,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尤其是张德胜,眉飞sè舞地谈到:“……印度、大食和非洲附近,偶有大明商人泛舟而至,海路倒是熟悉。商号第一批商船,就选择了葡萄牙的老巢果阿。足足十二艘七桅商船,全部装满了紧俏商品,除了一艘沉没外,其余十一艘安全抵达果阿,果阿的葡萄牙人惊得目瞪口呆。果阿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现银,最后不得不采用以货易货的方式,才勉强将十一艘商船的货物全部吃下。”

    “后来,据果阿的联络官言,葡萄牙人商人们欣喜若狂,说这批货物足够他们向非洲、欧罗巴转运半年……不过,孟德烈就该哭了,果阿的现银全部被我们收刮一空,最后不得不动用军舰从各处调集黄金白银……”

    林纯鸿也听得高兴,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想办法让葡萄牙人用金票或者票据?”

    “这……”

    张德胜正说得手舞足蹈,右手一下子顿在了空中,半天放不下来,“历来海外贸易,皆用真金实银,葡萄牙人哪有那么傻,会巴巴地用金票和票据?”

    洪齐云眼光长远,脑子又活,马上意识到,林纯鸿今rì将三人唤到星拱楼,压根就不是为了借债或者调整税制。林纯鸿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让大西洋商号将金票和票据带至世界各地,谋取暴利。

    果然,林纯鸿大笑道:“今rì邀请三位至此,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本督认为,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运送时,不仅风险大,而且还消耗大量的运力,即便葡萄牙人一时接受不了金票和票据,大西洋商号也应该先用起来。”

    洪齐云作为大西洋商号的第一任总管,自然得为商号的利益着想,即便对方是林纯鸿,也容不得他退让半步,让林纯鸿肆意胡来。他咬了咬牙,道:“启禀都督,无论是票据,还是金票,都需要在印度开设钱庄,葡萄牙人xìng贪,又狡猾异常,如何会允许我们在印度开设钱庄?没有邦泰钱庄的话,金票和票据无法兑换,商号想用也用不了啊!”

    林纯鸿冷笑道:“没有钱庄,就逼着葡萄牙人求我们开钱庄!对这帮黄发碧眼之辈,千万别存着公平做生意的心思,一定要步步紧逼。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要不是西洋舰队实力远远盖过葡萄牙,葡萄牙不公然劫掠就已经算烧了高香了,哪里还会允许我们去印度?”

    洪齐云大惊道:“难道都督想利用西洋舰队胁迫葡萄牙同意我们设置钱庄?”

    林纯鸿摇头道:“我们在印度刚起步,并不像葡萄牙一般根基深厚,真要把葡萄牙逼急了,虽不至于公然刀兵相向,但暗地里使绊子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目前能不动刀兵就不动。本督倒有一个计划,你们帮着斟酌斟酌,看是否可行。”

    洪齐云道:“都督高论,我们洗耳恭听。”

    林纯鸿笑了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估计最终让葡萄牙人接受金票和票据,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本督想问问,目前西洋、大食商人,最喜购买大明什么货物?”

    洪齐云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自然是丝绸……瓷器也不错……”

    “这就对了,本督yù出台一规定,以后出售丝绸、瓷器者,不再使用金银,只接受金票和票据支付……”

    林纯鸿的话一出口,洪齐云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林纯鸿见洪齐云坐立不安,连端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在大明境内,西洋商人、大食商人被逼着至钱庄将金银兑换成金票或者票据,至于在印度……就比较难办了,很可能会引起丝绸、瓷器的滞销……”

    洪齐云霍地站了起来,慨然道:“一时的利润损失算得了什么!我们就图个长远,只要让葡萄牙人接受票据和金票,我们所得到的将是十倍、百倍的暴利!而且,我相信,滞销的时间不会持续很久,正如都督所说过的,有百分百的利润,这帮商人就敢践踏一切律法,葡萄牙人中转丝绸,获利岂止是百分百?他们为了购买丝绸、瓷器,专程跑到淡马锡兑换金票和票据,又算得了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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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介绍:
明末楚地普通农户之子林纯鸿,在惨遭家门之变后,意外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某些观点和知识,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纵横捭阖,苦苦寻觅为万世开太平之策。
本书适度意淫,坚持厚重与合理的风格,喜欢种马和极度意淫者可以捏着鼻子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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