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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鄫     匡政之路txt下载     匡政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下村(二)

    沿着山路向一道山梁走去,两边全是山,山顶上是茂密的灌木丛,点缀着几棵孤零零的树,山腰上则是一些开发出来的旱地,据周文兴介绍,是用来种花生、高粱的。转过一道山脊,还可以看到一个不大的池塘,由于倒春寒,加上山里的气候本来就要低一点以及山势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池塘边上还挂着薄薄的一层冰。

    山路上的行人不多,而且特别寂静,不但可以听到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还可以远远听到看不到人影的说话和脚步声。

    “苏副镇长,从这条路走进去是中都村,继续向前呢则是岩头垄。”周文兴指着一条岔道说道。苏望向那条岔道望去,远远看到远处是个山湾,稀稀疏疏地立着几十栋民居。而转向前面的山路,则笔直通向一座比此前爬过的都要高的大山。

    “苏副镇长,爬过这道山我们就到了岩头垄村的三组和四组,也是村民所说的下岩垄。”

    “这岩头垄村应该有四个组吧?隔得很远吗?”

    “隔得有点远,一组和二组村民叫上岩垄,还需要翻过一座山,越过两道山湾才到,大概有十里吧。”

    苏望点了点头,他知道在山区的路可以说是对面跑死马,你看着对面的山就在你跟前,可是你下山再上山,伸手就到的距离能让你爬十来里山路。

    爬上对面的山顶,苏望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气,里面的棉内衣已经湿了,但是却不敢脱外面的羽绒服。要真是敢脱,这山风一吹,一场伤风感冒是跑不掉的。

    周文兴站在那里已经是满脸通红,喘气不已,相比之下苏望就要好多了,气息平顺,只是脸红了点,额头上满是汗而已。

    “苏副镇长,想不到你的身体还真好,一般人走完这段路都吃不消。”周文兴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扶着腰说道。

    苏望算了一下,自己和周文兴已经走了差不多二十里路了,才刚刚看到下岩垄,到上岩垄估计还要走十几里路,加在一起得有三十里路。真要让哪位镇领导走上一趟,谁也吃不消,难怪这两个村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谁叫自己最年轻,身体最好呢。

    周文兴带着苏望穿过围聚在一道山湾里的下岩垄,继续向前赶路,因为岩头垄村村支部和村委会设在上岩垄。

    又翻过一道山梁,苏望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水库。

    “苏副镇长,这里是岩头水库,六八年修的,方圆有十来里长,水也特别深,上岩垄村民基本上都是围着这个水库。”周文兴站在那里,喘着气指着水库介绍道。

    苏望知道这种修在深山峡谷之间的水库不会很大,但是水很深,因为从这个角度上看,这水库的水面差不多到了山腰间了。

    “小周,这岩头水库怎么没有发电站和水渠呢?”苏望指着前方的水坝问道。这道水坝完全是用土堆起来的,几乎和两边的山融为一体了,没有看到应该有的水电机房和放水的水渠。

    “苏副镇长,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知道那边有一个泄水渠,水库里的水太满时会从那边让出去。听这里的冯支书说,这个水库原本只是一条小河,一直积了十来年才有这么深的水,而且也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蓄水过多的问题。可能是专门用来养鱼和灌溉上岩垄的吧。”周文兴最后猜测道。

    苏望不是学水利的,对这种比较复杂的问题是搞不懂了,也没有打算去探讨,于是便和周文兴沿着水库旁边的小路向已经可以看到的上岩垄民居区走去。

    “苏副镇长,你小心一点走,听冯支书说,这水库都是这样的坡,掉下去就很难爬上来了。”周文兴指着路边斜斜的坡说道。这水库原本就是依照山势修建的,周围当然是陡峭的斜坡,的确,这种坡边,掉到水里是很难爬上岸,只有找个地势平缓的地方上来。

    从下岩垄开始,两边山坡上的树越来越多了,到了这里,不要说密集成林连绵不绝,但是也能看到一片接着一片的树木,在山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摇摆着,发出呼呼的声音。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投射过来,再映在了被风吹得波澜微动的水面上,泛出点点鳞光。

    离着第一户民居还有十几米远,就听到汪汪的狗叫声,然后听到有人声在那里说着什么,好像在训斥自家的狗乱叫唤。走近一看,这里的民居与观音庙完全是砖头结构以及下岩垄砖木结构不同,完全是用木材修建的,由于年头有点久,泛出一种灰黑色。屋顶只有部分瓦,其余的都是用树皮铺设的。

    绕过这栋民居,可以看到眼前地势变得平缓起来,大片的农田沿着山坡排了下来,几十栋民居围着水库和农田稀疏地立在中间。

    周文兴带着苏望,沿着田间小路,很快便走到一栋民居前,它位于一道坎上,前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地,种着一棵有点年月的枇杷树。在它旁边,刚才有一栋新房子正修建完毕,整体上下都泛着油光,一股浓浓的桐油味远远地飘来。

    “冯支书,冯支书!”周文兴在门口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一个人影跟着声音出现在苏望两人的面前。

    “原来是周干事。”这位一米六多,个子单薄的老汉笑呵呵地说道。

    “冯支书,这位是苏副镇长,今天下村来看看。”周文兴介绍道,“苏副镇长,这位就是岩头垄村的冯支书。”

    “原来是苏副镇长,真是稀客,快屋里坐,外面风大。”冯支书连忙招呼道。

    握完手,跟在后面跨过一尺高的木门槛,苏望走进了堂屋。里面光线不是很好,但是能看清正对门是“天地君亲师位”的供座,整个堂屋很空敞,只有几张长木凳,一张桌子,一角摆了部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放节目。正中间是火塘,也就是挖了个浅坑,四周用石条围成四方形,中间烧着一堆炭火,在炭火上方的屋顶上,则挂着满满的腊肉之类的东西。

    屋里围着火塘坐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在那里盯着电视在看,看到冯支书带着苏望两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纷纷告辞离开,最后只剩下六个人。

    “这是我堂客,这是我大儿子,这是我大儿媳妇,这是二儿子和二儿媳,这是我孙女。”冯支书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镇上的苏副镇长,以后就负责我们岩头垄村这一片了。二伢,你去叫杨村长来。老婆子,你赶紧给苏镇长和周干事煮鸡蛋去。苏镇长,快点坐,烤烤火,山里比镇上冷多了。”

    苏望先给冯支书、他的大儿子以及周文兴递过去烟,微笑着对冯支书道:“冯支书,那就要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镇领导到我家来,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说罢,冯支书用火钳夹起一块火炭,把烟点上,然后伸给苏望。

    苏望坐到冯支书搬来的凳子上,就着递过来的炭火把烟点上,吸了一口道:“冯支书,我一路看过来,这边的春耕还没准备呀。”

    “是的苏镇长,山里比外面冷,观音庙那边现在准备春耕了,我们这还在猫冬,还得过上半个多月,才开始春耕。”

    苏望坦然地笑了笑:“冯支书,我这次来就是了解这些情况的。我虽然生在农村,但是对田间农活却是一窍不通,所以才要下来好好看看,要不然坐在办公室里只会瞎指挥了。”

    “呵呵,领导就应该干领导的事,这些田间农活没有必要弄得那么清楚。”冯支书憨憨地笑道。

    “冯支书,话不能这么说,乡镇干部是最基层的干部,如果连田间农活都搞不懂,那就是不称职了。再说我是负责农业技术这一块,更要把这一块弄懂,只有到田间了解了实际情况,我才好去向农技站的技术员请教,要不然就是纸上谈兵,一头雾水。”

    “看得出苏镇长是干实事的人,”冯支书吸了一口烟,话刚说完,却是猛地咳嗽起来,一直咳得满脸通红。

    “冯支书,没事吧?”

    “没事,气管炎,老毛病了。”顺过气来的冯支书又吸了一口烟,摇着头答道。

    “我爷爷和父亲也是多年的老支气管炎,可就是放不下手里的那根烟。冯支书,既然有支气管炎,这烟能少抽就少一点。我也是这样劝我爷爷和父亲,年纪大了,身上的零件不好用了,不如好好养养身体,享受一下儿孙的福。”

    “是啊,年纪大了,该享受一下儿孙的福。”冯支书看了一眼苏望,狠吸一口,这才把就快燃到过滤嘴的烟掐灭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苏镇长,你大驾光临,我有失远迎啊。”说着,一个三十多来岁的壮汉走了进来,他的身材很魁梧,一进门几乎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苏望站起身来,与来人握了握手,冯支书在一旁介绍道:“这是我们岩头垄村委会主任杨光亮。”

    “杨村长你好,这次给你和冯支书添麻烦了。”

    “苏镇长,领导下来视察,怎么能说是给我们添麻烦呢?我们盼都盼不来啊。”

    几个人围着火塘又坐了下来,这时冯支书的堂客和大儿媳妇端来了两碗煮鸡蛋。

    “苏镇长,周干事,赶了一上午的路,垫垫肚子吧。”冯支书在一旁说道。

    苏望知道这是当地招待贵客的风俗,如果不吃反而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也不矫情,当即便接了过来:“冯支书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三十里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的确累人。”

    苏望呼噜呼噜吃了几口,然后抬起头对冯支书堂客道:“大娘,这是自家产的鸡蛋吧,真的很香啊。”

    “苏镇长,好吃就多吃几个。”冯支书堂客在一边笑着说道。

    “够了,够了,大娘,我还要留着肚子吃中饭,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冯支书堂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什么手艺,山里人随便做的饭菜,苏镇长不嫌弃就好了。”

    “大娘,就是这山里家常菜吃起来才有味道,什么鸡鸭鱼肉,我在城里和镇上都吃腻了。大娘,你们平日里怎么做我就吃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加菜,要不然我下次可不敢来你家了。”

    “瞧苏镇长你说的,我这就准备去,你和杨村长还有我家老馆子聊着。”

    吃完后,苏望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笔,详细地询问起岩头垄村有多少水田,多少旱地,水田一般种哪两季,都是什么时候开始耕种,什么时候收割,平均亩产多少,旱地主要种什么,分别亩产多少。岩头水库一般会出产多少鱼,有没有进行人工养殖。除此之外还有其它什么收入,如木材、山货等等,能给村民们带来多少收入。

    苏望问得非常仔细,经常问得冯支书和杨村长要想一会才答得上答案。接着苏望又问岩头垄村是否有青壮出去打工,一般都是去哪里打工,麻水镇上,义陵县城还是更远?有多少适龄学生,是不是都上学了,岩头垄的小学有几个老师,中学生又有多少。

    一直问到中饭准备齐整,这才告一段落,冯支书和杨村长也各自暗暗松了一口气。

    *************

    老曾上周拼了老命,这周该歇口气了,恢复正常,可能会一天两更,但一天一更是必须保证的。

第四十七章 岩头垄村(一)

    桌子上摆着六道菜,都是用大土碗装着,分量十足。一道是大白菜,里面掺了几片腊肥肉,一道是清炖萝卜,一道是山椒炒干牛肉,一道油炒笋干,一道是炒腊肉,最后一道是凉拌海带丝。

    “苏镇长,整点酒吧。”

    “行,整点酒。”苏望点点头,到村里吃饭没有那么多忌讳,而且山里人很好客,你要是拂了他们的盛情,他们会觉得你不给面子。

    冯支书拿出一个塑料酒壶,给苏望、杨光亮、周文兴和自己以及他家两个儿子倒上。“这是山里人家自酿的苞米酒,苏镇长,周干事,你们尝尝。”

    苏望抿了一口,因为这是杂粮酿造的,所以酒味有点辣,没有麻水镇上糯米酒那样绵软,不过辣中回甘,别有一番味道。

    “不错,够辣够劲。”苏望一口气把手里一两半分量小杯的酒喝完,然后吸了一口气赞叹道。

    冯支书笑眯着眼睛,附和道:“山里寒气大,湿气也大,酒不辣就不够劲了。”接着又给苏望杯中满上。

    “冯支书,杨村长,这次打扰你们,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苏镇长,客气了,客气了。”冯支书和杨村长连忙端起杯子不约而同地说道,周文兴和冯支书两个儿子也端起了酒杯。随着苏望一饮而尽,大家也跟着把杯中酒喝完。

    一轮酒下来,大家才开始伸筷子开始吃菜。苏望吃了一口大白菜,这是打过霜的白菜,味道非常地道,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甜味,跟其它季节吃的白菜完全不同。再配上腊肥肉的肥腻,吃得苏望满嘴都是香味。

    煮萝卜也相当有味道,山里的萝卜不但有嚼劲,而且带有一种特有的清香,所以只是清煮,没有放多少油盐,但是萝卜本身的味道已经足够了。山椒炒牛肉干关键是山椒特别辣,配上有嚼头的烟熏牛肉,几口下去,把苏望吃得满头是汗。炒腊肉则是被切成大块大块的,泛着重重的油光,吃一口,满嘴都是油。

    笋干和海带虽然都是素菜,但是冯支书堂客的茶油放得够多,再加上干辣椒的辣味,十足的义陵风味。

    三杯酒下去后苏望坚决不让冯支书给自己倒酒了,“冯支书,够了,我酒量不好,三杯过后肯定会醉,下午我还想到处走一走,喝醉了可就误事了。”

    杨村长在一旁劝道:“苏镇长,几杯酒而已,没关系的,再喝两杯。”

    苏望轻轻地盖住了酒杯,笑着说道:“冯支书,杨村长,我下来是为了调查情况,不是来喝酒的,冯支书和杨村长如果没有喝尽兴,下次到镇上我请两位喝个痛快。”

    看着苏望直视过来的目光,虽然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目光却直透人心,尽管还没有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但是也足以让冯支书和杨村长明白,坐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一般的小伙子,而是麻水镇的副镇长。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流了各自的意思,然后冯支书放下了酒壶,“那就不耽误苏镇长的正事,那请多吃点菜,多吃点菜。”

    吃完饭后,苏望对冯支书和杨光亮说道:“冯支书,你年纪大了,就让杨村长跟我跑一跑吧。我的想法呢,是先找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聊聊,再找村里最富的人家聊聊,最后到孤寡五保户、军属烈属家坐坐。冯支书,你看这样行吗?”

    “好,杨村长,你就陪苏镇长走一走吧。”

    岩头垄村最穷的人家在上岩垄靠东的一处山坳里,房子老远看去显得非常破旧,有半边像是被人为拉倒的,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几根木材,剩下的半边也是斜的,要不是有两根木头撑着,估计就倒了。

    刚走进屋前的平地,杨光亮介绍道:“苏镇长,这家户主叫杨二财,四十来岁,堂客叫冯小花,还有一个老娘,快七十岁了,家里有五个女孩。”

    “是因为计划生育被罚的?”苏望下意识地问道。

    杨光亮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周文兴在一旁接腔道:“镇里的计划生育一直是陈委员分管,她做事一向风风火火,作风有点……”话还没有出口,苏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周文兴心里不由一寒,下面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杨二财,杨二财,在家吗?”杨光亮扯着嗓子喊了两句,屋里传来病怏怏的声音道:“是村长吗?二财不在家,有事你进来吧。”

    “是四嫚嫚(姑姑)吗?我带着镇上的苏镇长到你家来看看。”说罢,杨光亮向旁边让了让,带着苏望周文兴走了进去。

    屋里的布局跟冯支书堂屋差不多,但是要破旧很多,只有几张看不出原色的凳子,一张瘸了腿的桌子,火塘里烧的是山上砍来的柴禾,因为没有干透,所以是烟雾缭绕的。在烟雾中,苏望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坐在火堆旁,花白的头发胡乱梳着一个发髻,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非常单薄。旁边围坐着两个女孩,穿着有补丁,看不出颜色的棉衣,凑在火堆旁,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婴儿。两个小女孩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苏望三个人。

    “四嫚嫚,这是镇上的苏镇长,这次来是到你家来看看。”杨光亮介绍道。

    “不是来罚计划生育款的?”老人家浑浊的眼睛呆呆地看了一眼苏望,喃喃地说道。

    “四嫚嫚,不是来罚款的,苏镇长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你家二财呢?家里的呢?”

    “二财去观音庙帮人家做事去了,晚上才能回来。二财媳妇去地里刨萝卜去了,马上就回来了。大丫去山上砍柴去了,二丫去塘边洗衣服去了。”老人呆呆地看着火堆,还是那样神不在焉地答道。

    “苏镇长,四嫚嫚她年纪大了,神智有点不清楚,要不我们等等,等二财堂客回来再说。”杨光亮询问道。

    “行,我们就等等。”说着三个人自己扯过凳子在火塘旁坐了下来。苏望看了一眼坐着的那两个女孩,大的不过五六岁,小的才三四岁,小脸红红的,满是白色皮屑,最小的那个还流着鼻涕。至于怀里的那个女婴,在姐姐的怀里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望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糖,伸了过去,“小妹妹,叔叔请你们吃糖。”

    两个小女孩看着苏望手里花花绿绿的糖,眼睛露出极度的渴望,却畏缩地向后退了退。

    “三丫,四丫,吃吧,吃吧。”杨光亮闷闷地说了一句,有了这句话的鼓励,三丫犹豫了一会,马上伸出一只手,把糖一把抓了过去,在一旁和同样急切的妹妹撕开糖纸,然后迫不急待地把糖放进嘴巴里,那种享受的神情就像是吃到世上最美味的东西。绽放出笑容的三丫转过头来甜甜地说道:“谢谢叔叔。”四丫猛地吸了一下鼻涕,也跟在后面口齿不清地说道:“谢谢叔叔。”三丫手臂里的女婴儿跟着手舞足蹈,在那里咦哩哇啦欢叫着。而这时,刚才一直呆坐的老人家看着三个孙女,脸上露出深深的疼爱。

    苏望对着两个女孩笑了笑,转过头对杨光亮道:“杨村长,你先介绍一下杨二财家的情况吧。”

    杨光亮掏出一包白壳的白鹤烟,递给苏望和周文兴,点上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白烟后说道:“杨二财原本有兄弟两人,老大杨大财十几岁就死了,他爹跟着没多久也去世了,二财完全是四嫚嫚一手拉扯大。成家后原本日子过得还一般,就是想生个传香火的儿子,结果弄成这样。我们村人均田土本来不多,土里刨出来的刚够他们一家子吃的,更没说还有一屁股的亏空。二财人老实本分,除了种田卖苦力,没别的门路,只好在附近村里打打帮工,挣点小钱。”

    苏望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屋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女孩在那里吸嗦糖果的声音。过了一会,屋外传来脚步声,苏望抬头向外面看出,一个四十多岁,显得非常苍老的妇女背着一个背篓走在前面,后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背了一大捆柴禾,把她的腰都压弯了。

    正在吃糖的三丫、四丫闻声跳了起来,冲出了门口,围着妈妈和姐姐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三丫一手抱着妹妹,一手伸出来,摊出几个糖果:“姐姐,这糖可好吃了。”

    放下东西的二财媳妇拉着两个女孩走了进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则跟着后面。

    “二财家里的,这是镇上的苏镇长,来了解一些情况。苏镇长,这就是二财媳妇,那是他的大女儿大丫。”

    “原来是镇上的领导,真是不好意思,大丫,赶紧烧水去。”二财媳妇把手在衣襟上搓了一下,拘谨地说道。

    “二财嫂子,坐吧,今天来打扰你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做下调查,没有别的意思。”

    二财媳妇拘谨地坐了下来,勉强地跟苏望笑了笑。

    “二财嫂子,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家有多少田?”苏望摊开笔记本,直奔主题。二财媳妇,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半个字。

    问到最后,苏望突然问道:“二财嫂子,你家几个小孩都没有去读书?”现在已经开学了,适龄儿童都上学去了。

    “苏镇长,我家这个情况,哪里还读得起。再说,女孩子,读不读都一回事,早晚还是要嫁人的。”二财媳妇苦笑一下答道,这时,大丫走了过来,在母亲身边轻声问道:“妈,用碗盛水吗?”

    “嗯。”二财媳妇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望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清水,在碗沿边上吹了几下,然后有滋有味地喝了两口,然后放在旁边的长凳上。

    “二财嫂子,你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清楚了,多谢你了。现在我想跟你拉拉家常,说实话,你和二财还想再生儿子吗?”

    二财媳妇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想生了,也生不起了,这就是命,我和二财都认命了。”

    “二财嫂子,女儿是父母亲的贴心棉袄啊。”说了这一句,苏望话题一转道,“二财嫂子,只要你和二财保证以后不再生了,我给二财在城里找份工,每月能挣上个二三百。”

    二财嫂子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真的吗苏镇长?”看到苏望肯定地点点头,二财嫂子恳求道:“苏镇长,求求你,让我家大丫去顶二财吧,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家大丫。大丫今年都十七岁了,手脚麻利,能干的很,家里家外都是她做的,你就把城里这份工让给大丫吧。”

    苏望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大丫,看到她眼睛露出十分期盼的神情,点点头道:“大丫一个人在城里,你们也不放心,这样吧,让二财和大丫都去吧,有二财在旁边照看着,你也能在家安心照顾老人小孩不是。”

    “那真是太感谢苏镇长了。”二财媳妇在那里直点头,看摸样,几乎要跪下了。

    “二财嫂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和二财又违反计划生育,我是翻脸不认账的,这两份工马上就要停掉,你和二财可要商量好,不要到时再来闹。”

    杨光亮在一旁急声道:“还商量什么,这么好的事你们上那找去,苏镇长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一定能做到。苏镇长,你放心,我代表村委会向你保证,要是二财两口子还敢计划外怀孕,我立马把二财媳妇送到医院去。”

    二财媳妇在一旁也是猛点头:“苏镇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二财嫂子,你还是和二财商量一下,如果决定了,跟杨村长或者冯支书说一声就成,我帮你安排。”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提着满满一篮子洗过的衣服走了进来,看到屋里这种情景,畏畏缩缩地叫了一声妈,然后站到一边去了。

    看着杨二财的五个女儿,苏望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二财嫂子,情况好一点,你们还是送三丫、四丫和五丫去读书吧。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过得比自己好,让她们读书吧,或许能改变她们的命运。”

    听到这话,二财媳妇不由扫了一眼自己的五个女儿,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俯首在那里抽泣。

    告辞出来之后,杨光亮低声地对苏望说道:“苏镇长,可真是感谢你了。”

    苏望看了一眼杨光亮,悠悠地说道:“我目前只能改变这一家,你却能改变岩头垄村很多家,而且,杨村长,做工作不能光靠同情心,而是要靠真心和责任心。”

    听到这话,杨光亮不由陷入了沉思,周文兴在旁边看向苏望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第四十八章 岩头垄村(二)

    岩头垄村最富的人家也在上岩垄,这让苏望有点纳闷了,怎么富的穷的都在一块了。富的人家叫杨起旺,他父亲原本属于这一带手艺不错的木匠师傅,也就是会打个桌子柜子之类的。杨起旺继承这门手艺,而且他脑袋比较活,觉得普通木匠师傅竞争激烈,于是改行当起寿木师傅,也就是专门给人做棺材。为此他还曾经跑到昭州、潭州去拜过师,回来后利用麻水镇木材比较丰富的优势,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不仅麻水镇,就连附近的几个乡都知道他的名气,老人家要是没有一口杨木匠做的寿木,心里都不踏实。

    杨起旺家堂屋摆设就完全不同了,虽然也是火塘,但是一溜的柳木桌子和柜子,再配上一部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在岩头垄村也是头一份。

    跟杨起旺了解情况时,他直在那里诉苦,现在寿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国家现在提倡火葬,根本不需要棺材了,而且最近又出现一种水泥棺材,即便宜又牢固,对他的生意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杨光亮在一旁听得火起,“杨起旺,苏镇长又不是来查你的税,你在这里叫苦连天干什么?你挣了多少钱,大家还不看在眼里。”

    杨起旺也不说话了,嘿嘿笑了两声,掏出一包白壳白鹤烟散了一圈。

    岩头垄孤寡五保户有两家、军属也只有两家,烈属就没有了。而且其中一家五保户和军属在下岩垄,只能明天再去坐坐了。苏望到上岩垄的两家坐了坐,了解了一些情况,又拉了拉家常,然后递过去一个红包,里面有五十元,说是镇政府给的慰问金,但是周文兴明白,这是苏望自己掏的腰包。

    接着苏望一行三人又去了上岩垄其它三户人家,都是那种家境一般般的人家,比冯支书家略差,只有一户人家才有十二寸电视机,不过还是能吃得饱穿得暖。一直忙到下午天麻麻黑,杨光亮带着苏望、周文兴回到了冯支书家。苏望和冯支书、杨光亮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岩头垄村里的情况。

    正说着,天很快就黑透了,屋外也传来两个少年的声音:“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话刚落音,门口走进两个男孩,大约十三四岁,长得有三四分像。

    “苏镇长,这是我家老大的儿子冯如生,这是我家老二的儿子冯如常,都在镇中学读书。”冯支书介绍道,苏望笑着跟两个少年点了点头,冯支书口里的镇中学就是六中。

    吃完饭,看了一会电视,大约九点钟的样子,冯支书一家就准备睡觉了。按照安排,苏望在冯支书家睡,周文兴去杨光亮家睡。送走周文兴和杨光亮,苏望跟苏支书堂客要了一盆热水,刷牙洗脸,然后泡了个热水脚,这才舒舒服服地去睡觉。

    苏望睡的是冯如生的房间,而冯如生去隔壁和堂弟挤一张床去了。床是义陵县乡下非常典型的大木床,周围有一圈框边,四角还各有一个撑杆,挂着一顶发黑的蚊帐,只是冬天不用放下来而已。

    床单被套都是土布做的,粗糙发硬,而且被子里的棉花应该用了很多年,盖上去后并不马上觉得暖和,而且还很沉。

    苏望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正想着白天的事,隔壁传来冯如生和冯如常两人悄悄的谈话。木隔板很薄,隔壁说话能听得清清楚楚。

    “哥,你说明天早上我们去学校,还会不会听到周奶牛在房里叫杀了我吧。”这两间房在另一边,两兄弟不用担心家里人会听到,至于苏望这个外人,他们可能以为睡着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今天我们去的早,才六点不到,明早想听,估计也得那个时候去。”

    “哥,那明早我们还一路跑去学校,赶个早。”

    “怎么,又想听周奶牛叫杀了我吧。”

    “哥,你难道不觉得周奶牛叫杀了我吧,让人心里直发痒。有点像我爸我妈曾经晚上在床上发的声音一样。”

    苏望听到这里,不由差点扑哧笑出声来。冯如生和冯如常正是青春骚动期,对神秘的男女之事是无比地神往啊。听两人的意思,那个周奶牛估计是个女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老师。

    “哥,你不是码着胆子爬到窗户上看了两眼,你到底看到什么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吗,就是周奶牛光着身子坐在一个男人身上,一边乱动一边叫着杀了我吧。”

    “哥,周奶牛的光身子白不白?”冯如常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确实很白,跟过年时刨光毛的猪一样白。”

    冯如生这个比喻在苏望听来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哥,你看到周奶牛的**没有,大不大?”

    “我都说过了,周奶牛背对窗户,我看不到。”

    “哥,周奶牛的**穿着衣服也那么大,每次上她的英语课,我老是走神,就是不知道光着身子会有多大。”

    苏望隔着一层木板都能听到冯如常流口水的声音。

    “难怪你经常被周奶牛罚到教室外面去了,真是活该。”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奶牛,对成绩差和一般的同学凶得不得了,成绩好的同学却跟她亲爹亲妈一样。”

    “我知道,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在背后叫她周奶牛。”

    “哥,那男的是不是齐校长?”过了一会,冯如常又问道。

    “肯定是的,六点半时我们在树丛里瞄着,不是看到他从周奶牛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吗?这狗日的齐校长,周奶牛那对大**肯定被他扭爆了。我在窗户里就看到他的手在周奶牛的胸脯上摸来摸去。”

    苏望知道两人口中的齐校长,他叫齐家昌,六中的校长兼麻水镇学区主任,对于麻水镇上百位中小学教师而言,是顶头上司,而对于那些民办老师而言,则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物。

    “哥,明早我们还去,这次要让我去爬窗户了。”

    “行,明早想早点去看,就得早起,赶紧睡吧。”

    接着隔壁陷入一片沉寂,但还是能够听到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反倒是有点累的苏望,不一会就陷入睡梦中。

    第二天一早,苏望就听到厨房有动静,不一会隔壁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音,以及压低嗓门的呼唤声。苏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屋里还漆黑一片。很快,冯如生两兄弟就起床了。接着是两兄弟洗脸刷牙的声音从另一边的厨房远远的传来,接着是两兄弟的催促声,“奶奶,快点,我们还要赶着上学呢。”在这些声音中,苏望有点清醒了。

    这时,冯支书堂客压低声音答道:“轻点声,苏镇长还在睡觉呢。平日里不都是这个时候吗?今天怎么这么急了。”

    “今天老师早读要讲课。”应该是冯如生的声音。

    苏望看了一眼手表,夜光显示才四点五十。麻水镇只有一所中学,所属村的高初中学生全部在那里读书,一般早读时间是七点半左右,三十里路,冯如生两兄弟必须留出两个小时的赶路时间,不过山里的孩子走山路快,一般一个小时多点就能赶到。

    不一会就听到冯如生两兄弟出门的声音,冯支书堂客在后面追着喊:“路上小心点,不要跑,小心饭盒,要是打翻了,你们俩中午就得饿肚子了。”

    “知道了。”这个回音远远地传来,而且听上去越来越远。

    苏望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到了五点半,再也忍不住了,便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去洗脸漱口。

    到了厨房,正在忙碌的冯支书堂客大吃一惊:“苏镇长,怎么起得怎么早,是不是刚才吵到你了?”

    “没有,我早上也起得很早,要去锻炼身体,养成习惯了。”

    “哦,这样啊,城里的年轻人能起得这么早不多了。”冯支书堂客回应了一句,忙着给苏望打热水。

    洗漱完毕,苏望在平地里深吸了一口气,早上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吸到肺里去,五脏六腑都觉得通透多了。这里的田间小路苏望不熟悉,路面又窄,现在天色又不明,不要说在上面跑步,就是走着一不小心就可能扎进路边的田里,滚上一身泥不说,把脚崴了才麻烦。

    苏望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平地上先练一套六段锦,把手脚活动开,再打上一套十二形意拳。这时,冯支书起来了,蹲在厨房门口洗脸。看到苏望,便奇怪地问道:“苏镇长,你还会打拳?”

    苏望刚好打完一套拳,舒了几口气,把气息理顺,转过头答道:“瞎打的,关键是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接着苏望在平地里跑了几圈快速折返跑,跑得头上冒汗,身体发热,这才缓了下来,休息一两分钟,最后练了一套五禽戏,这才收工。

    冯支书家的早餐很简单,是义陵县的习惯,吃饭。菜是昨晚的剩菜,只是加了两碗自家泡的酸菜和腌菜,特别下饭。苏望呼噜呼噜吃了一碗饭,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苏望递给冯支书一支烟,两人坐在火塘旁抽了起来,等周文兴和杨光亮。正等着时,冯支书大儿子在门口叫了起来:“杨二财,你怎么过来了?“

    “我找冯支书,找苏镇长。“杨二财期期艾艾地答道。

    “爸,杨二财找苏镇长。”

    苏望闻声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杨二财,他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样子,不长的头发花白了很多,一身灰色的旧棉衣,站在那里紧张地搓着手。看到苏望走了出来,只是憨厚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向门口看着。看到冯支书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冯支书,苏镇长是不是回去了,他说的那个事是不是跟你说就成了?”

    冯支书恨恨地拍了一下杨二财的头,“你这个猪头狗眼睛,苏镇长就在你眼前,还在这里东问西打听的。”

    “苏镇长,”杨二财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位苏镇长,说话更加结结巴巴,紧张得不行,“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超生,希望领导给我一个机会。”他憋了很大的劲才把话说完。

    “行,冯支书也在这里,而且这件事昨天杨村长也知道首尾,都可以做个证人,只要你杨二财以后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我一定保证给你和你家大丫找份工。这样,我在这边还有几天,你五天后到镇政府找我吧。”

    “杨二财,苏镇长这么说了,你就好生记在心里,我和杨村长会好生盯住你的,要是你小子不争气,辜负了苏镇长的好意,我打断你的狗腿。”冯支书中气十足地把杨二财训了一顿,然后挥手让他赶紧回去做准备,而且也许诺,五天后一定会陪他去镇上找苏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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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票票吗?

第四十九 岩头垄村(三)

    八点左右,周文兴和杨光亮过来了。收拾一下,苏望背着背包和周文兴一起,跟着杨光亮向下岩垄走去。路上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来到靠路的军属家。这户人家姓冯,是家里的三小子参军了,在岭东当兵,听说去年已经被提干,当了排长。家里老人都在,跟着老大过日子,老二分了出去,单独立户,因此日子过得一般。

    苏望三人过去时,冯老汉和他家老大两人在自家的平地里做桌子,看到杨光亮带着人过来了,连忙放下家伙什招呼起来。

    坐下来寒嘘一通后,苏望问道:“冯大爷,你们还自己做桌子?你们是木匠吗?”

    “是的苏镇长,做桌子,我们不是木匠,只是懂点木工活而已,做得不好,自己能用就行了。”

    杨光亮在一旁解释道:“苏镇长,我们这里出山不方便,买东西回来更不方便,尤其是大家伙什,请别处的木匠过来做,人家还不愿意。所以很多东西必须自己动手,我们岩头垄,大部分人家的男人都会木匠活,有的还懂点泥瓦工,只是手艺都一般般,像有杨起旺和他爹那样手艺的人不多。我们岩头垄起房子,打家具,搭灶头,都是自己动手,顶多村里人一起帮帮忙。”

    “哦,这样啊。”苏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记在了本子上,然后问起其它情况来。

    谈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谈话结束了,苏望照例掏出一个红包,说是镇政府给的慰问金。

    第二家是孤寡五保户,姓杨,家里只有一位老大娘和她六岁的孙女。杨大娘原本有儿子儿媳,日子过得一般般。只是三年前,她儿子儿媳回娘家,路上出了车祸,一个当场身亡,一个重伤送到医院熬了没几天也去世了。只留下一老一幼两个人。由于现在保险什么的都不完善,车主兼司机是车毁人亡,家里也落了大亏空,因此这赔偿金和医疗费也就不了了之了,杨大娘和孙女的日子就过得无比艰难了,全靠村里人东帮一点西帮一把,再加上村里向镇民政申请了贫困补贴,这才坚持了下来。

    到了杨大娘家,她家的屋子外观看起来比杨二财家要强多了,只是很久没有收拾显得很旧,屋里的摆设也显得很凌乱。杨大娘和她孙女坐在火塘旁,看到杨光亮三人走进来,听完介绍,杨大娘连忙起身张罗,倒了三杯热水,抓了一把花生。

    “家里没有什么待客的,这些都还是冯支书和杨村长过年时送过来的,”杨大娘满脸皱纹,堆着笑说道。

    苏望开门见山,问了一些情况,知道杨大娘儿子儿媳身故后村里也没有把地收回来,但是杨大娘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再加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弄持得过来,只好胡乱种点粮食,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杨大娘孙女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她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一身有点旧的布棉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望三人,苏望不由转过去,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叔叔,我叫杨喜宁,六岁了。”

    “杨喜宁,很好听地名字,六岁了,想不想去读书?”

    杨喜宁脸色变了变,紧张地看了看奶奶,却没有做声。

    杨大娘苦着脸说道:“我伢儿还在的时候,特别心疼他这个女儿,但凡在外面得一点好吃的,都舍不得吃半口,都要带回来给喜宁吃。我伢儿还说了,等喜宁长大了,就送她去读小学,好好培养她,争取考上县一中,然后考个好大学。可是,现在我家喜宁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一个孤老婆子,哪有什么能力送她去读书?”

    说到这里,杨大娘在那里直抹眼泪,杨喜宁则拉着奶奶的衣角,红着眼睛说道:“奶奶不哭,喜宁不想去读书,喜宁就待在家里陪奶奶。”

    杨光亮低着头在那里直抽烟,一声不吭。

    苏望放下笔记本,掏出糖给杨喜宁道:“杨喜宁小朋友,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叔叔惹得你奶奶哭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吃糖做为补偿好不好?”

    杨大娘点了点头,杨喜宁这才接过糖,先拿出一颗,“奶奶,吃糖。”

    “喜宁,奶奶牙齿不好,不能吃糖,你吃吧。”

    苏望转过头对杨光亮道:“杨村长,带我去下厕所,我方便一下。”然后对周文兴道:“小周,你陪杨大娘和喜宁小朋友说会话。”

    到了屋外,苏望问道:“杨村长,杨大娘家村里没有办法吗?”

    “苏镇长,岩头垄村原本就不富裕,村里大家伙帮衬着杨大娘家吃口饱饭没有问题,可要村里出钱让杨喜宁读书,大家伙就有意见了。”

    苏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红包,把那张五十元的票子抽了出来,放了两张一百元的进去。

    “苏镇长,你这是?”

    “一点心意而已,可惜是救急不救穷啊。”苏望叹息了一声道,杨光亮在一旁不说话了。

    回到杨大娘的屋里,苏望斟酌了一下道:“杨大娘,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以后杨喜宁上学的费用我来负担。杨村长,小周,现在读小学一个学期要多少钱?”

    “现在去中都村小学一学期五十元学杂费,十元书本费。”杨光亮在一旁赶紧附言道。

    “杨村长,我一年给岩头垄村委会寄两百元过来,你是这笔钱的保管人,用来给杨喜宁交学费,剩下的钱给杨大娘和杨喜宁买点东西,补补身体。冯支书那我会跟他打招呼,他是这笔钱的监管人。杨喜宁不管读到中学还是考上了大学,学费我都会一直照给。杨村长,你要及时通知我或者我的家里人,学费涨了多少,我好及时加钱。”

    说完后,苏望对着惊喜交加的杨大娘真诚地说道:“杨大娘,让我们一起努力,完成你儿子的遗愿,好吗?”

    杨大娘老泪纵横,哽咽着道:“谢谢苏镇长,谢谢GCD,谢谢政府。”

    苏望摸了摸杨喜宁的头,柔声地道:“喜宁啊,你到了学校要好好读书,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能考上大学,这是他们对你的期望,你记在心里就好了。”

    杨喜宁咬着嘴唇,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是在拼命地点头。杨光亮在一旁吸了几下鼻子,嘶哑着声音道:“苏镇长,你放心,我一定把钱管好,让喜宁好好地读书。”

    “杨村长,以后请你多照看一下杨大娘和喜宁,不过请你不要给喜宁太大的压力,她这么小没有了父母,不能再背上沉重的包袱,考得上大学就考,考不上大学我们再想其它办法,总是这件事我会管到底,直到喜宁成年,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后,苏望拿出那个红包,双手递给杨大娘道:“杨大娘,这是我们镇党委和镇政府给你的慰问金,很抱歉,我们年前没有来,要是早来了,至少还能让你过个好年。”

    杨大娘流着泪接过红包,嘴里直念道:“感谢苏镇长,感谢GCD,感谢政府。”

    出了杨大娘的家,周文兴忍不住道:“苏镇长,你这样做,恐怕别人会有其它的想法。”

    苏望知道周文兴的意思,自己下村,又是私自掏钱给红包,又是帮穷困户找工作,还给孤寡户捐钱读书,要是让其他镇领导知道,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做为一名干部,没有遇见这种事,可以当做不知道,可遇上这种事了,难道要装聋作哑,行吗?”

    苏望淡淡的一句反问,再加上扫过来的略带严厉的目光,周文兴和杨光亮心里不由一缩,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紧张和压迫感,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尤其是周文兴,经常可以看到曲云德、全胜利等镇领导,也见过他们发威时的气势,但是和刚才苏望那种看上去很平淡,但实际上能让你呼吸困难的气势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权势带来的威势,而这是一种站在义理制高点,从骨子里让你信服的威势。

    “再说了,我只是依着自己的本心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别人怎么说,我是不会在乎的。”苏望看了一眼杨大娘的屋,继续说道,“好了,杨村长,带我们去另外一户人家吧。”

    接下来的三户人家情况一般般,至少和上岩垄的人家差不多,不好也不坏,杨光亮那张从杨大娘家出来就一直阴沉着的脸也慢慢地缓和下来了,甚至也多了几丝笑意。

    到了中午十一点左右,下岩垄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苏望三人便沿着山路往冯支书家走去。在路上,苏望看到路人明显多了许多,部分是下岩垄,还有部分是中都村和观音庙等村的,甚至有杨光亮打招呼时听说从麻水镇和县城里赶过来的。

    还没到了上岩垄,就等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走在苏望三人前面的人也捣鼓出鞭炮,做好要放的准备。

    “杨村长,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今天是冯三叔做寿木礼的日子,我还得要去喝酒,苏镇长,周干事,一起去吧,你们是村里的贵客,这种事不能不去,冯三叔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

    “寿木礼?”苏望有点搞不懂了。

    “是这样的苏镇长,我们乡下的老人一旦进了六十,都会给自己做一副寿木,然后挑个好日子,做寿木礼。”杨光亮解释道。

    “苏镇长,我们油堂乡也是这种习俗,而且只能是有儿孙的老人做,只有女儿或孙女的老人做了会被笑话的。这对于乡下老人而言,是很看重的一个仪式。”周文兴补充道。

    是这样,这或许是义陵县农村老人表示自己儿孙满堂,顺利完成传香火大任的一种仪式吧,这也表明为什么农村计划生育工作这么难做。

    “行,小周,我们也去凑了热闹。对了,杨村长,你们这一般随礼是多少?”

    “苏镇长,你们还要随什么礼,能去就已经很给冯三叔面子了。”杨光亮不悦地说道。

    “杨村长,那怎么能行,空手白牙地去喝酒,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你要是想帮我们省钱,就跟我说个数,要不然我可是五十一百的给。”苏望知道,五十一百元的礼金,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是很重的礼。

    “苏镇长,真拿你没有办法。”杨光亮叹了一口气道,他知道苏望真做得出来,这个副镇长家似乎最不缺的就是钱,真要是苏望给了五十一百元礼金,他被冯三叔骂得更惨,只好悻悻道:“一般十元,亲一点的二十元,顶多四十元了不起了。”

    苏望心里有底了,从背包掏出两个空红包,各塞进去二十元。四十元,甚至更多的礼金,那是亲侄儿或女儿女婿给的,千万不能按这个标准给,否则主人家还会不高兴的。

    “苏镇长,我的礼金我自己给。”周文兴在一旁急着道。

    “行了,小周,你跟我下村,一切行动就得听我的,你真要算,回镇上再说吧。”

    周文兴犹豫了一下,也就点头算了。

第五十章 岩头垄村(四)

    到了冯三叔家,屋前的小路和平地都洒满了鞭炮屑,在平地屋檐下,一口漆黑发亮的寿木正放在那里。看到苏望三人来了,冯三叔非常高兴,这两天,不大的岩头垄村都知道来了位镇上的副镇长,年轻的不得了。

    “苏镇长,真是贵客,贵客啊。”冯三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堆了,副镇长能参加他的寿木礼,让他觉得很有面子。不过当苏望递过去两个红包时,他睁大着眼睛道:“苏镇长,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来,怎么还好收你的礼金?”

    “冯三叔,你不收礼金,我和周干事可就不敢喝你的酒了,我们可就转头走了。”

    “杨村长,你看这,这是怎么是好?”冯三叔没辙了,想留苏望两人下了喝酒,又不愿意收礼金,只好转向杨光亮问计道。

    “冯三叔,你就收下,苏镇长这是入乡随俗,再说了,喝礼酒那有不随礼的,这可是老辈传下的规矩。”

    “行,苏镇长,周干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收下了。”冯三叔勉强收下红包,递给旁边坐在一张桌子前记账的人。“苏镇长,周干事,各二十元。”记账的人当场拆开红包,一边高声念道,一边记在账上。

    满脸笑意的冯三叔连忙从旁边他儿子那里接过两个包,塞给苏望和周文兴。这是一个不大的塑料袋子,里面有一包瓜子,还有一包“鼎州”烟,这叫回礼。如果是结婚等喜事,里面还会放花生和糖。

    苏望三人被冯三叔请到堂屋的正席上。堂屋一般只摆三桌左右的正席,都是村里的长辈或是有身份的人坐的,必须由冯三叔和他的两个儿子相陪。其余的酒桌则摆在平地里,由冯三叔的其他晚辈,如侄子,女婿相陪就行了。

    正中间一张桌子周围坐了五个人,其中有冯支书、杨起旺,还有一位苏望见过的村里的长者,其余两位大约三四十岁,苏望不认识。

    冯三叔介绍道:“冯支书、冯二哥和杨木匠我就不介绍,这位是我的外甥,在县里建设局上班,这位是我的侄女婿,在光明乡政府上班。这位是我们麻水镇的苏副镇长,这位是我们麻水镇的周干事。”提到苏望名字时,冯三叔很是自豪和骄傲。

    “苏镇长,你好!我叫王小兵。”冯三叔在建设局上班的外甥先站起来和苏望握手打招呼,接着是侄女婿站了起来握手打招呼:“苏副镇长,你好,我叫刘亚成,在光明乡财政所上班。”

    “你好,你好,今天我们都是冯三叔的客,都一样,都坐,都坐。”

    坐下来后,苏望给在桌的散了一圈烟,王小兵站了起来,微微弯腰伸出双手接过了烟,刘亚成则是一只手接过了烟,只是点头笑了笑。

    吐出一圈烟雾,刘亚成突然说道:“苏副镇长,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

    苏望愣了一下,随即坦然地笑道:“是不是因为我跳票当上副镇长?呵呵,我也成了知名人士了。”

    王小兵尴尬地笑了笑,刘亚成则嘿嘿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出声,不过脸上的意思却表明无误。

    周文兴狠狠地瞪了一眼刘亚成,不过苏望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好开口,席上一时沉寂下来。突然冯支书开口道:“当初老陈他们鼓动我投苏镇长的票,当时我还犯嘀咕,心里还有点后悔,这不知根不知底的,也不知道投对了还是投错了。不过今天我算知道,我这一票是投对了。”

    旁边那位长者也是很赞同地点头道:“是的,冯老四,你这次算是办对事了,给苏镇长这一票的确是投对了。”

    苏望笑了笑,岩头垄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出十分钟,左邻右舍就知道了,不用两个小时,全村上下岩头垄也都知道了,看来自己的言行已经得到村民的认可了。这时的村民,尤其是岩头垄这种深山里的村民,非常朴实。只要你是踏踏实实来工作,而不是走马观花地来作秀,他们心里都有杆秤,知道好坏。

    “今天是冯三叔的大日子,咱们不谈工作上的事。冯三叔,你这寿木是杨起旺做的吧。”

    “是的,是杨木匠收拾的。”

    “做工好啊,我看了一眼,再放个三四十年都不是问题。”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苏望这是在恭维冯三叔起码还能再活个三四十年。今天他六十了,过三四十年就是九十一百岁了,在农村算是了不起的高寿了。

    冯三叔的皱纹挤得更密了,乐呵呵地说道:“苏镇长,借你的吉言。”

    不一会,帮工的开始上菜了。农村这种酒席一般都是流水席,那桌坐满了就开吃,吃完了就散伙,或者在一旁休息,或者直接回家去了。

    菜有六大碗,一碗大白菜,一碗煮萝卜,一碗牛肉片拌油辣椒,一碗扣肉,一碗青椒炒肉,一碗凉拌海带丝,分量都十足,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香气。

    帮工端着一个大簸箕,里面放着四五碗菜,给苏望这一桌上齐后,听到屋外平地里一声招呼“牛肉加一碗!”,他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如蝴蝶穿花一般端着簸箕在桌子和座位中穿插走了出去。

    冯三叔拿出一瓶义陵县当地出的义陵大曲,给各位都满上,苏望先开口道:“冯三叔,话我可要讲在前头,我酒量不好,三杯就倒,而且下午还有事和冯支书、杨村长谈,不敢误事,就喝三杯,赔罪了,赔罪了。”

    冯三叔愣了,倒酒的手一时定在那里,冯支书开腔了:“三哥,苏镇长下午还有正事,点到为止。”

    冯三叔立即笑呵呵地说道:“行,也不敢耽误苏镇长的正事。”

    酒都倒好后,苏望先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冯三叔道:“冯三叔,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先干为敬了。”说罢一饮而尽。

    冯三叔忙不迭地也站了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周文兴在旁边给苏望倒上酒,杨村长则给冯三叔倒上酒,随着苏望、冯三叔动起筷子,大家也开始吃起菜,有说有笑起来。

    苏望正和冯三叔聊着,突然刘亚成在旁边开口道:“苏副镇长,想不到你们麻水镇的领导这么忙,连中午多喝几杯酒都没有时间。”

    阴阳怪气地语调让冯支书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苏望转过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下村来是工作,现在还算是上班时间,按照纪律,中午是不能喝酒的。不过刚好遇上了冯三叔的大日子,不喝不行啊。老刘,你是请假过来的吧,如果不是,你和我一样,都违反纪律了。”

    现在的乡镇干部自由的很,只要跟领导打声招呼,一天出去办私事都没有问题,而且一般很少请假的,毕竟你请个假,按照规定就要扣工资。苏望在镇政府上班一段时间,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刘亚成不由脸色一滞,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是请假来的,我是请假来的。”说完之后,这才明白话里的意思,你刘亚成是需要向人请假的,他苏望则是给别人批假的,就算违反纪律中午喝酒,人家苏望可以一句为了工作,和群众打成一片,你刘亚成说什么?这就是人家当领导的优势。

    苏望也不去管他,举起酒杯对冯三叔道:“冯三叔,这第二杯原本是想敬你儿孙满堂,可是一来不用我敬,你已经就儿孙满堂了,二来这敬儿孙满堂,有鼓励多生的意思,我身为镇上的干部,不敢说这种违反国策的话,那就祝你四世同堂,儿孙个个有出息,福满屋富满门。”

    听完苏望绕着一个圈子的祝福话,冯三叔的嘴都笑咧了,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床,跟着苏望也喝了一杯。

    吃了几口菜,聊了几句,苏望端起第三杯酒,对众人道:“我提议,大家一起祝愿冯三叔体健身强安享寿岁,孙贤子肖欢度晚年。干杯!”

    大家连忙都站了起来,举着酒杯跟着后面纷纷道:“冯三叔好福气,好福气,干一杯!”

    三杯过后,苏望真的就不再喝酒了,连带着冯支书、杨光亮、周文兴也不好意思继续喝,跟着一起只是吃饭吃菜,并和旁人聊聊天。

    到了一点左右,大家都饭饱酒足了,苏望、周文兴和冯支书、杨光亮向冯三叔一家告辞,回了冯支书家。

    “冯支书,杨村长,我就和两位开个会,讨论一下我的一些不大成熟的想法。”洗了一把脸的苏望显得精神十足,首先开口道。

    冯支书和杨光亮坐在那里,一脸的严肃,毕竟这个时候苏望是以麻水镇副镇长的身份在跟他们谈工作。

    “这两天,岩头垄村的情况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里离观音庙有三十里山路,周围都是大山,受地理限制,交通不便,田地又少,的确问题很大,给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带来了很大困扰。”

    岩头垄的环境的确就是这样,再往里走四五十里,则是通向方山乡的三头坳村,那里方圆数十里都是没有多少人烟的深山区,而且又是方山乡、麻水镇、星坪乡三个乡镇交界的地方,真正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岩头垄只有向观音庙这边的一条路还算近一点,中都村那边倒是还有一个出口,不过距离也不比观音庙近,而且通出后的地方却没有观音庙、麻水镇那边便利和繁华。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岩头垄村全部搬到观音庙、二头村这样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但是这种做法耗费巨大,而且我相信乡亲们也不愿意离开,再说了,观音庙和二头村人口本来就密集,也分不出地来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修一条路直通观音庙。不过这条路耗资巨大,镇里和县里都负担不起,可是省里和国家不会为了岩头垄一个村投资修一条路。”

    的确,除非岩头垄是什么大型煤矿或者其它什么矿,国家才有可能投资修路,可是岩头垄除了一个岩头水库和一些山货,什么都没有。

    “因此这条路只有岩头垄村自己集资修,可是村里这种情况,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是路又不能不修,不修路,岩头垄就永远被封在这大山里。因此绕来绕去,只有一个关键性问题,如何让岩头垄村尽快富起来,只有岩头垄村民有了钱,修路都是小问题,谁不想出去方便?”

    “是啊,为了这件事,我和冯支书都愁白了头,我们岩头垄就几座山,一座水库,根本不出东西,就算养些羊和鱼,也挣不到多少钱,而且这运输也是大问题。”杨光亮在一旁叹息道。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第五十一章 岩头垄(五)

    在沉寂中,冯支书眯着眼睛,在烟头闪烁的红光中偷偷地瞄着苏望,而杨光亮在那里大口地抽着烟,欲言又止。苏望则神情如常地在本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冯支书,杨村长,我了解了一下,岩头垄村的男人基本上都会木工,还有不少人会泥瓦工?”

    “是的,还不是被这三十多里山路给逼的。”冯支书叹息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苏镇长,你难道有什么想法。”

    “我到潭州市、郎州市都转过,现在城里有钱的人多了,商店饭店都开得高级了,就连住的地方也追求起来,装修开始兴盛起来,我倒是想从这方面入手。”

    “苏镇长,你说的这装修是什么?”

    “就是给房里装个天花板,安个瓷砖之类的,大部分都是木匠活和泥瓦活,而且只要有一两懂行的人指导,干活的人不需要太深的技术,我想正合适岩头垄村。”

    “苏镇长,赶紧说说你的想法。”冯支书和杨光亮不由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岩头垄村可以搞一个村办企业,专门主攻装修这一块,村里懂木匠活和泥瓦活的都可以加入,按人头算股份,一人一份股,然后杨村长你主持这个企业,先去郎州市接活,站稳脚跟就可以向县里或者潭州市发展。”

    “苏镇长,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是怕难搞啊。”冯支书和杨光亮交换一下眼神,有点犹豫地道。

    “冯支书,杨村长,我知道这件事目前有两个难题,第一,怎么把大家伙聚在一起,如何分配好大家的利益,否则生意还没开张,内部先乱起来了;第二,怎么找到装修生意。”苏望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一个问题我考虑了一下,就按平均来搞,这个村办企业先拿出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按人头算,二十个人,包括你冯支书、杨村长,愿意入伙,就每人分百分之四的股份,年底挣到钱了,每人也按这个数来分红。百分之十的股份,算干股,不分给大家,只是把红利分给领导管理层和贡献突出者。如你杨村长,冯支书,以及四个手艺好,受大家尊重的人,都是这个企业的领导,你杨村长负责整个企业,负责跑生意,冯支书负责坐镇后方,四个手艺好的则负责带着大家伙,分成四个组干活。那么到年底,你们六个人多分百分之一的红利,再选出四个表现最突出,贡献最大的人,每人分百分之一的红利。还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也是干股,则是留给关系户,比如给你们介绍生意的人,按生意额来分,这个我后面会提到。”

    “至于如何找生意我想到了几个办法,首先我认识地区建筑设计院的人,他们专门负责给人设计修房子和装修房子,有他们帮忙,应该能够拉到生意。其次,郎州市中心市场现在开始营业,生意还不错,很多门面和房子都要装修,我认识那里的人,也可以介绍你们过去。”

    地区建筑设计院有苏望二表哥的同学在里面,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人,设计院三分之一的图纸出自他的手,苏望家的新房子就是托他搞的。中心市场经过苏家大手笔,将黄金地段的门面铺位一扫而空,居然造成了一种人为的紧张气氛,很多郎州市本地人和周阳、昭州、潭州生意人纷纷前来抢购,而大业主地区工商局看到销售情况大好,于是便提前启动了行动,动用行政手段扶植中心市场,如不准某些商铺和市场乱摆乱卖,查封一些不正规的市场,甚至与市政府联手,把几个老旧的市场干脆拆掉。反正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一个目的,让大家都去中心市场租门面铺位做生意。

    现在苏家和曾家手里的门面铺位租金是见天地往上涨,没有熟人介绍还拿不到铺位门面。门面铺位租出去了大半,他们要装修一下吧,就是打个柜子也行。苏望身为业主房东,再拉上已经关系不错的地区工商局市场管理科贾科长,这点面子总要给吧,你不给房东业主面子,专门管中心市场的贾科长难道你还敢不买这个面子?而且现在郎州市搞装修的很不规范,都是些游兵散勇的木匠在弄。如果岩头垄以企业公司的名义去抢市场,这个时代的人对有单位和没有单位私人性质的装修工还是会区别对待的。

    “这剩下的百分之十的红利就是分给这些人的,你只有让别人分享到你的利益,人家才会为你的利益上心,愿意帮你忙。”

    苏望的话,冯支书有部分没听懂,但是读过高中的杨光亮却全听懂了,他暗自思量了一下,越想越有戏,最后激动地说道:“苏镇长,你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全,我看行!”

    苏望看了一眼杨光亮道:“杨村长,你和冯支书合计一下,再和各组的组长讨论一下,把事情初步定下来,然后再找愿意入伙的村民,大家把股份、红利分配详细地讨论好,完了你们可以找我,我可以帮你们参谋一下。事情定下来之后,就可以去镇企业管理办备案,到县工商局注册,这两个地方我都可以帮忙给你找人打招呼。手续办完了,我就会帮你们去联系相关人,找生意开张了。”

    说到这里,苏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冯支书,杨村长,这件事你们是主导,事前不妨把问题想困难一点,创业嘛,总是会辛苦的。但是装修行业潜力很大,你们搞好了,一年挣上百万的钱都不是问题。吃苦耐劳,我相信你们都是可以的,但关键是你们先要把内部鼓动好,只有心齐了,力往一处使,这样才能解决初期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困难,否则钱还没挣到或者只挣到一点点钱,大家的心却散了,这事还不如不做。你们可以找几个在外面做过装修的老师傅,给大家伙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杨光亮低下头去,和冯支书低声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道:“好的,苏镇长,我和冯支书马上就动起来,把事情先做起来,但是少不了你的指点。我们算是明白了,苏镇长你是胸怀锦绣的人,也是真心实意愿意为岩头垄办事出力的人。”

    “好了,冯支书,杨村长,你们慢慢商量,有什么事到镇上找我就是了,这事我挑的头,一定会帮到底的,绝不会半途而废。我和小周还要赶去中都村,就先走了。”

    冯支书和杨光亮连忙挽留道:“苏镇长,那怎么行?至少要吃了晚饭才走,不行明天再走。”

    “不了,冯支书,杨村长,我下来是工作的,不是来做客的,所以你们也不用留客。我和小周不比你们山里人,走不惯山路,还是赶早去中都村吧。”

    冯支书和杨光亮再三挽留,可是苏望却执意要走,只要作罢。反正苏望还会在镇里上班,以后还有机会。

    临走时,苏望递给冯支书四十元钱。冯支书一下子愣了,:“苏镇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和小周这两天的饭钱。”

    “苏镇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周干事到我家吃几顿饭我还收钱不成,你太看不起我这老馆子了吧?”

    “冯支书,我下来是公事,不是到你家做客,干公事有干公事的规矩。我虽然是镇领导,但也是党的干部,组织纪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苏望最后郑重地说道,“冯支书,如果你不收下这饭钱,那么下次我就不敢到你家来,也不敢来岩头垄了。”

    听完苏望的话和威胁,冯支书不由长叹一口气道:“苏镇长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走在去往下岩垄的路上,苏望忍不住回过头来眺望上岩垄,数十栋民居远近相错,就像一幅画镶嵌在青山绿水之中。苏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这才转过头对周文兴道:“小周,我们走吧。”

    “苏镇长,岩头垄装修公司的事真的能成吗?”在路上,周文兴忍不住问道。

    “小周,你觉得这事能成吗?”苏望反问一句道。

    “苏镇长,我觉得这事有点玄,县城可能都不行,还要去郎州市,真的有点玄。”周文兴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苏望吐了一口气,嘴巴抿了抿,这才徐徐地说道:“小周,只有下海撒网才可能有丰盛的收获,如果只是坐在海边等着捡鱼,能有什么收获呢?”

    现在义陵县乃至郎州地区,地处内陆,在这个时候,虽然受到一些来自沿海地区思潮和风气的影响,但是大部分人思想还只是小富则安,只要日子还能过得去,绝不会做冒险的事。

    “苏镇长,话虽这样说,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太冒险了,不如就在本地搞点其它东西,虽然钱可能会少赚一点,但是应该会安稳很多。”周文兴小心翼翼地说道。

    “穷则思变,小周,你没有体会过岩头垄村民们的生活,他们虽然还能吃得饱穿得暖,但是和观音庙、二头村乃至麻水镇上相比,就要差多了,至少手里的活钱根本没有几个。看着山外的人家几乎家家有电视机看,孩子有新衣服穿,再看看自己家,岩头垄的人心里能甘心吗?”

    苏望缓缓地说道。周文兴犹豫了许久,才艾艾地说道:“苏镇长,可能我没有想得那么周全,总之心里有悬悬的。”

    苏望笑了笑道:“这事成不成,不在我,而在于岩头垄村民他们自己。算了,我们还是继续去中都村。”

第五十二章 中都村

    从下岩垄走过,沿着来路走到三岔路口,然后再从左手边的路向前走,中都村在苏望两人的眼里若隐若现,由于山路弯曲,所以中都村一会被山梁挡住了,一会又现了出来。走了四五里,苏望突然看到山路两边全是竹林,山风一吹,满山的绿色竹叶摇摇摆摆,如同绿色的波浪在山上滚动着。走到一处山腰下旁,竹林就在苏望两人的头上,苏望抬头看去,只见竹叶在山风轻拂下,微微地颤抖着,如同着一张张细长的嘴巴在那里窃窃私语。

    “小周,这中都村到底有多少竹林?”

    “苏镇长,具体的数字谁也没有统计,但是至少有五、六千亩,从这里开始,附近几座山头全是竹林,有方圆十几里之广。”

    苏望仔细看了一会,略带惊喜地说道:“居然还是湘妃竹,想不到在义陵县这个角落里还有这么一片漂亮的湘妃竹。”

    “啊,苏镇长,这就是书上说的湘妃竹吗?我们只知道它叫斑竹,跟别处的竹子不同,想不到居然是湘妃竹。”

    “是啊,很难的一片湘妃竹林。”苏望闭上眼睛,倾听着竹林发出的哗哗声,这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一群精灵在那里轻声吟唱。一阵风吹了过来,竹叶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飘进苏望的心肺。

    “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苏望睁开眼睛,赞叹一句道。

    “苏镇长,这里有条小路,我们爬上去进竹林看看。”周文兴也被这竹林熏染,跃跃欲试地说道。

    苏望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竹林,摇摇了头道:“算了吧,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其实苏望不愿进竹林是因为怕蛇,像这种连绵不绝的竹林,绝对会有竹叶青这样的毒蛇,这对于苏望来说,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

    看到苏望坚持,周文兴也就算了,走在前面,继续带路。

    中都村跟岩头垄村差不多,分为好几姓,不像其他一些村,某一姓占多数,只是其中一两个姓相对比较多。中都村的村支书和村长也和岩头垄村一样,一老一壮搭配着。村支书叫肖朝贵,有六十多岁了,只是神情有点萎靡或者是迷糊,没有冯支书那么精神。

    他看到苏望两人到了,连忙热情地迎进屋,并打发儿子去叫村长马有才过来。

    肖朝贵家的布局跟冯支书家一样,只是电视机似乎大一点,有十四寸大,虽然也有人围在堂屋里看电视,但是只有那么五六个,看到有贵客来了,也都自觉地告辞离开了。

    不一会,马有才过来了,他身材精瘦,眼睛透着一股精明。

    “苏镇长,欢迎你来到中都村视察工作。”马有才咧着嘴说道,露出一口黄牙。

    “肖支书,马村长,我这次来只是想摸摸情况,到处看看,谈不上什么视察工作。”坐下来后苏望开门见山道。

    肖朝贵看了一眼马有才,没有做声,只是在那里抽烟,马有才依然满脸笑容地道:“苏镇长,你是镇上的领导,下来了就是给我们指导工作的。”

    “这样的,肖支书,马村长,我的意思呢,就是到村民家坐一坐,聊一聊,选几户有典型的人家看看,如最富的,最穷的,家境一般般的,然后是孤寡五保户,军属烈属家,都看一看。”

    “苏镇长,我们村的情况是这样的。富的有那么几户,穷的基本上都没有。这几年党的政策,县里和镇上对我们村又重视,所以大家伙的生活都好了起来,家境差一点的有,但是算不上穷了。孤寡五保户只有一户,军属有两户,烈属则有一户,是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的烈士家属。”

    苏望直盯着马有才那张堆满笑意的脸好一会,看得马有才有点不自在,不由地微微地低下头去。

    “既然这样,那就由马村长安排吧。肖支书,你年纪大了,也不好让你陪着跑了,就让马村长陪我到处看看。行吗?”

    肖朝贵嗡嗡地说道:“苏镇长,你什么说就怎么办吧。”

    由于下午时间比较多,所以只走了三户人家,看上去家境都不错,都有电视机,他们都是篾匠,会一手竹器活,平日里编一些簸箕、篮子、撮箕等竹器到镇上和县里卖。

    晚上回到肖朝贵家等晚饭时,苏望做了一个小结:“肖支书,马村长,中都村的情况目前看上去不错,比岩头垄村要强一些,这说明村支部和村委会肯开动脑筋,带领村民们搞副业致富。”

    听到苏望的赞许,肖朝贵只是咧着嘴笑了笑,马有才的脸却变成了一朵花,连声应道:“这都是在镇领导们的领导下做的一点点成绩,没有镇领导为我们把关,指点方向,我们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

    “嗯,马村长,希望你再接再励。”

    晚饭席中,由于苏望的坚持,没有喝太多的酒,但是马有才的奉承话倒是连绵不断,直往苏望耳朵里灌。

    饭后,马有才聊了一会便回去了。由于肖朝贵屋子虽然和冯支书一样大,但是由于两个儿子都分出去了,所以人口不多,倒是可以空出两间房来给苏望和周文兴住。

    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寂静,苏望默默地理了一下白天的事,可惜隔壁没有什么新闻可听,也不知道冯如生两兄弟今天早上有没有如愿以偿,不过估计比较悬,本来这种偷情的事不会天天有,而且又是大清早做“早操”。苏望胡思乱想了一会,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由于肖朝贵家孙子都跟着父母住,所以没有人早起去六中读书,苏望睡到六点钟才起来了。洗漱完毕照例到平地上练了一套拳,肖朝贵在旁边看了一会,却没有说什么。

    八点钟,吃完早饭,马有才便赶了过来。苏望和周文兴跟着又跑了两户人家,以及那户孤寡五保户。这一家算是名副其实的五保户,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好几年前就嫁到外县去了,不过这老两口的日子看上去比杨大娘家好多了。聊了一会,苏望照例给了一个红包。

    出门时,马有才在旁边说道:“多谢苏镇长代表镇领导来看望我们村的孤寡老人,我们村委会保证一定好好照顾于老叔两口子,把党和领导们的温暖传达给他们,让他们深刻体会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苏望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接着又跑了那两家军属和唯一的一家烈属。烈属家两老都在,还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家了,两个孙子都十几岁了,都住在一起。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是老人的二儿子,当时才十九岁。提起这个儿子,两老都忍不住在那里抹眼泪,最后也是说着“感谢党,感谢政府”接过了苏望的慰问金。

    中午回到肖朝贵的家,苏望看到屋里坐着一个小伙子,正跟肖朝贵说着话,而肖朝贵刚二十岁的小女儿则有点害羞地躲在厨房里。

    “原来是肖支书的女婿过来了。苏镇长,这是肖支书上过门的女婿,叫万小武,是观音庙村的。”马有才在一旁介绍道

    万小武腼腆地站了起来,跟苏望和周文兴打着招呼。按照义陵县的风俗,男女处对象,只要男的到女方家进行过上门仪式,就等于定亲,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了,所以上了门后,就可以称之为女婿了。

    苏望聊了一会,便起身去厕所。肖朝贵家的厕所和乡下其他人家的一样,都叫茅房,跟猪圈、厨房连在一片。

    苏望上完厕所,准备穿过厨房前面去平地里的摇井洗手,却听到前面肖朝贵的小女儿正在跟她母亲悄声谈话。

    “妈,今天镇上赶场,小武约我去场上玩,你给我点钱。”

    “嗯,”苏望从角落看去,看到肖朝贵堂客从棉衣里翻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现出几张人民币,她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一张五元的钱,递给了女儿。

    肖朝贵女儿接过钱,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时,她母亲却开始唠叨了,“我说二丫,你跟小武玩归玩,可不要做出格的事,你爸是好面子的人,你要是不听话,他会打断你的腿。”

    肖朝贵女儿的脸似乎红了一下,在那里不耐烦地说道:“妈,我知道了。”

    等了一会,肖朝贵堂客和她女儿去上菜了,苏望才慢慢走了出去,到平地上的摇井边摇了两下,就着水洗了洗手,正好被肖朝贵堂客看到了。

    “呀,苏镇长,你要洗手有热水呀。”

    “肖家大娘,没事的,这井水还暖和着呢。”

    这摇井是义陵县城里乡下家家户户取水的工具,在自家门口选个位置,打一口暗井,埋根管子进去,再装上一个虹吸装置就成了,而且这水不仅干净得可以直接饮用,还冬暖夏凉,别看冒着丝丝白气,却比打上来放在桶里搁半小时的水暖和多了。

    “那苏镇长赶紧入席吧,乡下随便搞的一点菜,你不要嫌弃就好。”苏望手都洗了,肖朝贵堂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催促了一句。

    “好,我这就过去,倒是这两天麻烦大娘你了。”

    万小武和肖朝贵女儿匆匆忙忙吃了两口,便双双告辞走了,肖朝贵只是喊了句:“早点回来。”便继续陪苏望吃饭喝酒。

    到了下午,苏望便和肖朝贵、马有才开个会,正式聊一聊。

    “肖支书、马村长,中都村的情况我也看了,情况不错,问题也有,和岩头垄一样,田地太少,要想让村民们致富,还得靠副业。”

    苏望开门见山地道,“我看了一下,中都村竹子资源非常丰富,而且懂篾匠活的人也多。我的建议呢就是中都村委会出面建成一个竹器加工厂,先尝试做簸箕之类的日常竹器用品,然后再向工艺品发展。”

    上一世,苏望参加过几次国内外的展览会,曾经看到过几家专门做竹器工艺品的产品,非常受国内外客户的追捧,价格也定得比较高,至少比一般的竹器品附加值高多了。

    “这个竹器加工厂也不需要买什么设备,还是各家各户做东西,只是由厂里统一组织生产,统一去销售,然后在按股份分红。为什么要组建加工厂呢?因为只有组成规模了,才有更大的利润,才可以创建品牌。”

    马有才看了一眼肖朝贵,斟酌了一下说道:“苏镇长,我们也有建个加工厂的想法,充分发挥我们中都村的竹器优势。可是建厂不是一件小事,我们村里会做好准备,只是镇党委和镇政府那边,我们还需要镇领导的大力支持。”

    “马村长,这个你放心,回去后我会向全镇长做个汇报,我想这是件好事,全镇长肯定会大力支持的。所以马村长,你和肖支书要好好协商一下,这个加工厂怎么办,如何入伙,如何分红,如何管理,你们心里都要先有个章程。”

    马有才马上精神抖擞地说道:“苏镇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按照镇领导的指示,办好这件事。”

    苏望看了一眼慷慨激昂的马有才,还有埋着头在那里抽烟不做声的肖朝贵,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了。

    留饭钱时,肖朝贵极力推辞,苏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极力坚持,这才把钱留下。倒是马有才在旁边盯着钱看了一会,然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离开中都村赶往二头村的路上,周文兴又忍不住道:“苏镇长,我觉得中都村办竹器加工厂非常可行,可是肖支书和马村长怎么不是那么积极呢?”

    苏望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道:“不仅要村民齐心,还要有个好带头人才行。”

    周文兴听出一点意思来了,也不再做声了。

第五十三章 二头村

    下午四点多钟,苏望和周文兴赶到二头村,二头村的村支书是老熟人王下田,他看到苏望来了,非常高兴,拉着苏望的手足足握了三分钟,这才打发人去叫村长王二牛。二头村与中都村、岩头垄不同,王姓占绝对多数,所以村支书和村长毫不意外地都是王姓。

    苏望原本还想让王二牛带路,去跑两户人家,但是王下田却执意不肯,拉着苏望、周文兴两人在火塘边坐下,然后叫堂客和媳妇赶紧弄饭。

    “苏镇长,你在岩头垄和中都待了三天?”王下田开口问道。

    “是的老叔,待了三天,住了两个晚上。”

    “苏镇长,就凭你这份工作的踏实劲,镇领导你算头一份了。”王二牛在一旁感叹道。

    “怎么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在岩头垄和中都村住了两万,老叔,这算不上什么呀。”苏望倒是不觉得怎么样。

    “苏镇长,你是不知道,岩头垄村和中都村是我们镇排名倒数一二的两个村,全镇长还好一点,去岩头垄和中都村转过一圈,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曲书记,呵呵,估计中都村和岩头垄怎么走都不知道。”王下田一脸鄙视地说道。

    “陈水莲也去过啊。可是人家是去抓计划生育的,赶猪扒房子去的,更不敢在岩头垄和中都村住了。”王二牛在旁边补充道,脸上的神情却和王下田一样。

    “嗯,这两个村的确远了点,虽然到镇上直线距离不过三四十公里,可就是那三十里的山路太难走了。”

    “可再难走你也得去走走吧,岩头垄的老冯和小杨没少抱怨,说他们岩头垄还是不是麻水镇管辖的村子?除了收提成款和抓计划生育,平日里镇领导连看都不往那边看。”

    苏望知道王下田是个牢骚篓子,这样的话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不奇怪。

    “我比其他镇领导都要年轻,多跑跑也是应该的。”苏望觉得自己在岩头垄和中都村跑了三天,住了两晚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还觉得很多东西还没有摸彻底,有点走马观花的味道,但是人就怕有比较,有了其他镇领导在那里当衬托,苏望的形象就无意中被拔高了。而且苏望是王下田、冯支书这样的人大代表们用跳票的方式给推上去,算是自家的孩子一般,自家孩子总是比别人要好,这是任何一个长辈都有的心态。

    王下田和王二牛知道苏望话里的意思,不愿意多谈及镇领导是非的事情,于是转向其它话题。

    “苏镇长,你在岩头垄和中都村跑了一圈,有什么收获?”

    还没等苏望开口回答王下田的话,周文兴在一旁兴冲冲地答道:“苏镇长给中都村建议办个竹器加工厂,给岩头垄建议办个装修公司。”

    苏望不由瞪了周文兴一眼,这两件事自己还只是提了一下,半点影子都还没有,怎么好到处嚷嚷呢?

    王下田和王二牛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提意见道:“苏镇长,我老王跟你是老熟人了吧,你怎么不给我们二头村提个好建议呢?”

    “老叔,二头村的情况我是两眼一抹黑,你总得容我看一圈后想清楚才好说呀。”苏望摊手道。

    “我知道苏镇长是个实诚人,今天先吃饭休息好,明天我和二牛陪你到处看看。苏镇长,你是有大问的,可得帮我们二头村好好盘算一下。”

    到了五点多,饭菜快要熟了,坐在堂屋的苏望等人都可以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支书,在吗?”

    王下田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四海家的,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王支书,我就是想来问一下,村里对我去年的补贴什么能发?”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中等个子,却很丰满,虽然穿得简单一般,但是却洋溢着一种成熟的风韵,尤其是胸部,几乎要破衣而出一般。她长得还算清秀,头发梳地很整齐,有着与其他乡下妇女不一样的整洁和白皙。

    “四海家的,你放心好了,王村长前天去过镇中学,拿了补贴单子回来,过两天,村里就按单子把该补贴的粮食发给你。”

    “那多谢王支书了,你家还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要不留下来吃一晚饭。”

    “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家给老人孩子做饭去。”

    “那好,你慢走。”

    送走来人的王下田回到座位上,对苏望解释道:“她叫周秀秀,娘家是方山乡,是我们村四海家的媳妇。她男人王四海四年前在平阳市当兵,听说前年转了志愿兵,当了什么司务长,可又还不够随军条件,于是镇上就安排她进了镇中学当民办老师。”

    周秀秀,镇中学,也就是六中的老师,会不会是冯如生两兄弟议论的周奶牛?有点像,真要是那样,齐家昌胆子可真肥,这事要是捅出去,不仅仅是生活作风堕落那么简单了,一顶破坏军婚的帽子可是跑不掉了。

    “老叔,民办老师不是有国家发工资吗?怎么还要村里补贴?”苏望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苏镇长,你不知道,民办老师发的那点钱才多少,连公办老师工资的一半都没有。四海家的还好一点,在镇中学当民办老师,一个月还有一百多工资,你看看中都村小学的民办老师,还不到一百元,还经常拖欠着,怎么养活一家子。所以镇上要求各村给民办老师一年补贴两百斤粮食。四海家的就在我们村,所以也归我们村补贴了。”王下田解释道。

    九十年代初,经济大潮侵袭着华夏的每一个地方,大中专学校毕业生纷纷投奔政府机关、银行、工商、税务、公安、新闻媒体甚至厂矿企业,就是不想去当工资很低的老师。尤其是男老师,受收入和地位影响,普遍都晚婚,甚至成了人们口中戏称的“回收站”,因为**十年代的男老师,尤其是乡镇男老师,娶有拖油瓶的二婚女人、寡妇、名声不好的破鞋、相貌很丑的女人当老婆的比比皆是。九十年代初,也是老师大逃亡的时期。各地教育局的首要任务就是“稳定教师队伍”,也就是千万百计地不允许老师脱离教师岗位,就拿义陵县来说,不少大专院校和师范毕业生刚到学校上班没几个月,就辞职或自动离职,最后一些师范大学或师范学校,毕业时不给你毕业证,先让你到中小学上一年班,再由教育局把毕业证发给你。

    既然公办老师顶不住了,就必须民办老师顶上,所以这个时期,原本在逐渐减少的民办老师突然又增加了不少。民办老师相对而言,比公办老师要稳定些,而且他们最期盼的就是能够转正,正式吃国家粮,不少民办老师就是靠能够贴补家用的微薄工资和补贴以及转正的期望,坚持在各乡村的中小学里。

    “老叔,像周老师这样的民办老师不容易,村里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吧。”苏望摇了摇头道。

    “苏镇长,谁说不是,要不是有这些民办老师和老老师在那里撑着,咱们的伢子读书都就是成大麻烦了。像中都村小学,去年下半年好不容易分去一个师范毕业的公办老师,可是没待上一个月就跑了。”王二牛在那里叹着气说道,“还有观音庙小学两个年轻老师,天天琢磨着调出去。”观音庙小学是二头村小孩读书的地方,跟他是息息相关了。

    “老叔,王村长,教育是百年大计,国家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我相信,用不了几年,教师不再是清贫屈辱的代名词,大家都会争着去当老师的。”苏望不好多说什么,教育本就不归他管,说了也白说,根本使不上劲,而且说多了反而招人闲话。

    吃晚饭,看电视,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王下田、王二牛亲自陪着苏望到几户人家去了解情况,而且是按照苏望的要求,富的、穷的,家境一般的,孤寡五保户、军属、烈属都坐了坐。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才从最后一家军属家出来,回到王下田家,苏望便照例开了个小会。

    “老叔,王村长,二头村的情况比岩头垄和中都村强多了,光是种棉花、大豆、果树等经济作物,收入就比那两个村强多了。”

    “那是,苏镇长,那是我们村的条件比岩头垄强,但是好日子谁不想过,我们还盼着你给出个主意,让我们村更上一层楼。”王二牛乐呵呵地说道。王下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却充满了期盼。

    “老叔,王村长,我想了想,搞企业和村办厂这一条可能行不通。二头村的村民日子过得都不错,那么心肯定没有岩头垄和中都村那么齐,也没有那么迫切,你要他们拿出钱出来或者是下大力气搞什么,怕是有难度。”

    “苏镇长说的是,以前日子困难时,大家还一条心,自从承包责任制后,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这心也就散了,都顾着过自己的日子去了,村支部和村委会的话也听得少了,要不是我和二牛在村里还有点威望,估计也就成了摆设。”王下田闷声说道。

    “老叔,王村长,所以我建议以点带面,先找几个愿意跟着走的村民,一起合伙办个小厂,只要这波人富起来了,有了榜样,其余的村民自然会跟着走的。”

    “苏镇长,你是不是有了想法?”王下田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

    “老叔,二头村多丘陵,而且有部分赤红粗砂红土壤,这种土壤应该是做耐火砖材的好材料,而且旁边的星坪乡就出煤,我建议不如办个耐火材料厂,专门做耐火砖等产品。”

    在苏望老家甘泉乡,97年有人办了个耐火材料厂,赚得盆满钵满,那里的土质跟二头村一样,都是赤红粗砂红土壤,应该可行,而且二头村还有一个优势,隔壁的星坪乡是义陵煤矿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那里光国营煤矿就有两个。只是二头村交通可能不便,只有一条机耕路通向麻水镇上和省道,但是应该也够了,二头村能办多大的耐火材料厂?用农用运输车就行了。

    “苏镇长,这办法都是不错,可一来我们村里没有会弄的,二来这东西做出来卖给谁?”王下田和王二牛对视一眼,继续问道。

    “老叔,王村长,这两点倒不用担心。耐火砖我们不会做,可以去县耐火材料请退休的老师傅。现在耐火砖非常行销,郎州地区这几年上马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泥厂,正缺耐火砖,还有郎州地区这几年大兴土木,耐火砖也能派上用场,用来砌烟道、防火墙。老叔,王村长,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找县耐火材料厂的人问问,看这耐火砖好不好卖。”

    苏望有个老邻居的儿子就在义陵县耐火材料厂,听他说这两年效益不错,经常要加班,等货的车挤满了厂门口。再过两三年,耐火材料市场需求不减反增,可耐火材料厂却慢慢地没落下去,生意全被一些私营、乡镇耐火材料厂给抢光了。

    “行,我明天找人去问问,我刚好有个远房姑妈的儿子在县耐火材料厂上班,找他问问去,如果可以,请他帮忙找个老师傅。”王二牛很耿直地说道。

    王下田有点不好意思道:“苏镇长,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事太大了,所以得慎重点。”王二牛也才明白过来,坐在那里嘿嘿笑了两声。

    “没关系,老叔,这事本来就急不来,不是一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我只是提个建议,还是需要你和王村长去弄这些事。先把情况弄清楚,免得将来出岔子。你们后面有需要,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去帮你们跑一跑。如果缺钱,也跟我说一声,多的不敢说,两三万我家还是能借的出来。”

    “那可太好了。”王下田已经知道了苏望家里的情况,有一家好再来饭店和兴隆冰厂,不是缺钱的主。

    “老叔,你和王村长好生合计一下,初步决定之后拉几个人,不要多,人越多越容易闹矛盾,先齐心把事情做起来给村民当个榜样,后面你们再有什么好的办法,村民们也愿意参与了。”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接着苏望向王下田告辞,准备趁着还没有天黑赶到麻水河对面的观音庙村去,可是王下田却执意不答应。

    “苏镇长,你不能走,我家饭菜都准备好了,必须得留下来吃,再住一晚上,观音庙多远一点路,明天一早抬腿就过去了。你要是执意走,就是看不起老叔我了,以后就不要来我家了。”

    苏望只好留了下来,住了一晚上。

第五十四章 下村完毕

    第二天早上,苏望吃了早饭就跟王下田和赶过来的王二牛告辞,并留下了饭钱,王下田坚持不收,这回换苏望威胁王下田了,最后还是在周文兴和王二牛的劝告下,这才让王下田气呼呼地收下了。

    在河边跟王下田和王二牛挥手告别,苏望和周文兴沿着那条石头桥过了河,向观音庙走去。走进村里的主路,感觉这里的人气要旺盛多了,不仅岩头垄和中都村不能比,就是对岸的二头村也有很大的差距,难怪这里被人称为小麻水镇。

    第一个显眼的建筑物就是观音庙,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来烧香朝拜了,有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也有年轻男女青年,更有带着刚会走路的小朋友的父母亲。观音庙前面就有两个水泥塔,兼做炉子用的,用来烧纸钱。不过一个是专门给先人烧纸钱用的,一个专门则是给神灵烧纸钱用的,看来这财务关系比较清楚。

    有几个老人在炉子前烧纸钱,一边烧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先在神灵炉子这边烧,接着又去先人炉子那里,两边都不落下。两个炉子都呼呼地燃着大火,纸屑灰从它炉上方的口子飞出来,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飘上好一会才落到地上。

    避过在门口就开始捻着香祈拜的人群,苏望和周文兴走了庙里,只见里面有一尊观音像,左边是财神像,右边则是龙王像。观音像前人最多,跪了五六个人,还有五六个人在旁边站着等空位。财神像前则跪着三四个人,多是年轻人或是中年人。龙王像前则只跪着一两个老头老太太。看来三尊神像由于业务范围不同,受欢迎的程度也不同。

    观音像负责保平安、送子、姻缘和升官,财神神像则负责保发财兼升官,龙王神像不用说了,保风调雨顺的。

    在神像旁边则各立着一个老太太或老头,等人拜完之后把香插在香炉里,再给功德箱里捐上几毛或几元钱时,他们会拿着一个木棒槌在一个铜钵边上敲一下,然后很郑重地说道:“这观音庙是非常灵验的,你放心,菩萨会保佑你的。”

    苏望看了看,便和周文兴走了出来,在观音庙的一角,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善缘功德碑的标题,接着是某年某月重修观音庙,有善男信女捐款如下,先是名字,后面是捐款额。最前面的是捐五百、三百、一百的,其余都是五十、二十、十元的,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块碑。

    “苏镇长,我听说这观音庙是有人承包的,这不是借着迷信骗钱吗?”走出观音庙,看到人少,周文兴低声忿忿不平地说道。

    苏望笑了笑,反问一句道:“小周,你觉得这观音庙是什么?”

    周文兴一时不明白苏望的意思,犹豫地说道:“不是迷信场合吗?”

    “小周,这观音庙是周围群众的精神寄托之所。他们在观音庙把对美好生活的愿望或者是做错事的忏悔都投注在那几尊神像上,然后放下包袱,心情愉快地离开。你难道没有看到,走出观音庙的人脸上比进来时多了一份对生活的信心。”

    “苏镇长,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被骗吗?”周文兴有点接受不了苏望的奇思怪论,嘟囔地说道。

    “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生活开始变好,人们的想法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单纯了,烦恼也会随之越来越多,而这观音庙的香火也会越来越兴旺。反倒是我们需要向那几位承包观音庙的人学习,他们能够敏锐地发现并迎合人们的需求,并且将这座庙宇打点地井井有条。听说每逢观音三个生日,这里还会更热闹。这就是本事,经营有方的本事。”

    说完之后,苏望对目瞪口呆的周文兴道:“小周,这话你不能乱跟别人说,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承认,还会批评你思想有问题,要加强学习。”

    说到这里,苏望不由地笑了起来,大步地向前走。周文兴摸了摸脑袋,连忙跟在了后面。

    观音庙村的村支书叫王北斗,是个一米七几的高大汉子,不过四十来岁,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村长叫李金宝,三十多岁,一米六的个子,完全笼罩在王北斗的阴影之下。

    听完苏望的介绍,王北斗很有气势地大手一挥,非常豪爽地说道:“苏副镇长,你尽管四处看看,我们村是麻水镇的模范村,还希望你能指点一下我们村的工作,让我们村的工作更上一层楼。我就让李村长陪你四处看看,我在家备好酒席,请苏副镇长忙完了中午回来吃饭。”

    苏望笑了笑,“那行,就按王支书的安排,那就劳烦李村长给我们带路了。

    跑了三家,苏望发现观音庙村的生活水平普遍都不错,这里土地肥沃,靠山依水,交通便利,随便弄点东西就可以换钱,光是有电视机的人家就比岩头垄村高出一大截。

    苏望还遇到了一位熟人,在中都村遇到的肖支书准女婿王小武,他家算是观音庙村富裕的,在村后面的山里承包了二三十亩果园,一年能有几千元的收入,他大哥又买了一部农用三轮车,平时帮人拉拉货,赶场就当客车用,一年也能收入近万元。

    看到苏望,王小武有点不好意思,坐在一边埋头不说话。了解完情况的苏望打趣道:“王小武,你和肖支书女儿什么时候结婚?”

    王小武父亲王伯通笑呵呵地答道:“想不到苏镇长也知道这事,我和肖支书商量过,就定在五月份,到时苏镇长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义陵乡下百姓说的月份都是按阴历算的,苏望点点头,“到时还请王大叔捎个口信,我一定过来,讨杯喜酒喝喝。”

    下午,苏望又跑了四户人家,把情况大致都了解清楚了。不过他和王北斗、李金宝的会开得非常简短,只是说了一下观音庙村的优势和不错的情况,鼓励王北斗和李金宝再接再厉,争取超过羊山村和汇水湾村,成为麻水镇的状元村。当然了,苏望也指了出来,观音庙村的观音庙有涉及封建迷信,希望村支部和村委会做好开导工作,把观音庙变成符合国家政策的宗教场合,而不是专搞迷信的地方。

    王北斗和李金宝虚心接受了苏望的批评,表示今后一定改正,也谈了观音庙村未来的规划,王北斗气势磅礴地说道:“上次曲书记和全镇长来我村视察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我们观音庙村准备按照镇领导的指示,对果树栽培、生猪养殖上规模,计划集资五十万元,把目前的果园面积扩大三倍,生猪出栏数量扩大五倍,争取成为全镇乃至全县的农业强村。”

    苏望一边听一边记录,完了慢慢收起笔,徐徐地说道:“观音庙村支部和村委会决心很大,我相信,在王支书和李村长的带领下,会向镇党委和镇政府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谈完之后,苏望和周文兴便起身告辞了,留下一天的饭钱时,王北斗也是坚决拒绝:“苏副镇长,这钱我们不好收了,今天你交了饭钱,以后其他镇领导来了,我们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话,苏望便把钱收了起来,与周文兴一起去公路上等车回麻水镇。

    在路上,周文兴看了看周围,悄声地说道:“苏镇长,你怎么不给观音庙村提些建议呢?观音庙村基础好,更容易出成绩。”

    苏望看了一眼周文兴,似笑非笑地说道:“正是基础好,容易出成绩,所以提建议和作指示的才会多,那我的建议就不算什么了,还不如不提。”

    周文兴在一边似懂非懂,只是点头。

    回到办公室,闻部长正准备下班,看到苏望回来了,惊喜地说道:“苏副镇长,你回来了,你这一去就是五天,我还以为你被山里的姑娘给迷住了,舍不得回来了。”

    “闻部长,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去桃花江,怎么会舍不得回来呢?”苏望笑着回答道。桃花江是郎州地区隔壁地区的一个县,是荆南省有名的美人窝,一句“桂林山水甲天下,桃花江美女甲江南。”是家喻户晓。

    “对了,闻部长,全镇长在办公室吗?”

    “你急着给全镇长汇报工作呀?他应该下班了,不过明天应该在的,没听说他有出去开会和视察工作的安排。”

    “那行,闻部长,你先走吧,我收拾一下也准备下班了。”

    “行,我还得去赶车回家去,苏副镇长,明天见。”

    苏望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张三泉的办公室,他还在办公室里没有下班。

    “张主席,你还在,不耽误你下班吧。”

    “小苏,没关系,快点进来坐,下去五天了吧。”

    “是的,把四个村都跑了一遍,刚好五天,有些情况向跟你汇报一下。”

    “什么汇报,我们两个好好聊一聊。”张三泉掏出烟,丢给苏望一支,然后把办公室门给关上。苏望点上烟,把四个村了解的情况,以及给岩头垄、中都村和二头村提的建议也简单地说了一下。

    “嗯,你不给王北斗提建议是对的,这个家伙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除了曲云德和全胜利,他都不放在眼里。你要是好意给他提建议,他会当你是吃饱了撑的。对了,小苏,你给岩头垄和中都村的建议靠谱吗?尤其是岩头垄村装修公司的事情,我看很悬啊,还不如中都村竹器厂靠得住。”

    “张主席,我跟你透个底,其实我更看好装修公司,对这件事也更有把握。”

    “小苏,”张三泉默然了一会,“我相信你在郎州市有门路,但是这件事不是儿戏,你一定要慎重,那你打算怎么跟全胜利汇报?”

    “张主席,我就把岩头垄装修公司和中都村竹器厂的事给全镇长汇报一下,二头村的事暂时不提。”

    “嗯,你给王下田和王二牛指了条发财的路子,无论与公与私,他们都会去做的,这件事先不声张是对的。不过小苏,你要做好充分准备,全胜利肯定会要来分一杯羹。”

    “张主席,没关系,我就把中都村竹器厂让出来啰。”

    “行,小苏,你心里有数就好。”

    晚上,苏望洗了一个冷水澡,洗去一身的污渍和疲惫,到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早,苏望便到全胜利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听完苏望的大约四十分钟的汇报,全胜利手里夹着烟,沉吟了一会道:“小苏,你这几天的工作做得非常踏实,情况也调查得非常清楚,提的建议也很有新意,这说明你还是花了心思,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片区工作上。现在全国上下,包括义陵县和我们麻水镇的首要工作就是把经济搞上去,你提的两个建议很及时,也很不错,对岩头垄、中都这两个偏远山区村如何致富也是一种尝试。”

    “但是小苏,你是副镇长,是镇领导,管的事不止这四个村,你要着眼于整个镇,因此你的工作不轻松,所以呢,我建议,你集中精力去搞其中一个村的工作,剩下一个村就让别的同志去负责跟进,你给予指导就行了,这样效率反而更高。”

    “全镇长,你说的是,我工作经验不够,手头上的事情就忙得我够呛,再去跟进岩头垄和中都两个村的事情,的确忙不过来。全镇长,你看我把哪个村的事情让别的同志跟?”

    “小苏,我看就把中都村竹器厂的事情让经管办的李冬生去跟吧。李冬生同志专门负责抓麻水镇乡镇企业和经济工作,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同志,把竹器厂的事情交给他,你也可以放心地去跑岩头垄村装修公司的事情。这事要去郎州市,镇里除了你在地区供销社上过班,其他的同志对郎州市都不熟,这件事非你莫属了。”

    “好的全镇长,其实我只会提建议,具体的操作我是一窍不通,就该让李主任这样经验丰富的同志去办,我也可以学习一下经验,同时好全心全意把岩头垄村的事跑下来。全镇长,为了李主任更方便地开展工作,我建议不如把中都村联络工作交给李主任。”

    全胜利盯着苏望满是诚恳的脸,一边抽烟一边思量了一会,最后点头道:“也好,小苏你的建议非常好,都是为了镇上的工作嘛。这样吧,我们开个政府碰头会,你把情况介绍一下,再把这两件事定下来。”

    不一会,刘连生、张文明、郭志敏、李冬生都来到了办公室,汤菊花继续当记录员。

    “把大家叫来开个碰头会,是苏副镇长给大家汇报一下这五天下村的情况,还有一些建议需要大家讨论一下。小苏,你先把情况说说吧。”

    苏望又把情况和建议重复了一遍,大家听完后都没有做声,只是抽着烟保持沉默。全胜利吐了一口烟雾后道:“我和苏副镇长讨论过了,他精力有限,因此就只负责跟进岩头垄村装修公司的事情,中都村竹器厂的事情就由张冬生同志负责,我也会和曲书记商量一下,让老张以后负责中都村的联络工作。”

    张冬生脸不由露出喜色,这可是给他送功绩,连忙表态道:“全镇长,苏副镇长,我保证把中都村竹器厂的事情办好,不辜负全镇长和苏副镇长对我的信任。”

    “这是帮助岩头垄和中都两个贫困村脱贫致富的大好机会,老张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成重点来抓,不要辜负苏副镇长的一片苦心。还有,刘副镇长,张副镇长,还要请你们给分管的部门打个招呼,一定要全力配合苏副镇长和老张的工作,告诉他们,谁要是敢拖后腿我就处分谁!”

    “好的全镇长。”刘连生和张文明连忙点头。现在抓经济是首要任务,既然有让两个贫困村脱贫致富,不再拖麻水镇经济的后腿,全胜利当然会放在心上,谁要是敢在这里面玩花腔,就是跟他过不去。

    看到会议差不多了,做记录的汤菊花道:“全镇长,会议记录要不要整理一下送镇党委会讨论?”

    全胜利不满地盯了汤菊花一眼:“只是两个村办企业,我们政府议一下就行了,那用得着上党委会讨论,过会我会去跟曲书记说的。”

    说完,全胜利把烟头一摁,“好了,就这样吧,散会。”

第五十五章 风波骤起(一)

    下午,苏望把手里收集的情况整理好,做了四张数字图表,让四个村的情况一目了然。苏望死死地看着手里的图表,先在观音庙村的表上打了一个叉,接着沉吟了好一会,又在中都村的表上打了一个叉。他拿起二头村和岩头垄的表,又添加了部分详细的数据,然后在那里看了许久。

    到了下午四点半,苏望把东西收拾好,赶紧去省道旁坐中巴车回家。到了家里已经是五点半了,母亲姜春华正在做饭菜,看到苏望回来,欲言又止,挥手让他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把饭吃饭,苏望溜到了厨房,悄声地问母亲道:“妈,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春华放下手里的碗筷,看了一眼门口道:“商业局那栋楼我们买不到了。”

    “妈,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前天,我去和县商业局张局长谈那栋楼最后合同的事情,他突然说县商业局不打算卖这栋楼,临了他看在你外公的面子,悄悄地对我说,县里有领导在质疑,商业局卖楼,是否涉嫌贱卖国家资产?局领导压力很大,所以就不敢往外卖了。”

    苏望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安孝诚那一伙人终于出手了,但是他没有出声,因为他不愿意让母亲担心。

    “而且这几天,工商、税务、卫生到我们冰厂和饭店检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两拨人说的话也很难听,差点当场就给贴封条了。冰厂还好一点,这段时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意,饭店就受影响了,虽然有人帮忙圆了场,没有停业整顿,但是大家伙的心都有点慌了。”姜春华叹着气说道。

    “大宝,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妈,没事的,肯定是有人看到我们生意红火,所以故意来刁难。我找人先问问,摸清情况,再想个对策。”苏望安慰母亲道。

    “妈,这事你没有跟爸说吧。”苏望担心老爸知道这个事情,依着他那耿直的脾气,指不定会跑到商业局去闹,反而会把事情弄遭。

    “我没有跟你爸说,但是他应该察觉出情况有点不对头,这两天也是闷闷不乐。”

    “妈,你暂时不要跟我爸说,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我知道,大宝,你不用担心,就算别人不让我们开冰厂和饭店,我们家也不怕,郎州中心市场的门面铺位基本上都租出了,眼看着就开始挣钱了,大不了我们不要这里的生意,去郎州市,这些难道还能追到郎州市去。”姜春华反过来安慰苏望道。

    “妈,的确是这样的,咱们家现在在郎州市有底子,不怕这些牛鬼神蛇瞎捣乱。你放心好了,我会想出对策来。”苏望勉强地笑了笑,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刚过一会,田大勇和杨志军就跑来了,神情都有点不大对。等苏望把房门关上,田大勇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苏大将,情况不大妙啊。这几天,我们局里,还有我妈那边都流传着一些谣言,说县里有领导对你不满,想搞跨你家的生意。”

    “大榜,你局里的领导,还有阿姨局里的领导有什么反应?”

    “工商局和卫生局的领导倒没有表态,而且也不可能表什么态。只是有些心眼活的人,在那里蠢蠢欲动,想讨好上面。苏大将,你说是不是安副书记那一伙人有动作了。”

    “应该是,像他那种级别的人,都不用亲自出手,随便点两句,自然会有人出来跑腿当爪牙。”苏望摸着下巴说道。

    “苏大将,你说说看,该怎么办?我和我妈顶了几天,可是这股风来得有点猛,后面我怕顶不住了。”田大勇很焦急地说道,他在县工商局还有点门路,他母亲在县卫生局也有点小实权,但是这些只能应一时之急,真要是有人故意找苏家产业的碴,他们也顶不住多久。

    “苏大将,我姑父在县里人脉挺广的,我请他出面请工商局、税务局和卫生局的头头出来,好好说道说道。”杨志军也在旁边出谋划策道。

    “大榜,军子,谢谢你们了,这事不用太慌张,我早就留了后路,我们家大部分产业都转移到郎州市去了,好再来饭店和兴隆冰厂这点产业我还不放在心上。”

    “我靠,就知道依着苏大将这么狡猾的个性,肯定会狡兔三窟,让我又猜中了吧。”田大勇拍着大腿说道,他和杨志军的神情顿时轻松许多。

    “但是我总不能任由这帮家伙欺负吧,大榜,听我妈说,这几天就你们局里那个胡科长特别闹腾,还差点封了饭店的门,他什么来头?”

    “胡大伟,市场监督管理科的副科长,这段时间不知发了什么瘟,死盯着你们家的饭店,天天嚷嚷着说你们家涉及不法经营,要停业整顿,幸好我们凌科长跟我关系非常好,又知道我和你家的关系,这才压了压。”

    “这个胡大伟,应该是有人在怂恿着。”苏望淡淡然地下了一个定语,田大勇和杨志军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但是没有深问下去。

    “大榜,军子,现在我们先不要动,先稳住再说,我要等幕后那个人跳出来,安孝诚几个头头再恨我,也不可能亲自动手,总得有急先锋在前面帮他们操刀,到时再看情况。就算我把义陵县的家业全丢了,也要让他们蹦几颗牙下来。”

    八点多钟,田大勇和杨志军便告辞了。回到客厅,迎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苏望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时间,突然心底特别想听到龙秀珠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抓起电话,躲了一边去了。

    拨通号码,苏望心里暗暗祈祷着满天神佛,一定要是龙秀珠接电话,免生风波。或许是苏望刚去过观音庙,沾了点灵气,电话那边开口便听到龙秀珠的声音:“喂,请问找谁?”

    “请问是龙秀珠同志的家吗?我是荆南省电视台,就采访一下新时代的优秀青年税务干部龙秀珠,不知道方不方便啊?”苏望故意换上潭州口音道。

    “是苏望吧?”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犹豫地问道。

    “真是太高兴,你能一下子听出我的声音,我这会正被幸福给包围了。”苏望乐呵呵地说道。

    “苏望,你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过了好一会,龙秀珠才开口问道。

    “过得挺好的,吃得好,穿得暖,就是事情太多,瘦了几斤,不知道你看了后会不会心疼。”

    “我心痛什么,瘦一点身材更好看,我现在恨不得瘦十斤下去。”龙秀珠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和爽朗。

    “秀珠,你不能再瘦了,你刚刚好,我抱着才有感觉啊,要是太瘦了,我会觉得没有手感的。”苏望压低声音道。

    “你这个死苏望,说话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咦,秀珠,这些日子你没有亲过我的嘴,怎么知道我吃油吃得比较多呢?”

    “苏望,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可就挂电话了。”龙秀珠嗔怒道,不过苏望倒不担心她真的挂电话,女人嘛,有时候总会口是心非。

    “秀珠,这些日子我好想你,闲暇时总会想起的脸,想起你的背影。”苏望情不自禁地说道,“秀珠,你有没有想我?”

    “嗯,当然也想。”龙秀珠压低声音回答道。这时,电话里不由陷入一片沉寂,两人在沉默中传递着各自的思念。

    “苏望,你能快点回郎州市吗?”突然间,龙秀珠开口道。

    “我忙完这阵子就会抽空去郎州的。”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能快点调回郎州市吗?”

    苏望默然了好一会才答道:“秀珠,我暂时还不能走,我刚当选副镇长上任才一个月,现在就闹着离开,别人会怎么想?就算我调到郎州市去了,以后也再难以得到组织的信任了。”

    “难道你这么看重这个副镇长吗?”龙秀珠有点不快地说道。

    “秀珠,不是我看重这个副镇长,而是非常看重它,因为它是我的事业基础,不把它打扎实了,我将来的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

    “苏望,你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和拼命,只要调到郎州市,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的。”龙秀珠语气中带有一丝哀求道。

    苏望不由在那里挣扎起来,接受龙秀珠的意见,回到郎州市去,这样郎情妾意,很容易让这段爱情走上一个新阶段。可是自己会因此甘心吗?尤其上一世自己拜访龙秀珠家,龙玉珍那看上去还和气却从骨子里透出的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龙秀珠母亲梁兴华那鄙视的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不停地在刺透着苏望的自尊心。

    不,我不愿这样就回郎州市,我至少要在麻水镇,或者义陵县站稳脚跟,能够带着三分尊严回去。苏望承认自己的自尊心很强,甚至到了一种接近自卑的程度,要不然上一世看到龙秀珠与别人亲吻的场景便下定决定离开郎州,远赴南鹏市。而且这个时候就走了,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冯支书、王下田、张三泉等人怎么办?自己难道就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人吗?

    “秀珠,我还想再等一段时间,我在这边的工作已经有了些眉目,估计年内就能交出一份可观的成绩单,到时候再走,我心里也有了底气。”苏望尽可能语气委婉地说道。

    “苏望,难道这个副镇长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重要吗?”龙秀珠心情变得很差了。

    “秀珠,不是这个副镇长比我们的爱情重要,而是一个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否则就算他得到了完美的爱情,也无法坚守它。”苏望连忙解释道。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龙秀珠才幽幽地说道:“苏望,我觉得好累,这个时候我特别希望你能在我身边,让我的心不会那么乱。”

    “秀珠,你那边难道出了什么事吗?要不我明天请假去一趟郎州市,我们好好谈一下,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什么难题都可以解决的。”

    “没事,只是我妈妈对我俩的事情特别反对,所以我感觉压力好大啊。”龙秀珠哀怨地说道。

    “秀珠,过几天我抽空去郎州,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好吗?”苏望迟疑了好一会,开口劝慰道,他能够体会龙母给龙秀珠带来的压力,他在盘算着,下次回郎州,是不是把中心市场大业主的事情跟龙家说一说,或许对自己与龙秀珠的感情能减少不小的阻力。

    “嗯,好的,我妈妈一直在旁边盯着我,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的,秀珠,不要多想,早点睡,再见。”

第五十六章 风波骤起(二)

    第二天周日,苏望起来吃了早饭就给武琨打了个传呼,过了一会,武琨便回电话了。

    “我是武琨,请问谁找我?”

    “武大队,我是苏望啊,有事找你,不是报案啊。”

    电话那边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原来是你小子,说吧,到哪里碰头?”

    “武大队,中午一起吃饭聊聊吧,要不到你家?把徐科长也叫上。”苏望开门见山地说道。

    武琨迟疑了好一会,才有点为难道:“到我家吃饭没有问题,只是老徐他,恐怕没有那么好约了。”

    苏望一听就明白,徐闻东估计因为知道自己有安副书记找麻烦,加上商业局大楼的事情黄了,所以不大愿意见自己。

    “小苏,没关系,就咱们哥俩聊聊,没有老徐都一样。”武琨在电话里继续说道。

    “行,咱们俩聊聊。”

    中午十一点多,苏望提了两斤卤肉和凉菜,还有两瓶郎山大曲进了武琨的家。武琨也不客气,把卤肉和凉菜摊开,吩咐堂客把那几个热菜赶紧弄好,然后拧开酒瓶,给苏望和自己满上。

    “小苏,老徐这个人心眼比较多,这段时间知道你家的事情,又看到商业局那栋楼的事黄了,脸色便不好看了,总说着被你摆了一道,白帮你一个大忙了。”武琨愧疚地说道,但苏望知道,徐闻东说的话恐怕比这还要难听几倍。避祸趋利是人的本性,苏望能够体谅,只是你徐闻东翻脸翻得也太快,太彻底了吧。

    “不说了,武大队,我心里明白,还是你老哥够义气,不嫌弃老弟我呀。”

    “小苏,瞧你这话说的。人这一辈子那能没有个起起伏伏的,你总不能见高就攀,见低就踩吧,这种事我老武怎么也做不出来。再说了,我跟你小苏能成朋友就是因为互相谈得难,对胃口,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唉,武哥,你这话暖心窝子呀,开,先干一杯。”苏望端起酒杯二话不说先干为敬。武琨一声不响,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武琨拿起酒瓶又给两人满上,然后道:“小苏,你也不要多想,咱们还是继续做咱们的朋友。”

    “武哥,真是对不住你和嫂子,答应好的门面泡汤了。”

    “没什么事,此路不通再想其它门路,你们家不是连二楼都没有租下吗,肯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捣鬼。倒是徐闻东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听说你家买楼的事黄了,立马找到商业局,一口气签了十来个门面。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当初给他分析这潜力和前景,他敢下这么大的血本?现在好了,当起二房东就人五人六的,我想找他匀一间门面,他开口就要两千,这小子真是见不得钱啊。”

    说到这里,武琨不由越发气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提起这事,我就来气。”

    “武哥,别提这事,听说你现在是代刑警大队长了,真是大好事,恭喜了。”

    “屁的好事,我不过是代理而已。”

    “这帽子总要先戴再扶正嘛。”苏望笑呵呵地说道。

    “苏老弟,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啊。我这刑警大队长是替徐闻东这小子代理的。”

    “武哥,这话怎么说的?”

    “我们公安局户政科大家都知道是个肥缺,按照惯例,三个实权局领导轮流坐盘。徐闻东是王副局长的人,这两年轮到他做了,接下来该宋局长的人坐了。所以我们原来的柯大队调到城东派出所当指导员,准备接所长的职,他的缺由徐闻东顶,而城东派出所陆所长就接户政科科长。可是徐闻东和王副局长一商量,死咬着两年任期还没满,还差四个月,所以柯大队继续当他的指导员,我呢就替徐闻东代理四个月的大队长。”

    “我靠,还有这么一回事。”苏望不由骂道,难怪这户口指标行情这么好。

    “算了,苏老弟,不提这些臭事,继续喝我们的酒。娘的,这郎山大曲太难喝了点,五粮液我们又喝不起,狗日的,郎州地区这么大,怎么就不出些好酒呢?”武琨这是在借酒骂娘呢,不过苏望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由一动,暗自盘算起来。

    看到苏望不做声,武琨嚷嚷道:“小苏,别为这些倒灶的狗屁事烦心,我们该干嘛还得继续干,这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吧,我们对得起这几百元的工资就行了。”

    苏望听到武琨的话,归拢心思,开口问道:“武哥,你也是十来年的老刑警了,副大队也当了好几年了,怎么没有机会升上去?”

    武琨忿忿地说道:“不是老哥我吹牛,论业务和工作能力,义陵公安局我不敢说第一,前三甲总有我。可是像我这种越是精于业务的人就越难升上去,我上去了,具体的事情谁来干?估计还得熬两年,局领导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这大队长的帽子才会落到我的头上。除非什么,除非破大案,立大功,那提拔起来才是嗖嗖的。”

    苏望知道武琨的意思,像公安局这种比较特殊的部门,平日加班加点破案是正常工作,显不得你的功绩,只能慢慢熬资历,反而一出点事,第一个挨骂的就是你。只有破大案,破那种惊动省厅甚至公安部的大案,立下大功,那提拔起来是立竿见影。

    义陵县这几年出过大案吗?苏望不由苦苦思量着,他希望能给这位患难之中见真情的老哥哥送上一份大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对了,在上一世记忆中,明年义陵县破获了一起私种罂粟案,据说有上百亩,缴获的已加工鸦片达十几公斤。这件事当年成了郎州地区的一大新闻,听说惊动了荆南省公安厅和国家公安部,苏望当时在郎州市也听说过,回义陵县时也听过新闻以及和朋友谈起过。

    算算日子,按照正常发展,那正是徐闻东当刑警大队长的日子。义陵县公安局似乎还没有设禁毒大队,这种案子都是刑警大队包办,难怪这小子能够官运亨通。不行,这个功劳不能让这个家伙白得,怎么的也要让武琨拿去。可是这件案子的细节是怎么样的,自己还要慢慢回忆,还要找合适的机会透露给武琨。

    但是不管如何,苏望觉得武琨这个朋友是值得继续交往下去的。

    到了两点多钟,苏望才摇摇晃晃地从武琨家里走出来,打了一辆慢慢游便回家去了。到了家里,苏望倒头便睡,心无烦恼地美美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苏希上楼来叫,这才慢慢起来,洗了个脸,下来吃晚饭。

    第二天上班,苏望刚在办公室里坐下,于文娟就上来了。几天不见,她变得清瘦很多,眼睛里也没有往日的开朗,只剩下淡淡的忧伤。她看到苏望,勉强一笑道:“苏副镇长,县政协办公室打电话来了,有事找你。”

    苏望看了一眼于文娟,轻声说了声:“谢谢你小于。”然后跟在她身后来到二楼办公室。郭志敏坐在桌子后面,眼睛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苏望笑着点头示意,抓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麻水镇镇政府的苏望,请问你是哪里?”苏望中气十足地问道。

    电话里默然了一会,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男声有点尖,还有点浮躁。“苏望同志,我是县政协办公室的施国平,你们镇的政协委员意见反馈表怎么还没有交上来?”

    “什么意见反馈表?”苏望听到施国平这个名字心里就提高警惕了,不过语气没有变化,很平和地反问道。

    “就是县政协委员们对这次县政协会议的总结和意见反馈表,别的政协委员都交了,怎么就你们麻水镇这么拖拖拉拉?你们怎么办事的?是不是不把县委和县政协的安排当一回事?”施国平语气变得十分严厉,居高临下地连连追问道。

    苏望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不急不缓地问道:“意见反馈表是什么发下来的?我怎么没有收到?”

    “意见反馈表早就下发了,你为什么没有收到,那我怎么知道?难道还要我亲自送到你的手里?”施国平在电话中语气不善地训斥道。

    苏望捂住了话筒,低声问桌子对面的郭志敏道:“郭主任,你收到县政协办公室下发的意见反馈表吗?”

    党政办是麻水镇党委和镇政府的中转站,任何上报下发的文件资料都要从这里过。

    “政协会议后我这里没有收到县政协任何文件,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郭志敏想了一会很肯定地答道。

    “施主任,为什么我们麻水镇党政办没有收到下发的意见表?是谁签收?”苏望反问道。

    “意见表上周就发下去了,你们麻水镇为什么没有收到我就不知道,可其他政协委员都收到了,而且也都交上来了。肯定是你工作疏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施国平用鼻音哼着道。

    “别人收到我不管,你们县政协办公室为什么下发前不通知,事后为什么不追问核实?你们是怎么干工作的,怎么这么不负责?”苏望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反而追问起来。

    “苏望,你不要太嚣张,你这是倒打一耙!”施国平在电话中气急败坏地吼道。

    “施国平同志,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在跟你泼妇骂街。”苏望声音不高,但是却异常严厉,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神情。

    “你们工作不认真,却要胡乱推卸责任,你说下发了,请问有我们麻水镇的签收吗?”按理说,这种正式的文件都会有签收单,当然,现在一般的文件大家谁也不会这么较真,顶多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后面有机会再补个签收单就行了。

    “苏望,你这是狡辩,在推卸责任。”施国平在电话那边几乎是暴跳如雷,苏望一口就咬死了这正常程序,施国平哪里拿得出什么签收单。

    “施国平同志,你事前不通知,事后不签收,你就是这样干工作的?你这是把县政协工作当儿戏!”苏望毫不客气地给施国平把帽子扣上去,既然都撕破脸了,也没啥好客气的。

    “苏望,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我会向县委、县政协反映,告诉你苏望,我要处分你!”施国平在电话里咆哮道。

    “我也会以县政协委员和麻水镇政协联络组组长的身份向县政协常委委员会和王主席反映情况,县政协办公室某些同志到底还有没有把麻水镇的政协委员当一回事吗?其他县政协委员都发了意见反馈表,为什么就我们麻水镇没有发?是不是县政协办公室某些同志把我们麻水镇五位县政协委员都除名了?而且就你的态度,动不动就声称要处分我,那我倒要问问,县政协办公室是为县政协委员服务的,还是专门管理县政协委员的?”苏望的话如同匕首一样顺着电话线就回投过去了。

    郭志敏坐在桌子对面,暗暗摇头,苏望这个帽子扣得就有点大了,政协和人大一样,地位都非常特殊,就算上一级政协人大和平级党委也不敢明喊着我可以管理这两个机构和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顶多说是指导或领导其工作,毕竟人家是人民选举或推举出来的,代表的是人民群众的意见。你县政协办公室要是扣上管理县政协的帽子,县委怎么想?县政协常委委员会怎么想?县政协委员们怎么想?

    “施国平同志,你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苏望厉声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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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按部就班(一)

    苏望站在那里并没有急着走,脑筋在急速地转到着,想的全是平日里和开政协会议时听到的有关县政协领导之间的事,过了一分钟,苏望对郭志敏说道:“郭主任,你这里有县政协办公室祝主任的电话吗?”

    郭志敏掏出一个本子,查了十几秒钟,报了一个电话号码。苏望拿起话筒,把号码一拨,没响几声电话便通了。

    “祝主任吗?我是麻水镇镇政府的苏望,对,对,是麻水镇的县政协委员和政协联络组组长。我有件事要向你汇报一下,当然了,你是县政协办公室主任嘛,负责处理县政协的日常工作,我不向你汇报还向谁汇报。”说到最后,苏望还爽朗地笑了两声,语态神情与刚才截然不同。

    “是这样的,刚才施副主任打电话过来,责问我们麻水镇的政协委员意见反馈表怎么还不上交,可是我们麻水镇压根就没有收到什么意见反馈表啊,对,是的,我问过我们镇党政办,没有收到文件,也没有接到相关的电话和通知。”说到这里,苏望满脸的委屈。

    “我跟施副主任才沟通几句,他就批评我们麻水镇政协工作不负责任,说要处分我。如果真的影响了县政协的工作进度,我这里向你做检讨了。不知影响大不大,如果影响很大,我就难咎其职了,就按照施副主任的要求,向县政协常委委员会和镇党委提出辞去县政协委员。祝主任,我不是在赌气,施副主任口口声声代表组织,代表了县政协,与其被人拿掉,还不如我自己主动提出来比较好。”这时苏望一脸的诚恳。

    “好的,我就听祝主任,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不会给县政协和你带来麻烦,好的,我接到意见反馈表立即组织麻水镇的政协委员们,认真学习这次会议的精神,把大家的意见都收集起来,准确如实地汇报到县政协。好的,就这样,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后,苏望对郭志敏笑道:“郭主任,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啊。”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工作,应当的。”

    “郭主任,要不中午请你吃顿饭,当做赔罪?”

    郭志敏思量了一会,点头道:“好的,那就中午见。”

    苏望转身离开办公室,迎着众人或诧异或畏惧的眼神,微笑地点头示意,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到了中午,苏望等了十来分钟,等大家走得都差不多了,然后慢慢地下楼,刚到一楼楼梯口,郭志敏便从后面走了下来。

    “郭主任,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彼此,彼此。”

    苏望买了几样卤菜,又在新星商店拿了一包花生,然后才跟着来到郭志敏的家。

    “苏副镇长,你真是年轻有为啊!”刚吃两口菜,郭志敏便忍不住赞叹道。

    “也可以说后生可畏,不知天高地厚。”

    “苏副镇长,你是不是后悔上午的事情了?”郭志敏眯着眼睛问道。

    “后悔了又怎么样?只要你在这个职位上,只要你做事,总会得罪一些人,难道为了这些人就不用做事了?我做不到啊。至于那些人怎么想,我也顾不到了。”

    “苏副镇长,我觉得你还是很有能力,也很有魄力。”郭志敏微侧着头,很诚恳地说道。

    “多谢郭主任你的夸奖,有能力有魄力,或许在别的人眼里就成了瞎折腾,有野心了。”苏望苦笑一声道。

    郭志敏嘴角也挂着一丝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整个镇政府大院,除了张主席,最让我佩服的就只有郭主任你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麻水镇党委政府能够运作地这么顺畅,书记镇长能够如此和睦相处,郭主任居功甚伟啊。”

    郭志敏的瞳孔不由一缩,似笑非笑地问道:“看来苏副镇长也很推崇孙子兵法的故善者之战,无奇胜,无智名,无勇功。”

    “张主席曾经对我说过,有势者才能借势而行,无势者则只能借势而为。可是这势,”说到这里,苏望不由地摇了摇头。

    郭志敏马上接了一句:“权势,权势,在官场只能有权,才能有势。张主席的教导没错的。”

    苏望不由大笑起来:“郭主任,看来我们有共同语言,可惜没有有酒,否则当浮一大白。”

    “没有酒还有茶,苏老弟,我们可以以茶当酒,共勉之。”

    “对,郭哥,我们共勉之。”两人用茶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相对大笑了起来。

    “苏老弟,你这次下村,收获不小吧,我看岩头垄村装修公司的事情你很有把握。”

    “不瞒郭哥,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苏望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就好,这人有了对比,才知道好坏。李冬生,王北斗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只是中都村和观音庙的村民可惜了,本来有大好的机会,真是可惜了。”

    “郭哥,我只是一个普通干部,不是救世主啊,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吧,能让岩头垄村换个面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没有白在麻水镇工作一场。”

    “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苏老弟,你说得没错。”郭志敏也感叹一句道。

    “是啊,我在岩头垄待了两天,感觉大部分村民虽然衣食不是很愁,但是离好日子还差得远,都是那里太偏远了。郭哥,你说这岩头垄怎么这么偏远呢?当初怎么就有人搬到那里去住了,那里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偏远的地方了。”

    “苏老弟,看来你下村的还少,当初我在六中当老师做家访,去过三头坳,那里才是真正的深山野林,方圆几十里你根本看不到人烟?”

    三头坳,苏望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由沉吟了一会,“郭哥,那么远还有学生到六中读书?”

    “苏老弟,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附近几个乡镇,就星坪乡还有一所子弟中学,可教学质量太差了,人家都说是专出二流子的学校,连矿上的子弟都不愿去那里读。考不上县中学,星坪、方山乡的学生最期盼的就是到六中读书了。”

    “我在岩头垄村住了一晚,看到那里的伢子早上五六点就得动身赶到学校去,三头坳的学生那得几点钟起来?”苏望感叹了一句道。

    “唉,这有什么办法,但凡家里有点底的,就咬着牙让学生寄宿了,撑不住的就只好辍学了,当初我也是为了班上一个辍学的学生去了一趟三头坳。山里的人家,想挣点活钱都想疯了。”

    “对了,郭哥,你跟六中的齐校长熟不熟?”苏望突然转言问道。

    “很熟,我跟齐家昌是中学同学,关系一直不错的,在学校里他也一直很照顾我。苏老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郭志敏不由紧张地问道。

    “郭哥,我在岩头垄听到一些风声,听说他跟六中一个叫周秀秀的女老师关系不清不楚的。”苏望斟酌着词句回答道。

    “周秀秀,是不是二头村的媳妇?”郭志敏想了一会问道。

    “是的,我在二头村王支书家刚好碰到过她,听说是民办老师,还是军属,这事要是被人抖落出去,恐怕……”苏望打住了话头。

    郭志敏知道苏望话中的意思,生活作风问题,还极有可能是破坏军婚,这罪名就大了。既然苏望能够说得有名有姓,那就**不离十了。他也知道,现在民办老师转正是多么的紧张,而齐家昌的手里正握着这项大权,在这种情况,难保那个周秀秀没有什么想法。既然苏望只是到村里转了两圈就知道风声了,那说明这事已经漏出去了,于是不由为好友紧张起来。

    “郭哥,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偶然听到两个学生议论,他们也是无意中遇到这事,应该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趁着这个空挡,赶紧把事情处理了。”

    “苏老弟,多谢你的提醒,要不然老齐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赶紧找他说道说道。他这个人,工作能力非常强,为人也不错,可就是在女色上自持力差了点。”

    “郭哥,我提醒你一下,有机会就让齐校长赶紧把周秀秀的转正给办了,把手尾给处理了,要不然齐校长再怎么样也脱不了身。”苏望觉得齐家昌和周秀秀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你说他们日久生情,苏望怎么也不相信。这种事上一世苏望见得多了,人家愿意交易,你也不好多管闲事了。

    “这个我记住了。”郭志敏郑重地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要是周秀秀目的没有达到,“人财两失”,冲动之下难保不会干出什么事来。

    下午上班,苏望刚跟闻景初聊了几句,冯支书、杨光亮带着杨二财和大丫进了办公室。

    “冯支书,杨村长,你们来了,快点坐,二财、大丫,你们也赶紧坐,我给你们倒杯水。”苏望马上张罗着。冯支书在那里直喊着:“苏镇长,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闻景初看到这情景,当即笑着对苏望道:“苏副镇长,你这里有事,我出去转转。”

    “闻部长,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我正好有事要去汇水湾村。”闻景初挥挥手便走了。

    “苏镇长,这第一件事是二财父女的事情,还要你多费心了。”

    “没事,我已经跟我家里说好了,二财和大丫就去我家饭店上班。我家的饭店很好找,就在县城大转盘,好再来。”

    “啊,好再来饭店是苏镇长家开的,难怪,难怪!”杨光亮叹道。

    “怎么,杨村长去吃过饭?”

    “是啊,去县城赶场,那有不去好再来饭店吃饭的,这下好了,二财父女算是有着落了。”杨光亮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毕竟这个好再来饭店名声在外,生意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杨二财父女俩去那里上班,工资待遇不用说了。

    “二财,不是我啰嗦,事情还得跟你重申一下,你要是又违反计划生育了,这事立即作废了。”

    “苏镇长,我知道了,支书和村长都交代我了,我绝不敢违反计划生育,我娘和堂客也说了,要是我干不好,就不让我回家了。苏镇长,你放心。”杨二财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望点点头,转向一直默言无语的杨大丫说道:“大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到了城里,你要好生照顾你爸,你爸年纪大了,人又老实,城里的情况比山里又复杂,你多个心眼,好好看住你爸。”

    “我记住了苏镇长。”杨大丫咬了咬嘴唇,点头道。

    “你们住的地方我也说好了,就住在余大娘家,她是好再来饭店的二老板,家住在城西,只有三口人,有空房间给你们住,而且他们一家人心都善,你们就放心好了。”

    “多谢苏镇长,多谢苏镇长。”杨二财父女俩没口子地谢道。

    “这里有五十元钱,你们趁天早赶紧坐车过去,早上一天班早挣一天的钱,剩下的就买点日常用品。虽然平日店里一日三餐都是包吃的,但是肥皂牙刷的总要买一点,而且大丫是大女孩了,更要买点东西了。

    “苏镇长,这,”杨二财在那里期期艾艾地不敢接。

    “二财,接下了吧,你小子要是辜负苏镇长一片苦心,老子第一个跩死你。”冯支书睁着眼睛说道,说完转向苏望道:“苏镇长,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这个村支书当得惭愧啊。”

    杨二财父女俩走后,冯支书看了一眼杨光亮,示意他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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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按部就班(二)

    “苏镇长,我们合计了一下,办装修公司的事情初步定下来了,包括支书和我,总共有三十六个人愿意入伙,这是我们拟的合作协议草稿,请你看看。”杨光亮递过一叠纸道。

    “看来大家争议还是蛮大的,”苏望一边接过那份草稿一边说道,“有争议是正常的,有三十六个人愿意入伙,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而且这个数字吉利,六六大顺,吉利。”

    仔细看了一遍草稿后,苏望思量了一会道:“冯支书、杨村长,这草稿的意思差不多了,稍微修改一下大家可以签这个合作协议了。协议一签,这三十六个人就是装修公司的股东了,以后发财了村里人再想入伙是不行了,只能领工资打工了,这条规矩一定要立下,要不然这三十六位愿意冒险当开路先锋的人就太吃亏了。”

    “对,是这个理,应该加进去。”冯支书和杨光亮对视一下,大力赞同道。

    “我这两天帮你们草拟了一份公司规章制度,你们先看看。”苏望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来。

    “义陵信达装饰有限公司?”杨光亮念着抬头惊喜道,“苏镇长,你都替我们把公司名都取好了?”

    “是的,信达,做生意嘛,以诚信为本,所以取了个信,达嘛,做生意谁不希望鸿达兴旺?所以我就取了这个名字,用不用,还要你们决定。”

    “信达,我看苏镇长这个名字取得就是好。”冯支书首先开口道,杨光亮也在旁边连连附和。

    “我问过工商局的同学,一般像装修这种服务性质的公司,注册资金需要十万元,不过问题不大,你们可以用各自的木匠、泥瓦匠技术算进去嘛,实在不够,我家可以借部分资金。这注册地点也好办,在县城随便租间房当办公场所就行了。关键是你们先把股权明确了,尤其那百分之二十干股,挂在谁的名头上,红利届时如何分出来,都要定好了。”

    “苏镇长,我和支书商量了一下,我们村一时半会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找你借也不好意思,所以我们想让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想请你家出钱入股好了。”杨光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苏望明白冯支书和杨光亮的意思,一是他们手头上的钱的确紧张,二是生怕自己在里面没有股份的话,不愿意那么上心。

    “也行,这是冯支书和杨村长送给我家的发财机会,我不可能推到门外。我家就出十万元资金,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其余的百分之六十你们四十二个人分,到时百分之二十的红利我们两边按占股比例分摊就好了。”

    “好,那太好了。”看到苏望一口答应下来了,冯支书和杨光亮像是有了主心骨。

    “冯支书,杨村长,你们回去后跟大家把合伙协议以及这份规章制度好好说一下,都没有意见了,我们就去县工商局登记。这几天我也会跟郎州市联系,到时万事俱备,我们就借东风开张了。”

    三个人就细节问题讨论了大约一个小时,基本上该想的问题都讨论的差不多了,最后冯支书起身说道:“好,那我们就回去准备了。苏镇长,你事多,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冯支书和杨光亮刚走半个小时,王下田和王二牛跑来了。

    “苏镇长,这耐火材料厂的事我们就定了吧。”王下田刚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老叔,王村长,你们考察得差不多了?”

    “我们找了县耐火材料厂的一位老师傅打听过,他听说我们想办厂,不但答应愿意过来当技术顾问,还要求拿钱出来入伙。”王下田乐呵呵地说道。

    “那是好事,老叔,那你们村里有几个人愿意入伙?”

    “连我带二牛村长外加那位老师傅,总共五个人,都是互相信得过的老伙计。”

    “那好,你们把合伙的协议先商量好,然后赶紧把事情弄起来。”

    “这不向苏镇长你来取经来了吗,你是有学问的人,有些事还需要你帮忙掌下舵。”

    接着,苏望和王下田、王二牛细细谈论起耐火材料厂股份如何分配,厂址选在哪里,生产如何管理,如何销售等等细节问题,一直讨论近两个小时,两人才起身告辞。

    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送出门的苏望不由叹息道,我在帮别人,那谁来帮自家的生意呢?今天和施国平一番冲突,苏望基本上可以感觉得出,自家生意被骚扰的事情,施国平可能是幕后黑手。今天又狠狠地扇了施国平一巴掌,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变本加厉,看来到了要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苏望坐在位子上正想着,郭志敏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过来了。

    “苏副镇长,这是县政协办公室派专人送来的文件,还专门要我签收了。”

    “呵呵,劳动郭主任你大驾了,真是罪过啊。”苏望一边和郭志敏打着趣,一边打开文件袋,拿出一叠表格来。“县政协的意见反馈表总算是送到了。”

    “他们动作挺快的嘛,上午刚说过,下午就送来了。”

    “有压力才有动力。对了,郭主任,还要麻烦你让小周通知一下几位政协委员,明天我们政协小组要开个会,好好学习一下这次会议的精神,总结一下意见。”

    “好的,我去安排,一个上午够了吧,我把会议室给你空出来。”郭志敏笑呵呵地答道。

    第二天上午,苏望主持了麻水镇政协组的会议,五位县政协委员全部到齐。苏望也按照惯例,请党委和镇政府领导出席。曲云德没空,夏国良和陈水莲代表镇党委出席,全胜利也没空,于是张文明代表镇政府出席,张三泉做为镇人大主席和郭志敏一起列席会议,周文兴当记录员。

    苏望先请夏国良代表镇党委发言,夏国良水平不错,没有底稿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接着苏望又请张文明代表镇政府讲话,张文明话不多,五分钟就讲完了。接着是苏望主讲,他拿着晚上熬出来的稿子,先传达了县政协会议的精神,再代表麻水镇政协小组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讲了大约二十多分钟。

    然后是各政协委员发言,大家畅所欲言,各自谈了谈,这次可能因为镇领导比较多,加上上次曲云德已经跟他好好谈过话,董佳德表现得中规中矩,和参加县政协会议的表现一样。

    最后是张三泉代表镇人大讲话,他指出镇人大和政协小组要加强联系,加强互动,充分发挥参政议政职能,当好镇党委和镇政府的参谋和监督员,为麻水镇的工作出谋划策,添砖加瓦。

    会议告以结束,镇领导们都走了,留下苏望等五个县政协委员,填写好意见反馈表,然后再把周文兴整理的会议记录讨论一下,正式成文,和意见反馈表一起装进文件袋,交给郭志敏,请他以镇党政办的名义上报给县政协办公室。

    中午则是安排好的一顿工作餐,夏国良、张三泉、张文明和郭志敏都参加了,加上苏望五个县政协委员和周文兴这个书记员,大家坐了一桌。因为没有喝酒,大家吃了半个小时就散了。

    下午苏望把岩头垄和二头村的事情好好整理了一下,心里盘算着如何操作,也把自家产业发展的事情好好地盘算了一下。

    到了晚上,苏望应邀去肖万山家吃饭,却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小苏,你听说了吗?县里准备通过一个决议,说今后全县只准县木材公司一家进山收木材。”肖万山神情不愉地说道。

    “肖叔,怎么会出这种事?这是谁提的议案?”苏望想不到这个年代居然就有人想做垄断生意了。

    “我听克明说,是县委白书记吹出的风,准备上常委会讨论,贾县长那边听说并不反对。”

    “肖叔,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如果只要书记和县长达成共识,这事上不上常委会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这里面有什么名堂吗?”

    “我听一个朋友说,白书记的儿子白兆伟最近调到县木材公司当副经理,这事十有**跟他有关联。”

    “肖叔,那这事还真是麻烦啊。”苏望不由替肖万山的生意担起心来。

    “谁说不是,这事变得有点棘手,龙书记现在是孤掌难鸣,拿这事根本没辙。”肖万山叹了一口气道,“听我朋友说,白兆伟到了木材公司,既想出政绩又想捞点,所以就出了这么个点子,听说还准备引进外资,跟木材公司合资,大力开发义陵县丰富的木材资源。要是这帮家伙掺进手,这义陵县的山头用不了几年就能砍个精光。”

    “肖叔,你有什么打算?”苏望不知道怎么劝了。

    “还能有什么打算,看着办呗。金洞乡那边几个木材老板准备联合几个村的村民闹一闹,但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这几年下来,我挣得也差不多了,够家勇省着用一辈子了,就算不做,我也不用那么难受了。”肖万山在那里直摇头。

    “肖叔,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这事好办,早上常委会讨论决定了。”苏望知道义陵县木材丰富,所以木材生意大行其道,而且这里面牵涉的利益关系太多了,简直就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看看肖万山就知道了,生意范围只是在麻水、方山、星坪几个乡镇,背后就有那么多人,那么金洞等木材更丰富的乡,里面的水就更深了,说不定牵涉到地区那边去了。所以白少雄也只是先放出风声,看看反应而已。

    “克明也是这么劝我的,只是我觉得这木材生意国家会越抓越紧,就算今年不收,总有一天会收上去的。小苏啊,你以后有什么生意机会想着老叔我。”

    苏望不由临机一动,“肖叔,昨天下午二头村的王老叔还找我,说他们准备办一家耐火材料厂,就是资金少了点,所以规模受限制了,如果你能投钱入一股,这规模上去了,挣钱就更快了。”

    肖万山眼睛不由一亮,不过却低着头在那里思量。

    “肖叔,你可以先调查一下耐火材料的市场再做决定。反正你和王老叔他们都熟悉,你入股他们也放心。”苏望建议道。

    “行,我先看看,如果行我直接找老王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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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春耕工作(一)

    苏望回到宿舍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里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回顾,觉得这些事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就怎么也找不到连起来的线索。苏望的头都想痛了,便不再去费那个神了,而是转而把事情一件件理顺,前因后果都考虑清楚,不知想了多久,终于在迷迷糊糊中沉睡过去了。

    早上起来,苏望照例沿着六中那条路跑了一圈,在僻静处打了一套拳,在路上找了摊子吃了顿早饭,这才慢慢地回宿舍,准备换套衣服去上班。上楼时,看到于文娟端着一个脸盆,刚刚洗漱完的摸样,看到苏望,不由停下了脚步,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直盯着他,满是幽怨的欲言又止。苏望不由缓下了脚步,在那一刻,他被这种幽怨和朦胧所浸泡,那颗坚硬的心几乎在一瞬间被软化。但是在几息之间,苏望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变化,暗暗稳住神。他带着微笑朝于文娟微微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向楼上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到了办公室,苏望刚坐下,闻景初便风尘仆仆地冲进来,然后丢给苏望一张请帖,“苏副镇长,这是我小舅子的结婚请帖,还请你务必到场,说实话,没有你帮忙,我小舅子这婚事就得黄。”

    “定下来了,”苏望打开请帖看了一眼,日子就定在六天后,“这么快?”

    “我小舅子户口解决了,趁热打铁,先把事办了再说,我老丈人那边已经是心有余悸了,要是再出什么事,他们那还受得了。”

    “那是,先生米做成熟饭再说。”苏望笑着答道。

    “是这个理,可现在春耕开始,我们的事业多起来了,幸好这事主要是我堂客那边在操持着,要不然我还分身无术。苏副镇长,接到通知了吗?下午镇党委、镇政府召开联席会议,对今年春耕工作进行总动员。”

    “昨天下午郭主任跟我说了,动员大会开完后,我们就得到各自的片区到处跑一跑了。还有我分管农技站和联络供销社,可得找他们好好谈谈,不能误了大事。”

    “是啊,春耕秋收是乡镇工作的大事,谁也不敢马虎。”

    苏望把手头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跟闻景初说了一声便出去了。刚到楼梯口,迎面碰到了于文娟。

    “怎么了小于?”

    “苏副镇长,县政协办公室祝主任的电话,郭主任叫你赶紧下去接。”于文娟的眼睛有点微肿,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失神。

    “好的。”苏望赶紧跑到二楼党政办公室,抓起电话,“你好祝主任,我是麻水镇镇政府的苏望。”

    “苏副镇长,你们报上来的意见反馈表和会议记录总结我已经看过了,做的非常好,非常优秀,不仅体现了你们麻水镇镇领导重视,也体现了你们麻水镇政协联络组的战斗力和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这份材料我会上报给常委委员会,汇总到县政协今年的工作资料中去。”

    “好的,多谢祝主任对我们麻水镇政协联络组工作的肯定,我们一定再接再励,在县政协和镇党委的领导下继续开展工作。”苏望客套了两句便放下了电话。

    苏望第一站是农技站,它在麻水镇后街,跟种子站在一个院子里。农技站全称叫做农业技术推广站,是隶属于乡(镇)政府的基层农业事业机构。主要职能是直接面向农民,负责该乡(镇)推广新技术、新产品,指导农民生产,为增加农民收入、发展农业生产、振兴农村经济服务。

    自从“焦有才事件”后,苏望到农技站来过好几次,上上下下都比较熟悉了。看到苏望走了进来,钱遇贵马上迎了过来,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欢迎苏副镇长到农技站视察工作。”

    坐定后,苏望开门见山:“钱站长,我这次过来是强调一下有关春耕工作的事情。现在麻水镇的春耕工作即将展开,这是关系到麻水镇今年农业收成的大事,今天下午镇党委、镇政府即将召开联席会议,进行春耕工作总动员,你们农技站担负着农业技术支持工作,责任重大,千万马虎不得。”

    钱遇贵和副站长、以及几位技术员坐在周围,神情严肃地听着苏望的讲话,个个都那么聚精会神。

    “我的要求很简单,农技站所有人员必须下到村头田间,对村民春耕进行农业技术指导,钱站长,你做一个计划,把人手分一分,各自负责一个片区,这件事你和农技站的同志们必须重视起来,当成今年第一件大事抓起来。”

    钱遇贵接过苏望的话头:“我们一定会遵照苏副镇长的指示来办,我们前些日子就已经对春耕工作做出了安排,具体安排如下,”

    农技站支持配合春耕工作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制度和方法,钱遇贵用不着预前开会研究,闭着眼睛就能说出一二三来。

    苏望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多少知道一点农业生产的知识,听完钱遇贵的话,知道这是往年的老套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点点头道:“好,钱站长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农技站一定会把今年的春耕工作做好。诸位同志,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要辛苦你们了。”

    又谈了几句,苏望便起身告辞,经过种子站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一片平和。春耕最关键的就是种子问题,这全是种子站的工作,苏望想进去叮嘱几句,可是它不属于自己分管,而是负责农业的副镇长刘连生分管,自己进去讲话算什么?

    苏望向钱遇贵等人挥挥手,径直来到镇电影院里面的文化站。

    “胡站长,现在是春耕时期,全镇上下都动起来了,你们文化站不能落后。

    文化站站长胡大为斯斯文文的,头发梳得油光,连忙接言道:“请苏副镇长指示。”

    “春耕季节,村民们都会很辛苦,文化站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为村民们送去精神粮食,为他们加油鼓劲。我建议文化站下属的电影放映队这段时间要下村,为村民们播放电影。当然了,首先这时间要控制好,每场只能放到八点半或九点,太晚了会影响村民们休息,反而耽误第二天的春耕工作。其次这影片胡站长你要好好把关,从县电影院调一些健康向上、村民们喜欢看的优秀影片,中间还可以穿插放映农业科教片,寓教于乐,让村民们在消除疲劳,享受精神粮食的同时丰富农业科学技术知识。”

    “苏副镇长的指示实在是太及时,太重要了。我下午开完会就去县城电影公司调片子,也让技术员把站里的放映机好好维护一下,与各村协调好,做好放映顺序表。”胡大为立即表态道。

    “胡站长,电影放映队这边有没有困难?如果有的话,我出面帮忙去协调。”苏望看了一眼钱遇贵道。通过对文化站资料的查询以及几次上门调研,苏望知道,原本在八十年代非常兴旺的农村电影放映队从1993年开始,由于国家政策调控,预收影费全部中断,农村放映队开始锐减,很多乡镇的电影放映队干脆解散了。麻水镇情况还好一点,还保留了一支农村电影放映队,只是很少下村去放电影了。

    “苏副镇长,去县电影公司调片子是需要租金的,还有这放映机维护费用,这都需要额外支出,我们文化站没有这笔预算。而且现在各村都不会交电影费了,这钱还要请苏副镇长想想办法。”胡大为马上把问题摆了出来。

    “胡站长,你算一下,大约需要多少费用?”

    胡大为和几个人低声合计了一下,最后报出一个数字:“苏副镇长,需要五千元。”看到苏望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钱遇贵马上又补充道:“苏副镇长,最少需要三千元,再少连影片都租不来了。”

    “好,我会在下午联席会议上提一提,按五千元争取,最少保证三千元。钱站长,你这边还是按部就班地把准备工作做好。”

    出了文化站,苏望去了供销社,这里熟门熟路,进了办公室,看到蒋金泉和王小云坐在里面。

    “蒋主任你好,小王同志也来了。”

    “苏副镇长,快请坐,小王是来接任镇供销社主任的,这两天我们在办交接。”蒋金泉热情地说道。

    “啊,王主任,真是恭喜恭喜啊。”苏望连声祝贺道。

    “苏副镇长,以后我就在你的领导下工作了,还要请多多关照啊。”王小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悦,或许麻水镇供销社这个位子有点鸡肋,下来吧离开县城了,不下来吧,县社里又没有空位子。

    “我上任前,县社杨主任再三嘱咐我,要我多向苏副镇长你学习,你是我们供销系统走出来的优秀干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苏望心里有点苦笑不得,学习我什么?学习我跳票?这两个月苏望只去过杨文广家一次,而且不是去汇报工作了,是探望老领导,这进门笑自然就少了一些。不过杨文广也能理解,就算是苏望还像以前带那么多进门笑,他也不敢收了。

    “多谢老领导的夸奖和鼓励啊。”苏望客套了一句,然后转到正题,“蒋主任,王主任,我这次来是为了今年春耕的事情,还希望供销社能够大力配合,支持麻水镇的春耕工作。”

    “苏副镇长,这是一定的,这原本就是我们供销社的本职工作。”

    “蒋主任,王主任,这农业生产资料都准备妥当了吧。”

    “苏副镇长,请放心,我们这边都安排好了,县社早就按照往年的计划拨下来了,保证误不了事。”蒋金泉微微带着一种汇报工作的语气,王小云则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

    “那就多谢蒋主任和王主任了,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供销社的同志们了。”苏望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起身告辞道。他对供销社的工作比较熟悉,也知道在春耕期间供销社其实没有多少事情。

    回到镇政府大院,苏望趁还有一点时间,向全胜利做了工作汇报,把农技站、文化站、供销社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重点提出文化站电影放映队经费的事情。

    全胜利沉吟了一下,没有拍板,只是说了一句:“这件事还是在会上议一议吧。”

第六十章 春耕工作(二)

    下午两点,春耕工作动员大会准时召开,苏望坐在主席台右边最边上一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是郭志敏也坐上了主席台,就在苏望的左手边,再加上张三泉、闻景初,苏望觉得比当初上任时那次会议挤了一些。

    台下坐的是各部门机构的头头,除了镇党委、镇政府下属部门外,供销社、种子管理站、信用社、邮政所、麻水河灌溉管理站等的负责人也都到齐了,其余人数比较多的则是各村的村支书和村长,或许今天的会议需要他们从各村赶来,所以才在下午召开吧。

    会议由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刘连生主持,他讲了几句后便请曲云德讲话。曲云德用一句“一年之计在于春”做开头,开始强调春耕工作的重要性,然后很严肃地要求各部门各村一定要把春耕工作当成头等大事来抓,谁敢疏忽懈怠,镇党委一定会严惩云云。

    讲了半个小时,接着是全胜利讲话,他的讲话就不再是务虚,而比较务实了。今年春耕田地有多少,多少亩种什么稻种,说得有根有据,应该是党政办收集的数据。然后全胜利气势慷慨地指出,全镇上下要齐心协力,把春耕工作当成一次重大会战,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党员干部冲在田间第一线,顺利完成春耕工作,为今年秋天大丰收奠定坚实的基础。

    接着刘连生代表镇政府做工作部署,无非是负责各片区的镇领导和部门负责人要深入基层,指导督促各村的春耕工作,镇政府下属各单位以及县驻麻水镇单位一定要全力配合,不能拖后腿,重点点了种子站、农技站、供销社的名,说他们责任重大,一定要把工作做细做扎实云云。

    由于苏望负责的是农技供销这一块,与春耕工作息息相关,所以按照安排接在刘连生的后面讲话。苏望把从农技站、供销社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的部署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把文化站电影放映队下村的事提出来,希望镇财政能够解决五千元经费。

    苏望的话刚说完,曲云德的眉头不由皱了一下,陈水莲忍不住开口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应该提交党委会讨论,怎么放到这里来说呢?”

    苏望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坐了下去。全胜利看了一眼苏望和陈水莲,开口道:“苏副镇长不是党委委员,怎么提交党委会讨论。而且这件事他给我汇报过,既然是跟春耕工作相关,我就建议他拿到会上讨论。大家议一议吧。”

    会场一片沉寂,台下的人神情各异,都低着头或抽烟,或沉思,或神游天外。主席台上的人也是神态不一,有的端着水杯在猛喝水,有的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有的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陈水莲又忍不住开口道:“春耕工作大家都很忙,村民们忙碌了一天也都很累,还看什么电影,这不是在添乱吗?”

    全胜利扫了一眼会场,看到没有别的意见,便对苏望说:“苏副镇长,谈谈你的想法。”

    苏望站了起来,镇静平和地说道:“中央多次强调,坚持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是我们党的基本方针。春耕工作最辛苦最劳累的是我们的村民,在为一年之计做忙碌,为了收获物质粮食打基础时,为什么不能收获精神粮食呢?我们指导村民进行春耕工作,不是指导他们如何去耕地,如何去播种,因为我相信,任何一位老农比我们的经验都要丰富,而农技站任何一位技术员理论知识都要比我们深厚。那我们如何去指导村民们呢?我们要为他们鼓劲,为他们加油。正如全镇长所言,春耕工作是一场大会战,那么我们就是宣传队,政工团,要为村民们送上精神弹药。”

    说到这里,苏望眼睛迸射出一种炯炯有神的光采,他看了一眼会场,语气稍微提高了一点道:“我与文化站的同志讨论过,一,调选群众们喜欢看的电影,二,严格控制时间,一天只放一场,从晚上七点到九点,绝不影响村民的休息时间。记得我小时候在甘露村,遇上放电影,整个村子就像过节一样,大家看完电影无不欢欣鼓舞,第二天仿佛更有劲了。我们就是要把这种乐观的精神传递给大家,让大家在欣赏电影的过程中洗去一天的疲惫,以更饱满的精神去迎战第二天的劳动。而且我们还可以在中间穿插农业科教片,我们不仅要为村民们送去欢乐和笑声,还要为他们送去科学知识以及党的政策,丰富他们的精神生活。”

    苏望的话刚落音,会场一片寂静,过了十几秒钟,十几位村支书、村长带头鼓掌,会场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待到几分钟后掌声渐渐平息下来,王下田站了起来说道:“苏副镇长,请把电影放映第一场安排在我们村里,镇上不愿出钱,我们村里出,这几十元我们二头村还是出得起的。”

    张老根站了起来不答应了,“凭什么放到你们二头村,苏副镇长,这第一场一定放到我们羊山村。”

    陈长水、莫会仁、陈二冲等五六个村支书、村长也一一站了起来,争起这第一场电影的放映权了。几个加在一起都三、四百岁的人在会场上争得脸红耳赤。而冯支书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出声,只是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

    张三泉站了起来,大声说了一句:“争什么争?现在还在开会,放映顺序镇政府会研究决定的。”

    张三泉一发话,几个人顿时不做声了,乖乖地坐了回去。他扭头看了一眼曲云德和全胜利等人道:“曲书记,全镇长,正好镇党委委员们都在这里,大家就苏副镇长的提议讨论一下吧,总不能真的让各村出这个钱,我们镇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吧。”

    曲云德的脸色有点阴沉,但是脸上还是挤着微笑,他看了一下左右,很随意地说道:“大家就议一议吧。”

    “我觉得苏副镇长这个提议不错。”全胜利首先表态。

    夏国良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下面数十双直瞪瞪望过来的眼睛,沉吟一下道:“我赞成。”

    “苏副镇长这个提议很有新意,也很符合中央精神,我赞同。”苏鹏飞还是保持着那矜持的微笑,张三泉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也不需要发言了,所以苏鹏飞就直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陈水莲有点坐蜡了,她想提反对意见,可是下面那么多村支书村长看着,怕惹众怒,再说了,七位党委委员,已经有四位表示赞同了,就算自己反对也没有用了。

    想了好一会,几乎被会场数十双眼睛给烤糊的陈水莲最后嗡嗡地说道:“我弃权。”

    轮到闻景初这个党委委员兼武装部长发表意见了,只见陈水莲话刚落音,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赞同。”

    会场又是一片沉寂,曲云德的脸越来越阴,微笑快要撑不下去了,最后开口道:“既然多数党委委员同意,那么全镇长就安排镇财政拨五千元给文化站,把送电影下村这个活动搞起来,这事是苏副镇长提出来的,就由你负责吧,一定要把它搞好。”

    说完,曲云德便起身要离开,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刘连生慌忙宣布道:“现在散会!”

    主席台的镇领导一一走出了会场,苏望却被冯支书、杨光亮、王下田、张老根等人给围住了,七嘴八舌地嚷嚷道:“苏副镇长,这第一场一定要到我们村放。”

    “各位支书村长,这事我还得跟文化站的同志们商量一下,毕竟要辛苦他们扛着机子到各村去,所以我也必须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安排,安排一下来我就会通知各村,放心好了,各村都会去的。”

    听到苏望这么说,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便纷纷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闻景初丢过一支烟,看了看门外,低声说道:“小苏啊,你又被当枪施了一回。”

    苏望接过烟,点上后微微苦笑道:“能被当枪施已经不错了,这说明我还有点价值。”

    闻景初不由噗嗤笑了出来,“你个小苏,想法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过了半个小时,胡大为走了进来,“苏副镇长,闻部长,你们好。”

    “怎么样,胡站长,经费领到了吗?”

    “领到了,全镇长给开了条子,财政所老鞠刚才把钱给了我。”

    “胡站长,经费你领到了,下面的事情就看你的,影片你一定要选好,机子一定要维护好,人员也要安排好,不能出一点岔子。而且这经费你必须给我用在实处,影片的租金,机子的维护费用,人员的补贴,你都要给我列清楚,单据要齐全,这帐财政所审核之前我这里要过一遍,要是有漏洞,胡站长,你得自个去填窟窿。”

    “苏副镇长,我记住了,我保证完成任务。”胡大为恭敬地答道。

    第二天早上苏望到办公室坐了几分钟,跟闻景初聊了几句便起身去农技站、文化站、供销社转了一圈,检查和督促他们的准备工作,然后去了全镇长办公室,跟他请示要下村去指导负责片区的春耕工作。

    在全胜利那里挂了个号之后,苏望便跟郭志敏打个招呼,告诉他自己的去向,然后跟周文兴约好,半个小时后在镇政府门口碰头,一起去岩头垄村。苏望做为一名副镇长,下村当然要带一名工作人员,否则就是独力特行,反而会引来闲话。

    半个小时后,苏望背着一个背包,和周文兴有说有笑地向大门口走去。在四楼一间办公室里,曲云德站在窗户旁边,死死地盯着苏望的背影,而陈水莲则旁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这个苏望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居然搞突然袭击。曲书记,当着这么多人,这不是在打你的脸,削你的威信吗?全胜利走出会场时,我看到他嘴角边都挂着笑。想不到苏望这么快就投到那边去了,还成了那边的急先锋,马前卒了。”

    曲云德转过头不满地看了一眼陈水莲道:“你就只看到这些吗?”

    “曲书记,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道道吗?”陈水莲诧异地问道。

    曲云德心里是恨铁不成钢,这个女人,除了胸部发达之外,大脑一点都不发达,怎么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要是换成苏望,也不至于跟全胜利形成僵持的局面,早就压那边一头,牢牢控制住麻水镇的局面了。

    “苏望的提议,有几个人投赞同票?”

    “全胜利,夏国良,张三泉,苏鹏飞,闻景初,啊,有五个了。”陈水莲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整个麻水镇党委才七个委员,苏望一个不大不小的提议就拉了五票过去,这还不够吓人的?

    “全胜利纯粹是拿苏望当枪施,夏国良是只老狐狸,哪边势大就偏那边,张三泉和苏鹏飞很欣赏苏望,只要他跟这两位沟通好,肯定会取得赞同票。闻景初你没看他那迫不急待的样子,他们俩一间办公室才多久,怎么就成了苏望的铁杆?他还不是党委委员就能够影响三票,甚至可能是四票,要是他是党委委员,那还得了。而且你看看那些村支书村长对他的热乎劲,不简单呀,一个不简单的年轻人啊。”

    陈水莲听曲云德这么一说,也不由后怕起来,她没有想到苏望才上任一个月,怎么经营出这么大的影响力?下面有村支书、村长们拥护,上面有党委委员响应,真要是成了党委委员,那还不得在麻水镇呼风唤雨?

    “曲书记,你看怎么办?这苏望在麻水镇现在还真成了祸害。”

    “嗯,待会我跟安书记通个电话,把情况跟他好好说一下,再问问,郭志敏党委委员的事组织部已经过了,县常委什么时候定下来。”

    “曲书记,这几天我看老郭跟苏望走得挺近的。”陈水莲迟疑地说道。

    “老郭跟全胜利不是也走得挺近的吗?他就是这样的人,八面玲珑,不过还是靠我这边多一点。再说了,他不和全胜利走得近,这个党委委员提名全胜利那边能同意吗?”曲云德不在意地挥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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